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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最后一个神嗣-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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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已经不似两天前的高亢清亮,因为用尽了力气而沙哑又虚弱,却仍然执着着一声一声,听来似是声泪俱下的绝望,令人揪心疼痛。
  “夭年!夭年!”那人影骑在马上绕着青色的城墙一边向前缓缓行走,一边呼唤着这个名字。
  “陛下!”独孤休看得心酸,策马狂奔追上,“陛下,休息一下吧!天就要亮了,莫太靠近城墙……”
  他的声音停下了,因为目光落实在了面前的那个曾经威严而无情的男人身上,瞧见他一头似是黑色绸缎一般的长发,因为绝望而愁思一夜变白,眼眶深陷,面颊消瘦,二十五岁的年轻君王就在这短短的几日瞬间老了十岁一般。
  “陛下……您的心意,他一定能感受到的……”独孤休策马于其身侧柔声劝慰道,“没有任何鲜风主坏消息传来,便是说明他性命暂时无虞……陛下,操心伤身,请一定保重龙体……”
  “夭年!风夭年!”重烈用尽全身力气嘶哑高叫着,已经完全沙哑的声音如野兽一般不成人声,他低下头捂住自己的脸颊,终因连夜未眠体力不支而从马上晕厥了过去,软绵绵跌落在地上。
  
  “重烈……”风夭年睁开眼睛瞧着已经烧至尽头的蜡烛,如同暮年的老人一般泪水纵横,目光昏昧。
  “夭年,你醒了?”一旁撑着头陷入浅眠的左延听见动静睁开眼睛,欣喜若狂,“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风夭年定睛瞧着左延,已有近一年未曾见过,他憔悴了许多,消瘦了许多,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英武郎将,更是多了些许沧桑的意味,“你不是在地牢?我们这是在哪……痛!”他因为微微动了动身子而觉得浑身抽痛,下方更是撕心裂肺一般,疼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你已经安全了,我们回家了!”左延握住夭年的手柔声道,“这里是鲜风的冠霞城,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就一起回鲜风都城,回你的养年殿……”
  “鲜风?”夭年眯起眼睛苦思冥想,却完全不记得究竟发生了什么,记忆仍然停留在被宫人棒击打晕在奉仙宫外之前,“我明明之前还在敖烈……我是怎么来的?为什么冠霞城重归鲜风所有?”他不断整理思路,“是重烈么?是他让我回来的?”
  “他是让我们灭国的敌人,夭年!怎么可能会轻易放你回来,怎么会轻易将鲜风国土拱手让出?”左延低吼道,只觉得心中烦乱,为何他连自己的身体一样都未曾发现,一心一意只想着那个男人的好?
  “那是我们强突而出?重烈怎样了?”夭年心急刚想起身却只觉得下方剧痛再一次传来,这种感觉过于强烈和锥心,让他终于意识到身体的异样,心中一凉有了很不好的预感,“我……怎么了?好疼……”
  他伸手想揭开盖在身上的被褥,却被左延一把抓住,“别看……”左延低沉着声音哀道。
  夭年又怎是轻易听劝的人,另外一只手撩开了被子,目光便落在了残缺的下方,整个人如同瞬间石化一般,似乎连心跳也停止一般,血液都凝固了。
  “怎么会这样?”夭年捂住嘴缩起身体,“我一定是在做梦……”他因为惊恐而大力挣扎起来,疯狂用拳头捶打自己的身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却因为疼痛而嚎叫颤抖不止。
  “夭年,你需要静养,夭年……”左延瞧着他这般模样心痛万分,一把按住他的身子压在床上,迫使他不能再进一步伤害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夭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为什么我会发生这种事情……”夭年因为疼痛和绝望而泪流不止,头脑一片空白,“重烈在哪里……他在哪里……?”他捂住脸不断重复这句话,此时此刻他的世界崩溃了,碎裂了,“重烈,你在哪里……”只留下了那个看似孤独却令自己温暖和宽慰的身影在自己的脑海中,扩大成了坚固不催的雕塑。
  
