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旅旧事作者:归海-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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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连全体官兵站在最前面,后面是其他部队的人,形成一堵钢铁人墙。
水,冰冷。气氛,却异常热烈。
人们高呼着,呐喊着,声势浩大,与拍击而来的洪水进行誓死抵抗。
在这样的时刻,面临这样的情况,我想所有人每胸中都会澎湃出一股永生难忘满腔热血。在这一刻,没有人会想到生死!
水流非常急,冲撞的人们站立不稳。浪头很猛,每一次拍击都几乎有人倒进水里,再被人拉起。
陆文虎站在我身旁,单独用一根背包绳栓在我腰上,绑在他的腰带上,一只手在水下紧紧环住我腰,使我每次被浪头冲击都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
雨还在下,水还在涨,但人墙挡住了洪水的侵袭,其他部队的一部分人趁着这个空挡开始往水里投放沙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经过三个小时的奋战,岸堤安然无恙。
当天色吐出一抹微光,苍茫的原野和那混黄成一眼望不到边的河水出现在眼里,雨突然停了,随后便刮起了微风。
但是,奔涌而下的水势却不见任何稍减,相反却加急切。
几个小时在齐胸深的冰凉水中浸泡,冷风吹过,疲累交加的人们,嘴唇发紫,倚靠在一起的身体亦微微发抖。
然而,据资深“专家”分析,在雨停之后,山上下来的雨水尚未到达,而且很有可能在山体迅速渗水的情况形成一次最大的洪峰。
我们还需要坚持。
没过多久,河面上开始出现了更多的漂流物随浪浮沉,甚至有一棵大树翻滚着从我们眼前经过。再过一会,随着对讲机里说洪峰到达的报话声,我们眼看着上游忽忽悠悠急速漂下一个犹如房屋一样的东西,在水浪里颠簸——那是农人家的草垛。紧接着海啸一般的潮声轰然传来。
大浪,夹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排山倒海而来……
这股洪峰持续了大约十分钟。在这十分钟里,每个人几乎都被浪头卷起,在水中浮沉,所幸人多力量大,再有岸上栓紧的安全绳,我们并没被水流冲走。
然而,就在这十分钟里,不知是谁在水中断断续续喊了一句:“不好了!七班长被水冲走了……”
当人们费力地望向七班长所在位置的时候,发现他真的已经不在了,只有这一个瞬息,七班长已经被暗流卷出数十米,挣扎着浮出水面,还没来得及叫喊,便被大浪再次淹没。
岸上的人用手指着那一幕头朝下脚朝上的浪翻七班长,一个个惊得说不出话来。
而此时,我却看见陆文虎早已伸手入水解下了皮带,一头扎进了水里,随着浪花一起无影无踪。
卷四 第七章 蔷薇苦涩
“连长,我班长也被水卷跑了……”方宝胜一边用力拉起栽在水中的我,一边冲连长大喊。
从各自不同方向涌来的水流汇聚在大河里,那原本奔下山涧的冲力依然不减,互相纠缠着晃荡着左冲右突,形成一股股水下暗浪,拍击着两岸。
连长从水里钻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眼神呆滞,痴痴望向七班长和陆文虎消失的方向。好一会。
“大家不要慌,陆文虎是去救七班长了。洪峰还没过去,继续坚持。”连长嘶吼的声音冲破洪水的咆哮。他看到了陆文虎入水的身影,心里明白怎么回事。然而,水疾浪涌,尽管知道陆文虎有很不错的水性,但他那一脸担忧已经说明了心里没底。
站在水里随激流动荡,我眼望着汹涌奔腾的河面,没有任何感觉,只是觉得冰冷冰冷,一直冷进了心里。
这么大的水啊!别说是人,就是人那么大的死石头扔进水里都能被水流带着在河底滚走。
我的脑子里全是茫然,这个世界只剩下了汪洋一片。
不会有事的。我这样告诉自己。他的水性我是见过的,一定不会有事。可是,这么大的水……
岸上已经有人沿着岸堤追赶,跑出好远仍不见回头,渐渐消失于我们的视线。而此时,从上游也下来一群人,追赶着流水奔跑。
五连在下水的时候没有过多的准备,只把一根粗绳子的两端栓在岸上,所有人都用手抓着绳子排成人墙,由于这次洪峰过猛,致使他们的两个兵被水冲倒后没能站起来,被水流带走了,可我们在下游却连那两个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站在水里的人们听到这个消息,全都默然不语,紧紧抓住手里的几根背包绳搓成的绳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上游追下来的那伙人也消失在视野中。
又是一个小时,洪峰过后水流渐渐平稳了许多。当部分追出去的人们从远处失落者走回的时候,连长下令上岸。
人们解开了腰带,解脱了束缚,绳子上只留下两个绑在上面的武装带。
七班长的腰带铁扣断了。那是因为以前敲打在硬物上有了裂痕,经过一次次倒下爬起将裂痕撑大,在洪峰到来的时候,没有了抵抗的能力,抛弃了它的主人
陆文虎的腰带依然完好,孤零零地躺在地上,预示着那里曾经有人来过。
浑身湿透坐在岸上,不知是因为风冷,还是因为害怕,抑或两种可能都有,我瑟瑟发抖,牙齿碰在一起的声音格外响亮。
回来的人曾追出五里开外,但连个影子都没搭着,问过下游的抢险队伍,他们也社么都没看见。
水深河宽,波疾浪涌。
“四条人命啊……”不知是谁压抑着痛苦的声音嘟囔了一句。
怎么会是四条呢?陆文虎明明是自己跳下去的,怎么会算上他呢?
