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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轻生一剑知-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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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就算他差点被自己捂死,也不肯离了大院去别处,他一踹开门,就在夜色下的一群黑衣人里扫到了秦望昭,那厮拔了刀正往东面的屋顶冲去,他也跟着掠上屋顶,窝到对面的檐上饶有趣味的旁观,偶尔甩出几枚暗器,防止那些帮倒忙的世家子弟被人砍死。 
  秦望昭熟悉练兵布阵之道,战场上冲在最前头杀敌的是兵士,站在最后头运筹的才是将帅,擒贼先擒王,他站的高,一眼就辨出站在屋顶羊角飞檐处的黑衣人是这群刺客里的头。他一跃下高树,飞速朝那人掠去,一身黑衣融在夜色里一般。 
  来袭的刺客武功都不低,并且出手狠辣不留情,像是训练有素的杀手,苗庄的护院完全不是对手,死伤不少。院里弥漫起滚滚烟火气都掩盖不住的稀薄血气,砖缝里都是蜿蜒的血迹,时不时的惊呼惨叫伴着夜鸦凄厉的啼叫,白日里喜气热闹的山庄如今是血腥恐怖。苗仁带着主院里的一群高手冲进来,将平分的局势打乱,很快便朝一边倒去,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多起来。 
  秦望昭的刀法奇快,一刀劈下来有开山裂石之势,刺客执剑,不敢与他硬碰硬,
  谢长安看见秦望昭与刺客一对掌,那人跌跌撞撞的退出好几步才借着杵在瓦片上的剑尖站住了,复又剑身回挑再刺出,使出一式精妙的挑灯望月,直指秦望昭右肩而去。秦望昭仰倒的同时甩刀去挑,将那一剑斜斜挑开压住剑身,同时左腕探出去取那人气海穴,蒙面人急急抽剑倒跃开去。 
  后来刘捕头掺进去,那人被拍了一掌从屋顶跌落下去,被奔上来的捕快拿绳捆住,押下去侯审,为防他们咬舌或是吞药,嘴里全塞上了布团。 
  谢长安站起来从屋脊一路滴溜过去,走到秦望昭身旁,一副要听老人言的模样,说道:“白问了吧?急不来的,耐心点。” 
  秦望昭不耐烦的扫了他一眼,从屋顶跳下去。他当然知道问不出来,不然早问出来了。杀手都是纪律严明且被人抓着把柄的,比起衙门里那些板杖剃刀竹夹子,他们更怕的是来自组织的报复和惩罚。可他心里却总存着些软弱的侥幸,凡事总有个万一,万一他就说了呢
  谢长安跟着跳下来,两人一路跟着压着黑衣刺客的官兵去了府衙。 
  正如谢长安所猜,仵作何先生气度不凡,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果然,两人像条扎眼的尾巴跟到了县衙门口,门口笑脸拱手相迎的,居然是身着练雀缀绣官服的县太爷。何先生指着队尾的两人对守门的官兵说别拦他们,带着人进衙。两人都是耳聪目明的,大剌剌的跟到了监牢。 
  监牢里稀稀疏疏的关押这几个披头散发的犯人,谢长安见这光景,突然垂头笑了一下,关押的犯人越少,大致可以推出这里的管理者,要么是清正廉明为民解忧的好官,要么是好吃懒做万事不管的糊涂县令。见了这位何先生,谢长安愿意相信是前者。 
  捕头将刺客带入走廊隔间分开,监牢里一时都是锁链撞击的声音。何先生坐在四方桌前,县老爷和刘捕头站在他两侧,他笑着对不请自来的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另一手翻开桌上扣着的一摞撇口大碗,提了一旁的糙沙壶倒上水,道:“两位少侠,小坐一会如何?” 
  两人对视一眼,过去坐下。秦望昭接过何先生的递过来的劣质茶水,也不挑剔嫌弃,凑到嘴边就是一大口,他放下茶碗问道:“先生认识我二人么?” 
  何先生和气一笑,说:“不认识,何出此问?”
  “不然为什么让我们跟进县衙监牢。” 
  何先生放下茶碗,看了谢长安一眼,问道:“公子真让老夫惊讶,绝技“学舌”,果然名不虚传。尊师可是大理寺少卿袁娑?” 
