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恋牡丹亭-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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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去的时候，我真的希望刚才见到的人并不是那个我一心想要保护的男人。
多年前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以为这个世界会像母亲描述的那样美好，没有纷扰。可真的睁开眼看到了这个世界，才发现不是只有绿叶鲜花而已，还有自私的人类。
刺眼的闪光灯毫不留情的在我身上划过，将那穿着新郎礼服的身段印到了照相机里。
“真是一对璧人，只是表情能够自然一些就好了。”摄影师夸张的笑着，看了看刚刚的成果，抬头对着我们说。
打光的工作人员忙碌跟摄影师配合着，看到我和韩琦都一副死人脸，不禁有些蹙眉。
韩琦看了我一眼，踏着高跟鞋去了休息的桌子边喝水，很亲切的对工作人员说我是因为父亲有恙才会是这幅表情。
等我刚到医院时，韩琦便来电话说婚期已经定下来了。
“不是都看到人了么，你还结什么婚。我现在没有心情跟你瞎耗，你要想做什么自己去，别再来烦我。”
这是第几个被摔坏的电话我已经不记得了，反正我也不在乎的。
踏入病房就看到教练在喂怀仁喝粥，那种浓烈的亲情真的让人羡慕，尽管两人间没有血缘关系，可这层在乎却远远大于流淌在血管里的温热。
看到我进来怀仁便挤出一个微笑，坐起来看着我。
“有没有觉得好点了？”
“嗯，已经好了很多。”
他还是那样看着我，笑容带着勉强，我知道他一定不好受的。
“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去骑马，看看这里的风景。”
似乎很久前就对他说过这种话，只是他一直都没有好，便让这话一直放置着不能兑现。
“好。”
教练收拾好了餐具，没有搭一句话，沉着一张脸坐在旁边，几次抽出烟来都没有点燃。
“沙陵。”
“嗯？”
“婚期在什么时候？”他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尽管我知道他心里很难过的，可还是要问这样的话。
我摇了摇头，低头笑了笑。
“不结了。”
他有些吃惊，倚着的背晃动了一下，问我，“为什么？”
“你也知道我不喜欢她，怎么可能会结婚呢？”拿出特地买的调养品，转头看着他的时候发现那头乌黑飘逸的碎发已经失去了光泽，想到这里不禁一阵感伤。
想到他每次见到我时都强装出笑容，而病痛可能都让他早已失去了微笑的力量，却还是在人前跨越伤痛表现出无限的坚强。
他点点头闭上了眼睛，“你总是有自己想法的，这样也好。”
我没法对他说其实心里更加担心小梓，完全没有办法要求那个人来看看这个起码生了他的男人。我都不知道如果怀仁还能跟以前那样活蹦乱跳，小梓还会做什么来阻止他露出笑脸。
门被推开了，进来的人让里面的人睁大了眼睛，全都是显露着不可思议。
“毅儿。”怀仁真的很高兴，神色都好了很多，而那个站着的有一张跟床上的人一样的脸的人也露着相同的笑。
“爸爸。”他很亲切的叫他，却让我很别扭，“听到沙陵说你生病了，来看看。”
怀仁点点头很慈祥的笑着，两人间那种微妙的气氛让我和教练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和他对视了一眼，便知道这个人已经快炸毛了。
“哦，爸爸，我约了琦琦商量婚礼的事，就先走了。我再来看你。”起身礼貌的说了一个让众人都诧异的理由，我自然的笑笑转身离去。
小梓回头看着我，刚刚还在脸上的笑已经消失不见，而我却还保持自以为很准确的表情。
“回见。”我冲他点点头，真的离开了。
这样下去，就真的没有办法反悔了。
由于我一时的恼怒，会造成我们往反方向分离。
“不是…说不结了么？”这女人笑起来总是带着邪恶，也许是因为我看惯了怀仁温柔祥和的微笑，便再也不喜欢看到那些带着杂质的笑了。
“这不是为了配合你吗？”斜靠在椅背上，我懒得睁眼看这些刺眼的红色请帖。
“现在你不怕我对付你的小情人？”
“哼。”我冷笑一声，手撑着头，偏的有些懒散，“你要是能对付得了他，我也认。”
她也笑了，带着轻蔑。
“是吵架了？”
“他要能跟我吵，我也高兴。可是，他不会。”
她点点头没有再理我，拿起那些请帖若有所思的看着，然后就变得伤心，似乎要哭出来。
“是想到小智了吧？”
“嗯。”
我看着那根挂在墙壁上的拐杖，想起了高中时候的日子。
“我们去看看他吧，你要结婚，是应该跟他说的。”
她拉了拉小西服的衣领，很久之后才点头同意。
