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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草房子-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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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乔这才发现,他当时所看好的这个本子具有令人发笑的效果,原来全在于这个连长是个大秃子。    
    “这怎么办?”蒋一轮问。    
    “不好办。”    
    “就当柳三下是个秃子吧。”    
    “你拉倒吧,他那一头好头发,长得像杂草似的茂盛。他一上台,别人不看他的脸,就光看他的头发了。”桑乔想像着说,“他往台上这么一站,然后把大盖帽一甩,道:‘我杨大秃瓢,走马到屠桥……’”    
    蒋一轮“噗哧”笑了。    
    桑乔说:“老办法,去找个猪尿泡套上。”    
    “哪儿去找猪尿泡?”    
    “找屠夫丁四。”    
    “丁四不好说话。”    
    “我去跟他说。”    
    第二天,桑乔就从丁四那里弄来了一个猪尿泡。    
    柳三下闻了闻,眉头皱成一把:“骚!”    
    桑乔说:“不骚,就不叫猪尿泡了。”他拿过猪尿泡来,像一位长官给他的一位立功的下属戴一顶军帽那样,将那个猪尿泡慢慢地套在了柳三下的头上。    
    柳三下顿时成了一个秃子。    
    于是,大家忽然觉得,《屠桥》这个本子在那里熠熠生辉。    
    彩排开始,正演到节骨眼上,猪尿泡爆了,柳三下的黑头发露出一绺来。那形象,笑倒了一片人。    
    桑乔又从丁四那里求得一个猪尿泡,但用了两次,又爆了。    
    “跟丁四再要一个。”蒋一轮说。    
    桑乔说:“好好跟丁四求,他倒也会给的。但,我们不能用猪尿泡了,万一汇演那天,正演到一半,它又爆了呢?”    
    “你是想让柳三下剃个大光头?”    
    “也只有这样了。”    
    蒋一轮对柳三下一说,柳三下立即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头:“那不行,我不能做秃鹤。”仿佛不是要剃他的发,而是要割他的头。    
    “校长说的。”    
    “校长说的也不行。他怎么不让他家桑桑也剃个秃子呢?”    
    “桑桑拉胡琴,他又不是演员。”    
    “反正,我不能剃个秃子。”


第四部分第一章 秃鹤(7)

    桑乔来做了半天工作,才将柳三下说通了,但下午上学时,柳三下又反口了:“我爸死活也不干。他说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我怎么能是个秃头呢?”    
    桑乔只好去找柳三下的父亲。柳三下的父亲是这个地方上有名的一个固执人,任你桑乔说得口干舌苦,他也只是一句话:“我家三下,谁也不能动他一根汗毛!”    
    眼看着就要汇演了,油麻地小学上上下下就为这么一个必须的秃头而苦恼不堪。    
    “只好不演这个本子了。”桑乔说。    
    “不演,恐怕拿不了第一名,就数这个本子好。”蒋一轮说。    
    “没办法,也只能这样了。”    
    很快,油麻地小学的学生们都传开了:“《屠桥》不演了。”都很遗憾。    
    秃鹤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不说话。    
    傍晚,孩子们都放学回去了,秃鹤却不走,在校园门口转悠。当他看到桑桑从家里走出来时,连忙过去:“桑桑。”    
    “你还没有回家?”    
    “我马上就回去。你给我送个纸条给蒋老师好吗?”    
    “有什么事吗?”    
    “你先别管。你就把这个纸条送给他。”    
    “好吧。”桑桑接过纸条。    
    秃鹤转身离开了校园,不一会工夫就消失在苍茫的暮色里。    
    蒋一轮打开了秃鹤的纸条,那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    
    蒋老师:    
    我可以试一试吗?    
    陆鹤    
    蒋一轮先是觉得有点好笑,但抓纸条的双手立即微微颤抖起来。    
    当桑乔看到这个纸条时,也半天没有说话,然后说:“一定让他试一试。”    
    秃鹤从未演过戏。但秃鹤决心演好这个戏。他用出人意料的速度,就将所有台词背得滚瓜烂熟。    
    不知是因为秃鹤天生就有演出的才能,还是这个戏在排练时秃鹤也看过,他居然只花一个上午就承担起了角色。    
    在参加汇演的前两天,所有参加汇演的节目,先给油麻地小学的全体师生演了一遍,当秃鹤上场时,全场掌声雷动,孩子们全无一丝恶意。    
    秃鹤要把戏演得更好。他把这个角色要用的服装与道具全都带回家中。晚上,他把自己打扮成那个伪军连长,到院子里,借着月光,反反复复地练着:    
    小姑娘,快快长,    
    长大了,跟连长,    
    有得吃有得穿,还有花不完的现大洋……    
    他将大盖帽提在手里,露着光头,就当纸月在场,驴拉磨似地旋转着,数着板。那个连长出现时,是在夏日。秃鹤就是按夏日来打扮自己的。但眼下却是隆冬季节,寒气侵入肌骨。秃鹤不在意这个天气,就这么不停地走,不停地做动作,额头竟然出汗了。    
    到灯光明亮的大舞台演出那天,秃鹤已胸有成竹。《屠桥》从演出一开始,就得到了台下的掌声,接下来,掌声不断。当秃鹤将大盖帽甩给他的勤务兵,秃头在灯光下锃光瓦亮时,评委们就已经感觉到,桑乔又要夺得一个好名次了。    
    秃鹤演得一丝不苟。他脚蹬大皮靴,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从桌上操起一把茶壶,喝得水直往脖子里乱流,然后脑袋一歪,眼珠子瞪得鼓鼓的:“我杨大秃瓢,走马到屠桥……”    
    在与纸月周旋时,一个凶恶,一个善良;一个丑陋,一个美丽,对比得十分强烈。可以说,秃鹤把那个角色演绝了。    
    演出结束后,油麻地小学的师生们只管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而当他们忽然想到秃鹤时,秃鹤早已不见了。    
    问谁,谁也不知道秃鹤的去向。    
    “大家立即分头去找。”桑乔说。    
    是桑桑第一个找到了秃鹤。那时,秃鹤正坐在小镇的水码头的最低的石阶上,望着被月光照得波光粼粼的河水。    
    桑桑一直走到他跟前,在他身边蹲下:“我是来找你的,大家都在找你。”    
    桑桑听到了秃鹤的啜泣声。    
    油麻地小学的许多师生都找来了。他们沿着石阶走了下来,对秃鹤说:“我们回家吧。”    
    桑乔拍了拍他的肩:“走,回家了。”    
    秃鹤用嘴咬住指头,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哭声还是克制不住地从喉咙里奔涌而出,几乎变成了号啕大哭。    
    纸月哭了,许多孩子也都哭了。    
    纯静的月光照着大河,照着油麻地小学的师生们,也照着世界上一个最英俊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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