旧友by楚寒衣青_-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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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浮伸出手,扶住对方的脸。
说话的主人自己没有发现,但看着他说话的第二人能够轻而易举地观察出对方此刻的焦虑以及烦躁。
还有不自在。
为什么会有人连成为自己都感觉不自在?
他的拇指落在对方的唇角,将上面的奶油擦下来尝了一口。
……甜得都要发苦了。
正想要对甜点师傅发表自己的不满的季迟被陈浮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
他茫然地看着陈浮,不明白这忽然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人目光相对。
没有心动,没有爱。
陈浮能够肯定自己此刻的心情。
但他同样能够肯定,在这一刹那之间,自己的心脏确实被揪了一下。
那绝非心动,绝非爱。
可他确确实实、听到心脏发出的这一声叹息。
陈浮放下自己的手,他对季迟说:“既然这里的蛋糕不好吃,就换一家吧。”
季迟想了想,没有反驳。
两人买单之后离开小店。一个早上的时间,他们一共逛了三家看上去不错的蛋糕店,但是没有一家的蛋糕能让季迟满意。而除了在第一家陈浮还陪着季迟喝了一杯饮料之外,剩下的两家他都很有先见之明的只要了一杯白水,然后陪着季迟一起挑剔了。
等到中午的时间,他不顾季迟的反对,直接将人拉到了一处火锅店点了鸳鸯锅,用正常的味道驱散了一上午都弥漫在鼻端的甜腻滋味。
季迟从知道中午两人要吃鸳鸯火锅开始就表示抗议,这样的抗议一直持续到他在座位上坐下都没有停止。直到陈浮为他烫了一碟子的肥牛才把人的嘴巴给堵上。
“吃点正常的东西吧。”陈浮简直有点儿受不了,“你的那些蛋糕不是苦的,是甜到发苦了。”
“可是这些好辣,好咸。我们完全可以吃点什么清淡的东西,比如蔬菜和水果。”治标不治本,堵上没有多久,季迟就再一次抱怨道。
“消停点吧。”陈浮简直无力。他在自己的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根棒棒糖塞在对方的手里,然后顺势拍了拍对方的脑袋。
季迟被拍了两下脑袋,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有点愣住:“你怎么有糖果?”
“刚才买的。”陈浮回答。
“——嗯。”季迟应了一声,将糖果收进自己的口袋里。
“不是嫌太辣太咸?不吃颗你喜欢的糖?”陈浮问。
“还是喝水吧。”季迟回应,“喝了水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陈浮决定不对此发出任何回应。
倒是这个时候季迟一边烫东西一边说:“其实我知道我自己的味觉有点不正常。”
“但有时候,认为对方做得不好总比承认自己的味觉不对劲来得容易一点。”季迟补充说明,“另外,我分析了一下,觉得我今天的味觉之所以太不对劲,一定是因为我扮演了我自己。每当人们想要寻找真正的自己的时候,总是非常容易陷入焦虑之中——”
陈浮已经不想再听对方做任何的心理分析了,那简直会让任何兴致高昂的男人在瞬间成为哲学家。
他又给人弄了一盘肥羊,直接把人的嘴巴给堵住了。
在把人的嘴巴堵住之后,他才闲闲说:“我知道你的脑力已经补充足够,多少记得补一点体力差吧。毕竟一个木桶究竟能装多少水,取决于它最短的那块板。”
季迟:“……”
他像只嘴里塞满了松子的松鼠一样,嚼了嚼口中的食物,又嚼了嚼口中的食物,然后将所有一起吞下。
一顿午餐之后,陈浮看了看时间,直接对季迟说:“下午我有个活动,今天我们暂时到这里?”
“——嗯,没有问题。”季迟回答。
“下次见。”陈浮向季迟点点头,接着直接转身离开,不多时就混入人群之中不能分辨。
但季迟依旧站在原地分辨着对方的身影。
许久之后,他摸出手机,给自己的下属打了个电话:“帮我查查他今天的行程——哪个他?我真惊讶你居然会这样问我。难道我这里有第二个他吗?”
