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64-红学泰斗周汝昌传-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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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有一次出了差错。那是从山东窜来一批着黄皮的,据说是“巡盐的”,这支杂牌军在吃了几天大饼招待后,把周幼章等商号头面人物叫来,说要一笔“盘缠”才能“告辞”。这些头面人物推举一个“能办事的”回去筹钱,却久无音信。军队生疑,一个耳光把商会会长打得帽子掉在地上,然后驱赶着他和大商号的头面人物等向小站方向跑。小站南正是绑票匪徒的老巢,听说多年打不下来的咸水沽的抗匪领头人被押解前来,匪徒头目李大成十分高兴,杂牌军被作为上宾款待,周幼章等则由乱军的人质成了土匪的俘虏。
《红学泰斗周汝昌传》 题记少年被绑票的经历(5)
咸水沽的百姓没有袖手旁观,积极筹款援救,经过种种曲折——匪首收了钱却不放人,让去送款领人质的经办人急得几乎跳河——周幼章终于被释放回家了。谁知周汝昌很快又阴差阳错地被劫了秧子。
起因是周汝昌去看望被释放的父亲。因为周幼章被放后不敢回家,在天津市内某处栖身。周汝昌得到消息,与一个姓孙的姨表兄和另一个姓李的“三大爷”( 在周家兴盛时当过“书童” )一起结伴去市内看望。当日最方便的交通工具有一班小轮渡,当地习惯叫“小火轮儿”,每天早晨从咸水沽东头的关帝庙开航,走海河直接抵达金汤桥侧。周汝昌一行三人坐船前往。周汝昌后来回忆说:“河行确是一件乐事,那时海河水势甚旺,风景实佳,两岸万苇森森,村树如绣。我们观赏着河景,好不开心!”
谁知乐极生悲,船刚行到四里外的沽河湾一带,一声枪响,小火轮被迫停船,上来几个持枪的土匪,把所有男乘客全赶下船劫作秧子,编成双行纵队,小快步慢跑“急行军”,往东南方向驱赶。周汝昌是年轻的中学生,腿脚快捷轻便,跑起来不费力。那些年纪大的商人百姓,可就跑得气喘吁吁了。跑不了多久,听见背后一声枪响,原来是一个姓韩的医生,因为患有支气管炎跑不动,落到队伍后面,土匪以为他想逃脱报警,就把他给毙了。
跑到土匪的“安全地带”,匪徒停下来询问了解秧子的情况,那些没有油水可榨的小商人等就被释放了。周汝昌乘机自报家门,说自己是周幼章之子,孙、李二人不过是同行,要他们无用,应该释放。土匪听说,以为这下子奇货可居,真把孙、李两人给放了。
周汝昌回忆说:“记得又到一荒凉处,再次休息,已经有某军警追赶剿捕之声,就在屋外经过。但我们被禁在黑室,大声不许出,紧张万分!可惜,追剿者没能发现此屋内大有‘文章’,过去了。匪人这才如释重负——但我心里抱着的希望( 被发现救回 ),却破灭了。……唯我这个特殊的‘重点秧子’,继续南行,因为小队干的这笔‘生意’,总头目闻知大喜,就命令单把我送进大本营——子里去。我至今感谢他们赐我这个难得的‘旅游’机缘福分。与其说是押送,不如说是护送。一直往南,也不知走了多远,纵目皆是不毛之地,偶有小块浅水,满地盐卤白痕,光景奇特。最后,终于来到一片大‘湖’之边岸,这就是子了。坐上小船,被‘推’送到里寨,那儿有带枪的等着。这里有绿树了,有房舍了,我不知忌讳地张目玩赏。他们领我进入一间最深层的秘室——进去一看,吓了一跳:咸水沽的人!他们蜷坐于一炕上,都是上回被‘杂牌’软禁驱赶‘裹’到这儿来的。他们忽见我至,又惊又‘喜’,因为家父刚刚从那儿出来,我就‘鬼使神差’地来‘填空’了?万万想不到!”