第九十五章
在那个大雨后的傍晚，余热已经不能侵害到人们的心情。
我慢慢的在那段小路上来回旋转，就是为了不回家。
远处有一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少年，背着小小的书包，从走路姿态都能断定是个多么乖巧的孩子。
在他走过的路上，出现了几个穿着一中制服的学生，从走路姿态也能得知这些人几乎注定了污染空气会成为他们生命的全部意义。
少年很小心的加快脚步，可还是没有逃过那些坏人们的魔爪。
这种打劫天天都在这条路上发生，我见过无数，却从来没有插手过。
自己也跟那种人差不多，没有立场，也没有动机。
“救我。”他穿过挡着那些人视线的矮木板，用一脸哀怨对着我，眼里的可怜透露出这个人的脆弱。
小梓是不是也在我欺负他的时候想过用这种表情向别人求救，这个想法让我背脊有些发凉。
“放开他。”我没有心情跟这些人耗，即使觉得时间很多也不想。
径直上前一阵拳脚，便解放了这个可能被一顿毒打的小孩。
“走吧。”我转身离开了，不管那些人是不是已经记住了我的长相，亦或是从今往后自己的位置会被无数多的人推倒。
“谢谢你。”他是真的在感激，可我只想要一个可以不回去的去处或者是理由，不需要感激。
可是，从第二天开始，他就成了我的理由。
四处鬼混无恶不作的组合在一中掀起了一阵诡异的风潮，他不计后果的跟着我，不论处罚是什么。
“后悔了吧？”站在校长办公室里，我对着他说，带着欷殻А�
“没有。”
直到生命终结，他也这样对我说，即使是生命变得没有未来，也不后悔当初跟着我胡来。
……
连夜飞到X城，韩琦看起来有些疲惫，也许是因为故地重游带来的感伤吧。
已经快冬天了，到处都是萧瑟，没有树叶的树枝即使只有路灯透光也显得落寞。
“我订了房间，先休息，等天亮了再去看他吧。”
“好。”
特地从酒店外面路过，看到那里已经换了风格，变得跟之前黑色沉郁不一样，是有些清新淡雅的格调。
“为什么不住这里，是怕别人看到你回来了？”
“哼，你真是时时不忘讽刺我。”我让司机好好开车，自己却有些心不在焉。
没由来的，我想起了那个代替小智在我生命中呆了六年的少年。
电话都没人接，不知道最近混的怎么样了。
“怎么，刚一离开就急着找小情人了？”
我不说话，心情有些低落。
她看到我一副棺材脸，也没了跟我斗的心情，转头看着那占地大半个河边的酒店消失在眼前。
也许，我失去之后，除了得到回忆，就再无其他了。
人生就是这么无情，我来不及看清就已经失去。
自从上次决定离开这里，我真的就没有想过要回来。但事实上就是会出现那么多的意外，让人不能左右。
我喜欢站在窗口看外面的夜景，曾经有人说过，这是寂寞的人才经常做的事。
大概是吧，即使我有无数的人拥护着，也不能填满那个已经空的腔隙。
“怎么，还不睡？”她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从客厅里经过，余光瞟到我在立在那里，便来了劲。
“我几天不睡也没事，你不一样，即使外表在刚毅，也抵不过是女人这个事实。睡不好会老的很快。所以，这个时候就不要再跟我耍嘴皮子了，睡去吧。”
她笑了，当我以为她听话的时候，水果篮里的苹果飞了过来，对准了我的头。
抓住苹果，我笑笑，“夜深了，吃水果对身体不好。”然后扔会了篮子，“明早我再吃。”
“我会下毒，让你七窍流血而死。”
“呵呵，你忘了哥哥是学毒药出生的么？”
她没话了，扔掉了毛巾进了房间。
听到关门的声音我才叹了一口气接着面向窗外神伤，这样的冬夜里，我没有觉得冷，只是感慨生活变化的太快，我来不及适应秋天的凄凉就直接进入了冬日的萧瑟。
小雨是从凌晨四点左右开始下的，直到我们去了小智的坟前，也只是那样稀稀拉拉的下着，刚好打湿地面而已。
韩琦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戴着墨镜的脸看不出表情，但我想她应该是难过的吧。
墓地被人修饰过了，我还记得好几年前，自己被无端带到这里的情景。我那样的渴望跟他做回兄弟，却只是看到了他再也不能出的来的冰冷泥土。
什么话也没有说，我们很有默契的站在那里好久，盯着同一个位置，想着不同的事。
出了陵园，很不巧的碰到了那个我以为这辈子都会形同陌路的人。
今天可真是个扫墓的好日子，大家怎么都挤到一块儿了。
“二少爷？”李叔很诧异的盯着我，手里拿着白菊花，穿着也是特意修改过的扫墓用的。
我笑了笑应着，却很奇怪他们是要来这里看谁。
“真是稀客了。”老头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越靠越近，就越让我炸毛。
“这世界真是小，这样都能见面，看来我跟你注定了要成为一家人呢。”我扣上了西服的扣子，示意司机去开车，韩琦有些莫名的盯着我们。