短暂的静默。
电话那头的下属已经送上了最新的消息。
季迟说:“去听歌剧,和一位朋友……”
他挂了电话,登陆网站,买了和陈浮同样场次同样内容的歌剧票。
这是一场有关于上古神话、一位美女引发了两国战争的歌剧。
陈浮之所以会来看这个主要还是因为邀请他的朋友:迈克尔以及迈克尔家的一位女士。
他们在歌剧院中见面,彼此轻声交谈几分钟之后,宏大的歌剧就正式开场了。
场中灯光暗下,剧场中人屏息凝神。
一个个人物从布幕之后转出,音乐时而激扬时而舒缓,伴随着歌剧主演高昂而清晰的声音,响彻这个上下两层的大剧院。
大剧院中绝大多数的人目光都聚焦在舞台之上。这些观众正在认真的欣赏歌剧表演。
但总有人并不是为了歌剧来的。
昏暗的光线之中,季迟就正坐在陈浮座位的后两排静静地看着前面的人。
对方正微微倾身,十分耐心地倾听着对方说话,而后回以一个浅浅的微笑。
季迟将自己的目光移开了一瞬,下一瞬,他的目光再一次投向陈浮所在的方向。
这个时候,陈浮已经重新坐正了身子,继续观看演出。
两个半小时的演出结束的时候,正好是晚上吃饭的时间。
夕阳还在天边残留着一点影子,但蔚蓝的天空已经被重重乌云所掩盖。迈克尔在中途的时候因为一通商业上的电话不得不离开,只留下他家的女士和陈浮在一起,临走时他还叮嘱陈浮不要忘记照顾他家的女士。
陈浮现在正遵循着这一嘱托,耐心地询问这位小姐的意见:“我们是回家还是一起吃个晚饭?或者一起去逛个什么商场?或者想去公园走一走?”
黑色的车子顺着通道缓缓行驶到了两人面前。
陈浮绅士地替对方打开门,让女士先一步进入车子里面,接着他绕过对面坐入车子。
车门合上,轿车像来时一样,又沿着通道缓缓离去。
在这一辆车子之后,季迟从人群中走出来。
他没有像中午的时候一样打电话找人调查陈浮的行踪。因为天已经暗了下来,今天差不多该结束了。
作为他自己的一天差不多该结束了。
又一个六月二十八号要结束了。
剧院中的人在这个时候散得差不多了,他随便走了两步,路过了一个垃圾堆,就在垃圾堆旁坐下。
他托着下巴。
雨丝已经从天空一点一滴地飘落。
他坐在这里,像二十二年前那样,等待着下一分下一秒都未知的命运。
车子排着离去的队伍还没有真正开远。
坐在车子里的陈浮不知道因为什么,在车子即将拐弯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雨丝已经从天空飘落,一道一道打在车窗玻璃上。透过车子后边的玻璃,他在人群稀疏的地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而那个人正穿着最普通的衣服,坐在垃圾堆的一角,行人远远近近地从他身前走过,有许多人转头看了他一眼,但没有人停下,没有人询问。
越来越大的雨模糊了一切,车子也随着前行的道路转过拐弯处。
什么都看不见了。
陈浮再一次的,明确的,听见自己内心的第二声叹息。
“叔叔,你在看什么?”稚嫩的童音从旁边的座位上传来,陈浮转头看了一眼迈克尔家的小女士,那是一位年仅五岁的小淑女,她有一头卷曲的金发,粉色的蓬蓬裙正铺洒在汽车内的真皮坐垫上。
他想了想,笑了一下:“没什么,看到了一个熟人,在可惜没有上前和他打一声招呼。”
“哦。”小萝莉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而后提议,“叔叔可以给对方打个电话?”
