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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望断江山-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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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袭,除了最后关头打消了取其性命的念头之外,这一切都早在他头脑之中预演过数百遍之多,依旧无十成的把握能够成功实施。
  不过,对于他这个赌徒来说,五成便已经够了。
  那一刀看似凶狠,刺入时却避开了大血管。伤势虽然不轻,倒也不会置人于死地。没有时间耽搁,莫云笙迅速将身上沾了衣衫脱掉,将为求逼真而特地划伤的左臂草草包扎了几下,带上军刀与腰牌,匆匆离去。
  今晚郡守在东院摆宴,着实帮了莫云笙一个大忙。虽说陆啸赶回来的时间也随之缩短,但整个府邸的所有下人都去了东院忙活,却给了他无需收到盘问和怀疑目光的机会。路线早已记清,他轻车熟路地到了马厩;蹑景见他来了,很亲热地舔了舔他的手。莫云笙却没心思哄它,一拽缰绳,朝着就近的角门而去。
  将腰牌给老门房看了眼,对方看到他腰间带刀,面色阴沉,早已心下惴惴,哪里敢多问几分,确认了腰牌是真的后便忙不迭地跑去开门。
  那门房上了年纪,老眼昏花,自怀中掏了串钥匙出来,对着烛光辨认了半晌,这才找出是哪一把。莫云笙站在那里看他动作,面上毫无表情,内里却已心急如焚。
  听得咔哒一响,门锁已开,此时身后的庭院突然起了一阵喧哗。莫云笙精神早已紧绷到了极限,眼看着角门开了半扇,便一把抢上前去将门拉开,牵着蹑景出去。故作镇定地走了几步,待过了转角便再无法按捺心中焦虑,翻身上马狠狠一鞭,朝着最近的一扇城门狂奔而去,将越发逼近的喧嚣都抛到了身后。
  他必须快,必须赶在陆啸或者郡守发布封城令之前离开安阳城!
  此时已快到了宵禁,街上几乎没了行人,莫云笙一路纵马倒也迅速,不多时便到了南城门口。最后一批出城者已经放行,暮鼓也在此时敲响,城门眼看着便要关闭!
  情急之下,莫云笙也顾不得会引人注目,举起腰牌高喊道:“陆帅有军令送至淮水关,速速放行!陆帅有军令送至淮水关,速速放行!”两声喊罢,一人一马也已到了城门之前。
  那城门已合上大半,余下的空隙恰好可供一骑通过。关城门的士兵听了他的叫喊,早已停了动作,莫云笙勒住缰绳,冷着脸驱马上前,将腰牌亮了出来,故作出一副满是不耐烦的腔调道:“看见了就快些放我通过!”
  这些守城兵早在看到了他腰间玄韬军的制式军刀便已
  相信了几分,再看莫云笙一副“耽误了军令你吃罪不起”的架势,哪里还想得到去多做盘问,当下便立刻让出路去,还将城门又开大了些。
  城外是一片旷野,不远处便是淮水城关,越过那一道天堑,对面便是南陈!莫云笙心中雀跃,正要策马而出,却忽然听得身后一声厉喝:“拦住他!!”
  悚然回头,自自己来时方向,几骑飞奔而来,眨眼将至。为首的是一匹高大黑马,马上那人不是陆啸,又是谁人?
  来不及去细看那人此时面上会是何等表情,莫云笙狠狠甩了下马鞭,在守城士兵依旧发愣的时候,猛然冲了出去。
  陆啸道了城门口时,莫云笙已在一百步开外。男人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凌厉阴沉,近乎有些狰狞。他眼睛盯着前方那个身影朝着与淮水关大相径庭的方向渐渐跑远,口中对守城的兵士冷冷道:“把弓箭给我。”
  四下一片开阔,耳边风声呼啸,安阳城已被抛到了身后,山峰近在咫尺。终于逃离北燕重归故土,莫云笙胸中溢满了狂喜,几乎想要纵声长啸。
  心神刚刚松弛下来,便听到身后传来空气被撕裂的尖锐爆鸣声——
  下一刻左肩被洞穿,巨大的力道带得蹑景都向前踉跄了几步,这才复又跑稳。旧痛新伤在瞬间一齐发作,痛得他几乎要昏厥过去。莫云笙颤抖着伸出手,握住自前方穿透出来的半截箭枝,狠狠一拔。鲜血四溅。他望着手中那支殷红尽染的鸣镝,嘴角上挑,露出了一丝惨笑。
  不过是一支示警的鸣镝,那人都能使出这么大力道来,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除非天下一统,否则他与陆啸之间永远横亘着一道无法跨越沟壑……么?