可是,这么久了……
天空乌云层层退散,天边太阳升起的地方亮出了一抹红晕,有风再吹。
冻木的神经渐渐苏醒。想到他被水浪席卷着,挣扎着……我的头脑里轰的一声鸣响。
不顾连长在指挥下达着各种口令,我凝望着河流远去的方向,沿着岸堤快步而去。
天亮了。可我的心却陷入一片黑暗,空洞得什么都没有了。
不会的!不会的!绝对不会的!我一边毫无目的的奔走,一边不住安慰自己,身后的斥喊声充耳不闻。
这份幸福才刚刚开始,还没温热,你怎么会撇下我不管呢!
不会的!不会的!
最后一夜的心与心交缠,还没结束,你怎么会舍得留下遗憾呢!
不会的!不会的!
可是……
但是……
身后有人跑上来拽我,然后几个人托抱着我回走。
我的心仿佛被上了绞刑,胸膛里一股几欲爆炸的烦闷情绪憋得我透不过气来。于是,我大喊大叫,挣扎得象一个喝了酒的疯汉。泪水汹涌,流淌着心中寸毛不生的绝望。
长这么大,从来就没这么害怕过,也从来没这么难受过,就连奶奶的去世都没让我如此失态。
人生一世,能真正填充心里巨大空洞的人没有几个,除了亲人更所剩不多。陆文虎的这次进水,给我造成了巨大的恐惧感和失落感,使我意识到他已经一点一滴地占据了我心,甚至超越了至亲的地位,让我懂得我的世界不能没有他。如果没有了他,我的心就象此刻般荒芜一片。
看到我这个样子,每个人都很难受,但是他们心里残留了一线希望,不像我感知得这么分明。
换好衣服后,连长首先向上级汇报了情况,然后安排了方宝胜等几个人看住我,安慰我,另委派了一部分人继续在岸堤上战斗,自己亲自带了人要了车去下游查探。
我呆在帐篷里,尽管身上被他们披了被子,扔是嘴唇铁青着瑟瑟发抖,坐立不安,几近崩溃。
巨大的恐惧感就象是一群密密麻麻的虫子在啃噬着我,抽丝剥茧从背后将我掏空。
等啊等,仿佛一生就此涉过,天地旋转着直到白头。
先前余下的那批追赶人员回来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我更着急了。
难道真的如他们所言,四条人命就这么没了?不然,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还不见动静?
无助,悲痛,紧紧裹缠着我,天地无色,仿佛世界末日到来。
我一边蜷坐在铺位上无力地默默流泪,一边害怕着回想从前的一幕一幕。
如果说奶奶的失去是世事轮回中的必然,那么陆文虎若是有什么意外,我将抱憾终生。
他为我做了那么多,就为了当初心里的一个默默承诺。而我对他又做了些什么呢?除了一次次嫌弃他,躲避他,伤害她,我一无是处!好不容易幡然悔悟,真正的幸福姗姗迟来,可是,还没有捂热呵……
方宝胜他们也坐不住了,时而满地乱转,时而静静地发呆,时而也跟着我淌眼抹泪。
可是,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大队的人马撒下去了,又一批批垂头丧气地回来,好消息坏消息一律没有,只有无尽的失望。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早饭没人做,也没人吃。
我再难坐住,冲出帐篷站在大路上遥遥凝望。
炊事班几个人也都跟着我出来,跟着我默默地行走在大路上。
前方没有尽头。
我没有目的。
流着泪,望着空空如也的大路远处,心疼痛难忍。
如果命运的主宰选择以报应加注在我身上,或者以此种手段锤炼和锻造我,那么你显然成功了。所以,请念在乔晖一向心地善良从不做恶事的份上,多少给我留点余地,把我的陆文虎还给我,以后的日子就算做牛做马受尽折磨我也会微笑着接受,这个世界上我要的并不多,只要陆文虎,他是个好人,不应该有这样的下场,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一遍遍在心里祷告着上苍,希望万能的神睁开眼睛看一看我鲜红的心!
路,没有尽头。扛着沉重的枷锁,我一步步丈量着虚弱。
做人怎么就这么难?做一个喜欢男人的人更是难上加难!就连老天都总是开我致命的玩笑……
太阳出来了。几天大雨过后,天地清新一片。可我眼里,除了苍白,没有一丝颜色。
没有人说话,就那么默默地走着。没有人知道去干什么,就那么默默地走着。
这些人都是爱着他的,爱得干净,爱得纯粹,不像我,把爱裁剪得支离破碎,自私又自我地索取着,还总是嫌弃不够,爱得狼狈又污浊不堪!可是,他们能有我爱得深吗?几乎深入了我的生命,触动了每一根神经……
可是……
可是,真正感受到这份爱对我有多重要的时间,会不会太晚了点?
