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空港 作者:[加拿大]阿瑟·黑利-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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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温把这条信息慢慢地又看了一遍。
在一瞬间,他对眼前这一新的形势产生了一种原始性的愤恨,这一形势等于是在阴谋拖延他和桂温两人去那不勒斯的计划。接着,他克制了自己。
目下只能是专心致志于本职工作的时候。而且目前正在发生的情况也不过意味着拖延这个佳期,也许在回到林肯国际以后,也就是推迟整整二十四小时而已。最终,这架座机还是要飞往罗马去的。他没想到那枚炸弹所造成的威胁不一定能够很快就排除,也没想到这件事不一定会象别的事那样乖乖地就能得到解决的。
坐在德默雷斯特旁边的安森·哈里斯还在掌握飞机的缓慢的转向,使它的侧度小到不能再小。他这个转向做得非常漂亮、精确。这可以从他和德默雷斯特各自的针示滚球仪表上看得出来——这种仪表是飞行仪器中的老祖宗了,在现代化的喷气机上仍在沿用,和当年林白驾驶过的“圣路易斯精神号”
以及比这更早的飞机上所用的完全一样。现在仪器上的指针是倾斜的,但滚球停在中间,纹丝不动。只有罗盘针和陀螺地平仪所显示出来的转向范围表明第2次班机正在它的航道上来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哈里斯说了乘客们不会发觉航道在转向,他是办到了——除非正好有人熟悉星辰月亮的方位和东西航道之间的关系,透过舱内的窗户向外张望,才能发觉这一转向。但是这个风险是无法避免的;幸好地面的景色给云层遮住了,谁也看不到什么,也无法识别下面是什么城市。现在哈里斯开始削减高度,机头稍稍朝下,风门杆拉回到最低的进油量,这样发动机声响的变化就不大,和正常飞行时的声响相差无几。哈里斯全神贯注,象课本上讲的那样精确,根本不去注意桂温和德默雷斯特在干什么。
桂温把信息记录本交回。
“我要你这样办,”德默雷斯特给她指示,“你回去查查那个人坐在哪里,看看那个包是否在,有没有可能从他手里夺过来。你大概理解我们这里谁也不能去——至少目前不能去——怕惊动他。”
“是,”桂温说,“我理解你的意思。但是我也没有必要去。”
“那为什么?”
她安详地答道:“我知道这个人在哪里。他的座位号码是14—A。”
弗农·德默雷斯特带着探询的神色看着她。“这件事的重要性,不用我说了吧。你要不信,你回去看看就可以证实此事不假。”
“我不是不信。”
桂温解释,大约半小时前,她在头等舱开完饭,就去机尾的经济舱帮忙。
有个乘客坐在左首靠窗的一个座位上面打盹。桂温对他说话,他立刻惊醒了。
他在摆弄膝上的一个小皮包。桂温建议她来帮着提,或者让他放下,可以吃饭。那个乘客予以拒绝,仍然在原地握着不放,她注意到他抓得紧紧的,象是件重要的东西。后来他也没有把前座后背上的折叠小桌放下来,而是用那只皮包支放餐盘,皮包仍然放在膝上。桂温对乘客们的各种各样的癖性看得多了,也就没有再理会,但是对此人的印象颇深。信息中的描绘和此人完全吻合。
“我记得这个人还有一个原因,他就坐在那个偷乘飞机老太太的一排上面。”
“他坐在靠窗,你是说?”
