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贝,一只狗的传奇 作者: 朱苑清-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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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振国心头顿时感到一丝温暖,他笑了笑,点点头。
黎明的晨曦,带着一抹清冷的月色,夹杂着草木淡淡的清新悄然而至。稀薄的雾霭渐渐褪去,等待着它生命中最早的那一缕曙光。
贝贝十四(1)
转眼间,方振国和琳达的婚期就要到了。请柬陆续发了出去,婚纱照也拍完了,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中。
琳达眼看着自己即将步入幸福的殿堂,一天比一天亢奋。她穿梭于各大商场之间,疯狂购物。然后,穿着最光鲜靓丽的名牌,跑去见她大学的几个室友。琳达送给她们很多高档的香水和衣服,眉飞色舞地讲她和方振国的爱情故事,女孩们个个都向她投来羡慕的眼光,琳达得意洋洋,满足极了。她还故意给初恋的男友打了个越洋电话,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并希望他也能来出席自己的婚礼。她还不忘给佣人们都塞上红包。一个新的女主人将要进驻在这栋豪华的别墅里,佣人们深知这其中意味着什么。她们每天帮琳达忙里忙外,细心安排一切,还把方太太的东西全都收起来,堆进储藏室一个不惹眼的角落里,偌大的别墅整天都忙得热火朝天。可这一切在翠姨看来,心里却别有一番滋味。虽然她表面上讨好琳达,可心里始终抹不直。她没想到琳达真能把老板搞到手,一想到这个二十来岁的小女人找个跟爹差不多大的男人结婚,她就觉得恶心。令她最忿忿不平的是,这个女人以后一直要在自己面前吆三喝四,她要像伺候老妈子一样的伺候她,一想到这些,她就满肚子恼火。
然而,方振国也提不起精神来,情绪变得越来越低落。随着婚期的一天天临近,他甚至有一丝恐惧。每到傍晚,他就会牵着贝贝到不远处的公园里散步,风冷冷地吹在他身上,那一股即将来临的寒潮开始涌入他的心田,他常常感到不寒而栗。公园里的人寥寥无几,他和贝贝走在碎石小径上,残存的落日之光撒向波光粼粼的湖面,一排排鸭子船在凄冷的晚风中荡漾。这时的贝贝总是显得很安静,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方振国默默地坐在公园的石椅上遥望远方,心中惆怅万千。
随着时间的推移,方振国的这种不安,开始一天比一天强烈。他总觉得周围有某种东西紧紧地缠绕着他,让他无法呼吸。他想方设法从中摆脱,可他越想挣脱似乎就被缠得越紧。不仅如此,他时常会陷入到一种幻觉中,他总能看到妻在迷离中对他微笑。那笑容越温和,他就越恐惧。而贝贝自从上回咬到方振国之后,又逐渐开始出现一些狂躁的症状。它的双瞳里常又透射出那种令人发怵的寒气,它常常在半夜莫名地撕嚎,歇斯底里的。这令方振国很担忧,总有一种不详的预兆。
一天上午,方振国出去后,琳达又开始忙得不亦乐乎,她请来一拨同事来家里作客,带他们绕上别墅几圈后,她兴致勃勃地拿出她和方振国拍的婚纱影集,接着又穿起刚订做的婚纱,戴上方振国送给她的订婚钻戒。她和同事们一起哼着婚礼进行曲开心地嬉闹着,直到太阳落山时才尽兴。
琳达把同事们一一送走后,回到家,眼前的一幕却让她惊呆了。
贝贝身上满是污泥,它趴在客厅中央,两只爪子死死地按住相册的一头,用牙拼命地撕扯着另一头。它咬一会儿又吐出来,瞟了瞟门口的琳达,然后继续在相册上疯狂地抓……
她走进两步,发现一件令她更为震惊的事。凡是她和方振国的合影,她的那半边都被撕得支离破碎,头、胳膊、身子、腿,全都分了家,满地都是,而方振国的那半边几乎都完好无损。
琳达顿时目瞪口呆。
她又看了看四周,只见雪白的婚纱被拖在地上,皱巴巴的裙摆上沾满了污秽,散发着让人作呕的腥臭;披在头上的薄纱被撕成几块,上面尽是口水和窟窿眼;胸前装饰的亮片、水钻全被拽了下来,滚落一地。
琳达一下瘫倒在沙发上,差点晕了过去。她气得浑身发抖,脸色发紫,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抽搐。
“翠姨!翠姨!翠姨!……”她喊得脸都变了形。
翠姨冲进来,她傻了。
“贝贝……贝贝……你不能这样!”翠姨训斥道:“快过来,你想死啦!”