  邀月阁之中仍如往昔一般宁谧而无人打扰,由于虔妃不喜人伺候因而旁人皆远离了她的居所在外围打扫伺候,一切近身事务都由虔妃从中郎将府上带来的贴身丫鬟打点。
  “小姐……这孩子看起来似是不行了……”丫鬟低声道。
  “有没有传书给哥哥?”独孤虔贴身抱着那早产的女婴,幸好自己发现皇后加害若妃,虽然若妃命丧黄泉,却得以有忠诚于陛下的太医协助,将腹中幸存的孩子及时弄了出来。
  但毕竟早产一月有余,加之母体先亡孩子窒息已久,出生之时连啼哭也不会,这几日更是身体反复,看似奄奄一息难有回天之力。
  “两天前就已经送了,估摸着今天少爷应该能收到。”
  “得快点让他们回来,听说若妃死后产子的事情已经被皇后发现了,不出多久应该就会找到这邀月阁……”独孤虔瞧了一眼怀中安静的婴孩,“趁着天还没亮,我们现在就去陛下的跃龙殿,那里应该比这里更安全!”
  
  独孤休瞧着青鸟传来的书信,素来冷静的他此时此刻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决定。
  身边陛下仍然在昏睡,清晨之光落在他疲惫不堪的脸上,似是一个已经不堪重负的身躯,再也经受不了任何打击。
  玉城公则因重伤心肺在受伤就近的城池之中接受治疗;而这边风夭年□已断,如今更是生死未卜……
  已经承受了心爱弟弟重伤,心爱男子受折磨的双重打击,如今再将后宫剧变,皇后携司马一族残余势力杀了若妃并全力搜寻其早产的孩子之事告知,不知道对陛下来说会是如何的打击?
  独孤休攥住手中的小小竹简犹豫不决,这是他此生最为纠结而烦躁的时刻,举步维艰。
  “我怎么睡着了?”重烈从熟睡中惊醒,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被移至了一里之外驻扎的敖烈军中,身边的独孤休看似目光闪烁,正往袖内藏着什么,“那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只是军报而已,鲜风境内反叛军正在逼近冠霞城,前来援助。”独孤休撒了个谎将宫中之事瞒下。
  “不要阻拦那些援军。”重烈扶着树干强撑着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站起来,“或许里面有好的大夫……”说着便要重新翻身上马。
  “陛下!”独孤休拉住重烈的衣襟摇头道,“仅凭您在城下呼唤,鲜风主也无法听见,为何不养精蓄锐,再想法子?”
  “我还有法子么?”重烈苦笑,远眺着那守卫森严的城池,“我已经被逼入绝境了,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若上天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不会攻占鲜风,绝不会伤他血亲,绝不会……”
  “陛下……玉城公现在栖身铁马镇,亦情况危急……属下知道陛下心中定然也挂念异常,却因为鲜风主如今音讯全无而无法脱身,不如……让属下前往照料?”独孤休扯谎道。
  “也好……”重烈点点头,颓然道。他已经心力憔悴,亦无法再发现独孤休话语中的恍惚。
  “那陛下千万别贸然行动,鲜风主定能吉人天相!”独孤休拱手拜别。
  “走吧……”重烈挥挥手,“等重雅醒了,告诉他,我这个做皇兄的,对不起他……”
  “陛下保重!”独孤休瞧着一头白发的重烈,心中无法真正将其放下,他如今需要自己在身边守护安抚,可宫中之事更需要自己去救援处理,否则……必会成为陛下心中最大的遗憾。
  他只得狠了狠心,扭转头去不再看那哀痛至深的敖烈主,跨上白驹便向着敖烈都城的方向飞驰而去。
  




