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人未还-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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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方梦璃说过财务部郭主管以前有默许程芷溪从铖发账上拿钱的事，后来姜洋就详细地比对了铖发两年内的所有企划案，发现一年前公司综合管理部提出一份《东宁市郊员工宿舍建设计划》，奇怪的是批示通过后不久项目就作废了，而早先投进去的一千万，竟似打了水漂，颗粒无收。那时公司内部的账务，都是总经理柳胜源在负责。公司内部呈交给董事会的账目竟然有假，姜洋无法相信如果这件事没有柳胜源的帮助，程芷溪该如何掩盖。
　　昨天下午当他得到方伯伯的通知，叫他去医院修订遗嘱，到地下停车场时，刚好看见程芷溪进了医院主楼，而匆匆离开的那辆与自己的车完全相同的黑色奥迪Q7，分明是柳胜源的。按理说在那个关键时候，柳胜源应该坐守铖发才对，他没有理由出现在医院，更没有理由私自会见董事长夫人。
　　那么两个人究竟是要合谋什么，还是他们之间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姜洋不敢再想下去。
　　别的线索没有，不过想知道那两个人在医院地下停车场做了什么倒是有办法，那里有监控录像。姜洋想到这里，放下手中的案卷，给他一位正在市法院工作的同学打了个电话。
　　沈洁自从离家出走事件之后，很多天都没有再去Crazy酒吧做演唱工作，每天都借口腿上的伤没好，既不出门，也不起床。
　　沈洛很担心，可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妹妹，早已长成他很难猜透的大姑娘。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她不那么自怨自艾，但有一件事他可以确定，那就是妹妹喜欢陈辰，虽然陈辰看起来其貌不扬、玩世不恭，可他的那颗单纯、善良、正直、快乐的心，不只是沈洁，沈洛自己也很喜欢。
　　于是他非常违心地对陈辰说因为他要出去谈恋爱，所以请照顾小洁几天。
　　陈辰先是不相信，而后问他对方是谁，漂不漂亮，等等一系列的问题。
　　沈洛早知道陈辰对待男情女爱之事无比鸡婆，所以不等他问完，就从自己专门为了他和妹妹特别制造的二人世界中逃走。
　　离家之后的沈洛几乎找遍了东宁市所有较为高端的夜店，终于在市郊的一处私人会馆找到了李巧美。
　　沈洛把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的巧美拉出包房，将当初她亲手交给自己的那张银行卡还给她说：“除了你之前骗走陈辰那家伙的钱之外，其余一分不少全在里边，现在还给你。”
　　李巧美的酒醒了一些，她死死揪着沈洛的领子大声咆哮道：“你这个混蛋！你就是个骗子！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沈洛也不反抗，就任凭巧美一下一下用拳头打在他身上。等到她发泄好了，沈洛问：“我只有件事想问你，我家的住址，还有我妹妹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原来你来找我，就为了这个。”李巧美失望地说，“你把我一个人丢在厦门，我差点回不来！还好在酒店门口遇到一位好心的夫人，她借给我钱让我回东宁，还答应帮我找到你。前不久，她打电话告诉我找到你了，说了你的住址还有你妹妹的事。我问她该如何报答她，她说不用报答，只要想办法让你妹妹离开你就好，因为你失去妹妹一定很痛苦，这样我的大仇就算报了。”
　　“你说的夫人，她叫什么？”
　　“我哪会知道她叫什么？”李巧美摇摇晃晃，快要站不住了，“不过我知道她是铖发集团董事长的老婆，有好多好多钱，又慷慨仗义……”
