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璃传-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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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枫内里确实知道子风与她不过在演戏，骗皇帝耳目，可还是忍不住心底泛酸。担心自己表现出不该有的情绪来，也就不敢拿正眼去瞧他们互相‘关怀’的样子
唉，自从女扮男装踏入仕途以来，就不得不与他保持距离。皇帝的暗卫遍地都是，尤其是御赐了表面平静，暗地波涛汹涌的侍郎府后，自己的举动更得倍加小心
到底有多久了？
没有靠在他怀中听他紧密的心跳，没有环住他的脖子或轻或重地咬他的肩膀和耳朵，没有享受他急切又不失温柔的爱抚
风儿，到底多久了？你没有再抱过我，亲吻我的眉眼
我，真的，好想你啊……
心口明明承受着滚烫的思念煎熬，却始终不敢多看他一眼，生怕只是一眼，眼神就搁浅在他的浓情眷念里
子风何尝不是一样的触动，想去拥着她，低唤着她的名字，想再次看到她在身下娇艳欲滴，蛊惑万物的妖孽体态
想念她，心中的每一根情丝；想念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可是，谁都不能跨出这一步，谁都不能留下一个多情的眼神，不然，只能万劫不复！
同样苦涩无奈的两人都不多言，静坐在位子上，眼光直直的，好像凝视着中间正在扭着曼妙身姿的舞姬，又好像透过那些无关的人儿，将思绪撒向了更远的地方
沐子云瞧见苏枫双眼迷离，一副‘色咪咪’的模样盯着场中衣裳单薄，曲线玲珑的女子，心头一颤，无故升出些恼意来。
没多久，皇帝发现苏枫的失神，悠然问道：
“苏侍郎觉得这些舞姬跳得如何”
收回视线，带上谨慎的微笑：
“甚好！让微臣叹为观止呢！”
“那不如……”皇帝言未尽……
家不敌国
‘带一个回去纳为妾’还没出口，就传来沐子云及其不满的嘀咕：“哼！没眼光！孤陋寡闻！”
本来她今天一整日心里都不怎么舒畅，急需要一个管道发泄情绪，以致在平时或许只是很小声的低语，在此时寂静宽敞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响亮
皇帝愣了下，群臣也面面相觑，不知所言
沐子云见全场因为她一下子冷了下来，也失了方寸，去了刚才的锐气，面颊浮上羞意
奇怪，怎么一关他的事，自己就激动？这是怎么了？
苏枫灵动地转转眼珠，发话解围：
“呵呵，是下官愚见了，不知公主以为她们跳得如何？”
沐子云有些感激地抬了抬头，对上他幽蓝似海的美目，心里不知道是不是装了兔子，一跃十步，慌乱不已，竟神使鬼差地来了一句：
“本宫跳得比她们好多了！”
说完立马肠子都悔青了！
自己是在干什么啊？想要他的赞赏么？父皇还不骂死我？
一片哗然……
大家都缄默着，等着上面的发话，现在出头，颇有越举之嫌
静了一会，皇帝挑起眉角，象征性地笑笑
“朕这女儿自幼喜欢跳舞，舞艺还算过得去……呵呵……既然今天这么高兴……不如就让她献上一舞助兴吧……”
沐子风和其他人都松了口气，还好龙颜没有大怒；否则这场子可真就砸了
沐子云懵了，天啊，这简直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嘛！可一对上皇帝威严不可拒绝的眼神，心头也发虚，向四哥投去求救的信号，对方也无奈回示
大家都看着……谁敢违父皇的意思？
硬着头皮扭扭捏捏地起来，算了，豁出去了，慢慢踱步进入中央
“对了，朕听二郎讲，苏侍郎才高八斗，工于音律，不如就为云儿协奏一曲吧，朕也想开开眼界”
明明听来好像征询意见的话却带着神圣不可冒犯的威严
“陛下过奖了，能为公主弹琴，是下官荣幸之至。”箭在弦上 ，不得不发
苏枫出列，在场地右边刚设的古琴席前坐下，削葱根般白皙修长的指尖缓缓拨动起来
高山流水之调从指腹与琴弦的摩擦间流溢而出
余音绕梁，似有若即若离，相思缱绻的情义上下翻涌
虚无飘渺的节奏，又有谁听得懂里面深刻埋藏着的依恋与缠绵
沐子云原本是毫无准备就像鸭子一样被赶上去的，正愁不知从何开始
闻得苏枫乐章，身体好像自己就会辨识一样，主动开始轻舞，
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裙时云欲生
曲，舞，人，合而为一
从小到大，那些入宫教授歌舞技艺的伶人，总是强调每一个动作的正确性，可谁又真正教会她去领略音乐最灵动自在的形式
这一支舞，或许不是跳的最好的一次，却是目前为止跳的最快乐，最尽兴，最酣畅淋漓的一次