“对。”
“这就有点麻烦——要伸过手去才能夺到手。”德默雷斯特记起地区客运经理发来的信息里面有一段是这样说的:如果假设成立,很可能爆炸物的引发器就在皮包外面,容易上手。所以如果试图硬抢皮包要千万留神。他猜桂温也在思考这个警告。
有一种感觉——一种疑虑,还不是恐惧——第一次闯进了他的推理。恐惧现在还不到时候,随后可能会来临的。有无可能,这个吓人的炸弹事件不止是吓吓人而已?弗农·德默雷斯特过去对这样的事想得够多,也讲得够多的了,但从来不相信真会临到他的头上。
安森·哈里斯象刚开始那样把这次转向搞得十分缓慢。现在飞机已经完全转了过来。
选择呼叫的钟鸣也似的声音又响起来。德默雷斯特向赛伊·乔丹示意,乔丹打开无线电答话后,把信息记录下来。
安森·哈里斯再次和多伦多空中航道中心对话。
“我在想,”弗农·德默雷斯特对桂温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把格雷罗这一排座位上的另外两个人调开。这样,那三人一排的席位里就剩下他一个人。然后,也许我们这里一个人从后面探身过去,把它夺过来。”
“这会引起他的怀疑,”桂温强调说,“他肯定会。他现在就是如临大敌似的。我们把另外两个人一调开,不管我们找什么借口,他会知道出了毛病,会留心地等着的。”
第二驾驶员把他抄录的选择呼叫发来的信息递了过来。这是林肯地区客运经理发来的。桂温和德默雷斯特一起凑在罩着的灯光下看。最新情报表明早先所说乘客格雷罗带有爆炸装置之可能性现在非常可能,重复一遍,非常可能。据信该乘客精神状态混乱,不顾一切。再次重复前发警告近他身时要千万留神。祝你们平安无事。
“这最后一句有意思,”赛伊·乔丹说。“真是够妙的,祝我们哪一个。”
德默雷斯特狠狠地说:“闭上你的嘴!”
驾驶舱内有好几秒钟除了一般的声响之外鸦雀无声。“有没有个办法,”
德默雷斯特慢条斯理地说,“……一个我们把皮包骗离他手的办法。只要落在我们手里几秒钟就可以把东西除掉……快的话,有两秒钟就够了。”
桂温指出:“他连放一下也不干……”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过是在设想。”他停了一下。“来,再研究一次。格雷罗和过道中间隔着两个乘客。有一个……”“一个是男的,坐在靠过道的位子上。中间是那个老太太昆赛脱太太。然后是格雷罗。”
“这么说,老奶奶就紧挨着格雷罗,就在那个皮包旁边。”“对,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即使我们对她说了,她不大可能……”
德默雷斯特机警地问:“你并没有对她说什么吧?她不知道我们已经注意到她了?”
“没有。你叫我不要说穿的。”
“我是要再明确一下。”
两人又都不作声了。弗农·德默雷斯特聚精会神在思索,在权衡各种可能。最后他审慎地说:“我有个主意了。也可能搞不成,不过眼前这是我们唯一的好主意。你听我说,具体就这么办。”
第2次班机经济舱里的乘客中大部分人刚吃完饭,女乘务员在忙碌地收拾杯盘。今天晚上这顿饭花的时间比通常要少。一个原因是起飞推迟,有些乘客已在机场大楼吃过。现在时间还早,有的人不要,有的人只吃了几口。
在那三个一排的座位上,艾达·昆赛脱太太还在和她那个吹双簧管的新交攀谈。经济舱里的一个女乘务员是个冒冒失失的金发女郎,她走过来问:
“你们盘里的还吃吗?”
“我吃好了,小姐,”吹双簧管的说。
昆赛脱太太热情地笑着说,“谢谢你,亲爱的。把我的拿走吧。饭菜不错。”
昆赛脱太太左首那个冷冰冰的人,一声不吭地把盘子交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那圣地亚哥小老太太发觉另外还有一个女乘务员站在过道上。
昆赛脱太太看到过她好几次了,看样子其余那些姑娘都归她管。她有乌黑的头发,讨人喜欢颧骨高高的脸蛋,黑色双眸炯炯有神,现在正冷冷地直盯着艾达·昆赛脱瞧。
“麻烦您,夫人。我能看看您的票吗?”