78

78、第 78 章 。。。 
 
 
  独孤虔和丫鬟小梅摸进跃龙殿之时已是正午时分,陛下不在守卫并不森严,便乘着换班疏忽之际推开了空无一人的鳞屋大门。
  白凤鸟扑打着翅膀惊恐瞧着来者,半晌觉得并无威胁才停歇在树枝之上梳理羽毛,偶尔一两声鸣叫脆亮清丽,竟扰得独孤虔怀中的婴儿微微动了动眼睛。
  “我听哥哥说,这屋子里面有个密室,曾是陛下囚禁鲜风主所用,小梅我们好好找找。”独孤虔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扶着笼子和墙壁慢慢挪步,一点一点蹭着墙上任何的微小物件,希望可找到密室的蛛丝马迹。
  顺着鳞屋走了大半圈,独孤虔便瞧见了那曾应为神龛的位置,端端正正放上了赤帝的檀木雕像。独孤虔瞧着敬畏,双手合十心中祷告,许愿神明可帮助怀中婴儿度过难关,心神肃穆之下竟突然觉得蓦然一惊,便想到那敖烈主本是并不敬畏鬼神,更曾在国内挑起制约赤帝信徒的镇压,而如今在卧房之中放置了这一枚赤帝雕像,或并不仅仅是对风夭年的尊重,还有其他深意。
  便心中祈求神明宽恕自己的无礼之罪,伸手便尝试着扭动那尊雕塑。
  雕塑下方麒麟座果是松动,向右旋转半圈一侧的墙壁便轰隆打开,露出其中密室器具用品一应俱全。
  “小姐真聪明,居然找到了!”小梅还在旁边胡乱摸索,瞧着轰鸣打开的密室欣喜若狂慌忙跑来查看,“没想到里面居然如此整洁舒适!连一点灰尘都没有!”
  “这里一直都只有陛下亲信的几人知晓的地方,”独孤虔感叹道,“如此干净整洁必是陛下日日前来亲自打扫……明明是一对有情人,却闹得如此这般地步……”
  “小姐,还是先想想我们自己吧!别唏嘘陛下和鲜风主了,我去外面拿点吃的,我们便在这里栖身些日子!”小梅说道便将独孤虔安置好,自己走出暗室准备再偷偷摸摸出去。
  不想还没走两步,便听见了屋外有巨大的动静,似是兵士向着这边而来,白凤鸟更是受了惊扰扑打翅膀飞旋鸣叫起来,显得极为恐惧不安。
  那脚步声鼎沸之中,亦能听见司马珏的命令呼喝之声,显然他们已经搜索过邀月阁,并发现了虔妃逃跑之事,此次大肆前来跃龙殿搜索,显然是不将小姐找出誓不罢休的意味。小梅环顾四周并无躲藏之处,又瞧着那密室敞开的大门,看见独孤虔正循着声音一瘸一拐踱步而出,心里一横便顺手扭转了那赤帝雕塑,轰隆隆一阵鸣响,独孤虔诧异的表情便被完完全全挡在了墙壁之后。
  “小姐!保重!”小梅咬牙下了横心,推开窗子便从另外一面爬了出去,故意弄出了很大声响,将那一群搜寻的人引向了别方。
  
