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欺少年穷 by: 廑渊-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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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再一次于道上跑了起来,车内却是寂静一片。
祁薄阳透过车帘上微小的缝隙,看着外边的景色,口里却道:“你的伤已经好了。”
沈醉不由挑眉,对于他这冷淡口气颇有些不适应。
他转念一想,便知对方是见了他之前那一手轻功,笑道:“只好了一二分,之后我的安危可还要靠你呐。”
“沈醉,”祁薄阳直视他的目光,毫不躲闪,“下一次,我不会再留情。”
虽然知道对方指的是敌人,但沈醉却依旧有一种这话是对他说的诡异感觉,他手撑着边上松软的垫子,道:“我可记着这话。”
自此一事,祁薄阳如变了一人似的,平日里再难见笑容,直让沈醉怀疑他换了一人。
眼见着对方几日来俱板着一张脸,眉心褶子有加深趋势,他偶尔也会想着自己是否真做得过了些。当然,这真就是偶尔的事情。
若是往常,他还能随意摸摸对方脸蛋,如今他靠近一步稍表现出意图,对方便拿嫌恶的目光看他,浑似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若是趁其不意摸上脸,那么所面对的必定是“啪”的一声。
可即便如此,祁薄阳的表现依然十分乖巧。
主动靠着自己长进了不少的功夫担当起了准备事物的工作,烤肉交给赵七去做。
虽然其手艺必定是比不过沈醉的,但沈醉本来就吃得少,祁薄阳都不在乎,他就更不会在乎了。
不仅如此,除了上述情况之外,对他态度也恭谨很多,最多见的便是低头垂听的动作。
最重要的是,对方若非无事,连话也不与他说,更别提开口唤他一声“沈叔叔”了。
起初沈醉还有些在意,但后又想想,觉得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也便任他去了。
有些事情,若是不趁着秘法效果还在便做了,等到来日可就迟了。
所以,对于之前所为,他心里半点内疚也欠奉。
两人如此相安无事地过了几日,这日他依旧坐在车上闭目假寐,少年犹疑了片刻,还是问他:“为何……没有人来杀我了?”
他睁开眼,看着少年比之从前平静许多的面容,毫不客气的反问:“你以为大悲寺这么闲?”
“你是说,他们不打算来杀我了?”祁薄阳被他话所惊。
沈醉向前倾了倾身,少年见他如此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却还是未有大动作。
无趣地撇撇嘴,沈醉回身:“并非不杀你,他们只是觉得与其一波波派人来给你磨砺,还不如选择一击必杀。反正……我现在的状况,在他们眼中与死人也没什么分别了。”
他说到“死人”二字的时候,带了些嘲讽感,不是笑的是谁。
祁薄阳不为他语气所动,只听到了:“一击必杀?”
“是啊,一击必杀,”沈醉视线从他脸上滑下,如有实质般地滑过他的全身,仔细得一处都不落下。饶是今日祁薄阳已然镇定很多,还是被他这目光看得十分不自在,“你天赋绝佳,再多杀些人,自身实力会到何种程度谁都不知道。到了那时,就不知道他们是来杀你还是来做你的磨刀石了。对于有天赋的后辈,若是试探之下杀不得,自然是静待高手,来扼杀了。”
祁薄阳皱眉:“如此行事,一个宗门怎能有大发展!”
沈醉不屑笑道:“若你要去的是大悲寺,你以为太虚道不会来人杀你?”
少年正待开口,却被他打断:“天资横溢之人,若是不能归于几,当然是杀了了事。否则几十年后,平白为自己添了个劲敌。这等傻事,有谁会做?不过如这等大宗门,各有各的路子,人脉之广远非你所能想象的。便如我遇上了你,就会想着把你送至太虚道,与这个道理是一样的。大悲寺求渡世人,太虚道只求独善其身,祚山行事无羁,理念不一。只是大悲寺这想法太过无稽,还总是抨击太虚道,否则这两家的关系也不定差成这样。这世上最可怕的,便是那种心有所想,又能言行如一的人。因为你会发现,你根本无法打动他们,无论在任何方面。”
他说着在少年脸上亲了一口,尚不等少年回神,已然回了座位,祁薄阳睁大了眼也看不清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他用力擦着沾了口水的脸颊,怒目死死盯着沈醉。
沈醉舔了舔唇瓣,忍不住叹息:“还是嫩了些啊。你可知凤凰城内多是艳丽美人,扶摇天里潇洒男子随处可见……”
一口闷气堵在祁薄阳胸口发泄不得,他干脆掀了车帘跳了下去:“我去抓只荒兽。”
沈醉在他身后懒懒挥手:“记得小心些,若有事便唤我。”
祁薄阳头也不回,也不知他听见了没有。
这一去便不见对方回来,沈醉等了一会,仍不见对方踪影,终于觉得有些不妥来。
虽然之前说了有事叫他,但以祁薄阳的性格,牛脾气上来,死活不叫他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对方遇险的可能,他心中难得有了几分着急。
下了马车之后,嘱咐赵七呆在原地莫动,便循着对方足印飞奔而去。
林间树木覆着一层薄雪,四下望去,尽是一色。
他眉头紧蹙,脸上一丝笑意也无,心跳如雷。
若是祁薄阳真出了事情,那他……怎对得起祁楚?