陈浮仅仅报以微笑。
☆、第34章
将迈克尔家的小女孩送回对方家里之后,陈浮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天在这个时候已经彻底暗下来了。可是窗外的雨还没有停,依旧淅淅沥沥地打在玻璃窗上,在透明的玻璃上滑出一道一道曲折的水痕。
其中有一扇窗子是陈浮留着透风的,出门的时候没有关,现在窗户下面的一整块地板都被由风吹进室内的雨水沾湿了。
陈浮走过去将放在窗户旁边的手工小屋挪到干爽的地方,用布将这上面连同家具上面的水珠一起擦干。然后他关掉了窗户。
冰凉的风和雨一旦少了个宣泄的出口,呜呜的怪声就由细微而变得宏大,好像因为被从室内驱赶,而正心有不甘地用力拍击着自己面前的窗户。
但做完了这一切,陈浮并没有立刻从窗户旁边离开。
他就倚靠在大扇大扇窗户面前,凝视着外头在雨水中变得朦胧而模糊的城市,那些霓虹的灯光,好像也因此变成了另外一种黯淡的颜色。
他确信自己离开剧院之前看见的人还呆在原来的地方。他确信今天对方来找自己,也许只是单纯地想要自己给他买一个蛋糕。
但他没有停留,没有购买。
来源于错误的开头,只能获得最终错误的结局。
也许今天晚上结束就好了。
陈浮这样想。
他拨弄了一下旁边的手工小屋。
今天晚上结束,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季迟不会再想着要扮演自己,不会再对一个……太过久远的过去,有什么期待。
罩在玻璃罩子里的手工小屋不知道被陈浮触动了什么开关,屋子外墙上靠近天花板位置的一扇小窗户突然打开,布谷鸟从中飞出,叫道:“晚上八点!晚上八点!吃饭休息!吃饭休息!”
那个假装自己正是一只鸟的声音,是季迟的。
陈浮的手轻轻一抖,让透明罩中的手工小屋也跟着轻轻震了一下,一个相框从橱柜上“啪”的一声掉到了地面,正面扣下。
陈浮拿起透明罩,他用镊子将小小的相框从地上捡起来,本来想直接黏回去,却发现相框中的照片并不是胡乱涂抹几笔,而是认认真真画了一个……一个芒果口味的棒棒糖。
陈浮将相框黏了回去。
他再放下透明罩。
当透明罩轻轻盖下去的那一瞬间,布谷鸟的报时结束,小屋再一次熄灭所有灯火,暗了下去。
随着灯光的骤消,他再一次听见,自己内心冗长而低沉的那声叹息。
大雨下了整整两个半小时。
从一开始到现在,瓢泼的大雨始终没有半点停下的架势,看样子是打定主意要下到地老天荒。
坐在垃圾堆旁的季迟身上的衣服已经全湿了。
他的身旁不知什么时候溜来了一只老鼠,正躲在垃圾桶下一边躲雨一边瑟瑟发抖。
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
就算偶尔也人路过,也是裹着雨衣拿着大伞,在风雨中快速穿行。
季迟在思考自己要不要躲个雨什么的,事实上,从两个小时前刚刚下雨的时候,他就在这样思考了,但暂时没能够得出结论。
算了,反正全身都湿了。他再一次想。干脆就等雨下完吧,等雨下完了……
一把黑色的大伞从旁边斜到了他的头顶上。
大雨在顷刻之间被阻隔。
观察着垃圾桶中小老鼠的季迟怔了一下,他转过脸,发现自己身旁站了一个穿长风衣的人。他抬起头,发现这个穿长风衣的人是陈浮。
“怎么又回来了?”季迟问。
“看你还在不在这里。”陈浮回答,接着他吐槽说,“你就算想坐在垃圾堆上,不会随便找个地方躲雨吗?大剧院的走廊之下不是也有个垃圾桶吗,你直接坐在那边不就好了?”