  独孤休赶回敖烈王宫已是一天一夜后的清晨,马不停蹄连夜赶路,连座下白驹亦无法支撑,刚刚下马便倒地气喘无力再爬起。
  这马儿已经陪伴自己六年之久,身经百战亦是脚力非凡,这般瞧着它躺倒在地睁着眼睛瞧着自己的模样,煞是心疼,更有些不好的预感,仿佛阴云一般笼罩心头,压的自己心头沉甸甸的,嘱咐人好生照料,便冲入了王宫后宫院落。
  点绛阁自是一片狼藉,短短几日便一副惨败冷清的模样,偌大庭院空无一人,转而奔入邀月阁亦好不到哪里去,虽然宫人仍在,却畏畏缩缩无人知晓虔妃和小梅下落,只是颤颤巍巍收拾着满地残局,一副惊恐不安的模样。
  独孤休觉得心急如焚,显然皇后已经发现妹妹藏匿鲜风主骨血之事,他按耐着烦乱的心绪苦思冥想,终意识到这皇宫深院之中,还有一处地方是妹妹可藏身之所,便急匆匆向着鳞屋的方向狂奔而去。
  天色仍然晦暗,跃龙殿洁白的大理石路面便如同落雪后一般散发着莹莹的光芒,独孤休火急火燎向着鳞屋方向赶,尚未踏上台阶便被横在一侧的什么东西绊倒在地上。他定睛一看,竟是一已然毫无生气的尸体,身形熟悉服饰更是眼熟,蹲下来一把翻过,竟然是侍女小梅,咽喉被割断,鲜血早就流干,双目却仍是圆睁不闭,显然仍有心事未了无法放下!
  “虔儿!”独孤休心里蓦地一凉,只觉得双腿发软瞬间有些脱力,小梅是妹妹的贴身丫鬟,从小到大形影不离,如今就这样惨死在鳞屋门前,只怕是妹妹也凶多吉少,但心中仍是不敢深想,便抱着那最后一丝希望连滚带爬冲进了鳞屋,也未曾点灯照亮屋子,径直就冲向了神龛那边,伸手旋开了那暗门的机关。
  墙壁轰隆之声在整个空荡的鳞屋之中响起,旋即竟火光四处点亮,司马珏的声音便在身后冷冷传了过来,“我们搜寻了整整一日,竟不知那奥妙在神像之上,多谢独孤中郎明示。”说罢,那些潜伏在暗处的弓箭手皆持弓而上,眼见着便拉弓张满,对准了那轰隆隆逐渐展开的暗室内部。
  独孤虔原是躺在床上浅眠,听着密室门竟然被突然打开,惊坐起来瞧着门外,眼见着火光明亮之处竟是数个严阵以待拉满弓的侍卫,便知是冲着自己和怀中婴儿而来,想也不想便俯身弯腰护住了孩子。
  “射!杀了那个孽种!”司马珏吼道,声嘶力竭。
  独孤休眼见不妙飞身抽剑上前,身体挡住门洞,剑舞若流星碎雨一般将周身团团包住,屋内铿锵作响,箭头皆应声而落未能伤及独孤休半分。
  司马珏自是不会善罢甘休,喝令侍从上前围攻,独孤休死守门洞,却无奈以多敌寡,虽不令敌手伤及自己半分,却也难阻他人从防守空洞之处钻入暗室,便只得退至暗门暗室之中,以身体挡住独孤虔和孩子,以求争取更多生机,却无奈护住二人远比单独拼杀来的顺畅,那些平素无法与自己抗衡的兵士亦在自己身上割裂出了伤痕。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了近侍卫队的喝止,“住手!怎可在陛下寝宫如此放肆!”
  众人停手皆面面相觑,近侍卫虽无法对皇后进行确实的干预,但从兵力上来说却是压倒性的制约,更何况近侍卫军本就是偏向独孤中郎将的,此时此刻出手定是为了援助中郎将而来。
  “放肆?”司马珏冷笑道,“作为后宫之主,我只是为了陛下灭杀孽种,肃清后宫而已!你们这些近侍卫军怎能拦我!”说罢便抽出旁人手中刀剑,向着独孤休而去。
  “你若伤他,陛下必不饶你!”独孤休威胁道,“皇后应知道此婴孩究竟是什么身份。”
  “不饶我又如何?”司马珏有些疯癫笑了起来,“风夭年是我所伤,陛下迟早会查出事实真相,我早已破釜沉舟,不为在后宫之中取得一席之地,只为了让那负心男人也尝到至亲至爱死绝的痛苦!”
  说罢,提起剑柄便向着自己的咽喉刺去。
  独孤休未想她竟在自己面前自裁,撂下手中利剑伸手便要阻拦,却不想司马珏根本只是虚晃诱敌,趁着独孤休一门心思营救自己之际,反手便刺向他的胸口,那速度虽并不快,力道也并非巨大,却由于距离太近而无法反抗,独孤休便眼见着那刀柄戳进了胸口,熟悉的疼痛瞬间传来,却再也不似当时陛下的手下留情,只觉得心间冷冰冰的,如同灵魂瞬间被戳穿一般,有一种骤然崩裂的错觉。
  司马珏抽出剑身,瞧独孤休已疼得浑身无力,向着床上蜷缩惊诧的独孤虔而去,“我只要这孩子的命,你别拦我!”她说着挥刀而下,却只瞧着眼前有人飞奔而来挡在独孤虔身前,剑身利刃落下之处,深深插入了一具血肉结实的身躯之中。
  “哥!”独孤虔尖叫出声,搂住刀柄几乎全部没入身子的哥哥,死死阻止司马珏再抽刀相向。
  “皇后您有权……生杀后宫,却……怎能……迫害……朝廷重臣……”
  “皇后擅杀朝廷重臣乃是重罪!”身后近侍卫亦反应过来,迅速制服那些仍蠢蠢欲动的兵力,上前检查独孤休的伤势,却发现胸口血流不止已然戳破脏器,而身后刀柄更是没入后心窝,只消抽出利器独孤休便必然命丧当场,“中郎大人……”兵士嚅嗫嘴唇已然不知所措,心头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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