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旅旧事作者:归海-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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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伟扯着我走到床前,让我坐下,然后坐在对面的床上盯盯地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
“说吧,到这时候了,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了。”车建国冲华伟说,还是那么淡定稳重。
华伟看了看车建国,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乔晖,你别怕,你和大虎的事儿我们都知道。你告诉我,你和季海洋到底怎么回事儿?我们要听实话。”
“怎么啦?”惊愕中我的心悠忽提升,一股强烈的不安情绪,还有不祥的预感奔涌而至。
“是这样的……”华伟不再忌讳,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讲给我听。
在陆文虎的这些老乡中,有一部分人多多少少知道一点我和陆文虎的关系。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把这种关系看得很淡,即便有过这种经历,也不过是兄弟感情或者慰藉取暖互相玩玩,但是其中不乏有颇好此道的惯家,闻到了腥味邪念怎不衍生?昨天这次酒会,我和陆文虎的双双出现,使那些有邪念的人羡慕、嫉妒的同时,心里的邪火更加旺盛,但碍于陆文虎的脾气,又有季海洋出言阻拦,他们没有过多难为我。但是在酒后,有一个人(这个人直到最后我也不知道是谁)跟季海洋谈起了这事儿(因为季海洋在这方面是最有经验的)。也许是出于恨,季海洋却跟这个人说我是烂货,他早把我“拿下了”,并添油加醋把那天晚上说成是他成就好事的一晚。按说酒后胡言,说过也就罢了,谁知道这个人却是个精虫上脑的有心人。第二天,这个人找到陆文虎,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陆文虎也成全了他的好事,把我“借”给他。三说两说就把季海洋那晚偷进炊事班的事儿给说漏了。陆文虎那火爆脾气一听就翻儿了,不但当场就把这个人揍了一顿,立刻就去找到了季海洋,二话不说一顿好打,任季海洋怎么解释陆文虎就是不信,看那架势不死个一口两口的不能罢休。季海洋素知陆文虎凶残秉性,心虚害怕,趁乱跑来找车建国和华伟,在这里躲避风头……
听华伟大致说出事情的起因和经过,我就像被雷劈中了一样,目瞪口呆!心里一阵阵发麻。
当初没跟陆文虎讲明这事儿的原因很多。首先怕事实确是如此,自己接受不了这份打击;其次怕陆文虎恼羞成怒制造些事端出来;最重要的,我是考虑到他们的老乡关系,不想因为我而造成任何的不快(和吴大勇那次就是典型的教训)。
没想到事情竟发展到这种地步!陆文虎那驴脾气沾火就着,这个节骨眼上不会听任何人的劝说,他认定了的事任你怎么解释也无济于事——他没来找我问明情况,就说明了他心里已经肯定了这件事的存在。
来不及高兴陆文虎并没把我当成“玩物”的事实,心里塞满了担心和害怕,乱成了一锅粥。
事已至此,我该怎样解释澄清他才肯相信?如果不信,我该怎么面对他?即便是信了,他能放过季海洋吗?他要是因为我闹出点什么大事来,我还有脸活吗?
这屋子真冷!
“乔晖,先别害怕,你说说你和季海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华伟见我脸色突然间变得刷白,也禁不住紧张起来。
“不用怕!摊什么事儿办什么事儿,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坐在一旁一直不动声色的车建国见华伟也有点急了,起身倒了一杯水送到我手里。“乔晖啊,该怎么事儿就怎么事儿,你要信得着我和你华班长就跟我们说说,我们要了解真实情况,好知道怎么处理下面的事儿。如果有必要,我们会为你保密的!”
我木然地接过水握在手里,抬眼看着永远都那么稳健,那么有大将风度的车建国,才好像明白要做的重点。于是,我把那晚发生的一切详细地告诉了他们。
“你看看,我就说不可能真有这事儿。”车建国抱着双臂站在地上听我说完,走到华伟身旁,用手拂在华伟的肩上,柔声说:“你先别着急,问题总有他解决的办法。现在不是好办多了?”
华伟不露痕迹地卸掉肩上车建国的手,并嗔怪地偷偷瞪了他一眼,然后略带着一点尴尬,对我说:“乔晖,别着急,奥!我们关心你,关心大虎,关心这件事儿的所有人,我们会把这事儿处理好的。没事儿,奥!”
接着,华伟和车建国商量着给吴大勇打了个电话,把事情大致跟他说了一下,然后让他去找陆文虎,并一再强调在来的路上一定要把我刚才说出的事实讲给陆文虎知道。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
尽管话说的轻松,但没有人能预料事情会发展到哪一步。即便如车建国一样胸中沟壑纵横,外表稳如泰山的人,也不敢拿定这样处理会起到应有的效果。因为,没有人会知道那匹狼是怎么想的,想要干些什么。
那匹狼从来就不按套路出牌!
华伟一遍遍出去查看动静,坐立不安。他心里应该知道,把陆文虎弄到这儿来让三个人面对面,风险系数实在太大,一旦出点儿什么事,他和车建国必定难逃责任。要知道,这是部队,有铁一般的纪律!
