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空港 作者:[加拿大]阿瑟·黑利-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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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还能去纽约,这肯定是她和女儿的又一个谈话资料。
“老奶奶,”那个自称是机长的人说,“你是否容易吃惊吓的?”
她觉得这个问题有点怪,在回答之前,她先想了想。“我看不那么容易。
有时候我会紧张,可也不象从前那样老紧张。等你上了年纪,就没有那么多的怕了。”
这个机长象要探索什么似的盯着她的脸看。“我决定告诉你一件事,随后要你帮忙。我们的时间很紧,我得说快一点。我相信你已注意到坐在你旁边的那个人,在后面客舱里的,靠窗口的。”
“那个瘦瘦的,长一点小胡髭的?”
“对,”桂温说,“就是他。”
昆赛脱太太点点头。“他是个怪人,对谁也不说话,还有个小皮包,一刻也不放手。我看他有什么心事。”
“我们也有心事。”弗农·德默雷斯特安详地说。“我们有根据相信他在那个皮包里放着个炸弹。我们要把它拿走。所以我们要你帮忙。”
艾达·昆赛脱心里在想,在这里和这些驾驶员在一起,有一件令人吃惊的事。这里非常的安静。方才的话说完后,就一点声音也没有了。但就在她坐着的上方有个扩音器,她听到里面传来了一个信息。“环美2,这里是多伦多中心。你们的方位是克伦堡灯塔以东十五英里。请告你们的飞行水平和意图。”
坐在前面左首另一个座位上的人,她还没有看到他的脸,在作答:“环美2呼叫多伦多中心。正在离开飞行水平二九○。在我们另行通知之前,请求继续慢慢下降。我们返回林肯降落的意图不变。”
“明白,环美。我们正在清出你们前方的飞机。你们可以慢慢下降。”
在她右边一张小桌子前面,还有一个人,他面前的仪表盘更多,探身对正在喊话的那个人说:“我算了算,要一小时十七分钟。这是利用预告的风力,如果空气锋移动得比预料的要快,时间还可以少一点。”
“我们正在返回去,是不是?”昆赛脱太太在话声中无法抑制她的激动。
德默雷斯特点点头。“不过除了我们之外,知道我们返航的就你一个。
眼前你必须保密,最重要的是不能让格雷罗,那个带皮包的人,发觉我们在返航。”
艾达·昆赛脱想想就兴奋起来:她正在面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太惊险啦,象是在电影里看到的那样。也许,有点怕人,但她觉得不必多去想这个。
主要的是,她能在场参预其事,和那个机长平起平坐,一起议事,参预机密。
她的女儿对此将会作何感想?
“怎么样,你能帮我们的忙吗?”
“啊,没问题。我猜你是要我想个办法把那个皮包弄走?”
“不,”弗农·德默雷斯特身子挪了一下,往后靠在椅背上以示强调。
他严峻地说:“这个皮包你碰也不能碰,靠近它也不行。”
“你说了,”昆赛脱听话地答应,“我就不会去碰它的。”
“我是这样说。记住,可不能让格雷罗猜到我们知道他那只皮包,知道里面藏的是什么。这很重要。我已经和米恩小姐讲好,现在我说给你听,你回到客舱以后该怎么做。请你留心听我说。”
等他说完,那个圣地亚哥小老太太微微一笑。“噢,行,行。我看我能办到。”
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桂温正要打开驾驶舱门和她一起走出去,德默雷斯特问:“你偷乘从洛杉矶来的班机——他们说你想去纽约。去那里干什么?”
她说她在西海岸有时感到寂寞,想去东部看她已经出嫁的女儿。
“老奶奶,”弗农·德默雷斯特说,“如果我们这件事能够办妥,我个人保证不但替你解决你目前存在的问题,还保证我们公司送你一张去纽约的票,来回票,头等舱的。”
昆赛脱太太感动得几乎要哭起来。
“喔,谢谢你啦!太谢谢你啦!”这一次她居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在想,这个人真好,多和善,多可亲的人!