然而,贝贝只瞟了她一眼,继续疯狂地撕扯照片。
贝贝十四(2)
“翠姨你别愣着,给你棍子,打死这个畜生!打死它!”琳达咬牙切齿地不知从哪儿摸出个棍状的东西,刚要递过去,不料被贝贝发现了。
它愣了愣,突然纵身一跳,向琳达扑去。
“救命啊,救命啊!”琳达惊叫,她一边向墙角躲,一边用手护住脸。忽然,她看见墙角边立着个大花瓶,就下意识地举起来。
“不,不!琳达你不能砸!”翠姨跳过去,用身子护住贝贝。
谁知贝贝一闪身,又从翠姨身后跳到琳达跟前。琳达一个转身,忿忿地将花瓶对着贝贝的脑袋砸去。
‘啪嚓——’一声;花瓶碎了。
贝贝打了个踉跄,一头栽倒在地。
那一刹,屋里突然出奇的安静。琳达和翠姨只对视了一眼,什么也没说,翠姨就抱起贝贝,两人直奔最近的宠物诊所。
车在公路上飞驰,窗外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各种颜色交织在混沌的空气中,来去匆忙的人们在冷风中奔忙着,嘈杂、阴郁、迷乱……
翠姨紧紧地抱着贝贝,前额直冒冷汗。她时不时把手放在贝贝的胸口上,看它还有没有心跳。她心里反复念叨着,贝贝千万不能出事,千万不能!
琳达的眉头微微皱着,她抱着双臂,若有所思。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度过。
大约十分钟后,他们赶到了最近的宠物诊所。
“医生!医生!……”翠姨冲进来大喊道。
“医生下班了!”接待台上的女护士冷冷地说。
“啊?”翠姨顿时急得满头大汗,转来转去。“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她慌张地重复个不停。
“医生!医生!还有人啊?”翠姨顾不得多想,嗓门更大了。
这时,只见一个肚皮大大,头有点秃,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揉了揉浮肿的眼睛,不耐烦地说:“喊什么?你喊什么啊?”
翠姨连忙迎上前,一脸苦相,带着哭腔道:“医生,医生求求你……求求你帮帮忙看看这条狗!求求你了……”
“怎么啦?怎么回事啊?”胖医生漫不经心地瞥了翠姨一眼。
接着,翠姨便絮絮叨叨地开始描述当时的情形。
胖医生越听越烦,打断道:“行了,别罗嗦,别罗嗦了!把狗放床上我看看!”