因为世界已经在满目荒芜中,黑暗四合。
泪不停地流。心酸。心疼。心痛。身体抖动着,让心渐渐干瘪成一块竖在风中飘荡的破布,肮脏又孤独。
一个刚刚步向十七岁的少年,无力地走在大路上,冰冷地承受着神祗的作弄,迎接着宿命的安排。
朦胧的眼里,村庄的影子一点点显露出来。在那些低矮房屋组合成的俗世影像里,一辆吉普车,后跟一辆大解放,绿色的身影渐开渐进,渐渐清晰。
吉普车开到近前停下,连长从车上下来,铁青着脸看着我们一语不发。
“连长,找着了吗?”我几近哀求地望着连长,希图从他眼里看到一线希望。
可是,连长就那么阴沉着脸,死死盯住我。
这时,那辆大解放也已赶到,刚刚停下驾驶室里就跳出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像是一匹被剥光毛的狼王,下身只穿了一条短裤,身上披着一件衣服,缓慢而又笃定地向我走来。阳光打在他身上,看去光芒万丈。
我几乎是傻掉了,大脑在一瞬间短路,仿佛有种置身梦中般的迷乱,使我眩晕得不知所措。
大家都跑上去欢叫着,原地只留下我傻傻地呆立。
瞬间被点亮的天地间,一群人围在一起雀跃蹦跳。接着,我看到这匹被洪水卷走一身羁绊的狼,一张苍白的脸上凝结着深深的感动,迈开稳健的步伐,向我走来。
然后,我就被紧紧抱在怀里。
泪,再次汹涌。
我嚎啕大哭。
卷四 第八章 玫瑰香甜
拥抱,紧紧的拥抱,互相抱住差一点就失去了的幸福源泉,喜极而泣!
那一刻,忘记了世俗的偏见,忘记了道德的约束,忘记了心中的卑微,毫不掩饰,毫无做作,就那么在清亮的天地之间,在和煦的阳光之下,深情相拥。
一切不和谐的观望,以及那些疑问的眼光,通通见鬼去吧,我们不在乎!
炊事班其他也跑过来,把我和他围在中间,抱着,哭着,叫着,跳着。
车里的人们探出头来,望着眼前劫后余生后的重逢,一个个脸上挂着温暖的喜悦,欣慰着感动。
连长站在一边,眼圈通红,有一泓晶莹的闪光在他眼里滚来滚去。
“大虎,你看看……你他妈地……你他妈好样儿的!回去我给你立功!”连长有些哽咽,但他的声音却异常豪放不羁,在这天地空旷中响彻四野。
陆文虎救下了七班长。他追出好远,终于抓到了已经不省人事的七班长,在水流里漂了十几里,凭靠对岸山边一株被水冲刷得露出树根的大树,费尽周折才爬上对岸,对七班长做了简单的营救措施,然后背着他顺流而下,找寻通往这边的路,最后被一直不肯放弃的连长发现……
经过连日来的熬煎,又在水里奋战了这么长时间,陆文虎看上去有些疲惫虚弱,脸色惨白,但却无法掩饰他身上那股四面潮涌的霸气,还有那生生不息的活力,以及他对幸福的渴求和生之向往。
七班长胸腔积水严重,已经被另一辆车送往了就近医院,尽管生的希望仅占百分之五十,却总比一直被水淹死强上百倍。
回到连里,战友们欢呼雀跃,为陆文虎的归来感到由衷的喜悦。不管平日里有什么样的摩擦和冲突,在这样的时刻,大家都是生死与共的患难兄弟,肘腋相关,心系一线。
随车而来的副团长就地开了一个现场会,对七连的表现大加赞赏,尤其对陆文虎危急时刻毅然挺身的举动给予了高度评价,最重要的是陆文虎把人给救下了。要知道,在和平年代的军营,军人的生命是至高无上的,没有什么能够代替。
副团长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过后,他又黯淡着离开了。因为,五连的两个落水人员至今下落不明,而在这两个人中,其中的一个就是现今五连唯一的主官——两天两夜没怎么合眼的小个子指导员……
每个人都有父母或妻儿……如果一旦发生不测,作为军人的父母官,副团长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愧疚来面对遇难同志的家属,怎样向他们交代……
连长嘱咐陆文虎好好休息,并把连里事务交托给指导员管理,再次带上人去下游找寻五连那两个落水人员去了。
先让同志们吃点后勤分发的干粮垫垫肚子,炊事班开始做饭。
巨大的喜悦充盈在天地之间,人心舞动。
一切恢复如常,除了心路经历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动荡,感悟了生命在每个人心中真正的真谛之外,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这时的五连呢?在没找到指导员和另一个战士,不能明确两个人是生是死之前,五连全连官兵能否咽得下一口饭水?如果陆文虎没能救下七班长,我们该用何种悲伤来诠释这个残酷的事实?
大水一点点消退,但仍需看顾和抢修。指导员把人员分成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