在离开驾驶舱时涌现出来的真实感情一路上支配着昆赛脱太太穿过头等舱走回经济舱。桂温·米恩紧紧捉住她的一只手臂驱使她往前走。老太太用她那块花边手帕擦眼睛,眼泪汪汪,情态逼真,装出十分愁苦的样子。在她的眼泪后面,她几乎是欣喜地提醒自己这是今夜第二次在表演。第一次是装病,是在候机大楼为那个年轻的客运营业员彼得·柯克兰表演的。她当时演得令人深信不疑,那么现在再来一次又有何不可呢?
她的表演是惟妙惟肖的。有一个乘客生气地质问桂温:“小姐,不管她做了什么,你有必要这样的狠吗?”
桂温厉声回答说:“先生,请不用管。”她知道已经近到让那个姓格雷罗的可以听到。
在她们走进经济舱的时候,桂温把隔开两个客舱的门帏拉上。这是弗农的计划的一部分。从她们走过的地方往回看飞机的前部,桂温瞥见驾驶舱的门虚掩着,她知道弗农在门后等着,在注视。在头等舱和经济舱之间的门帏拉上以后,弗农就要往机尾的方向移,站在后面,从桂温故意留着的一条隙缝里张望。等到适当的时刻,他就把门帏拉开,迅速穿过。
桂温一想到今后几分钟之内将要发生的事——不管其后果如何——一阵冰凉的恐惧感和预感又一次向她袭来。她又一次克服了。她提醒自己对机组和乘客——乘客们对就在他们中间演出的一场戏毫无所知——负有责任,于是就继续押送昆赛脱太太走完未竟的路程,把她送回她的座位上去。
那个姓格雷罗的乘客抬头很快地看了一眼,就把眼光收回去了。桂温看到那只小皮包还在他膝上原来的地方,他的一双手握着皮包。那个坐在昆赛脱太太旁边靠走道这一边座位上的人——吹双簧管的——在她们走近的时候站了起来。他带着同情的神色站出来让老太太回进去。
桂温谦让地走到他的前面,挡住了他回到座位上的去路。这个靠走道的座位在桂温走开之前必须让它空着。桂温从她留出来的门帏缝里一眼看到有人影一闪。弗农·德默雷斯特已经站在那里,准备就绪。
“求求你!”昆赛脱太太仍然站在走道上,回过身来恳求,眼泪汪汪地对桂温说:“我求求你——请机长重新考虑。我不要把我交给意大利警察……”
桂温恶狠狠地说:“你早该料到这一点。而且我不能给机长下命令。”
“可你能向他提!他会听你的。”
D。O。格雷罗把头转过来,看了看,又往别处看了。
桂温捉住老太太的手臂。“我对你说了——进去坐着!”
艾达·昆赛脱的声音变成一种嚎叫。“我求你们的就只是把我送回去,交给那里的警察,别交给外国警察!”桂温后面那个吹双簧管的抗议说:“小姐,你没看见这位太太着急了吗?”
桂温喝道:“请别管。这个女人在这里根本没有正经事。她是个偷乘飞机的。”
吹双簧管的那个人愤愤地说:“我不管她是什么人。她总还是位老太太。”
桂温理也不理,把昆赛脱太太推了个踉跄。“你听见没有?坐下,别再嚷嚷。”
艾达·昆赛脱一屁股跌进她的座位。她尖声叫了起来,“你弄痛我啦!你弄痛我啦!”
有几个乘客站了起来,提出抗议。
D。O。格雷罗仍然目不斜视。桂温看到他的双手仍然放在那只皮包上面。
昆赛脱太太又嚎叫起来。
桂温冷冷地说:“你是个歇斯底里。”她虽然心里实在不愿意,却故意探身向前狠狠地打了昆赛脱太太一记耳光,响彻整个客舱。乘客们惊得哗然。
另外两个女乘务员都露出无法置信的神气。那个吹双簧管的捉住桂温的手臂,她赶紧挣脱。说时迟,那时快。接着发生的事快得无以复加。即使离开出事的地方最近的人也弄不清这前前后后。
昆赛脱在她的座位上转向她左边的D。O。格雷罗。她求着他:“先生,请帮帮我!帮帮我!”