  大理寺少卿是从三品,这人居然直呼其名,谢长安使劲想朝廷里哪里有这么个人,他不算是过目不忘,记性绝不差,也没想出头绪来,不知这人来路如何。他笑嘻嘻的答话:“大人说笑了罢,在下江湖草莽一个,哪里攀得上大理寺卿。不过是年少生计所迫,唱戏的师傅教来的。倒是何先生,不知是如何尊贵的身份,引得县老爷都恭敬有佳啊。” 
  他这话半真半假,这门技艺确实是唱戏的师傅教的,等后来他回了平沙,知道大理寺少卿有此绝技,忙不颠的也没少翻那老头的院墙,才有了如今这等学谁像谁的功力。谢长安脸皮够厚扯谎贼利索,但凡想从他这里套话的,都会被他的谎话连篇打败。 
  何先生呵呵笑出声来,不再兜圈子,看向谢长安的目光称得上慈爱,他说:“不才何晋央,见过小王爷。” 
  谢长安这下实实在在被惊了一遭,不是因为身份暴露,而是因为,这人说他是何晋央。 
  纵使岁月无情两朝交替,天下,也只有一个何晋央。
  何晋央,西原七年的文科状元,至西原十五年,年纪轻轻就得掌刑部大权,任职尚书,为人清和,为官廉谨。上任两年后上书皇帝意欲举国巡查,惩奸除恶,被任命为钦差大臣,足有八年未回过都城,是西原高官里的传奇人物。 
  谢长安是四年前才回平沙城当王爷的,从没见过这位让人尊敬的大人,只是偶尔从大理寺、刑部那几个老头子以及赵频的念叨里听见这人的名字。可他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自己应该没露出痕迹。谢长安收起一脸的闲散无所谓,坐直了问道:“尚书大人见谅个,哥舒满失礼了。话说,大人怎知我身份?” 
  何晋央见惯他吊儿郎当的懒散样,一时被他满脸公事公办的神情逗到了,摆了摆手让他随意,笑道:“前年我回了趟都城,在太清河沿路的凉亭里同老友闲坐,有幸瞥见了小王爷的英勇风姿。” 
  谢长安歪了歪嘴角扯了个扭曲的笑,前年?太清河的凉亭?英勇风姿?他怎么记得,那时他好像是将姓赵的那群纨绔子弟一个一个的扔进了河里,还倚在岸边不许他们上来,那群软柿子在河里一边扑腾一边鬼哭狼嚎…… 
  
    
    ☆、第 24 章

  “叔,刑罚审问是您的看家本领,求你帮个忙呗?” 
  秦望昭忙以茶碗掩面,做饥渴无比的认真喝茶状,不去看谢长安谢长安那谄媚又自来熟的笑脸。在他看来,作为一个认识不到一刻钟的人,居然就厚的起脸皮有事相求,还得寸进尺的越凑越近,简直无耻到无敌了,打死他也干不出来这样的事儿。 
  何晋央风度好,谢长安鼻梁都凑到脸跟前,就差挂到他身上去了,人照样能无比淡然的端起糙茶水啜一口,笑着问句:“小王爷客气了,得看公事还是私事。” 
  谢长安支着身子挂在桌沿上,余光瞥见秦望昭那副恨不得离自己能远则远的独善其身模样,桌底下的脚就踩上秦望昭的脚背使劲碾,暗自大骂,嫌爷丢人,娘的,老子这是在用形象探消息,你还敢嫌弃…面上却笑的真诚而坦荡,直道:“大人多虑了,当然是为公事。你看,我二人被人陷害,总不能稀里糊涂连是谁陷害的都不知就走吧。” 
  “这自然是该的,王爷就是不求,我也尽力还王爷一个清楚明澈,何谈求呢?” 
  秦望昭抽出被踩的左脚踢出,正要给他一脚,就见谢长安突然站起来,对着何晋央躬身一礼不起,脸上嬉笑全不见,是秦望昭从没见过的严肃和正派。他听见谢长安说:“何叔,我不跟您绕圈子,就直说了。我爹中了蛊,想必您也知道一二,我们在找解药,而他们身上,可能就有线索。您长于审讯验伤,天下能查问出蛛丝马迹的人,您数一。您帮我查查,他们和…十二楼有无关系,成吗?” 