翠姨赶紧把贝贝放到检查床上。
胖医生眯虚着眼,从口袋里掏出听诊器,听了听贝贝的心脏。接着,又掰开它的嘴,翻翻它的眼睛。
“没什么大问题嘛!你瞎慌什么?”胖医生瞪了一眼翠姨,又接着道:“只是脑袋有点充血,在这观察观察,过会儿就醒了。”说完,他洗了洗手,脱下白大褂,准备下班离开。
诊所里不时地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腥臊味,值班的女护士坐在前台懒洋洋地翻着报纸,实习医生拿着消毒喷雾瓶心不在焉地向四周喷洒,那股浓烈的怪味混合着屋里的臊臭闻着令人恶心。一只病怏怏的京巴狗正在挂水,它的主人神情呆滞地陪在旁边。角落里,生锈的铁笼子里关着几条无精打采的病狗。其中一条瘦得皮包骨头,背上的毛都脱光了,像一根剥了皮的葱。
翠姨焦急地站在床边望着贝贝,心里七上八下,琳达坐在椅子上,看上去镇定自若。
没一会儿,贝贝睁开双眼,突然撕吼起来。它瞪着血红的眼睛,“扑通——”从检查床上跳下来,接着像疯了一样地在房间里上蹿下跳。
女护士吃了一惊,她扯着嗓门喊道:“毛医生,毛医生!……”
贝贝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它嘴角喷着白沫,口水直淌。一看到对面的京巴病狗它就向它猛冲过去,直朝它身上扑。
京巴狗吓得拖着粘在前爪上的注射管就直往外蹿。盐水瓶“啪——”一声砸碎在地,贝贝“唰——”地又冲上前,死死地将它按住,然后狠狠地咬了下去。
一阵惨烈的叫声从屋里传来。
贝贝十四(3)
顿时,诊所里的狗全都狂叫起来。
刹时,狂喊的、逃跑的、叫嚷的、躲闪的……所有人都惊慌失措,诊所里一片混乱。
女护士吓得脸色煞白,尖叫着拼命往外逃。
就在这紧要关头,实习医生迅速带上防护手套,狠狠地掐住贝贝的脖子。
贝贝努力抬起头,张着嘴,喘着粗气,眼珠急得血红,似乎要蹦了出来。
“快,快!把黑口袋拿来!”毛医生对实习医生大喊。
实习医生拽出口袋冲向贝贝,猛得朝它头上套去,然后用力扎紧袋口。
贝贝在黑口袋里挣扎着,狂吠着。
这时,毛医生对琳达大嚷道:“你是不是狗的主人?”
“我……是……是的。”
“它是不是经常这样?”
琳达连声道:“是……是的!”
“它平时有没有出现过惊恐、狂躁、恐水、乱咬人,这些症状?”
琳达顿时眼睛一亮,抵了抵翠姨的胳膊。
翠姨赶紧说:“是的,是的。前几天,它还要咬她妈哩!”
“噢?”毛医生吃惊地看着琳达。
“它见谁咬谁,连主人都咬!”琳达阴冷冷地说。
这时,实习医生转过身子,拍了拍毛医生的胳膊,小声道:“这狗是不是狂犬?”
毛医生警觉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接着神情凝重地点点头。
贝贝在袋子里疯狂地翻滚着,它歇斯底里地发出绝望地撕吼,尖利的牙齿都露了出来。
“怎么办?”实习医生表情严肃,像一个待命的战士。
“注射氯化钾二十毫克!”毛医生手一挥,一副大义凛然地样子。
实习医生迅速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剪刀状得大铁箍,接着“咔”一声熟练地锁住贝贝的脖子。
贝贝顿时发出惊恐的尖叫,后腿失控地在黑袋子里乱蹬。
“立即处置!”毛医生斩钉截铁地大喝一声。
实习医生拿起针管,抽出一小瓶药剂,就要给贝贝注射。
“等一等!”琳达突然喊住实习医生,接着又转向翠姨说:“翠姨,你赶紧到外面给方总打个电话,就说贝贝现在的情况很不妙,医生要给它注射氯化钾,你问他现在怎么办?”说完,琳达从提包里掏出手机递给翠姨。
“哦,哦……”翠姨连连点头,立刻冲出去拨通了方振国的电话。
“方总,贝贝又犯病了,我和琳达正在医院,医生要给它注射什么……什么钾的?”翠姨慌慌张张地说。
“什么?你说什么?”电话那头的方振国显然没听明白。“你们都先别动,等我回来处理!”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翠姨转身回到诊所。
房里一片安静,黑袋子竟然不动了!