这些先被关押的人,周汝昌记忆所及,有振华纸板厂姓李的厂长,一个当铺的山西籍的高级职员,还有两个有钱的财主忘了姓名,其中一个是当时咸水沽地区的公安局长。过了不久,李厂长和那个财主被赎回去了,剩下公安局长和当铺的山西人。
周汝昌在匪窝中,先有一个中级头目前来“看望”,态度和蔼,表现得好像是老朋友一样给予“照应”。周汝昌也天真地睁大眼睛正视,有点“无知所以无畏”的劲头。后来同被羁押的乡人告诫,以后千万不可再对视匪徒,只能低眉顺眼,因为对方忌讳被记住面容。大概因为年龄小,有来头,周汝昌开始被羁押时颇受优待,没有捆绑手,也没有蒙眼睛。
可是后来情况变化了。一天晚上,匪徒首领李大成的弟弟“二寨主”吃饱了饭来“查秧子”,知道周汝昌是周幼章的儿子,就勃然大怒,用木棒抽打周汝昌的腿,并责问看守的人为什么不蒙眼。原来匪帮所属的一只船在外面被军警发觉,蒙了损失,受了惊吓,匪徒怀疑是周幼章在外面“使坏”,所以就报复他儿子。周汝昌回忆说:“记得好像当时就有一个二级头目人劝解方罢。我从此像上磨的驴子一样,眼蒙得严严的。这时,方显那位山西同难者的仁心德意,他顷刻不离地照顾我,必须行动时,让我把手搭在他的肩上随他缓步而行。他从不讲话。”
隔了些时日,才被去掉眼罩单独关押。可能真应了“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的古话,这个单独看守周汝昌的人却一脸良民气色,对周汝昌很照顾关照,偶然有匪徒前来戏弄或找茬欺辱,他都出头保护,把来人赶走,夜里陪着周汝昌在一个单间炕上和衣而卧。这个人在周汝昌的记忆里,是身材不高而壮实,穿一身蓝布裤褂,腰间一把“盒子枪”,面貌气质,淳朴实诚,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他极少说话,但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周汝昌感觉到,这个人对自己的父亲有一种敬佩的感情。
忽然有一夜,周汝昌被从梦中推醒,那位看守人说:“起来,有人接你来了,可以回去了。”态度仍然安详稳重。揉着惺忪迷蒙睡眼的少年,动作机械地跟着看守来到水边,还是那小船,上边已经有人在等候,上了船,有健壮的汉子蹚着齐腰的水,把船推出了子。周汝昌向一直陪伴自己的看守深深致谢,那个人回答说:“你出去了,给我买一个金表就行。”周汝昌问怎么捎给你呢,那个人说:“你提号就行。”
驾船者是和周幼章与土匪都有关系的人。周汝昌上了船,睡意全消,头脑也完全清醒了,抬头看满天灿烂的星斗,低头看自己身在其中顺水漂浮的行舟,自己读过的古代诗句如船下水流一般联翩浮现:“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周汝昌心想,我最爱诗了,总想进入诗境,今夜今时,我才第一次懂得诗的境界……后来周汝昌作诗词研究和《 红楼梦 》研究比较注重心心相印的“赏会”,而不喜欢西方手术刀式的逻辑分析,诗词创作成了他毕生的“游戏”,可能都与这早年经历的特殊“诗境”有一种冥冥中的关系。
回家与家人重逢聚首的悲欢,家人察看腿上被打的青痕,自己讲述在子里听见枪声,匪徒枪毙了一个熟识的老乡,因为他是被土匪认为可疑的秧子……还有一位在周家开木匠铺的吕福生师傅的哥哥,不知为什么老被匪徒裸背鞭打,自己向匪徒替吕大哥说了许多好话,以知情人的资格告知他的真实身份,并非“可疑分子”,吕大哥幸得活命……这都是后话了。周汝昌后来感慨说:“使我最感动最不能忘怀的,仍然是由于家父的为人,识与不识,都表现出异常的敬重,几乎是处处有‘贵人’暗中相助,有‘福星’解难消灾。这是什么珠宝金财也换不来的群众的真情至感。”