  天下一统之时,只怕那人会亲手杀了自己吧。
  那便杀吧,他莫云笙从南陈到北燕,仅有的几件东西早已被剥夺得半点不剩,在丧失了一切之后,是陆啸将他捡了回去。他无法放下心中的执念,那么当这执念了却之后,便把命赔给那人又有何妨?
  我以这条命做一把倾世豪赌,若是能活着跨越这深山回到南陈,必将入朝堂,登高位,执掌权柄,然后,让北燕与南陈百多年来的宿怨得以终结!
  是生,便与你并立天下;是死,也要成就你勇烈侯北燕骁将的不世名声!
  断成两截的弓自手中滑落,陆啸垂眼望着自己被弓弦割得鲜血淋漓的手指
  ,默然不语。
  周围死一般寂静,无人敢说话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人一马渐渐没入密林夜色之中。
  “莫云箫受了重伤,没有药也没有干粮,想要一个人跨越高山,必死无疑。”半晌,男人抬起头来,语气平淡,一如往常,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张喜前去淮水关传令,搜山三日,其后无论结果如何,即刻停止。”
  “……是。”那名叫张喜的亲兵领命,策马朝着淮水关方向飞奔而去。
  陆啸调转马头,面对身后众人。两旁火把照耀之下,他神色平静,一张脸却是惨白得吓人,嘴角微微渗出些血迹。“今日之事我自会向皇上请罪,如何责罚,都由我陆啸一人承担。”说罢,也不去看周围人神色各异,一扯缰绳——
  朝着与莫云笙全然相反的方向,径自离去。
  第三卷《北逐胡虏》完      
  作者有话要说:第四更~~~~
  咳咳,这文真是HE,真金白银的真!
  最近在谋划新文,想在寒假开坑,而且最后一卷也要好好规划一下。因为以上种种原因,今后更新会再度不稳定起来,但是保证至少周更,可能周两更,再多……就不要想了。
  想养肥的姑娘们大可养肥,俺不介意的。
  话说接下来你们是想看外传还是正篇?想看哪个的人多我写哪个,如果平手就抓阄,如果根本没人理我,我,我……我就坑!T^T【那是不可能的】


    ☆、第四十八章 宁王

  昌乐二年的最后一场冬雨,下得又密又急。已近年关,又是临了宵禁的时候,献阳城的街上早早冷清了下来,只有三两个行人躬身缩背地低头往家里赶。老更夫披着破棉袄站在房檐下,两只手拢在袖子里,依旧冻得直打哆嗦;他仰脖闷了一口腰间葫芦里灌满的烧刀子,看着那辆自御街而来的深色马车匆匆而过,拐进了号称“左右王爵,对门公侯”的永顺里。
  原本挂在府门之前的两盏灯笼被风吹得东摇西摆,只得取下。四下黑沉沉的,只有门前还有点亮光。一身蓝衣的年轻女子左手打伞,右手提了盏小巧的琉璃宫灯,神情有些焦急,来回踱步;见那马车来了,微蹙的双眉这才舒展开来。疾走几步迎上前去,刚要说话,却被那驾车之人拦住,低声道:“太医开了方子,王爷临走前刚服下,怕是现在正睡着。”
  女子一怔,面露忧色:“可是旧伤又犯了?”
  驾车人颔首,正要说话,却听车厢内那人率先开口,声音还带着些刚醒时的朦胧沙哑:“蓝绛,何事?”