“那倒是。”他拄着拐杖，已经没有前一回见他的硬朗，似乎瞬间就苍老了好多。“既然都来了，就去看看你那死去的大伯吧。”
大伯？这我倒是听过的，当时听说如果他没有死，老头根本就不会把怀仁留到身边帮自己打理事务。
只是这么重观念的人，竟然没有带着全家人来这里拜祭过这个曾经可以真正继承老头家业的人。
“好啊。”
与其说是去拜祭，不如说我是好奇。
墓地在最高处，修饰的很华丽，占了很大的地面，里面有专门挂相片和放置遗物的房间。最讽刺的，还有人守着。
又不是什么机密，犯得着这样吗。
看着那些泛黄的照片，我发现这个人跟怀仁没有一丝相像的地方。
如果他还在，和怀仁一起出现，没有人会以为他们是兄弟。这人跟老头长的很像，大概能猜到性格也很像，才会得到他这么多的疼爱。
韩琦有些别扭的跟在我身边，脸色变得有些惊悚，似乎是被这样的阵容吓到了。
任何一个没有见过老头真面目的人都会觉得这个爷爷好慈祥，凡是他不加掩饰的出现，就意味着他会出招对付眼前人了。
我看了看她，拍了拍她的肩膀，算是鼓励。
末了，老头站在车身前看着我，那原本笔直的背已经变得单薄，虽然人还是很有精神，可总觉得他好像真的老了。
“爷爷，这是我们的请帖，希望您到时候能够出席。”韩琦把请帖递给李叔，笑的有些紧张，而我依旧没有露声色的盯着他。
“这个是自然要来的。”他笑了笑，看得出来对于我结婚这事早已知晓，而意外已没有留下多少。
回去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一下车我们便像陌生人一样各自去了自己的地方。
“怀仁，今天过的好么？”我还没进房间就先问了，手里拿着X城的土特产。
推开门进去时发现小梓在，而怀仁已经睡着了。
他小心的逗着狗，而这种表情我见一次心就揪一次，仿佛那笑会吃干我的血液。
快步走到怀仁身边，小心打量他的情况，生怕这个人做了什么使他的情况变更糟。而我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原来我已经对他产生了这么强烈的戒备心。
“你来了。”他小声的跟我打招呼，狗在身上到处乱跳逗的他一阵乐，却还是回头看了看已经睡着的人。
“他刚刚睡着，怎么去了那么久？”
“哦，碰到爷爷了。”我打开我们都爱吃的特产，看到他抱着狗，便停止了动作。
“哦？”他没有再笑，抓着那狗，看起来像是要把它捏碎一般。“他还好吧？”
“看起来不太好。”
他看了我一眼，似乎也是伤心的，然后低下头去，再抬起来的时候就说，
“我先走了，你照顾他。”
第九十六章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没有克制自己想要上前抱住的想法，终于还是付诸了行动。
他有些意外我的举动，却没有拒绝。
“呵，不是都要结婚了么。”他抓着我的手，握在手里，“怎么，还想跟我藕断丝连？”
我把头放在他肩膀上，过了一会儿才说。
“你难道都没有觉得这一切其实都没有意义吗，最重要的事就是跟你在一起，其余的勾心斗角，阴谋诡计，是可以放下的。”我把手往回手将他搂得更紧，“小梓，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好么，我真的怕有一天会失去你。”
他偏着头靠在我头上，没有回答，却可以知道他在笑。
“我喜欢那个夏天，可以躲在你怀里，看着你干净的容不下沉淀的笑，听着你说这辈子都只对我一个好。”他慢慢的说，敞开的门有风吹进来，让这个不大的病房变得凌乱起来。
“不管过了多久，你做了什么，或者我们变的怎么样，我的那些话也是只对你一个人说的。”
“嗯，你说的，我都信。”
这句话无论是什么时候想起，都能让我泪目。
“是真的么？”
“嗯。”
“你知道吗，小梓。每次想起你这句话，我都觉得自己有无限的责任，同时也会有很多的罪恶感，因为我并没有好好的保护你。”
在分开的这些日子里，他经历的远远多过我知道的，这也使得他比从前更加坚韧。
“没有关系，我生来就不是为了要被谁保护的。从前是以为自己应该被好好的对待，才会造成那样的错觉，觉得自己似乎过着跟别人不一样的生活。很羡慕你可以跟同学们一起胡闹，而我却只有装作书呆子一样除了看书就是会各种特长。”
我侧头看到了那条依旧横在他脖子上的伤痕，就知道这个人注定了不会真的是属于我的。
“我胡闹你还羡慕。”我轻轻的笑了笑，“我才羡慕你呢，可以被那么多人疼爱。虽然那时候一直认为世上只有我妈才是真的爱我的，可是还是会希望有个人能够填补那份爱的。”
说了那么多，其实我们互相羡慕，却都没有真的去珍惜自己所拥有的。
本来以为可以在很久之后再次抱住他已经是一件很难得的事，可是这一刻在我怀里的人却很快的挣脱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