此时,琳达正从洗手间里走出来。
翠姨匆匆跑过去,惊慌地问:“贝贝怎么了?”
“嗯?什么怎么了?我不知道呀。”琳达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翠姨又到毛医生跟前,“贝贝怎么了?贝贝到底怎么了?”
毛医生没理她,用脚背踢了踢黑口袋。
袋子猛得搐动了两下。
翠姨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抓起毛医生的胳膊使劲地晃着,大喊道:“贝贝它到底怎么了?怎么了?你说话呀!”
毛医生一把推开翠姨,冷冷地瞟了瞟她,“神经病!”他懒懒地把黑口袋拨到死角的一堆垃圾里,打了个哈欠,然后面无表情地对实习医生说:“拖出去,赶紧拖出去,找个空旷的地方埋掉,别搁在这儿碍事!”
翠姨一惊,看了看琳达,呆住了,然后她疯了一样地冲过去,撕开黑袋子。
接着,一阵号啕大哭从屋里传出。
贝贝十五(1)
贝贝倚在门旁的角落,那一针下去顿时让它感到有股灼热的液体以电光火石般的速度在血管里蔓延。接着,它的呼吸变得急促,开始出汗,大量地出汗。然后腿发软,觉得天旋地转。刹时,它就瘫倒在地上,眼前一片漆黑。之后开始浑身痉挛,它的头像被炸开一样,腿剧烈地抽搐着。紧随其后的,是痛,剜心的痛。这种汹涌而来的痛像无数尖刀在猛扎,又像数以万计的毒虫在撕咬,或者更像一场生猛而血淋淋的屠宰。仅仅几秒,它就晕了过去。
当它隐隐约约听到翠姨沙哑的哭声时,才逐渐有了一丝知觉。于是,它努力地想睁开眼,可眼皮有千斤重,它用劲全身的气力也只睁开一点点。眼前一片雾蒙蒙,什么都看不清。它难受极了,觉得胃里像被搅拌机搅过一样,恶心得只想吐,而且恨不得把五脏六腑全吐出来才舒服。它艰难地喘着气看着琳达和胖医生,恍惚里,它觉得他们的脸歪歪扭扭地变了形,而且正面目狰狞地朝它笑,那笑容让它觉得冷,让它恐惧,让它好想逃。它想撒腿以最快的速度冲回主人的身边,一刻都不耽搁。于是,它试图站起来,可它的腿像被钉子死死地定住似的,即便挪动一丝一毫给它带来的都是难以忍受的剧痛。它想叫,叫不出来;想哭,哭不出来。它只能这么眼巴巴地望着,躺着……
主人,主人,你现在在哪儿,在哪儿?你快来救我,快来,快呀……它一遍遍地在心中呼喊着,直到毫无气力才又慢慢闭上眼睛。
窗台上,流沙瓶里的沙砾静谧地游走着。
“贝贝!贝贝!……”忽然,它好像听见有人在喊它的名字。那声音很飘渺,也很熟悉,仿佛来自异世界。接着,它感到自己被一双大手托了起来,那双手触碰到它的皮毛时,宛如一阵暖流淌进它干涸的心窝,温暖而安全。那一刻,它似乎清醒了些,它又嗅到了那股和它相濡以沫的味道,它知道这是主人来了。
霎那间,它放松了。
天使曾经对无数弥留在这个世界的生灵说,倘若生命走到尽头时,你能不哭泣并且看到一缕温暖的阳光,那么你就可以上天堂。因为你是勇敢的。
可数以万计的生灵都回答它说,它们真的无法不掉泪。所以真正能去天堂的寥寥无几。
贝贝就这么安详躺在主人的怀里,它知道主人正抱着它走在回家的路上,它隐约看到漫天飞舞的小雪,它觉得美极了。是什么时候下的呢?我怎么都不知道?啊,明天又可以去院子的雪地里玩了,这是我在这儿过的第二个冬天,真好啊!它幸福地想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