有趣的是,周汝昌到了八十多岁,有一次回答记者采访时,说及自己平生治学,虽然历程坎坷,遭到一些误解和攻讦,但自己命中也总有“贵人”出现,总会有并不相识的人出来替自己辩护,打抱不平,说明情况,讲清道理,使被误解曲解的学术公案大白于天下……
《红学泰斗周汝昌传》 题记琴心剑胆话津门(1)
周汝昌体形清秀,从小喜静不喜动。小时候的周汝昌,生得还真有些惹人喜爱。亲友经常夸赞这孩子“像个闺女!”( 当地乡语不使用“姑娘”一词 )“比大闺女还文气!”因为他生得细皮嫩肉,白净整洁,而举止行动又安详腼腆,文绉绉的。另外就是已经显示出超乎一般孩子的聪慧,和当地的村野顽童大为不同。家里的父母兄弟倒没有太敏感和在意,但西院里那位工书善画、才气豪迈的八堂兄周紫登,却一见了人就情不自禁地称赞这位小堂弟:“这小孩聪明!”周汝昌那时就喜欢弹拨乐器,笙、笛、鼓钹、胡琴、月琴、三弦……样样能行。又爱画画,小时候就用石笔、铅笔到处画,有时画“天官赐福”,把青砖地板上画得琳琅满目。上了小学、初中,音乐课和图画课都如鱼得水,可是一上体育课,就“露怯”了,不管是游戏、体操还是球类,都丝毫没有兴趣。不过,周汝昌从小喜欢“小人书”,心慕武侠故事,早就渴望自己有一口“宝剑”,因而喜欢传统的武术,也学过一点,长大后自己还备有一口剑,虽然不会什么套路,却喜欢兴致来了就舞弄一番,颇能得“闻鸡起舞”的意境——有点像陶渊明抚无弦琴以寄意的气象。
古代文人,讲究琴棋书画四大雅事,要文武双全,则又添了剑术。周汝昌从小遗传音乐天赋,后来还粉墨登场当过戏曲“票友”,长大后以书法名家,绘画丹青也来得几笔,十几岁时就给人画折扇扇面,像《 红楼梦 》里贾宝玉画了画送给薛蟠作生日礼物一般。而对于剑,则特别欣赏杜子美( 杜甫 )名句“检书烧烛短,看剑引杯长”(《 夜宴左氏庄 》)的意境。他沉醉于古代书生常说的“书剑飘零”的境界——就是飘零也显得那么风流潇洒,不是一般凡庸俗物。因此,他先后买了三把剑,其中一把是龙泉剑,木头剑鞘,黄铜凿花护饰,钢与木都是本色的,剑不电镀,鞘不抹漆,不贼光刺目,挂在墙上,大红丝穗横曳,那斜悬的剑姿,让人产生一些唐人传奇中剑侠飞檐走壁的神秘美妙联想。
周汝昌其实没有赶上周家兴盛期的“富贵”,上小学时,周家就已经衰败,“咸水沽西头老周家”开的店铺,什么同和、同源、同达( 经营米粮、酱园、烧酒等买卖 ),一个一个关闭了( 咸水沽今仍有“同源里”胡同,乃周家祖辈遗迹 ),家中海船最主要的一艘名叫“登悠”的也遭遇事故不幸在海中沉没了,经济官司也败诉了。
周汝昌现年八十多岁的姨表兄孙振义,至今还经常念叨起当年周家衰败的预兆:海下各村落凡养船的人家,每到年节,几乎家家户户都在院子里用一根高杆挑起点一盏“天灯”——据说是为姜子牙准备的,年三十晚上,诸神归位,只有姜子牙无位可归,只有宿于天灯;或者是用红布制作的“大鳌鱼”—— 是一种看风旗,木头雕刻成龙头( 即鳌头 )的形状,身子部分则是一条大红布,在空中飘扬飞舞。周家的大鳌鱼制作得宏大壮丽,整匹的大红布,十几米高的楠木旗杆,远在数里地外就能遥遥地看到。可是有一年的某一天,并没有大风,大旗杆却忽然自己从中部拦腰断裂,大红布和鳌鱼头颓然坠地!