  谢长安垂着头,秦望昭看不见他的脸,也想不出他现在的表情,在他的意识里,谢长安就是半个不着四六嬉皮笑脸的小纨绔,整天就知道瞎乐呵凑热闹,是个无聊至极又不至于太坏的年青人。可就在刚刚,他才真切的感觉到,谢长安,他是谢安逸的家人,他关心他记挂他,如同自己一样。于是他也站起来,学着谢长安弯下脊背,说:“何大人,这是不情之请,但并不碍于公正,望您成全。” 
  何晋央看着列队一样齐刷刷排在面前的两人,挺直的脊梁弯出一个请求的弧度,却不至于谄媚,有那么点不卑不亢的影子。拿私心说话,他挺中意这俩小子,有情有义又放得□份,挺好,而且他这请求,实在不过分,案件嘛,不就在于追根究底么,杀手只是工具,握着工具的手,才是。他倒了碗水,笑着应下了,道:“坐下,和我说说十二楼的来路。” 
  谢长安几乎是瞬间直起腰,笑嘻嘻的就道谢,谢绝堵截一切可能反悔的时机。秦望昭直起腰,心里也松了口气,头一次觉得谢长安在身边,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需要厚脸皮的时候,他立刻能填上缺。 
  两人坐下,秦望昭将他这些年打听到的一切关于十二楼的消息毫不保留的说了,无外乎江湖里听来的流言,何晋央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谢长安一直无话,难得安静,等秦望昭说完,他突然开口补上一点,姿态有些迟疑,哼哼唧唧的说:“我…还听说,十二楼里,有个和容颂辞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前面重要的话说的拖拖沓沓毫无底气,到了最后那却语速陡转十分笃定,好好一则线索说成了一句废话。 
  秦望昭扭头盯他,问道:“你是哪里听说的?” 
  谢长安有些心虚的移开眼,故意去端茶碗低头喝水,蚊子说话似的小声嘀咕:“皇上的密室里看来的呗。” 
  秦望昭本来就不信他,再听一次信任又减几分,他不知哪来的一股坚定而诡异的预感,这小子在说谎。不过暂时作为一根绳上的蚂蚱,他不戳穿他,也不问,问了他也不会说。他想,等到他觉得他们熟到能够介入相互的生活该问的时候,谢长安再支支吾吾含糊其辞想做隐瞒,让他立刻滚,自己身边,不留外人。 
  何晋央应了二人的要求,说是两天后,不管有无线索,都给他们答复,若是有需要,会让人上门请谢长安前来帮忙。 
  谢长安絮絮叨叨的拍马屁千恩万谢,秦望昭规矩的朝何晋央行了个礼道谢,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监牢往回走。 
  “姓秦的,十二楼的事儿暂时落定了,苗仁那边,你准备怎么办?” 
  秦望昭目光呆呆的落在一直往前延伸的路上,越远越暗,直至视野里只能看见一片连路旁的屋舍里透出的昏黄灯光都照亮不了的墨渍般模糊不匀的黑,像极了他寻药的漫漫长路,很多时候明明能看见斑点希望的光,却照不亮路上一片漆黑无望,不知哪里才是尽头。他就在这样的路上,别无选择又毫无退路的独行了五年。 
  谢长安问了话却没得到回复,他正准备嘴贱上几句,问丰神俊朗的秦公子要不要牺牲色相去迷惑一下苗大小姐,让她助二人溜进藏书阁看看,说不定就有意外的收获。他扭过头,到了牙关的戏谑就说不出来了,他慌忙磕住牙板卡住,要是来不及,他得捂住嘴。秦望昭素来面无表情但特别坚毅的侧脸,被这清冷寂静的夜晚晕染上凉意似的,落在他眼里,添了白日里没有的落寞孤寂,他就觉得,秦望昭此刻,一定很伤心。 
  秦望昭显然是沉浸到思绪里去了,谢长安弄出咔的一声牙齿相击的脆响,都没能把他拉回神,微歪着头一副呆样。 
  谢长安无人说话,比起漫无边际的漆黑夜色,他更愿意盯着秦望昭的侧脸,好歹是顺眼的。于是他胆边生恶胆,拿帮席公公选美人宫女的眼光将秦望昭从发旋看到下巴,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挑不出刺来。嘿,真是奇了怪,容锦那样出众的美男子,自己还觉得人家身上有股怪异,怎么落到这厮身上,自己就啥意见也没有了,真是劳心伤神想不通。 
