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空港 作者:[加拿大]阿瑟·黑利-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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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默雷斯特答话对,哈里斯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二五号跑道要短二千英尺,而且也窄一些,目前又在刮强劲的侧风。使用这条跑道会使他们面临的危险更加复杂化。
德默雷斯特脸上的表情很明显地反映了他对通知的反应。
他们依然被大风抛来抛去。哈里斯把大部分时间用来使飞机尽量保持平稳。
德默雷斯特转身对第二驾驶员说,“赛伊,你再回到乘客那里去,负责指挥。让姑娘们示范一下着陆时的动作,一定要人人都学会。然后挑几个看样子靠得住的关键人物。一定要确保他们知道太平门在哪里,怎样使用这些太平门。如果跑道不够,冲了出去,如果用二五号跑道的话,肯定会冲出去的。那时,一切都会马上乱了套的。如果发生这种情况,我们人人都会去那里帮忙的,不过很可能没有时间这样做。”
“是,长官。”乔丹再次从随机工程师的座位上慢慢出来。
德默雷斯特还惦记着桂温的情况,他很想亲自去看看,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和哈里斯都无法离开驾驶舱。
赛伊·乔丹前脚走,堪帕尼奥医生后脚就到。现在进出驾驶舱要方便得多了,因为乔丹已经把砸坏了的门挪到一旁去了。
米尔顿·堪帕尼奥简短地向弗农·德默雷斯特作了自我介绍。“机长,你要的伤员情况报告,我已经准备好了。”
“我们非常感谢你,医生。要是没有你……”
堪帕尼奥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说,“这些话以后再说。”他打开一本皮面笔记本,翻到夹着一支细长的金色铅笔的地方。他已经记下了受伤人的姓名,伤势和治疗情况,这是他的特点。“你们的女乘务员桂温·米恩,伤势最重。
她的脸部和胸部受到复合性创伤,出血多,左臂有复合骨折,当然,已经休克。还有,请通知地面上负责安排的人立刻找一个眼外科医生等着。”
弗农·德默雷斯特的脸色比平时更显得苍白,他强打起精神把医生所说的情况抄录到夹有飞行日志的书写板上。突然他吃了一惊,停住笔。“眼外科医生!你是说……她的眼睛?”
“恐怕是这样,”堪帕尼奥医生沉重地说。随即他又补正说,“至少她的左眼里有碎片,我无法断定是碎木片还是碎金属片。所以需要一个专家来诊断视网膜是否受到影响。据我看,右眼没有受伤。”
“噢,天哪!”德默雷斯特感到要呕吐的样子,身不由己地用一只手掩住脸。
堪帕尼奥医生摇摇头说,“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现代的眼外科可以创造奇迹。不过时间是最关紧要的。”“我们一定用公司无线电把你所说的都通知地面,”安森·哈里斯担保说。“他们有时间作好准备的。”
“那我最好把别人的情况也告诉你们。”
德默雷斯特呆板地抄下了医生的报告的其余部分。同桂温的伤势相比,其他乘客的伤势都很轻。
“我得回去了,”堪帕尼奥医生说。“看看有什么变化。”德默雷斯特突然说,“别走。”
那个医生收住了脚步,满脸一副好奇的神情。
“桂温……也就是米恩小姐……”德默雷斯特的声音连他自己听起来也觉得紧张和别扭。“她有了……现在……怀孕了。这有什么影响吗?”
他看见安森·哈里斯惊讶地斜眼看着他。
医生有点犹疑不决,“我没法断定。怀孕的时间还不太长吧!”