周家败落了,当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不至于到衣食不继的地步。周汝昌虚岁九岁( 1926 )才入咸水沽小学,因为他是家人疼惜的幼子,又生性腼腆怯弱,怕见生人。小学岁月留下的印象,是三件事:一是反对日本人侵略,抵制日货,反对《 二十一条 》① ,上街游行;二是闹兵荒,各种乱军败兵,一会是奉军,一会是各种杂牌军,来了就占用学校校舍,学生只有被迫放假,经常停课,一停起来就没有了时日;三是逃土匪和绑票。就这样断断续续地学习。有一年,还因为逃难而到离老宅颇远的一个陌生的小学里借读。小学阶段的学习,就这样磕磕碰碰、对对付付、七断八续地上完了。
腼腆的孩子往往是颖慧的。周汝昌从小有聪慧之誉,记忆力好,领悟力强。从小学到初中,每学期大考列排行榜,都是“铁第一”。不过这种聪明偏重于一种悟性的智能。《 红楼梦 》里的林黛玉曾对贾宝玉说:“你说你会过目成诵,难道我就不能一目十行么?”周汝昌也几乎有“过目成诵”的本事,简单的文章,读一两遍能背出一半多,难的文章可到三分之一。如一篇《 滕王阁序 》,默读三遍,就能背诵下来。上初中和高中的时候,有两次上几何课,老师在黑板上偶然“卡”住了,就叫周汝昌上来演算解答。周汝昌上了讲台,在黑板上三下五除二地列出几个式子,很快就把难题给解答了。
但说来也怪,周汝昌却很难记住一个“公历”的纪年,而只能记住“贞观年”“康熙年”等等。他平生爱诗迷词,可是对那些人人传诵的名篇却大抵只能背诵几个断句,总也记不住全篇。琴棋书画四大雅事中,只对下棋难以入窍,一旦对局定输不赢。数理化的功课虽然从小学起门门考100分,但一到高中,对那些只有“资料”、“逻辑”的课程就日益失去了热情,分数渐渐下降,兴趣也越来越淡薄了。
周汝昌在上小学时有一次“失利”:那位称赞他聪明的八堂兄周紫登曾是小学的校长兼教员,有一回为了显示自己这个堂兄弟的超常智力,把他从低年级教室叫到他任教的高年级的课堂去,还有另一个聪明学生同班的姓赵的同学,校长命令两个学生立即读一段指定的文章,给几分钟的时限,然后当场背诵给大家听。结果,赵姓同学完成了考验,周汝昌却没有全背诵出来。当然,校长八堂兄并没有表示不高兴,只是向学生们替周汝昌圆场说,他讲历史入了神,却忘记了背书。而周汝昌自己,也没有感到惭愧内疚,心想让我背高年级的文言文,深奥难懂,我死背它有什么用?
周汝昌对于“卖弄”、“好胜”、“竞争”一类场面上的“光荣”没有兴趣。他自负聪明之处是领悟能力胜过别人,比如说,一看就入,一学就会,一学就透……周汝昌的聪明让学校的教师们青目有加,到虚岁十五岁小学毕业时,当时的老校长陈先生带他去参加天津各小学举办的“会考”以“为校争光”。结果,各门课都成绩优异,谁知在一道答题上跌了跤:问日月食的“三方”位置,不知怎么一走神,给弄错了!因此失去了当状元魁首的荣誉。
1932年周汝昌小学毕业,次年考入天津市河北大经路北端的觉( 读作“教” )民中学初中。这所学校是河北省的一些先生办的,学生多来自河北和京东各县乡下,而很少有天津卫的阔家子弟。学校收费很低,十分省钱,生活俭朴,校风朴实,甚至有点“村”气。校规管理十分严格,学生对“老管儿”( 舍监 )如老鼠怕猫,到校外必须请假,擅出校门记大过,三次大过就开除。这所学校其实就是一种“读死书”的“应试教育”,没有课外读物,气氛沉闷单调。
但它也有特点,数学和英文的教育水平非常高,数学课程小代数、平面几何、三角学等都采用英文原版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