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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周国平自选集-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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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社会上说空话最多挣钱最 少的一种行当罢了。
  我知道献身宗教是可能的,但也和社会上那些吃宗教饭的人无关。
  有一种人,善于接近名人而不善于接近思想,其从事哲学的方式是结交哲学界名流,成果便 是一串煊赫的名字。我不禁想:就算这些名人并非徒有其名,他们的哲学难道和伤寒一样也 会传染吗?
  常有人问:中国能不能出大哲学家?我想,中国现在尤其需要的是不受传统、习俗、舆论、 教条束缚的自由灵魂,人生和社会问题的真诚的探索者,出不出大哲学家倒在其次。
  〃什么是直觉?直觉就是创造性思维……〃
  许多时候,像这样用一个含义相近的名词代替另一个名词,人们就自以为作了解释,也自以 为弄懂了。
  做哲学家和读哲学系完全是两回事。哲学本质上只能自学,哲学家必定是自学成才的。如果 说有老师,也仅是历史上的大哲人,他直接师事他们,没有任何中间环节。哲学系的学生中 ,有此自学能力的不足什一。
  一般人追求可望也可即的东西,诗人追求可望不可即的东西,哲学家追求不可望也不可即的 东西。
  个人思维犹如人类思维一样,走着从混沌(感性)到分化(知性)到整合(理性)的路。但是,并 非所有的人都能走到底的。有的人终生停留在第一阶段,其低能者成为可笑的老孩子,才高 者成为艺术家。多数人在第二阶段止步,视其才能的高低而成为一知半解者或科学家。达到 第三阶段的必是哲学家。
  哲学家、诗人、音乐家、画家都有自己的行话。有时候,不同的行话说着同一个意思。有时 候,同一种行话说着不同的意思。
  隔行如隔山,但没有翻越不了的山头,灵魂之间的鸿沟却是无法逾越的。
  我们对同行说行话,对朋友吐心声。
  人与人之间最深刻的区分不在职业,而在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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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1)
       
周国平 
  每个人都有那种奇妙的瞬时的感觉,可是大部分人抓不住,日常琐屑生活的潮流把他们 冲向前去了,他们来不及、顾不上去回味和体验。有些人抓住了,但不能赋予形式,表达不 出来。只有少数人既能抓住,又能赋予形式。
  人的感受性是天生的,因而也是容易的。最困难的是赋予自己的感受以适当的形式。天才与 …般聪明人的区别就在于此。也正因为这个原因,许多人有很好的感受性,但其中只有极少 数人为世界文化宝库提供了自己的东西。
  有一种人,感受性甚好,知识面甚广,但…切都是碎片,没有能力把它们组织成…个活的躯 体。
  知识和感受诚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要有驾驭它们的能力,善于赋予形式,否则…切都会白 白流失。
  质朴是大师的品格,它既体现在日常举止中,也体现在作品中。这是一种丰富的简洁,深刻 的平淡,自信的谦虚,知道自己无需矫饰。相反,那些贫乏浅薄之辈却总是在言谈和作品中 露出浮夸高深狂妄之态,因为不如此他们就无法使自己和别人相信他们也是所谓艺术家。
  只有质朴的东西才能真正打动心灵。浮夸的东西只会扰乱心灵。
  把简单的事情说得玄妙复杂,或把复杂的东西说得简单明白,都是不寻常的本领。前者靠联 想和推理,后者靠直觉和洞察。前者非聪明人不能为,能为后者的人则不但要聪明,而且要 诚实。