他的神色死板板的,不理她。
她显然为悲痛和害怕所执,凑到他身上,用双臂歇斯底里地缠住他的脖子。“求求你。求求你!”
格雷罗把身子一扭,想脱出身来,但是没有成功。相反,艾达·昆赛脱的双臂把他的脖子搂得更紧了。“啊,帮帮我吧!”
D。O。格雷罗的脸涨得通红,被掐得快透不过气来。他用双手想把她拧开。
艾达·昆赛脱象是在祈求什么似的,放松双臂捉住他的双手。
就在这个当口,桂温·米恩探身进里座,伸手过去,平平稳稳地——几乎是不慌不忙的——牢牢抓住那只公文包,从格雷罗的膝上拿走。很快皮包给拿到了走道里。桂温和艾达·昆赛脱成了格雷罗和皮包之间的一个严实的路障。
挂在进入头等舱门上的幕帏打开了。身穿制服的弗农·德默雷斯特显得又高大又神气,一个箭步走了过来。
他伸出手来正要接过那个皮包,脸上是如释重负的表情。“干得好,桂温。交给我。”
如果运气还可以的话,除了随后还要处理格雷罗之外,这件事到此就算告一段落。但是事情并没有完,这完全是马科斯·拉思伯恩一手造成的。
直到这个时刻为止,拉思伯恩是个默默无闻、谁也不会理会的乘客,坐在走道那一边14…D的席位上。尽管谁也不认识他,他是个自命不凡、神气活现的人物,老觉得自己了不起。
他是住在衣阿华州一个小镇上的小商人,在邻居中间有名的“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人物。居民区里不管谁做些什么或建议什么,马科斯·拉思伯恩总要反对一气。事无大小,他都要反对,这已是人所共知的了。当地图书馆里该挑些什么书、居民区里搞个天线系统的计划、要求他儿子遵守学校的纪律、市政大楼该漆什么颜色——他都要反对。就在他登上这次旅程之前,他组织了一些人挫败了拟议中的一项有关招牌管理的法令,这条法令本来是可以美化镇上那条大街的市容的。“横挑鼻子竖挑眼”已经成为他的习惯,另一方面,从来也没有听说他曾提出过一条建设性的意见。
此人还有一个特点,他瞧不起女人,包括自己的妻子在内。他提出的反对性意见,没有一条是替妇女说话的。适才昆赛脱太太受到屈辱,他可以无动于中,可是桂温·米恩抢走D。O。格雷罗的皮包却使他动了肝火。
对马科斯·拉思伯恩来说,这是身穿制服的人在耍官腔——而且竟还是个女的!——侵犯了和他一样的一个普普通通旅客的权利。拉思伯恩义愤填膺,一跃而起,离开他的座位,把自己横在桂温和弗农·德默雷斯特两人之间。
D。O。格雷罗这时脸已急得绯红,嘴里语无伦次地在叽咕。他从座位上抢身出来,挣脱了艾达·昆赛脱的羁绊。等他踏进走道,马科斯·拉思伯恩从桂温手里夺过皮包——彬彬有礼地微微一鞠躬——递了过去。格雷罗象只野兽,目露疯光,一把接过。
弗农·德默雷斯特一跃向前,但已来不及了。他想捉住格雷罗,但是走道窄,中间隔着桂温、拉思伯恩,还有那个吹双簧管的,使他无法施展走近身去。D。O。格雷罗躲过了其他一些人,径直向飞机尾部走去。坐着的旅客都忙着站了起来。德默雷斯特急了,不顾一切地喊:“逮住他!他手里有炸弹!”