我握着一杯已经冷掉的热水,心里突突打颤。一切都因我而起,我如何能泰然处之?
一个小时过去了,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吴大勇连个电话也没打来。
期间有菜点的其他兵回来,都被车建国支走。华伟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几次要亲自出去找,都被车建国拦住。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动静。
车建国也坐不住了,打电话四处问,但却没有消息。
吴大勇和陆文虎这两个人,就象突然在军营里一起消失了一样,使人心内发慌。
不觉间晚饭时间到了,远处偶尔传来一声休息日懒洋洋的队列番号声。
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人有吃饭的欲望。
“找个人打点饭回来吧,海洋中午可能就没吃。”车建国说。
华伟半天没言语,但想了想还是站了起来:“我去问问他饿不饿,不饿就别打了,没人吃。”
就在华伟刚要迈步出门,窗前闪过两个人影。我分明看到,那是陆文虎和吴大勇两个攀附着肩膀,相约而来。
卷三 第二十二章 知我罪我
破门而入的两个如擎天高塔一般的身躯出现,使整个屋子立即被紧张和压迫拥滞得密不透风。
陆文虎吊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站在进门的地方冷冷环视了一周,发现没有他要找的人,把目前聚集在一个未知的某处,定定地若有所思。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愤怒,也看不出一丝急切,能看出的只有满脸的冰寒彻骨,还有那骇人的阴沉。
进到屋后,他没有看我一眼,连最鄙夷的一眼都没有,就好像我是一个背叛了真理,背叛了民族,背叛了信仰的罪人,无比遭人唾弃。
一股淡淡的酒气弥漫了整个房间。我仿佛清晰地听见,昨日还呼啦啦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心,此刻嘎嘣嘣冻成了冰,从无垠的高空跌落,稀里哗啦碎裂满地……
“季海洋腻?啊?操他妈,他他妈是不是银操地?”吴大勇有了几分酒意,在屋地中间晃悠着,偶尔扫过来的一眼,同样隐含着难以言述的轻视。
华伟走过来嗔怪地捅了捅吴大勇,转身笑着对陆文虎说:“大虎,你先坐下听乔晖说,内天晚上什么事儿都没有。来,先坐下。”
陆文虎没有应声,胳膊微微晃动,挣脱开华伟拉在他袖管上的手,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眼神注视着某处,镇定得让人心里发毛。
“大虎,要不先坐下?听他们怎么说,建国和小伟不能骗咱……”吴大勇在华伟的连番暗示下,多少明白了其中的厉害关系。“你放心,你手不是不好嘛,今天这口气哥们儿替你出!”
我就知道不会信的!有些事,他一旦认定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觉得全世界都在合起伙来骗他。
听吴大勇这么说,热心帮忙的其他两个人怎不尴尬?华伟便没了声音。
“大虎,那你说怎么办吧!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是要他一条胳膊还是一条腿儿?我们站在你一边,我们帮你。要说我们把他藏在这是不对,可我们需要了解情况!不能说杀就杀,说剐就剐吧?”一直坐在一边的车建国似乎并不在意费力不讨好的不被信任,从容中出言打破僵局。
“有什么好了解的?事儿不都明摆着吗?”陆文虎不吭声,吴大勇全权代言。
“要你这么说,咱几个把季海洋弄出来三拳两脚废了,完了上军事法庭,再住个十年二十年监狱?”车建国这几句话说的轻描淡写,但却像一颗炸弹,轰炸了这个不计后果的莽夫。
“那怎么办?这窝囊气就这么咽了?”吴大勇不甘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看着陆文虎。
华伟走过去,再次搡了搡吴大勇,警告他不要再添油加醋。
车建国端起杯,慢悠悠喝了口水:“大虎你想想,没出这事儿前,海洋,你,我,大勇,小伟,咱是兄弟不?咱就差不是一个妈生的了!那次你跟老兵打架,海洋帮你,脑袋上挨了两板凳子的事儿你都忘了?你忘了你为海洋挨了多少揍?海洋这事儿做的确实不地道,我刚和小伟也说了,以后这样银咱离远点儿,不交就到头儿了!咋?还非得赶尽杀绝?以前你说话办事儿我不说啥,好赖你是我兄弟,我认定你是兄弟,你咋地都对!可今天我得说你两句,这算个啥事儿?啊?海洋欺负你兵是他糊涂是他不对,可乔晖不是没吃亏儿嘛!要我说啊,现在的主要问题是海洋这银挺样银失望地,你就念他从前的好处,不要再跟他一般见识了!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咱过咱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少往一起打连连,怎么就非得逼死两口子?你看看乔晖都吓成什么样儿了,你不心疼我都心疼!”
车建国一如既往的沉稳中说出这段激昂的话语,动心动情,使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了声音,一个个低目垂眉,在回味品咂着什么。
这一刻,他们心里是否忆起了曾经的患难与共所留在心底的感动?是否感受了这份感动被季海洋无意间粉碎后的伤感?
背井离乡,钢铁般坚硬的军营无时不刻都在捶打着真正男子汉的生成。在这里,战友们相互间的情感,便是世间最大的,也是唯一的温暖。
哪个有过从军经历的人,会忘记那刻骨铭心的一次一次感动?