  托尔斯泰的伟大在于他那种异乎寻常的质朴和真实。与他相比,许多作家都太知识分子气了 ,哪怕写起平民来也是满口知识分子语言。托氏相反,他笔下的知识分子说的仍然是普通的 语言,日常生活的语言。
  事实上,人们历来用生活语言说话,用书本语言写书,已沿成习惯。用书本语言说话和用生 活语言写书都是难事,前者非不可救药的书呆子不能为,后者非不可企及的大师不能为。
  文字平易难,独特也难,最难的是平易中见出独特,通篇寻常句子,读来偏是与众不同。如 此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独特,方可称作风格。
  刻意求来的独特是平庸的另一副面孔,你会发现,它其实在偷偷地模仿,而它本身也是很容 易被模仿和复制的。
  真正的独特是不可模仿的。它看不见,摸不着,而你却感觉到它无处不在。它不是某些精心 做出的姿态,而是贯穿作者全部作品的灵魂。这便是我所理解的风格。
  好艺术家像好女人好男人一样,总那么纯,这是一种成熟的单纯,一种有深度有力度的单纯 。他们能够不断地丰富自己,却又不为时代的五光十色所侵染,不为成败所动摇,耐得寂寞 ,也耐得喧嚣,始终保持本色。
  艺术家所可追求的,无非生前的成功、死后的名声、创作的快乐三者。世事若转蓬,生前的 成功究系偶然。人死万事空,死后的名声亦属无谓。惟有创作的快乐最实在,最可把握。艺 术家是及时行乐之徒,他的乐便是创作的快乐,仅此一项已足以使他淡然于生前的成功和身 后的名声了。
  如今凡?高的一幅画的拍卖价高达数百万甚至数千万美元了,他在世时的全部生活费用还够 不上做这个数字的一个小零头。
  你愿意做凡?高,还是拍卖商?
  我不相信你的回答。
  毕生探索技巧,到技巧终于圆熟之时,生命也行将结束了。这是艺术大师的悲哀。
  我能理解那些销毁自己不满意的作品的艺术家,他们的动机并非为己扬善掩恶,倒是因为爱 美成癖。
  凡缪斯,必永远漂泊。惟有法利赛人才有安居乐业的福气。
  也许新鲜感大多凭借遗忘。一个人如果把自己的所有感觉都琢磨透并且牢记在心,不久之后 他就会发现世上没有新鲜东西了。
  艺术家是最健忘的人,他眼中的世界永远新鲜。
  艺术家常常是不爱交际的,他太专注于内心了。在一般社交场合,他可能显得沉默寡言,心 不在焉,因而在俗人眼中不是个有趣的人物。但不少人却把社交场合的活跃和有趣看作艺术 气质的标志。
  所谓艺术气质,其实包括两种全然不同的类型。一种是诗人气质,往往是忧郁型的。另一种 是演员气质,往往是奔放型的。前者创造,后者模仿。
  这里指的不是职业。事实上,有的诗人是演员气质的,他在模仿;有的演员是诗人气质的, 他在创造。
  文学是人生感受的表达和人生画面的描绘,哲学是人生根本问题的体悟和思考,在这个意义 上,文学与哲学是息息相通的,一个好的文学家不能没有哲学的素养。但是,当今文学界的 时髦做法是搬弄哲学上的新概念、新术语,并且自以为这便是在追求文学创作和文学批评的 哲学深度,此时此刻,我不禁要说:没有比伪哲学、坏哲学更加败坏文学的了。
  当今批评界的时髦是沤制概念垃圾,然后一古脑儿倾倒在落入其视野的作品上。这班既不懂 哲学又不懂艺术的低能儿,他们惟一的生存策略是在哲学家面前故作放诞,渲染假艺术的气 质,在艺术家面前故作高深,玩弄伪哲学的术语。
  我把散文划分为艺术品和工艺品两类。
  在旅游地区,常有小摊贩出售千篇一律的劣质工艺品。在文学中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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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2)
       
周国平 
  在西方,现代艺术(诗、画、音乐)的大师,往往一度曾是古典艺术的高手。可是据说在我们 这里有许多天生的现代派。
  有时候,艺术创作中的败笔反能提供一个契机,启示新的发现,发展出一种新的风格或流派 来。有意写实,结果失败了,然而谁知道失实之处会不会是一种成功的变形呢?
  也许,意识的失误,其实源于无意识中的真实。
  那么,写实成功之作就是古典派作品,不成功之作就是现代派作品吗?别开玩笑!