“你说得真有道理。”季迟承认,“不过都走到了这里,懒得再走回去了。”
“……”陈浮又问,“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等个什么人把我捡回家吧。”季迟回答。
“每一年的六月二十八号都这样?”
“没有,二十二年前,还有今年。”季迟说,“第一次纯属意外。之后我觉得应该没有人会选择把我捡起来。今年我觉得也许会有人把我捡回去。”
“如果没有呢?”陈浮又问。
“……”季迟歪了一下头,“我也不知道。”
陈浮没再说话。他弯腰将全身都湿透了的人从地上拉起来,把人藏在伞下往不远的车子处快速走去。
他们回到了家里。
陈浮在进门的时候就开始一件一件扯季迟身上已经湿透了的衣服。
季迟十分惊讶:“哦,哦,哦,等等,等等,你今天太热情了,我是不是先去洗个澡?”
“——我就是让你去洗澡!”陈浮已经将季迟的外套都差不多扒光了,他将人推入浴室,没好气说,“身体不好还敢淋雨,明天要是再发高烧我看你怎么办。”
说着浴室的门被陈浮砰地一声关上了。
被关在浴室里的季迟连忙用力敲敲磨砂玻璃门:“等等,别把我的衣服丢掉,我口袋里有东西!”
“什么东西?”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陈浮已经拧着眉头看季迟那些发出臭味的衣服了。
“棒棒糖!”浴室里的季迟理直气壮。
“……”陈浮。他将对方口袋里的手机钱包连同棒棒糖等东西全部掏出来放在一旁,然后将衣服打包塞入塑料袋,一股脑儿丢进大垃圾桶中。
淅淅沥沥的水流声从浴室中传出,磨砂的玻璃门后似乎氤氲起了热水蒸腾而出的白气。
陈浮翻了翻自己的办公室,没有翻到感冒药,他对呆在浴室中的季迟说了一声“我下去一下”。
浴室里似乎传来了两句含糊的回应,陈浮没怎么注意听,拿好了东西就直接往外走去。
作为一条繁华而非仅仅金融繁华的街道,这条街的附近什么店铺都有。
这也是陈浮一开始将自己的办公室设在这里的最重要原因。既然没有多少事业上的野心,那么剩下的当然一路向方便看齐。
没有花多少功夫,走过两三家店铺,陈浮就将自己要的所有东西都买齐了。
大雨在这时候渐渐停了,只剩下零星的一两点还从天空中飘落,在处处水洼的地面捡起一圈小小的涟漪。
陈浮重新回到家里的时候,距离他离开家中的时候仅仅过去二十分钟。
他打开门,正好看见裹了一身浴袍的季迟盘腿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那个手工小屋。
季迟听见开门声,一转头就和陈浮对上了视线,他说:“你出去买东西,买了我的内裤吗?”
感情刚才浴室里含糊的那一声说的是这个。
陈浮都已经习惯季迟的说话方式了,对于这点小小的直白他都懒得吐槽,直接将自己买的药和食物放在桌子上,说:“先吃晚饭,然后吃你的生日蛋糕,最后吃药。”
“你的衣服我找一套全新的给你。”陈浮说着就往楼上走去,“从内衣到外衣。”
他的衣角被一只手拉住了。
陈浮转回头。
季迟沉默片刻,努力用一种正常人的、属于自己的说话方式说话。这对他而言太过陌生,所以他慢了半拍才将每一个字都准确地说出口:“一起吃个晚饭?”
陈浮走了回来,他坐到季迟对面。
他看着对方,他听见对方在说:“其实我以为你今天晚上不会出现。”
“嗯。”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呢?我以为你打定主意了割舍所有的过去。”
“……”
“你看,做事半途而废是没有结果的。”季迟又说,在最初的假装能够正常说话之后不过两三句的功夫,他又变成了那个有点神经质的他,也许这才是现在的他,二十六岁的他。
“对。”陈浮承认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