　　沈洛不愿意继续听她对程芷溪的赞美，从酒吧大厅穿出。
　　“喂！你别走沈洛，”李巧美追出来，眨着扑簌簌的大眼睛问，“你还会再来找我么？”
　　沈洛托着她的肩膀帮她站直，说：“不会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那天沈洛在回家之前，给程芷溪打了个电话。那是他在医院帮方梦璃接电话时记住的，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每次只要一碰到与她有关的事就会特别在意。
　　“喂！您是哪位？”对方没有他的电话号码。
　　“沈洛。”
　　“……”
　　“喂？”
　　“打电话来有什么事？”
　　“你为什么要叫李巧美那丫头把小洁逼走？你不知道小洁她身体不好不能没人照顾吗？”
　　“沈洛，李巧美是自愿去报复你，沈洁应该也是自愿离开你的。你不想想自己哪里错了，却一味的怪我么？我是不是有提前警告过你离开东宁？这条警告，现在依然有效！”
　　“芷溪！”
　　“什么？”
　　“你现在所处的世界，还有正义么？”
　　“正义？这世上哪有过正义？”
　　“你已经不再相信正义了，是吗？”
　　“沈洛，我从未相信过这世界上有正义！人有所求，一定要靠自己，不择手段也好，遗臭万年都好，为了达到目的誓不罢休就是正义！”
　　“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以前像乞丐一样的程芷溪，早就死了。”
　　“是呀，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当初你犯了错，我不该为你揽下罪名，替你在狱中悔改。曾经年少的我狂妄的以为那就是爱情，可是我错了。也许，那时我应该送你去自首，不论是五年也好，十年也好，我绝不会离开你，会一直等到你出狱的时候，向你求婚。工作虽然繁忙，但是每年也会有一次，带着你和小洁、陈辰，一起出国旅行，偶尔也要拼命攒钱，给你买你喜欢的名牌包。只是那样的话，芷溪，你会比现在幸福吗？”
　　程芷溪当晚正在医院VIP病房陪护，她站在医院寂静的走廊中，听沈洛从电话中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哽咽，她心中一阵怅然。然后紧张地问：“沈洛，你想怎样？”
　　“我只是还相信这世上有正义。是我让你变成了现在这样的怪物，是我的错，让你站在本不属于你的世界中。现在开始，我要尽量弥补我犯下的错，让你回到你应该存在的世界。”
　　“喂？沈洛？你想怎样？你要怎么做？”程芷溪忽然很害怕，她对着电话惶恐地问着，明知道那边沈洛已经挂断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幸福　上

　　沈洛回到家时，沈洁和陈辰早已各自休息，他平躺在沙发上很快就睡着了。繁杂冗长的梦里尽是小时候的事，有些已经记不清楚，有些场景却分外清晰。
　　第二天下午，沈洛睡醒张开眼睛，看到陈辰的脸几乎贴在自己的脸上，吓了一跳。
　　“醒啦？臭小子！这两天去哪啦？都干什么啦？”陈辰凑到他眼前，贱贱地说，“完全可以想象你都做了什么，嘿嘿嘿，不过你得悠着点，那种事还是细水长流的好……”
　　沈洛乍听明白陈辰那龌龊的脑袋里在想什么，立刻扬起脚直蹬在他脸上，吼道：“滚！”
　　“你怎么踢人呀？我关心你行不行？”
　　“你一个死处男知道什么好不好？”
　　“擦！你找死吧！”陈辰扑上来与他厮打。
　　拳脚动过，陈辰还是不死心，瞥了一眼沈洁紧闭的房门问道：“你这么卖力，是真的恋爱了，还是又去做牛郎了？”
　　“没做那个。”
　　“那，恋爱对象是方梦璃？”
　　沈洛不置可否。
　　“你跟她的缘分够冤孽呀。我看那姑娘人不错，不过年纪是不是小了点，你要是真恋爱就要有个恋爱的样子，不要只想着滚床单，你受得了人家小丫头受得了么？”
　　“你不滚是吧？我滚！”他不想继续呆在家里听陈辰没完没了地对他身体忠贞程度的置疑，赶忙出门。
