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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飞越疯人院-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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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闲跟在祁冲后面,边左右看看,边说:“祁冲,亏你从国外回来,还能想到用中式风格来装饰餐厅,把环境营造得这么清净幽雅,难怪来这儿喝茶吃饭的人挺多啊。” 
“那是,咱不能忘本么。”祁冲轻车熟路地领着杜闲来到一个靠窗安静的雅间,回头笑道,“虽说这片儿的地段有些偏,好在附近小区多,居民不少,再加上环境和交通都挺方便,最近生意挺不错的。喏,就这还是特意给你留的位置呢!” 
杜闲点点头:“也是,这些年S城的地价飞涨,我上班路上好像就有两家咖啡馆经营困难,停了业。老实说,开这家餐厅,花了不少心力吧?”他注视着身边的好友。 
旺盛的企图心,高昂的斗志,蓬勃的精力,杜闲从好友身上看出作为人类的无限活力和热情。 
这让他既钦佩又有些羡艳。 
祁冲无所谓地挥了挥手:“创业么,评估地段考察条件这都是最基础的。往后租地、装修、请人、宣传……得得,知道你对经商没多大兴趣——”杜闲看着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祁冲没奈何地叹口气,“杜闲你先坐,徐小雨一会儿就来,我去后面看看。” 
他使了个眼色,等在一旁的服务生早已递上精致的菜单,轻声说:“先生您点完餐按桌上的铃就可以了。” 
杜闲接过菜单,点头谢过,又对祁冲说:“祁冲你去忙吧,等小雨来了我叫你。” 
虽然之前邱老太太给杜闲和徐小雨的撮合没能成功,但毕竟是同门师兄妹,又同是年轻人,一旦话说开了,杜闲并不排斥和这个小师妹的接触,因此大半年来杜闲、祁冲和徐小雨也偶尔会出来聚聚餐,聊聊天。

杜闲把菜单点好,徐小雨就小碎步一溜烟跑来了,一屁股坐在杜闲对面,有些气喘。 
“小杜师兄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我来晚了。” 
杜闲笑着把装着柠檬温水的玻璃杯推给她,“没事儿,我还打算等你电话出去接你呢,你自己就匆匆忙忙跑来了。喝点水。” 
徐小雨也不客气,握着杯子喝了一口,才说:“祁师兄之前带我来过这儿的,我知道路。倒是杜师兄你是第一次来吧?” 
“好啊,祁冲这家伙,提前告诉你不告诉我,回头一定狠狠批评他。” 
徐小雨哈哈笑:“等会儿罚祁师兄三杯酒!” 
徐小雨到了没一会儿,祁冲也回来了,自然而然挤到杜闲旁边。 
三人商量着点了餐,围绕着创业成功的祁冲嬉笑着聊了一阵天。 
听见杜闲糗他偏心眼,祁冲扬了扬眉:“那还不是小雨你先吵吵着要来——我是想等餐厅生意好起来了才告诉你们的。不过这事儿我没得辩,这样,我自罚三杯——”说完,转头找服务生又点了瓶红酒。 
杜闲本想劝阻,又想到数月未见,商场的经营洗练了祁冲太过耀眼的棱角,眼前的好友少了份幼稚多了些成熟,却依旧豪爽直率,不觉也心情舒畅,又考虑着红酒小饮反倒有益于血液循环,于是由着他去了。 
餐点陆续送了上来。 
徐小雨用叉子卷了一团意面,吃了一口,问杜闲:“师兄,最近你们那儿忙不忙?” 
“忙啊。”杜闲随口道,“你不知道秋末冬初是抑郁症多发季节吗?” 
徐小雨的叉子抖了一抖,眼睛瞪大:“是哦?!可是师兄,季节性抑郁症不是一般出现在高纬度地区吗……?” 
“噗。”祁冲晃了晃手里的水杯,“杜闲逗你哪。他们综院你还不知道吗,一年四季都那么忙。” 
杜闲冲着徐小雨笑了笑,突然微微蹙起眉,徐小雨刚才无意识把叉子上沾着番茄酱的意面蹭到嘴角了。 
“小雨——”杜闲示意她,“嘴角沾了番茄汁。” 
徐小雨拿起纸巾擦了擦,结果擦反了方向。 
杜闲无奈地伸出手指指了指:“那边。” 
这时,祁冲加点的红酒送了上来。 
“先生您好,这是您这桌点的红酒——”例行公事的话语,声音轻而平和,充满磁性。 
杜闲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愣住了。 
他缓缓地抬起头——这个动作就像颈椎上压上了千斤的石头一样艰难——然后,看向那个声音的来源。 
四目相对,对方似乎也有所震动,手中端着红酒的盘子竟然有些微晃动。 
然而对方迅速地移开了眼神。 
“把酒杯倒3/4,酒放这儿就行了,谢谢。” 
祁冲没抬头,随意地吩咐道。 
“……好的。” 
身着黑马甲白衬衫的服务生很快恢复了常态,俯身为三人的酒杯倒酒,动作轻柔优雅,只是他的手指微微颤抖。 
但杜闲没有留意。 
他的目光凝固于服务生的脸上。 
杜闲的性子平淡温吞有如白水,此时的情绪却是清清楚楚写在了脸上。 
惊愕,慌乱,茫然,还掺杂着说不清的不可置信。 
所幸的是并没有人注意。 
陆鑫。 
陆鑫居然会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杜闲从未想过,再次见到这个人,竟然是这样的状况。