  对于真正的艺术家来说,艺术始终是目的本身,而爱情在客观上只成了手段。可是,当他堕 入情网、身历其境时,他所爱的对象就是目的,艺术反倒好像成了手段。他歌唱,写作,把 作品呈献给心中的偶像。直到爱情消逝了,他的作品的真正价值才得以确立。
  如果我是女人,我将乐意与艺术家交朋友,听他谈作品,发牢骚,讲疯话。但我决不嫁给他 。读艺术家的作品是享受,和艺术家一起生活却是苦难。艺术家的爱情大多以不幸结束,责 任决不在女人。他心中有地狱,没有人能够引他进入天堂。
  女人推进艺术,未必要靠亲自创作。世上有一些艺术直觉极敏锐的奇女子,她们像星星一样 闪烁在艺术大师的天空中。我想起了歌德和贝多芬的贝蒂娜,瓦格纳和罗曼?罗兰的梅森葆 夫人,尼采和弗洛伊德的莎乐美,柴柯夫斯基的梅克夫人。
  当黑格尔称现代为〃散文味的时代〃时,他是把〃散文〃当作贬义词的。但是,这未必公正 。散文的心境是一种孤寂、宁静、闲适的心境,有足够的光阴去回忆和遐想。好的散文总是 散发出懒洋洋的气息。在我看来,独卧冬日向阳的山坡,或与好友炉边夜话,都是最适宜于 散文诞生的情境。现代人却活得过于匆忙了,所以,现代缺乏好的散文。
  从诗到散文再到论文是进化,但谁知道是否同时也是一种退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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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1)
       
周国平 
  诗的使命是唤醒感觉,复活语言。内感觉的唤醒即捕捉情绪,外感觉的唤醒即捕捉意象。 复活语言,就是使寻常的词在一种全新的组合中产生不寻常的魅力。
  所以,诗就是通过语言的巧妙搭配把情绪翻译成意象。
  它有三重魅力:感觉的魅力,意象的魅力,语言本身的魅力。三者缺一,你就会觉得这首诗 有点遗憾。
  为什么要把情绪翻译成意象呢?
  情绪本身缺乏语言,直接表述情绪的词都过于一般化或极端化,抹杀了其中丰富的细微差别 。直抒情绪的诗,听起来不是空泛,就是浮夸。语言表达意象的可能性却要宽广得多。因此 ,诗人就通过设计一个独特的意象,来间接地再现和唤起一个独特的情绪。
  诗的材料(词)和哲学的材料(范畴)都基本上是现成的。在诗中,借词的新的组合表达出对世 界的一种新的感觉,在哲学中,借范畴的新的组合表达出对本体(道、绝对、终极价值)的一 种新的领悟,都可算作创造了。
  哲学和诗都孕育于神话的怀抱。神话是永恒的化身,她死了,留下了一双儿女。直到今天, 哲学一醒来就谈论死去的母亲,诗一睡着就梦见死去的母亲。
  神是人类童年时代的梦,诗是人类青年时代的梦。
  可是,对于个体来说,事情似乎倒了过来:诗是青年人的梦,神是老年人的梦。
  哲学是男性的,诗是女性的,二者不可分离。没有诗,哲学就只会结结巴巴发空论,成为蹩 脚的清谈家。没有哲学,诗就只会絮絮叨叨拉家常,成为浅薄的碎嘴婆。
  诗必须有哲学的深度。注意,是深度,而不是表相和姿态。我们爱善解男人心意的女子,可 是谁爱一副男人相的女人呢?