  两人静静的走路,一个心事重重,一个心怀鬼胎,倒也是难得的安宁和气。 
  秦望昭终于回了魂,他扭头想问谢长安刚说了什么,就撞见两只几乎是闪着绿光的眼珠子里满是纠结和不解,见自己看他,立刻心虚无比的撤开了。神神叨叨,形容猥琐,他做了个简短评价,开口问他刚说了什么。 
  秦望昭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从不会关心旁人的神情行动,更加没有长短可论,可他开始无意识的贬低谢长安。可见谢长安在他这里,悄无声息和路人分了界,半脚踏入他心里认可的地盘。 
  
    
    ☆、第 25 章

  即命案之后,苗庄又见血光。整个庄里忙乱无比,又是搓拾烧掉的纸糊窗户,又是清扫打砸的瓦片和瓷件儿,还要照看被误伤以及战伤的武林人士。庄里的小厮和丫鬟们脚底生风的满院子奔来跑去,忙的不可开交,只恨没有生出四条腿跑出两倍的速度来。 
  往后的比武场次是没法按时举行,只能延期押后。可能是受了突袭有了阴影,各厢房的来客大都闭门不出,偶尔串串门,也只在邻里对门,规矩安分又识趣,给苗庄主省了不少心力。当然也有不怕死又闲不住的,如谢长安、何万里之流。 
  何万里本来要拉叶清蟾和江明时去找谢长安探讨一下刺客的来路,谁知叶清蟾这头扎进酒香里,江明时那头扎进书堆里,谁也不理他,他找不到知己,自己一个人溜了出去。他兴匆匆的摸到秦望昭的房间敲了半天,也没见人来开门,两人都不在。 
  此时,何万里心心念念的知己谢兄,正装出一副翩翩贵气佳公子模样坐在苗小妆的闺房里,手里端着小丫鬟送上的雨前茶,目不斜视的喝茶,耳朵却竖的堪比兔子,秦望昭和苗小妆的对话,他是丁点不露下,连同语气。 
  秦望昭不爱拐弯抹角那套,坐下就直说来意:“苗小姐,我想进贵庄藏书阁,请你帮我。” 
  苗小妆脸上的笑意,在门口见到同行而来的谢长安僵住之后,到了现在是彻底的消退。她寒着一张俏脸,疏离客套的说:“秦望昭,你我约定尚未奏数,我没有理由帮你,小葵,送客!” 
  秦望昭居然不纠缠,他站起来,无比坦荡的看着薄怒的苗小妆,诚恳的说道:“那我自己去,谢谢你这段日子的照顾。” 
  他说完不耐烦的撇了一眼屁股仍钉在凳子上的谢长安,怎么的,不想走了?那你待这吧… 
  他转身就往外走,谢长安忙不迭的蹦起来,对着咬着唇的苗小妆歉意一笑,柔声说了句打扰,去追秦望昭。
  谢长安想,他这小舅真是朵奇葩,和玲珑心肝的李艳疏是两个极致,那人心思剔透聪慧过人,带出来的弟弟,脸面摊的像木头,心里更是像石头。人姑娘明显是爱慕他,他不是故意视而不见,而真是不通人间□,这傻缺。只是可怜了人正派姑娘苗小妆一腔的似水柔情,全数浇在了寸草不生的冷硬石头上,没法浇开一朵情花了。他拿头做赌注,不出这院子,苗小妆必然会追出来。 
  果然,秦望昭前脚不到角门,后头跑步声就近了,谢长安的项上人头没人想要。苗小妆追上来,喊道:“秦望昭,你给我站住。” 
  谢长安耸耸肩,拉住秦望昭,深觉自己不去当算命的,真是埋没才能。 
  三人重新坐上桌,依旧是刚刚的位置,连茶碗汤水都是现成的。苗小妆情绪很低落,她叹了口气,将自家藏书阁门口梁上书架里的机关都细细说了,越说头垂的越低,不再看秦望昭。 
  秦望昭认真的记下,见苗小妆这样,心里突然就生出些不忍。这是个难得的好女子,她的心意自己也明白,命里注定这是个坏透的时机,他活着的全部,都是为了救醒谢安逸。对于苗小妆的付出,他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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