杜闲看着立在自己对面的男人。 
半年没见,陆鑫的样子并没有太多变化。短发依旧不太熨帖,剑眉永远锁着薄雾,鼻梁高挺,薄唇微抿,轮廓深邃,甚至就连浓重的黑眼圈都与半年前相差无几。 
然而变化是显而易见的。 
陆鑫的眼神。 
——依旧缺乏激情和火光,但少了一丝戾气,更多的是古井无波的平静,这种沉静从眼神一直沉进心里。 
杜闲刹那间直觉到,面前的陆鑫,比起半年前更为…… 
平和。 
是的,平和。 
从前的那个陆鑫,即使被抑郁折磨的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也始终有着野兽般灼热的眼神和戾气。“平和”这个词出现在陆鑫身上,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然而杜闲无法分辨这种平和背后的意义。 
比如,陆鑫是过的好,还是坏?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样的平和?

杜闲呆呆地看着,直到陆鑫俯身为三人倒酒,他用手托住的红酒瓶口迟疑了一下,绕开杜闲停顿的手指,将红酒倾入他面前的高脚酒杯。 
“小杜?” 
耳旁遥远地传来祁冲模糊的声音,杜闲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仍然保持着为徐小雨指点脸上番茄酱的姿势,而对方早已用纸巾把沾到的地方擦得干干净净。 
那个侍者打扮的男人正以稍微艰难的方式绕开杜闲平举的手指,眼前的酒杯已经快要倒满,杜闲飞快地收回手来,却又忍不住下意识地去看他正托着酒瓶底端的左手手腕。 
白色衬衫的袖口一丝不苟的扣好,一只普通且有些老旧的手表出现在他曾经划伤自己的手腕,恰好遮住了陆鑫应有的伤疤。 
那手表杜闲隐约觉得似曾相识。 
“杜闲,发什么呆呢突然?” 
杜闲收回视线,也收回了眼里的情绪,面对祁冲的好奇简单笑了笑,并不答话。 
酒杯注满,始终低垂着目光的陆鑫礼貌地朝他们三人微微倾身,毫不迟疑地迅速转身离去。 
他还没走几步,祁冲突然笑道:“怎么样,我们这儿的服务生‘质量’是不是也还过得去?” 
杜闲身子微微一颤,温和的瞳孔急速收缩了一下,这才意识到祁冲是在和徐小雨说话。 
“哪里是过得去呀祁师兄!!” 
直到陆鑫转身离开,徐小雨的视线依然黏在他离去的身影上拔不回来:“刚才那个服务生好帅!虽说气色一般吧,不过胜在气质好,彬彬有礼的,腰杆儿又直,哪儿找来的——” 
祁冲哈哈一笑,用叉子敲了敲徐小雨的酒杯:“回过神来了你,人家都走啦。小师妹,你别看那家伙的长相,其实人家也三十了,你这种喜欢小鲜肉的就甭想了。” 
“——!!”徐小雨惊讶,“看不出来啊!” 
“前两个月他刚来应聘的时候我也没看出来。按说三十岁干这行年纪略大了吧,可是试用了两周发现这人待人做事确实得体,也没什么额外的要求,我就给留下来了。这年头,谁都不容易啊——” 
徐小雨恭维他:“祁师兄你这话说的可有大老板的魄力!” 
“那是。”祁冲得意,“你师兄不光有魄力,还有爱心呢。你喜欢猫咪不,我这厨房后门垃圾桶旁边时不时围着一群流浪猫呢——” 
一直没出声在旁边默默用餐的杜闲,在听到这句话时摆弄刀叉的手停顿了一下。