他一身轻功之高,世间难寻,这一段路途虽然不长不短,对于他而言并不花多少功夫。
只是如今,他却只愿再快点。
待转过一棵百年巨木,他一眼便见得少年跌倒在地,而一缁衣男子正举掌欲击。
一瞬之间,他再难做出其他反应,长袖卷了祁薄阳,另一手随手便将男子挥开。
“重兆,回去告诉你家寺主,若是他不亲自出手,还由不得尔等小辈在我面前蹦达。”
他面色阴沉如水,重兆见得他威势,不由惊怖:“你竟没有受伤!”
沈醉眼神凌厉,他再不敢多言,触怒对方,识趣地转头便走,不敢有丝毫停留。
祁薄阳受伤不重,挣扎着从他怀中爬出,眼见他脸色难看,心中惴惴。
“啪!”
祁薄阳捂着脸颊,目露震惊地看向他,丝毫没有想到对方竟会出手打他。
沈醉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你很好……很好。”
第十章:一叶过清溪
雪簌簌落下,却无声息。
祁薄阳发上沾了几片细雪,在如墨发间,显眼非常。而他的脸,却也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怕了。
此前姑且不论沈醉心中到底是如何看他,但至少面上还算温和,纵是那时泄出的杀意,也不过是一瞬之间。
他想了许多事情,譬如说,沈醉会选择杀了他,还是会把他扔在这里再也不管。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能让他被惶恐淹没,即使是秘法也再压制不住这太过剧烈的情绪。
他的脸色太过难看,沈醉原本那丝冷笑渐渐淡去,叹息之声深沉悠远。
“你为何不能乖乖听我的话呢,”他倾身靠近少年,探手抚上对方捂着脸颊的手,声音平和,却静无波澜,“你可知方才有多危险?”
他明明口中说的是关心的话语,祁薄阳却止不住身体的颤抖。
少年有一种对于危险的直觉,而此时这种直觉却告诉他——面前之人事实上远没有其表现出来的那么平和。
见他不语,沈醉语气更是柔了几分:“我与你说过,若有事便唤我。方才情形如此危险,为何不唤我呢?”
他的手心温暖,没有一丝茧子,可祁薄阳却能感到被他覆在其下的手,一丝一毫都动弹不了。心内满满的情绪中,大半都是恐惧,堵得他连一句话也说不出。
沈醉另一只手轻轻抚着他的脸,轻声询问:“可是在与我怄气?”
祁薄阳欲摇头,却发现依旧动弹不得,只能睁大一双无辜眸子。
那双眼中盈满水光,眸色极佳,虽不是初次见得,沈醉仍然忍不住暗自赞叹。
“既然不是与我怄气,那就是你自己不想活了?”他问。
少年神色焦急,显然是想否认。
沈醉沉默了半会,趁势拉下对方一直捂着脸颊的手,目光凝于那半边的青色淤痕之上,一根手指沿着那痕迹细细描摹。
祁薄阳本以为他会再说些什么,却不料对方起身携了他手,返身回去。
沈醉没有再说话,他自然也不敢说些什么。
马车之上,祁薄阳坐姿拘谨,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拽着松软的皮裘。
沈醉不知从哪里翻出了个玉质盒子,只半个巴掌大小,玲珑可爱,翠绿色嫩得滴水,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他甫一掀开盖子,便有一股清凉药香弥散开来,祁薄阳不过是闻了一丝,便觉精神一振,连着心中抑郁也少了许多,忍不住对那玉盒多瞅了两眼。
“过来。”沈醉头也不抬。
祁薄阳无一丝犹疑,直接便坐到了他身边。
沈醉一指于盒中挑了抹药,点在他那带着巴掌印的脸上,脸上虽没有什么表情,动作却轻柔。
那药色泽澄澈晶莹,药香浓郁,脸上甫一触到便觉舒服得很。
实话说,当时沈醉那一巴掌打得狠,事后肿得极厉害,祁薄阳张嘴都觉得困难。
但他千想万想,也未想到沈醉会亲自为他上药。
沈醉动作小心且认真,祁薄阳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面容,见着那双幽黑如钥石的眸子,心跳漏了一拍,待察觉之时,不自禁避开了目光。
药自然是极好的,沈醉便是心中再有火气,也不可能撒在一个半大孩子身上,况且,以他对祁薄阳的了解,对方的作为想必另有隐情。只是他当时太过气愤,一时下手重了些,此时回想起来,不觉有些懊恼。
“这几日不要沾水,”沈醉用帕子擦净了手上残留的药膏,药盒子却扔进了祁薄阳怀里,“这药还行,哪日里……你收着吧。”
祁薄阳从善如流,抬头看他的时候颇有几分可怜的感觉。
沈醉一手搭上他的肩:“之前为何不唤我?”