  诗人是守墓人兼盗墓人,看守着也发掘着人类语言的陵墓。
  诗人用语言锁住企图逃逸的感觉,又在语言中寻找已经逃逸的感觉。他敲击每一块熟悉的语 词的化石,倾听远古时代的陌生的回声。
  在语言之家中,一切词都是亲属。然而,只有诗人才能发现似乎漠不相干的词之间的神秘的 血缘关系。
  音乐用天国的语言叙说天国的事情,诗用人间的语言叙说天国的事情。诗人痛苦了,因为俗 人根据人间的事情来理解人间的语言,总是误解了诗人。音乐家可以免于此患,反正俗人听 不懂天国的语言。
  诗是语言的万花筒。
  诗人也有他的调色板,词就是他的颜料。他借词的重新搭配创造出新的色彩。
  单色总是有限的,本领在于调配。
  诗才的测验:给你一百个最常用的词,用它们搭配出全新的效果。
  诗的最大优点是凝练。它舍弃了一切过渡。它断裂,浓缩,结晶,在太阳下闪烁奇异的光。 你给它不同的光源,它就闪射不同的光彩。每一双眼睛都是一个不同的光源。
  诗应当单纯。不是简单,不是浅显,是单纯。单纯得像一滴露水,像处女的一片嘴唇。
  诗直接诉诸感觉,太复杂了,就必须借助思维来分析,失去了鲜明的第一眼印象。
  现在有些青年诗人的诗越写越复杂了,写诗时思维喧宾夺主,挤掉了感觉。也许原本就没有 感觉。其末流只是在玩文字游戏,而且玩得不高明,游戏得无趣味。
  我不是否定文字游戏。在某种意义上,诗的确是一种文字游戏。
  健全的直觉是从事一切艺术活动的先决条件。在不同的人身上,它可以催放不同的艺术花朵 ,但也可能毫无结果。一个诗人除了这种直觉外,还必须具备对于语言本身的特殊兴趣,迷 于搭配词句的游戏,否则决不能成为诗人。
  我觉得长诗是一个误会。诗要捕捉的是活的感觉,而活的感觉总是很短的,稍纵即逝的,一 长,难免用思想取代、冲淡这一点感觉。
  写诗是一种练习把话说得简洁独特的方法。
  我对散文吝啬了。诗是金币,散文是纸钞,哪个守财奴不想把他的财产统统兑成金币珍藏起 来呢?
  一首好诗写出来之前,往往会有一种焦虑不安的感觉,似乎知道已经有某种东西产生了,存 在了,必须立即把它找到,抓住,否则就会永远消失。甚至有一种信念:连词句也已经存在 于某个地方,那是独一无二、非此不可的词句,它躲藏着,问题是要把它找出来。最贴切的 词句是找出来的,而不是造出来的。你一再尝试,配上不同的词眼,还是觉得不对劲。突然 ,你欣喜若狂了,一个准确无误的声音在你心里喊道:〃对,这就是我要找的!〃
  诗是找回那看世界的第一瞥。诗解除了因熟视无睹而产生的惰性,使平凡的事物回复到它新 奇的初生状态。
  诗无朦胧诗和清晰诗之分。是诗,就必然朦胧。人的感觉和情绪原本就朦胧,清晰是逻辑化 、简化的产物。诗正是要从逻辑的解剖刀下抢救活生生的感觉和情绪,还它们一个本来面貌 。
  当然,朦胧不是刻意求晦涩。朦胧是再现真实的感受,晦涩是制造虚假的感觉。刻意追求晦 涩的诗人往往并无真情实感,故意用非逻辑化的杂乱掩盖他的感觉的贫乏。他的真正家底不 是感觉,而是概念,所以晦涩只是化了装的清晰。
  诗不得不朦胧。诗通过词的搭配表达感觉,活的感觉都是一次性的,原则上不可复制,诗勉 为其难,只好通过词的异乎寻常的搭配,借多义性暗示、包容这独一无二的感觉,借朦胧求 准确。为了使不确定者(感觉)确定,只好使确定者(词)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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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2)
       
周国平 
  拂晓和黄昏,光与影的巧妙配合,显示出色彩无穷无尽的细微差别。朦胧是美的。
  可是,有人竟向大自然发号施令,不准朦胧,非要把一切景物放在正午的烈日下暴晒,让它 们轮廓分明,只许保留黑白两色。
  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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