“不太长,”德默雷斯特不敢正眼看着对方。“怀孕还不太长。”几分钟前,他还决心不提这个问题。可是过后他又觉得非要问清楚不可。
米尔顿·堪帕尼奥医生思考了一下。“当然,这对她自己恢复健康的能力没有什么影响。对胎儿嘛,母亲缺氧时间不长,不足以造成危害……还没有人缺氧时间过长。她的腹部没有受伤。”他停了一会儿,接着唠叨起来。
“所以应该没有什么影响。只要米恩小姐活下来——如医院治疗及时,她有中上的希望——婴儿出世的时候应该是正常的。”
德默雷斯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堪帕尼奥医生犹豫片刻后就走了。
两个机长一时谁也没有说话,互相保持沉默。后来是安森·哈里斯先打破沉默。“弗农,我想在驾机着陆之前休息一下。你能飞一会儿吗?”
德默雷斯特点了点头,他的手和脚自然地伸向操纵系统。他对安森绝口不谈,也不问桂温的情况深为感激。不管哈里斯在想什么或猜测什么,他都知趣地闷在肚子里。
哈里斯伸手拿起记有堪帕尼奥医生报告的情况的书写板。“我来把它发出去。”他打开无线电接受机呼叫环美调度室。
对弗农·德默雷斯特来说,在他刚听到的、使他震惊和伤心的消息后,驾驶一下飞机,在肉体上是一种解脱。哈里斯也许是出于这种考虑,可能不是。反正不管怎么样,谁指挥着陆,谁就应该养精蓄锐,这完全是合乎情理的。
至于说着陆,虽然会有风险,但安森·哈里斯显得是很有把握的。根据哈里斯一路上的技术情况来看,德默雷斯特应该完全相信他是能够胜任愉快的。哈里斯用无线电通完话后,把他的座椅朝后滑,躺下休息。坐在他旁边的弗农·德默雷斯特竭力想把精神完全集中在飞行上面。但是他怎么也无法集中精神。对一个经验丰富、技术娴熟的驾驶员来说,平飞时一般不需要精神高度集中——即使在象现在这样的恶劣情况下也没有必要。尽管他力图把桂温的事置之度外,或者等到过后再想,但桂温老是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桂温……她生还的可能性是“中上”,她今晚曾经是欢快娇艳的,充满了希望,可是她现在再也不能按他们原定的计划去那不勒斯了。……桂温,她在一两个小时以前用她那清晰甜蜜的英国口音对他说,我偏偏爱上了你。……桂温,尽管是象他这样一个人也爱上了她。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正视现实呢?
他在心目中悲痛地想象着她的形象——受了伤,不省人事,怀着他的孩子;这个孩子正是他要她象扔掉废物一样处理掉的。……她却很有志气地回答说,我一直在捉摸你什么时候会转到正题上来。……后来,她感到烦恼。
它是一种了不起、非同小可的一件礼物。可突然之间,由于我们这样的处境,要你把这一切全部取消,把到手的东西就这样随随便便弄掉。
可是,经他再三劝说,她终于作了让步。嗯!看样子到头来我得实事求是。我准备打胎。
现在可就谈不上打胎了。现在桂温要去的医院里,打胎是不允许的,除非是发生了这样的情况,需要作出选择,是救母亲还是保全还未出生的婴儿,才会考虑打胎。根据堪帕尼奥医生刚才说的话来看,不大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可是再拖下去就不能再堕胎了。
所以,要是桂温得救的话,婴儿就得生出来。他是感到松了一口气呢,还是感到遗憾呢?弗农·德默雷斯特他自己也说不好。
不过,他还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桂温曾经说过,你和我不一样,你有过一个孩子……无论如何,有那么一个人,在那么一个地方,是你的后代。
她说的是他从未见过,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那个孩子;那个生在环美怀孕三点方案的弃婴室里的女孩子,一生下来就不知去向,再也见不到了。