“我的票?啊,那当然。”昆赛脱太太装出诧异的样子。其实她马上就猜到这个请求的后面意味着什么。显然,她偷乘飞机的身份不是受到猜疑,就是已被发觉了。不过她是从来也不轻易认输的,即使到这个时刻,她还在摆噱头。问题是:这个姑娘掌握了多少情况?
昆赛脱太太打开钱包,假装在里面一堆纸中找来找去。“我肯定是放在这里面的,亲爱的。就在这里面的什么地方。”她抬起头来看看,一副没事人的表情。“也就是说,除非是验票员在我上机时收去了。也许是在他那里,我可没有注意。”
“不,”桂温·米恩说,“他不会取走的,如果是来回票,你手里该还有一张回程票。如果是单程,你还该有票根和乘机折子。”
“哦,这是有点怪……”昆赛脱太太继续在她钱包里摸来摸去。
桂温冷冷地问:“让我来找?”从她们谈话的开头,她就完全收起了惯常的那种友善的态度。还说:“你要有票,我能找到。要没有,不要浪费你我的时间。”
“当然不行,”昆赛脱太太严厉地说。接着,又心平气和地说:“我知道你并无恶意,亲爱的,可我这里面还有私人文书。你是个英国人,应该懂得尊重私人。你是英国人,是吧?”
“这和我是不是英国人毫无关系。我们现在是谈你的票子的事。也就是说,如果你要有票的话。”桂温的嗓门比通常要高,好几个座位之外都能听到。其他乘客不约而同回过头来。
“喔,我有票。这仅仅是个票子现在在哪里的问题。”昆赛脱太太笑容可掬地说:“不过关于你是英国人这个问题,你一开口我就听出来了。好多英国人——象你这样的人,亲爱的——使得我们的语言听起来非常悦耳。可惜我们美国人中间很少能这样说话。先夫过去老说……”
“别谈他怎么说,你的票怎么说?”
象她现在这样和人顶撞,无礼,对桂温可是个难题。一般情况下,她和这个老妇人打交道,会是坚决的,但仍然是友善的,和颜悦色的。而且桂温从来也不愿意吓唬年龄比她大两倍以上的人。但是在她离开驾驶舱之前,弗农明确地给她作了指示。
昆赛脱太太装得有点吃惊的样子。“年轻人,我对你可是够耐性的。等我找到我的票子,我一定要对你的态度提出意见……”
“是吗?昆赛脱太太。”桂温看到她听见叫她的名字大吃一惊。在她道貌岸然的背后第一次有些胆怯。桂温又进一步逼她:“你是艾达·昆赛脱,是不是?”
小老太太拿起一块花边手绢在嘴唇上按了一下,叹口气道:“既然你都知道我是谁,那就没有必要否认,是不是?”
“是没有必要,因为我对你的一切全都了解。你这方面的记录不算少,昆赛脱太太。”
更多的乘客在看热闹,在听着。有一两个人离开他们的座位走得近一些。
他们的神情是同情这位老太太的,对桂温有意见。那个坐在走道边上的男的,在桂温走过来的时候正在和昆赛脱太太闲聊,现在他在座位上不安地来回挪动。“这里面可能有误会,也许我可以帮忙……”
“这里面没有误会,”桂温说,“你和这位太太是一路的吗?”
“不。”
“那你就不用操心了,先生。”
直到目前为止,桂温避免正眼去看坐在里边窗口、她知道是叫格雷罗的那个人。他也没有看她一眼,但却侧着脑袋,一眼就可以知道他在注意倾听。
她也装得若无其事,却偷眼看到他仍然抱着放在膝上的那只皮包。她一想到里面可能装的是什么,她突然怕得身子凉了半截。她感到自己在哆嗦,有大祸临头的预感。她想赶快奔回驾驶舱让弗农自己来处理这件事。但是她没有这样做,一阵子的胆怯过去了。
“我方才说了,我们对你的一切全都了解,这不是空话。”桂温要昆赛脱太太懂得这一点。“今天早些时候你偷乘我们一班从洛杉矶来的飞机,给我们逮住了。我们派人守着你,给你溜了。然后你撒了个谎,上了这一班飞机。”
那个圣地亚哥小老太太爽朗地说:“如果你知道得那么多,或者你以为知道得那么多,争论又有什么用呢?”好吧,她拿定了主意,担心也没有用。
不管怎样,她是准备给逮住的;至少在她这次奇遇和吃上一顿美餐之前没被发觉。而且,这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正如在林肯的那个红发女人也承认,航空公司从来不对偷乘飞机的人提出起诉。
她反而变得好奇起来,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这就飞回去?”