他这一喊,引起了一阵尖利的叫声。人们纷纷离座,实际上起了进一步堵住走道的作用。只有桂温·米恩挤着、推着,张开双手往舱尾跑,一个人紧紧跟住格雷罗。
格雷罗跑到机舱尽头,转过身来,仍然象只野兽,可现在是成了一只困兽,在他自身和机尾之间就只三间后厕所。门上的灯光显示器表明两个是空的,一个里面有人。格雷罗背靠厕所,把皮包拿在身前,一只手放在拎把上,另一只手放在一个线圈上,可以看到线圈就在拎把下面。他发出一阵紧张的声音,象是在窃窃私语,又象是在咆哮,警告说:“谁也别动,不要走近!”
弗农·德默雷斯特比别人高出一头,又喊:“格雷罗,听我说!你听见了吗?你听着。”
一阵寂静,没有人挪动一步,唯一的声响就是喷气引擎后面发出的持续不断的嗡嗡声。格雷罗眨眨眼,仍在看着大家。他的眼珠在来回的转,带着疑虑的神情。
“我们知道你是谁,”德默雷斯特叫道,“我们知道你想干什么。我们知道那保险单和炸弹的事。地面上的人也都知道。这就是说,你保的险没有用。你听懂了吗?——你保的险失效,已被取消,一文不值。你要放炸弹,杀死了自己,一无所得。谁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你家里人更是什么好处也没有。你家里人还要受罪,因为他们会受到谴责、追查。听我的,想一想。”
有一个女的尖声叫了起来,格雷罗还在犹豫。
弗农·德默雷斯特又劝他说:“格雷罗,你让大家坐下来。然后,你愿意的话,咱们谈一谈。你可以向我提问题。我保证在你同意之前,没有人会走近你。”德默雷斯特在盘算:如果把格雷罗的注意力吸引住,就有时间把走道清出来。然后他可以设法说服格雷罗把皮包交出来。他要拒绝,德默雷斯特还有机会扑过去,扑向格雷罗,在他拉那个触发器之前把他手里的皮包弄走。风险是很大的,但是舍此别无其他良策。
人们怀着紧张的心情,小心翼翼地回到座位上去。
“格雷罗,我们把掌握的情况全都对你交了底,你该知道这样搞下去没有什么好处,我现在要你把皮包交给我。”德默雷斯特竭力把自己的话声放得合情合理。他意识到有必要这样没完没了地讲下去。“如果你照我说的办,我向你保证飞机上没有人会加害于你。”
D。O。格雷罗眼里反射出恐惧的神色。他用舌头舔湿自己那薄薄的嘴唇。
桂温·米恩离他最近。
德默雷斯特安详地说:“桂温,别紧张,找个地方坐下。”如果他不得不跳起来扑过去,他不能让人挡住他的路。
格雷罗身后那间有人的厕所门打开了。一个呆头呆脑的年轻人,戴着一副玻璃片很厚的眼镜,走了出来。他停下来近视地窥探。显然他一点也没有听到正在发生的事。
有一个乘客嚷嚷道:“逮住这个带包的人!他有炸弹!”
厕所门刚喀嚓一响的时候,格雷罗转过身子。现在他猛地冲过去,把那个戴眼镜的人一把推开,跨进那个刚空出来的厕所。
格雷罗一动,桂温也跟着动,紧紧跟在后面。几码之外的弗农·德默雷斯特死劲向舱尾挤,穿过仍然被人挤得满满的走道。
桂温走近厕所的时候,门已经快要关上。她的一只脚踏了进去,人往里推。她的一只脚放在那里,门就关不上,但也推不动。失望之余,她感到那只脚被轧得很痛,还感到格雷罗身子的重量在门那一边往外顶。
在这几分钟里,D。O。格雷罗的头脑里乱哄哄的,一片模糊。他没有完全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也没有把德默雷斯特说的全听进去。有一件事是深深印在脑际的:他知道他这一计划和他的其他许多宏图一样,功亏一篑。过去他所尝试的事业总是发生意外,这一次在某一方面又出了毛病。他的整个一生都是失败的。他在懊恼之中知道就是死,也是死得失败的。
他用背在里面顶住厕所门,感到有压力,料到这种压力随时随地还会增加,最后无法把门关上。绝望之余,他用手去摸索那个皮包,摸那拎把下面的那根线,这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