今晚他是在一再追问下才承认他有时确曾想起这个孩子,他所没有承认的是他心里虽然要自己不要多想,但实际上却是经常在想念她。
他的下落不明的女儿已经十一岁;德默雷斯特记得她的生日。尽管他不想记住这个日子,但总是忘不掉,每年都希望能为她做些什么,哪怕是象问个好那样简单的事情也行。……他觉得这是因为他和萨拉赫没有生儿育女(尽管他们两人都想生几个孩子)的缘故,如果有个孩子,他也可以分享孩子们生日的欢乐。……平时,他给自己提出过他明知无法回答的问题:他的女儿在哪里?她长得怎样?她生活得愉快吗?有时他眼巴巴地看着街上的孩子,如果年纪相仿,他就会猜想这会不会凑巧……过后又责怪自己怎么那么傻。
有时他老是胡思乱想,想到他女儿可能受到虐待,或需要帮助,但他既不知道也无从帮助起。……想到这里,弗农·德默雷斯特本能地提醒了自己,紧紧抓住操纵杆。
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他再不能忍受这种犹豫不决的境况。他自己的性格要求事事当机立断。他本来就能够而且可以解决打胎的事,因为那是已经决定和肯定了的;而且安森·哈里斯方才就这个问题讲的那番话也丝毫没有改变他的主意。当然,事后他对这一决定也许会产生怀疑,甚至后悔。不过,他会明白过来的。
头顶的无线电广播喇叭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思绪。“环美2次,这里是克利夫兰中心。向左转,飞向二○五航道。准备好了就开始,下降到六千英尺。离开一万英尺时请通知。”
德默雷斯特把所有四个油门都减低,开始下降。他重新调整航道指示器,慢慢开始转弯。
“环美2次进入二○五航道,”安森·哈里斯向克利夫兰报告说。“我们现在离开一万英尺。”
他们越往下降,受到的冲击也越大,但是每过一分钟,他们就越接近目的地,平安无事的希望也越大。同时,他们也越来越接近航线分界点,到了分界点,克利夫兰随时会把他们移交给芝加哥中心。往后,再飞三十分钟就进入林肯国际的进近管制范围。
哈里斯轻声说,“弗农,我想你知道我为桂温感到多么难过。”他犹豫了一下。“你们两人之间的事,与我不相干,但是作为朋友,如果我可以帮点什么忙的话……”
“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德默雷斯特说。他不想对安森·哈里斯说心里话。哈里斯是个熟练的驾驶员,不过在德默雷斯特眼里,他又是个老处女式的人物。
德默雷斯特后悔他几分钟之前流露了太多真情,可是,当时感情占了上风——这是少有的事。于是,他板起了面孔,显出生气的样子,这是他防备自己泄露心事的挡箭牌。
“通过八千英尺,”安森·哈里斯向航线管制中心报告说。
德默雷斯特继续使飞机在航道上徐徐下降。他按固定的次序扫视了一遍飞行仪表。
这时,他又想起那个生于十一年前的小孩(他的小孩)的事。在孩子生下来之前好几个星期,他一直在思想斗争,反复思考要不要向萨拉赫承认他和人私通的事,并建议他和萨拉赫收养这个婴儿。可是最后他没有勇气这样做。他担心他的妻子在吃惊之余,可能作出什么反应;他怕萨拉赫永远不会认那个孩子,孩子在她跟前会被看成她永远洗刷不掉的耻辱。
过了很长时间,他才意识到他低估了萨拉赫的为人。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诚然,她当时是会感到吃惊和伤心的。现在她如果听说桂温这件事时也会感到吃惊和伤心的。不过,萨拉赫很快就能应付过去,这是她的习惯。萨拉赫为人总是心平气和的,这使德默雷斯特觉得他的妻子虽然也参加城郊有钱人的一些活动——如参加冰上溜石俱乐部的活动和搞点业余油画之类——但是个死板的人。尽管如此,她内心却是通情达理的。他认为这就是他们的夫妻关系得以维持下来的原因,也是他时至今日还不能考虑和她离婚的原因。
萨拉赫会想出解决的办法,她也许会让他暂时或许长时期受到折磨和痛苦。但是,她会同意过继那个孩子,这样,那个孩子就可以一点也不受苦。