42、

陆鑫没有想到会在自己工作的地方遇见那个人。 
事实上,陆鑫根本没有想过会再见到那个人。 
……或者曾经有在半睡半醒之间偷偷想过那么一两回。 
——但这并不代表陆鑫渴望与他相见,并且做好了见面的心理准备。 
杜闲。 
杜闲杜闲杜闲。 
——要是知道那桌背对着走道方向的客人是杜闲的话,打死陆鑫陆鑫也不会去送餐啊!

十分钟后坐在餐厅后门阶梯上揪自己头发的陆鑫在心里咆哮,TM我就说怎么看那人的后脑勺那么熟悉!啊啊啊啊啊!! 
然而对于一个普普通通靠在茶餐厅打工维持生计的小服务生而言,内心咆哮归咆哮,该做的活儿还是照做。 
陆鑫差点快把自己头发揪下来一撮儿的时候,同为打工仔在厨房帮厨的小青年沈甲提着两大桶垃圾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陆鑫身后。 
“老陆,偷什么懒呢,装深沉啊你。” 
半年以前还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这样称呼的陆鑫,“嘿嘿”笑了两声,立马屁颠颠站起来帮他接过手里的红色大塑料桶,忍着在心中狂飙而过的成千上万头草泥马,两人一人一个桶,一起走过去把垃圾倒进离后门不远处的垃圾箱内。 
虽然炎夏已逝,秋高气爽,不过餐厅后头的一排垃圾箱味道总不会太好闻。 
半年前的陆鑫是宁死不会靠近这种散发着挥散不去的臭味的垃圾聚集地的,就这一点而言他不得不表扬老美,别的不说,阿美利肯的垃圾分类做得比较到位,他留学时期总爱泡的一个酒吧后面也有一排垃圾箱,可是空气质量要好出这里不少——即使到了这般状况,陆鑫还是改不了随时随地胡乱联想的毛病。 
然而现在,牢骚归牢骚,陆鑫尽量屏着呼吸把手里的塑料桶举起来,熟练地把混着泔水的残羹剩饭往深绿色的大垃圾箱里倒。 
他倾倒的动作有点大,惊动了躲在垃圾箱盖子阴影里的一只野猫。 
陆鑫用手托住桶底,把塑料桶放下来,看了看那只三花小尖脸、身上脏兮兮的野猫,很熟稔地招呼道:“小花,这么早就来等吃的呢?别急啊,等晚上下班了我去厨房刮一圈儿。” 
流浪猫冲他摇了摇尾巴,陆鑫脸上顿时不自觉乐出了褶子,拎着塑料桶转身和沈甲一起重新回了后厨。 
尽管忙碌的时候脑子里仍充斥着某个人的画面,但是身不由己地这么一忙活,时间也就噌噌噌地过去了。