本来看沈醉似乎没有再追问下去的意思,祁薄阳心中还不为人知地松了一口气,却不料对方旧事重提。
他转头不敢看对方的眼睛,语声含糊:“我想……我想你伤还没好……我……”
虽然说得断断续续,但沈醉却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外乎见来人厉害,担心他也不是对手,平白伤了性命罢了。
他不由失笑:“你以为我是谁?”
祁薄阳看着他,呆愣许久,方想起重兆当时那话:“你伤……好了?”
沈醉“啊”了一声,听不出否定还是承认。
祁薄阳少见他这闪烁其词的模样,着急之下竟伸手拽住他的手腕,语气坚决:“到底是好没好!”
俯身在他唇角亲了亲,沈醉终于回复了一丝往常的笑意:“你说呢?”
祁薄阳几次三番被他戏弄,一时恶向胆边生,张嘴朝他咬去。
他这一朝奋起,倒是出乎沈醉意料,虽然稍避开了下身子,却还是被他在喉上咬了一口。
“嗯……”沈醉溢出一声轻吟,推开对方身子,伸手摩挲着喉上牙印,神色莫测。
祁薄阳之举不过是热血上头,真咬了一口之后,却是各种不安。
沈醉性子诡异,他本不该故意去撩拨对方,到时吃亏的总是他。
如此想着,他身子不由便向后退了些去。
沈醉只看了他一眼,起身掀开车帘,道:“前面便是入了太虚道的地界,你可以稍安心些了。”
他绝口不提前事,倒让祁薄阳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郁郁难言。
“薄阳。”沈醉突然开口唤道。
少年一时竟未反应过来那是他的名字,看着眼前的背影,不知对方是何用意。
沈醉跳下马车,朝他伸手:“剩下那些路,就走着去吧。”
此时离太虚道地界的确不算远,若是徒步,也花费不了多少功夫。祁薄阳虽不知对方深意,但仍是将手搭了上去。
这些时日里赵七可说是过得战战兢兢,当日祁薄阳杀人一幕给他带来的震撼不可谓不大,此时见得事了,跑得倒快。
二人就这么走在路上,积雪绵软,祁薄阳没有沈醉的本事,一脚踩下去便陷了小半,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得极慢。
但他极有耐心,拉着沈醉的手,走得不急不缓。
只走了大概有半盏茶功夫,沈醉住了脚步,祁薄阳不察,往前冲了半步,幸而被沈醉拉住了。
“沈……”他开口想要询问,可说了一个字便说不出来了。
即使之前已经叫了两次全名,可也不能说明他能在这种情形下,坦荡的再叫一遍“沈醉”。
他在这里尴尬得无以复加,沈醉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难明:“你倒是幸运,天下三大宗主,你这一路竟能见得两个。”
祁薄阳不明白他突然说这话的用意,想了想,道:“可是说的醒挽真与你?”
沈醉扯了扯嘴角,竟透出股生冷味道:“自然不是。虽然醒挽真与叶抱玄被称为天下两大绝顶高手,但无论是我、还是大悲寺的宣识色,或是其他如扶摇天的执掌者,都不会逊色。若是只说天下三大宗主,这指的却是祚山醒挽真、太虚道叶抱玄与大悲寺宣识色。”
细思了他话中含义,祁薄阳若有所悟:“那么,醒挽真我已见到了,叶……”他说到这里之时,想着自己将来入了太虚道,直呼姓名总是不妥,略顿了一下,“叶道主应该还在昆仑之上,我有可能见着的,唯有……宣识色了。”
沈醉眉目间微有赞赏之意,颔首道:“你说的不错。”
尚来不及为这话而感到惊怖,祁薄阳便已看见便在十来丈的前方,有一个人影静静伫立。
北风吹不动他那轻薄的衣袂,而踩着粗陋麻鞋的脚也似乎感觉不到丝毫寒冷。
那一身雪白的衣衫,在雪地中几难分辨。
唯有漆黑深邃如星子的眼眸,使得他一下子便从周遭事物之中凸显出来。
他有一种与平常之人完全不同的气质,不及沈醉的气质冰冷,也不及醒挽真的如沐春风,甚至不比重兆来得使人亲近。
他便像是一个没有颜色的人,纵是站在那里,也让人说不出一个能准确描绘他的词。
“识色识色……识遍天下之色,世间再无颜色……”
沈醉这一语,声音低沉,有种落雪的沧沧凉,配着所说内容,无端让祁薄阳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