　　胡杨路路口，方梦璃的红色宝马M3还在烈日下暴晒。他打开车门和天窗，发现车里还是有种奇怪的味道。可能做过医生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洁癖，他无论身处哪里，都希望周围环境保持干净、整洁。他实在没有勇气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中一路平安无事地将车开到铖发大厦，所以顾不得被怀疑窃取商业机密的可能，挺身而出，将副驾驶席上的一摊杂乱无章的文件逐一按照内容、编号及日期排列整理堆砌好，又将后面座椅上的办公用品和杂物全部分门别类，打算全部放在后备箱中。结果打开后备箱时他才算彻底绝望了，狭小的空间中，不但有过期的面包、颜料、毛巾、鞋子，竟然还有一条脏兮兮的被子。
　　他忍无可忍，拿出刚刚从一堆文件下面整理出来的即将过期的汽车保养卡，照着上面的地址开去。
　　从4S店出来之后他的心情大好，超近路开往位于万通高科产业区的铖发大厦。一到楼下就打给方梦璃，可惜电话响了很久，却无人接听。
　　方梦璃此时正在铖发大厦顶层的大会议厅开临时股东大会，大会议程是为了东北制药厂的股权收购案所涉及到的违法操作做出全股东投票决议。
　　这个项目的相关法律事务一直是姜洋负责，原本进行的非常顺利，可对方公司不知道怎么忽然得知原本只有铖发内部高层管理人员才知道的项目后续计划，并以此为要挟，要求铖发终止项目或者提高收购价格。她很担心股东们趋利避害地决定终止项目，那样的结果会是对姜洋业务能力的极大否定，甚至动摇他在法务部门的主管地位。还好在柳胜源总经理的极力斡旋之下，股东大会最终决议不放弃这个项目，并派姜洋到东北出差，与对方公司打场持久战。
　　虚惊一场，她回到办公室才将提着的一颗心放下来。连续几天为了股东大会加班加点地工作忙碌，好在结果是她所期盼的。现在她又累又饿，心想何时能够达到像《菜根谭》中提到的处世情怀就好了。
　　荣辱不惊，去留无意，静观庭前花开花落，笑看天边云卷云舒。
　　此时，她的眼前还真的是正好有一抹流云，那云彩的轮廓看起来特别熟悉，就好像，沈洛的侧脸。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原来“爱情”这种东西真的可以让人变白痴，不过沈洛他不喜欢自己的话，现在的状态充其量可以算作“单相思”。
　　距离沈洛答应给她送车来已经整整一周，开始两天她总是每隔几分钟看一次手机，生怕漏过沈洛的电话，可是后面几天逐渐灰心，再加上忙着工作，她也不知道自己还应不应该主动联系他，毕竟对方明确表示欠的情不用还，那么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借口去见他呢？
　　想得心烦，此刻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对感情的把控力度完全不行。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去办公桌上找手机，想着哪怕只是听一听对方的声音也是好的，可是办公桌上、文件下、抽屉中、包包里全都找遍了也没发现手机，想起来也许是落在楼上会议厅了。既然是这样，她想，那么算了，也许是天意，总归手机在大厦里丢不了。算算时间，还是先去送送姜洋，也不知他这一去，半个月够不够解决所有问题，还是需要更久的时间。
　　她到十层法务部主管办公室时，姜洋已经将近期手头的事务全部分派下去，正要回家收拾东西，赶乘晚上一班飞机直达哈尔滨。
　　她陪他一起乘电梯到一层，然后送他到铖发广场，目送他的Q7从远处的十字路口绝尘而去，这才收起远眺的视线，调整一下心情，决心好好面对接下来没人和自己并肩作战的艰苦斗争。
　　她依依不舍地准备回办公室继续加班，转身时发现背后凭空多出个人。
　　“喂！”沈洛扶住她。
　　“你？”她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看到的究竟是不是沈洛。
　　“想见你了，”沈洛把车钥匙放在她的手心里，“车停在那边。”