  女子忙垂首道:“王爷,匈奴左谷蠡王酉时便来了,正在前厅由骆先生陪着说话。”
  “左谷蠡王……”男人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一别七年,也该来了。”话音未落,车帘已经掀开,蓝绛低呼一声“王爷外面雨大”,连忙上前举伞。
  那人披着件黑色大氅,身形修长而略有些单薄。年纪大概在二十五六左右,眉眼五官秀美精致,却被左边眼角一道寸许的浅淡刀疤破去了阴柔,平添了几分冷肃。“高涉,”他解下腰间玉佩递给驾车人,“拿着这个到礼宾馆安排,明日我亲自去找鸿胪寺卿。”
  驾车人接过玉佩应了。男人不再多言,转身向王府之内走去。蓝绛在旁边跟着,抬高宫灯照亮;大门上方的匾额被灯光一晃,“宁王府”三个烫金大字一瞬间亮起,转眼又没入沉沉夜雨之中。
  对于苏勒来说,南陈的冬天比起草原的冰封数月来说并算不上什么,但这下起来便没完没了的大雨却是着实讨厌,滴在身上都透着股阴冷的寒气。此时坐在宁王府正厅舒适宽大的座椅之上,怀里还捧着个精致的手炉,虽然已经在等了一个时辰,对面坐着的这个名叫骆衡的南陈人对答又是滴水不漏,套不出任何信息,他的心情也还不算太坏,只是长途劳顿的疲倦感有些恼人罢了。
  他正在走神,余光却瞥见那名叫骆衡的年轻人站起身来,向着门口方向一揖,口称“王爷”。苏
  勒顿时精神一振,知道正主终于到了,也跟着站起身来,以草原的礼节行了个抚胸礼:“苏勒拜见摄政王殿下。”
  “七年不见,左谷蠡王可是别来无恙?”前方传来的声音和缓平易,仿佛多年不见的好友一般亲切自然。这与想象中大相径庭的反应令苏勒一愣,也顾不得有些失礼,当下便抬起头来。
  就算是七年前他与这人也仅是匆匆见过几面,依稀记得对方生得漂亮,这点倒是不曾变过;只是这嘴角噙着笑意的样子,却和记忆中那个被俘时冷冷反问自己的少年实在相差太多。
  莫云笙将脱下的大氅递给身后的蓝绛,对骆衡轻声道了句:“怀卿辛苦,先下去吧。”随即便向着主位走去,一边对苏勒轻描淡写地解释,“皇上吵闹着不肯安寝,本王留下哄了哄他,故而回来的晚些,让王爷见笑了。”
  某个猜想得到了证实,苏勒心中又多了些底。待骆衡与蓝绛都退下,厅内只剩下他与莫云笙二人后,便开门见山道:“大单于这次派我到南陈来,为的是什么,想必摄政王已经知道了。”
  莫云笙慢慢旋转着手中的茶杯,也不抬眼,岔开了苏勒的话道:“本王听说,当年的战事最后是不了了之了?”
  苏勒眼中闪过一丝不满,耐着性子点头道:“是。大单于听说了……淮水关的事情之后,便带着部落趁着雪还不大的时候向草原内迁移,来年开春时玄韬朔北两军齐发,只是扑了个空。”
  莫云笙动作一顿,顺势将茶盏放回旁边桌上,漫不经心、甚至带着一丝揶揄地道:“这也算是被北燕逼着远遁了。如此耻辱竟能隐忍七年不发,呼衍单于真是好耐性。”
  左谷蠡王这下子有些动了火气,忍不住反唇相讥:“哪里比得上摄政王曾经!”
  莫云笙却不动怒,身体后靠十指交扣放在膝上,悠然道:“卧薪尝胆,未尝不是坏事。若非当年在北燕几经波折,本王又如何能坐在今天这个位置上。”他话锋一转,转瞬间又是一副谦和诚恳的模样,和先前的怠慢判若两人,“王爷既然来了,就表示大单于已经有了计划,本王洗耳恭听。”
  他这般说了,苏勒也不好再计较什么。自怀中拿出一封贴身放着的信件,递上前去。莫云笙接过拆封,细细读览,目光随着字迹上下移动,神色却是平静,看不出半点反应。
  苏勒等了又等,莫云笙终于将信纸放到一旁,指尖在扶手上无声轻叩。“那西楚
  代王,可是足以信任?”