然而今天,这份感动被背叛割裂,谁的心里不流淌出冰冷的血?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兵!
可我,除了害怕以外,只能木然傻傻地看着这一切往下进行。
“你们被跟着操心了,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办!把海洋叫出来,我跟他唠唠。”陆文虎终于说话了。尽管他吊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声音依旧冰冷。但是,他终于说话了。
这,真的不是什么大事。但陆文虎心里能这么想吗?他是不是一直坚信着那个人转达季海洋的话,认定我被季海洋“拿下了”的事实?甚至在他脑海里,季海洋肆意侵占着他一直没来得及,一直不舍得侵占我的情景,是不是已经定格?
当时年少的我,怎么会懂得那一份撕裂心脾的疼痛?怎么会懂得那一份蒙尘纳垢的屈辱?
是、非、对、错,谁人能分得清楚?
嫉恶如仇、彪悍野性的黑龙江人……
时接傍晚,太阳卡山。外面的天仍然大亮,但屋子里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昏暗。
陆文虎的开口说话,使在场所有人提紧的心稍稍松动了一下。
华伟无意中瞄了一下对面那件宿舍的门。
就是这个无意中的一瞄,没能逃过陆文虎的眼睛。不等其他人说话,他转身就走,直奔对面那间屋子。与他一起有动作的是车建国,从凳子上一跃而起,一把抓住了已经迈步出门的陆文虎。
“大虎我不拦着你,是芥子总要出头儿!不过我提醒你一句:咱们兄弟几个,命都是你的!海洋就在这个屋里,要杀要剐,随你!”
季海洋就在那个屋里?
惊慌中,我跟大家一起站了起来。
“大虎,你歇着,我去替你出气!”吴大勇听说季海洋就在那间屋里,几个箭步冲出去。
只听一声“哐当”门响,紧接着扑扑通通、噼噼啪啪、妈呀妈呀的嚎叫不绝传来。
再看陆文虎,就象一头愤怒的公牛,挣扎着欲冲过去,在车建国和华伟的死命拉扯下才渐渐稳定下来。
“……操你妈海洋,知道我替谁打你不?……这是我替建国打的……这是替小伟打的……这个,是我打的……”吴大勇边打边骂,那声音闻之惊心。
我害怕极了,站在门口无所适从,不敢则声!我以为,车建国的一番话定会感动哪怕再坚硬的心,会让这件事就这么平淡的过去了。然而,在场的所有人,只有我是最不了解陆文虎的。
两个宿舍的中间是那个不大的空屋子,没有摆放任何东西,相当于一条走廊。陆文虎被拽着站在空屋子里,对面宿舍的门外,情绪趋于稳定。
车建国和华伟,一个搂住陆文虎的肩膀,一个抱住陆文虎的腰,尽管他们都背对着我,但我仍能感受到他们的担心和紧张。
狼,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动物。
我不难理解车建国和华伟,还有吴大勇对这件事表现出的关心和热情。因为我知道,如果他们遇到什么事,陆文虎会更加全力以赴,甚至死亡。
“行啦!出出气就行了!”华伟听到季海洋那一声声讨饶和嚎叫,不忍心了,出言喝止。
“打你服不服?”吴大勇住了手,高声喝问。
“大虎,就为了个小兵就样大勇这么打我……是我不对,打几下出出气就得了呗,怎么这么狠啊……”睡梦中被吴大勇拎起来一顿好打的季海洋并没还手,因为他知道陆文虎不会放过他,但是对于这样的待遇还是有点接受不来。
“行了,别打了!”陆文虎制止了吴大勇继续殴打,冷冷地说:“海洋,咱是哥们儿不?大勇是替我打你的,你别怪他。打也打了,气也出了,你过来咱俩唠扯唠扯,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你们松开我,我气儿消了,你们这么弄着我难受!”
陆文虎晃动着身体,一直保持着刚进来时那个姿势——吊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像是在随时忍受着内心的疼痛。
我以为就这样了吧?打过了,闹过了,说一说,讲一讲,以后他们之间怎么发展,那是以后的事情。
车建国和华伟可能也认为吴大勇的这顿好打确实不轻,以为陆文虎真的也许就消气了,放开了禁锢在他身上的束缚。
然而,还没等我站在这个门里喘出一口长气,另一个门里的季海洋拖着一身被打的疲惫从床上下地走近的一瞬,对面又是一阵无声的,却攥紧人心的骚乱。
我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事实上,是陆文虎趁人不备的情况下,那只插在裤兜里的手拿了出来,而且手里多了一把蒙古刀。那是一把开过光,闪着锋刃,两道血槽,不知是谁去演习时带回的,纯正蒙古匕首。
这把匕首牢牢攥在陆文虎手里,猝不及防之下,刺向了迷茫中的季海洋。
卷三 第二十三章 恕我轻狂
一阵沉闷的撕扯、争抢过后,天地间又恢复了宁静。惊愕中的人们明白刚刚那一瞬间发生的事后,更加震惊。
“大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