萨拉赫是会这样办的;她就是那样一种人。他心想:只要……
德默雷斯特脱口而出,说道,“生活里面就是充满了他妈的‘只要’。”
他在六千英尺的高度把飞机拉平,随即加大油门以保持航速。喷气发动机的轰鸣声一下子又提高了。
哈里斯一直在忙着变换无线电频率,在通过交接点后,开始向芝加哥中心报告。他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德默雷斯特摇了摇头。
大风雪的湍流依然很厉害,一个劲地把飞机抛来抛去。
“环美2次,你们已经在我们的雷达上出现,”从芝加哥中心传来了一个新的声音。
哈里斯继续专心从事联络工作。
弗农·德默雷斯特盘算着:关于桂温的事,他干脆现在就作出决定。
好吧,就这样决定;他准备硬着头皮看萨拉赫大哭,听她骂,也许会发一通脾气;但要把桂温的事告诉她。
他准备承认桂温怀孕他是有责任的。
由此而引起的吵闹在家里可能延续几天,而余波则可能延续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在这个期间,这个罪是够受的。不过闹到了头,他俩总会想出个解决的办法的。说来也怪,他对这一点颇有信心,他觉得这正证明他是信赖萨拉赫的。
他不知道他们该怎么办,这在很大程度上要取决于桂温。尽管医生刚才说桂温伤势严重,德默雷斯特深信她能活下来。桂温有的是活力和勇气,即使在不省人事的时候,她也会顽强地争取活下去。不管她最后怎样伤残,她总会适应。她对婴儿也有自己的想法。她不会轻易不要,或许她根本不肯不要。她不是任人摆布或俯首听命的人,而是个有主见的人。
结果他身边可能就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两个,外加一个孩子。要解决这个问题倒是要伤点脑筋的。这种情况还会引起一个问题:萨拉赫的宽洪大量究竟能达到怎么样个程度?
老天爷!——糟透了。
不过,既然他已经作出了初步决定,他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他无可奈何地想:不管精神上的痛苦,金钱上的支出,这两方面的代价有多高,这样的代价还是必要的。高度计显示出他们稳定在六千英尺高空飞行。
当然,现在这个孩子还得要。他已经开始从新的、不同的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他当然不会让自己变得象有些人——安森·哈里斯那样的人——那样对孩子钟情到令人作呕的地步。不过,终究是自己的骨肉。这肯定是一种新的体会。今晚,他们在驱车去空港的途中,桂温说了些什么来着?……我肚子里有个小小的弗农·德默雷斯特。如果生的是男孩,我们可以按美国人的习惯,取名小弗农·德默雷斯特。这也许不是个很坏的主意。他发出一阵干笑。
哈里斯斜眼看了一下。“你在乐什么?”
德默雷斯特火冒三丈高。“谁乐了!我怎么会乐呢?活见鬼。我们现在还有什么可乐的?”
哈里斯耸了耸肩膀。“我似乎听见你在乐。”
“你这是第二次听到了根本没有发生的事。我建议你在这次飞行鉴定后去检查一下你的耳朵。”
“这也犯不着发脾气嘛。”
“犯不着?是犯不着吗?”德默雷斯特怒不可遏,自知失言。“也许目前的情况就是让人发脾气。”
“真是这样的话,”哈里斯说,“你是最有资格发脾气的。”
“那好吧,你就问吧。把这些无聊的问题全问了,你就来开你的飞机!
这样,我好跟地面上的那些笨蛋说话。”
安森·哈里斯把座位向前滑。“如果你要同他们说话,就说吧!”他点了点头。“我已接过来了。”
德默雷斯特放开了操纵杆,伸手去拿无线电麦克风。他感到自己舒坦了些,也坚强了一些,因为他已经作出了决定。现在,他得应付眼前的事。他故意粗声粗气地说,“芝加哥中心。这里是环美2次机长德默雷斯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