不知不觉快到了十二点,怡然居已经进入半歇业状态,晚上几个小时一直避免往临窗雅间跑的陆鑫从后厨门口探出个脑袋来,边拿毛巾擦手边四处张望。 
还好,果然早就走了。 
陆鑫松了一口气,仿佛心里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就此放了下来。 
他回到厨房转了一圈,跟管事善后的副主管言语了一声,拎着一袋专门留下来的剩饭往后门走。后门离垃圾箱不远处的小草丛边站着厨子老张,嘴里的烟只剩一个烟屁股,看见陆鑫又来喂猫,点了点头,狠狠吸完最后一口准备走人,临走时拍拍陆鑫的肩膀,往他兜里塞了根大前门。 
陆鑫笑了笑,把烟掏出来夹耳朵上。他知道,这是昨儿晚上老张偷着在厨房抽烟被他瞧见的封口费。
陆鑫把手里的剩饭袋子打开,放到垃圾箱旁边的地上,很快就有猫咪围上来觅食。 
陆鑫退回跟厨房挨着的餐厅后门的台阶上,手搭着膝盖,坐着看了一会儿。陆续有同事下班从后门离开,陆鑫跟他们一一打了招呼,目送他们匆忙归家的身影离去,过了一时半刻,后门这条巷子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 
巷子里静悄悄的,拐角处立着的老路灯散发的昏黄灯光更衬出一份苍凉。 
陆鑫呆呆地坐着,逐渐心不在焉起来,慢慢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垮下肩膀。 
干了一晚上的活儿,脑袋里还是那个人的脸,那个人的眉眼。 
短发的,整洁的,眼神澄净,文质彬彬的。 
平静的,微笑着的,淡漠的,不动声色的。 
杜闲。 
……等等,还有杜闲对面的那个姑娘。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杜闲为什么会对她作出那么亲昵的手势——简直下一秒就要触到对方的脸? 
陆鑫才不信杜闲会看上她呢! 
他看上的明明是……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陆鑫回过神来,狠狠给了自己脸颊一巴掌。 
——少特么自作多情给脸不要脸了! 
…… 
可他还是忍不住去想。 
他又回想着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间自己的表现,似乎是正常冷静,没有泄漏半点惊愕或其他情绪。 
——一如半年前那个留下一言半语毅然离开的洒脱的陆鑫。 
然而,正如他花了半年的时间也无法愈合和遗忘的记忆,杜闲,对于这个人,怎么可能不在意。 
陆鑫坐在冰凉的水泥台阶上,在冷清的夜里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身后那扇本该锁上的门里突然有了窸窣的动静。 
陆鑫没回头,心想这是谁这么晚了才回家,经理回头该骂人了。 
却半晌也没听见人从身旁走过的声响。 
陆鑫终于起了疑,正想转头,就听一个平静的声音道: 
——“好久不见,陆鑫。” 
还没来得及扭头的陆鑫的脊背,瞬间就僵硬了。 
这个声音的来源,陆鑫再清楚不过。 
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声音的主人,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 
此刻的陆鑫犹如即将炸毛的猫科动物,全身的神经都绷得死紧,仿佛下一秒就会扬起爪子扑向对方,或者—— 
逃之夭夭。 
他始终也没有回头。 
僵硬地坐在原地的陆鑫沉默了一分钟,终于开口:“好久不见。” 
明明没有生病,他的声音不知不觉也变得沙哑,压抑如他此刻无法喘息的心脏。 
陆鑫问:“你……怎么还没回去?” 
站在他身后的杜闲神情似乎和声音一样平稳:“听朋友说这家餐厅后门附近时常有流浪猫,突然就想起来你曾经跟我说过,之前在国外也老爱去酒吧后门喂流浪猫……心想有没有可能会碰上,于是就来试试。” 
说完杜闲笑了一笑:“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 
陆鑫闷闷地听着,心想我特么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想归想,陆鑫的身体僵硬得更厉害了。他整个人就好像一块硬邦邦的雕塑,没准儿杜闲只要伸出一根手指头,轻松戳那么一下,这块雕像就会就地摔倒,裂成一瓣瓣的石块。 
支离破碎,分崩瓦解。 
他仍是没回头,假笑:“那都多久前的事儿了,我都忘了。” 
声音是飘的,心也是飘的。 
杜闲静静地站在陆鑫的身后,路灯找不到的阴影里他的表情看不出悲喜,他说:“是吗?——说的也是啊,毕竟不是什么大事,不记得了也很正常。” 
陆鑫没说话。 
杜闲的目光始终停留于面前枯坐于石阶的男人的背影。此时的陆鑫早已脱下了上班规定统一穿着的小马甲,也解下了正式到有些滑稽的黑领结,简简单单的白衬衣更清楚地凸显出陆鑫越发瘦削的线条。
然而杜闲看着穿着白衬衣的陆鑫的背影。眼前的这个沉默的背影,和他脑海中无数个半年前的陆鑫的身影,朦朦胧胧模模糊糊地重叠在一起。 
穿着简单却考究,懒散却干净的,有着间断性洁癖的,杜闲认识的那个陆鑫。 
杜闲轻声说:“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陆鑫,你过的还好吗?” 
“……”陆鑫勉强地咧了咧嘴,却又在下一秒意识过来身后那人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于是笑容的幅度僵硬住,“我现在的样子,你不是看到了么?” 
还没等杜闲说话,他的语气更生硬了几分:“我过的挺好的,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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