“你没有那么重要。我们在意大利着陆后,把你交给那里的当局。”弗农·德默雷斯特已告诉桂温,让大家以为第2次班机仍在向罗马进发。当然不会承认他们已经转向,在往回飞。他还硬要她对这个老太太要粗暴一些。
桂温这样做,实在觉得不好受。但是有必要给那个乘客格雷罗这种印象,以便执行德默雷斯特的第二个步骤。
虽然格雷罗是蒙在鼓里,这整个的表演完全是针对着他的,而且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是不会知道的。等他发觉,为时已晚,也就无所谓了。
“你现在随我来,”桂温向昆赛脱太太发出指示。“机长得到了关于你的信号,他得打个报告。他要在打报告之前先找你一下。”她对坐在过道旁、边座上的那个男的说:“请你让一让,好让这个女人出来。”
这个老太太第一次感到紧张。“机长找我?”
“对,他不喜欢让他等着。”
昆赛脱太太迟疑了一下,把她座位上的绑带松掉。那个吹双簧管的不太高兴,站起来让她过,她茫茫然地跨到过道上。桂温捉住她的手臂推着她往前走。两人一路向前走,她感到四周全是不友好的眼光,全是对着她的。
桂温抑制自己不要回头,她真想看看那个带皮包的人是否也在看着她。
“我是德默雷斯特机长,”弗农·德默雷斯特说。“请里面来,尽量往前站。桂温,你把门关上。让我们大家挤一挤,都坐下来。”他对昆赛脱太太笑笑。“他们设计驾驶舱的时候,没有想到要接待客人的。”
这个圣地亚哥老太太偷偷地瞧着他。她刚从灯火辉煌的客舱里来,双眼一时还没有适应驾驶舱里半明不暗的光线。她只能辨认出影绰绰的人形,是坐着的,四周是好几十个发红发亮的仪表盘。不过讲话的声音是友善的,这错不了。话声的效果和声调和她硬着头皮预料的完全不同。
赛伊·乔丹把安森·哈里斯后面一张空着的机组人员座位上的扶手往上一抬。桂温轻轻地把老太太引过来坐下——这和她几分钟前的样子一比,判若两人。
飞机外面还没有风暴,人们的活动还算方便。虽然高度已经下降,他们还高出风雪之上。尽管飞机时速超过五百英里,它飞得很稳,象是飘浮在一平如镜、水波不兴的大海之上。
“昆赛脱太太,”弗农·德默雷斯特说,“不管方才在外面有了什么情况,你可以把它忘掉。那不是让你到这儿来的理由。”他问桂温,“你对她很粗暴吧?”
“我看是的。”
“米恩小姐是执行我的命令。我要她这样做的。我们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在看着、听着。我们搞得逼真一点,这样把你带这里来,就能解释得过去。”
艾达·昆赛脱慢慢能看清楚坐在右边座椅上的这个黑绰绰的人形了。她想,从她能看到的这个人的脸上,他象是个和善的人。她当然不知道他在讲些什么。她对周围看了看。她过去从未进过驾驶舱。比她想象的要挤得多,地方小得多。里面很暖和,那三个男的,她现在都能看清楚。都只穿着衬衫。
如果她还能去纽约,这肯定是她和女儿的又一个谈话资料。
“老奶奶,”那个自称是机长的人说,“你是否容易吃惊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