  “西楚亡国才二十年,还有不少想要复国的前朝遗臣。一直以来没有动静,不过是因为忌惮玄韬军与勇烈侯,如今陆啸被贬为庶人,软禁在陆府之内,这么多年都不曾官复原职,他们自然心思也活了起来。”
  手指的动作在听见那个人的名字时骤然停顿,莫云笙垂下眼帘,淡淡道:“既然如此,本王便放心了。大单于之规划甚合本王心思,此事便如此商定了吧。”
  苏勒终于松了口气,欠身行礼:“多谢摄政王。”
  莫云笙笑道:“南陈与草原将是世代盟友,左谷蠡王何必见外。三日后便是除夕,宫中将举行国宴,王爷可要赏光啊。”
  苏勒一怔,连忙婉拒:“路途遥远,我还是尽早返回的好,更不敢打扰皇帝。”
  “正是因为路途遥远,若我南陈不尽了礼节,岂不是要失礼数!”莫云笙一口否决,“本王已派了人去礼宾馆安排,明日自会有鸿胪寺官员前往。至于皇帝那边,”他弯了弯嘴角,“本王知会一声便是,断不会有什么麻烦。”
  苏勒看了他神情,心中忽然一动。当下也不再推辞,躬身谢道:“既然如此,就感谢摄政王了。”
  看这副样子,传闻中这位宁亲王在朝中说一不二的事情是真的了。这次南陈国宴,兴许能看到些有用的东西也说不定。
  看着高涉与苏勒二人慢慢隐入风雨夜色之中,莫云笙面上的笑容也随之一点点敛去,最终又复回到往日惯常的淡漠。“怀卿可是歇下了?”他问身后侍立的蓝绛道。
  “婢子来时,骆先生房中的灯还在亮着。”
  “传他来澄明斋见我。”莫云笙下令,向书房行去。才一转身,左肩处却是钻心地一疼,痛得他不由得闷哼一声,“再去烧些热水,取两块帕子来。”
  蓝绛脚步骤停,有些担忧地道:“王爷,二更已经过了,您今日忙了整天,先歇歇吧?”
  “不妨事。”莫云笙此时已经缓过劲来,摆摆手道,“让怀卿……一炷香之后来见我吧。”
  当骆衡跨入书房之内时,见到的便是莫云笙躺在摇椅之上,闭目熟睡的样子。他已脱了去皇宫时所穿的那一身亲王朝服,换上了一身便装;领口敞着,左肩上敷了块热腾腾的帕子,未被全部盖上的狰狞疤痕一直延伸着没入衣内。年轻亲王的脸色在烛火照耀下有些苍白,眼下有
  浅淡的阴影,显得格外疲惫。骆衡没有出声吵他,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当年他名落孙山、身无分文,穷途末路之际被莫云笙收留下来。那时的骆衡只惦念着有口饭吃有份事做便是足够,哪里想得出有朝一日也能轮到六部大员笑容可掬地称自己一声“骆先生”。云泥之别,不外如是。
  彼时的宁亲王刚刚加冠,外表还未脱去少年的青涩轮廓,行事却已经老练得令他吃惊。一晃五年,他随着莫云笙创赤水军,平藩王叛,镇压宫变,诛杀谋逆的前朝太尉秦彧,看着莫云笙一步步踏着敌人的尸骨拾级而上,从一个受人摆布的傀儡逐渐蜕变为权倾朝野的摄政亲王。
  做事狠辣果决,对人淡漠疏离,莫云笙在一场场血与火的斗争之中蜕变得越发成熟,却也越发高不可攀起来。这样随意甚至于显露出些许脆弱的样子,却是已经极少见得到的了。
  炉中一片木炭炸裂,发出轻微的爆鸣声。莫云笙惊得突然睁开眼,目光还未聚焦起来,猛地起身,手向前伸去像是要抓住什么:“陆……”
  刚吐出一个音他已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猝然收声。带着些微歉意,莫云笙向骆衡笑了笑:“让怀卿见笑了。”
  “王爷近日劳累,还是早点安歇吧。匈奴之事并不急于一时,三日后的祭天大典,万事还要王爷过问。”骆衡诚恳劝道。
  莫云笙摆摆手,将失了温度的帕子揭下来,抛入同样冷掉的水中,骆衡第一次清楚看到他肩上伤口,竟是新旧几处叠在一起,分外骇人。
  莫云笙却不以为意,整整衣衫起身在桌案后坐下:“你既然来了,便先简单说说。”将桌上摊开的信纸递过去,“呼衍单于的信。”
  骆衡迅速回神,探身接过。莫云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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