　　“哦？”她顺着沈洛所指看去，一辆鲜红色的宝马M3，似乎和自己深红色的车不太一样呢。
　　“我开去4S店做过保养了。”
　　“啊！呵呵，难怪看起来不大一样。最近好忙，多谢。”她难为情地看着沈洛。
　　“吃晚饭没呢？”沈洛心疼地问。
　　她轻轻摇头，说：“你什么时候来的呀？”
　　“四点钟左右，给你打了电话，不过无人接听。估计你在开会或是忙什么，就一直在这等着咯。”沈洛说得轻松，就像在楼下足足等了三个小时的人不是他一样。
　　“我，的确是在开会，不过，后来手机落在会议室，一直没去拿。”她满怀歉意地解释说。
　　“没关系，反正我今天没事。”沈洛看着她忸怩地吱唔着，不免觉得好笑，为了不冷场，他说：“都不请我参观一下你们公司么？”
　　“哦！对，好，走吧。”她此刻恨不能在平整的大理石地面上找条缝子钻进去，由于沈洛来的太突然，她心里一点准备都没有，完全打乱了本该应对自如的寒暄、问候和聊天。此时她躲在电梯间的角落中，尽量不去看沈洛，因为他的每个眼神、动作都会令她心悸不已，特别是他今天的态度出奇的温柔，大脑中除了激越的幸福感之外什么都无法思考，她感觉自己只消一秒钟就能快乐得晕过去。
　　不行，不可以。她不断地提醒自己，努力压抑内心深处波涛汹涌的情感。
　　她先带沈洛参观顶层的大会议厅，不过由于早过了下班时间，大厦中员工不多，十八层基本没人，她顺利地在下午开会时的位置上找到手机，然后带他回到十四层，副总经理办公室。
　　在外间办公的秘书李玲已经下班，刷卡开门后进入里间办公室，她实在不忍心瞧自己刚刚为了找手机而翻得乱七八糟的桌面以及办公桌周围四平方米范围的地面，只好尴尬地对沈洛说：“平时，秘书，李玲下班前会帮我整理一下，不过，她最近也比较忙呢。”　
　　“哈哈，”沈洛看着手足无措的方梦璃，笑道，“不管怎样，还是比车里干净得多。”
　　“你先在沙发上坐一下，我整理整理，很快就好。”她边说边把垃圾桶旁边的纸团都丢进去，又把掉在地上的文件还有桌面上的统统摞在一起。
　　“今天晚上要几点钟回家呢？”
　　“无所谓，家里没人。”
　　“你的气色看起来不大好，最近也没有按时吃饭吧？虽然不能去高级餐厅，不过保证带你吃到好吃又营养的食物。”沈洛郑重提出邀请。
　　她手中的铅笔“啪”的一声掉在桌上。
　　“方梦璃，”沈洛一边叫她的名字，一边靠近她身边，说，“我发现自己对你很感兴趣呢，现在给你一个从我眼前逃走的机会，因为接下来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追到你。”
　　沈洛拾起掉在桌上的铅笔，放进笔筒。紧紧包住她半攥拳的左手，坚定的目光落在她恍惚的脸上。他要抓住这个机会，抓住方梦璃，就能进入那个世界，就能接近程芷溪，他知道自己在赌博，因为他也不知道胜算有多大，按理说这样突兀的表白很容易引起对方的戒备之心。可他见方梦璃此刻的神情，知道自己赌赢了。此刻之前，他在楼下看到她送走姜洋时的样子，差点误会那才是她的爱人。
　　经过最初几天的怀疑和无法相信，之后的两个星期，沈洛带给方梦璃的感觉就是自己在做梦，而且是个极其甜蜜的美梦。她想，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应该就是被自己喜欢的人喜欢吧。那天晚上的事她只模模糊糊记得他带她去吃饭，还讲了很多话，也问了很多问题，她回答得很傻，不过都是些有的没的。后来他送她到家门口，临分别时，他保证说以后的每一个清晨都会让她第一个听到自己的声音，每一个傍晚他都会到公司楼下接她吃晚饭。
　　就这样，她像所有情窦初开便坠入爱河的女人一样，整天工作效率低下，魂不守舍，每天最期待的就是下班时间。为了争取到足够多的时间用来约会，她不得不将手中能分摊出去的工作分派给下属，这可就忙坏了李玲。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幸福　下

　　李玲今年2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