没有排练，没有规矩，没有既定的步伐，
甚至连节奏，都是无拘无束的
只要随着她指尖的滑动做出最真实的反应就好
一舞毕，众人醒
久久无人作答
“好！哈哈，云儿，你的舞姿越来越好了，与苏侍郎配合得真是天衣无缝啊！朕要好好赏赐你们！”
“父皇谬赞了，是苏侍郎乐曲出采，儿臣才有机会在父皇面前表现一下”虽然恼怒她轻薄的举动，但不得不为她的才情折服，能弹出那样曲目的人，感情思绪该有多么真挚深沉
言语间偷偷地瞥了她一眼
一色淡然，宠辱不惊
胸中第一次燃起对男子的浓烈好奇
苏枫，你到底是什么样的男儿……怎就让我为你……
失去了自己？
皇帝看着女儿难得露出的微妙情绪，扫视下并立的二人，明白了几分
云儿，也长大了呢……
风儿，你放心，朕留给咱们女儿的，一定是最好的
谁让她和四郎
都长得……那么像……
你……
出宫路上
“苏大人觉得本王的五皇妹如何？”沐子毅眼里满是精光
“王爷何以这么问？五公主不是一直站在四王爷那边么？”难道他看出自己的身份了？
唇角轻蔑地一翘：“呵，他们是一母所出，自然亲密。
可惜呀，四皇弟虽对本王防备甚重却偏偏漏算了他那个天真得有些傻的妹子呢……”
眉头不动声色地拧了一下：“王爷的意思是？”
“哈，苏大人，你说如果你做了驸马，我们是不是就有了突破四王集团的最好棋子呢？而且，有了她当人质，我那好四弟也会投鼠忌器吧。呵呵”瞳仁中的阴险一览无遗
娶她？开什么玩笑？身份立马就穿帮了！可是，如果不娶，会引起沐子毅的怀疑，自己处境危险不说，以前的布局也白费了
怎么会陷入如此境地？
“王爷说得有理，可驸马又岂是说当就当的呢？”
“苏大人不必担心，本王会安排人手在父皇身边吹吹风的。”
苏枫抬了抬黑白分明的明媚星眸
难道除了我们看到的，他还有自己的潜在势力？就像风儿的影门一样？
是啊，哪个笨蛋会一次把所有实力暴露在对手眼底？沐子毅再傻，也不可能不给自己留下后招
看来，自己的使命实在不轻，必须要把沐子毅的人马一次一网打尽，否则将来即使风儿登上皇位，群臣中难免残留不为人知的二王余党，乘机作乱
“下官当然全听王爷吩咐”谨慎地点头应允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苏枫进宫面圣总是遇到怪事，而且这些怪事总和沐子云有关
比如，在花园里会一次又一次莫名地‘巧遇’，用膳时味觉会变得和以往截然不同，甜的成辣的，辣的成酸的，这宫里的厨子哪里请的啊？还不如外面一般的酒楼，迷惑不已时却老是感到沐子云那附近射来的期待目光，弄得自己眼皮直跳，之后被‘讨教舞曲’的名义搞得成了官员中最迟离宫的人……
慈宁宫
“母后认为苏枫此人如何？”
“皇上为何这么问”
“苏枫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朕十分欣赏。这些日子以来，朕看得出，云儿为他茶饭不思，好像变了个人一样。所以，朕打算，处理完手中的事后，为他二人赐婚。”
“哀家不懂什么朝政，也不怎么会识人。对哀家而言，只要云儿是真的喜欢那人，就没什么关系。云儿是哀家的宝贝孙女，就担心她嫁得不如意啊。”
“母后放心，朕会小心的，再怎么也不能委屈了云儿。”
唉……皇家人有太多都身不由己……
所以……上苍……朕求你……
至少……让朕的女儿……幸福吧……
御书房屏退了左右
“皇上召见微臣，不知有何吩咐？”
“宫中眼线太多，朕长话短说。朕知道，云儿喜欢你，因此，朕也有意将她许配与你。”
“陛下……”
“你不必多说，我俩心知肚明。当初你给朕答案‘誓死追随四皇子’时，朕还不确定，你是不是四郎的人。后来数次见你们无意间对望的神色，和他对你流露的重视，也就放下心来。
能派你在二郎身边当眼线，可见四郎对你的器重与信任，将剿灭二郎所有势力的生杀大权交给了你。也因此，朕才可以放心把云儿交给你，你不要让朕失望，否则，不止是朕，云儿的哥哥弟弟也不会放过你的”
“皇上，我……与公主……”无奈苦笑
“怎么，朕的女儿还配不上你？！”眼神突然温柔起来：“云儿是她留给朕唯一的女儿……只要是云儿想要的，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朕也要为她摘下来！莫说一个驸马！”神色骤冷：“朕可以捧你上天，也可以立刻让你下地狱！”
“……微臣知道了……谢……主……隆恩”
“明白就好……下去吧……”摆摆手，挥着长袖
“下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问……”终于说出奇怪了好久的话
“说吧，朕不喜欢拐弯抹角，恕你无罪”
“陛下深爱仙逝皇后，所以，对四皇子，五公主，六皇子倍加宠爱也是人之常情。可对二皇子……”也太冷淡了吧
“呵呵，苏爱卿家中还有哪些人？”
“下官是家里的独子，父母早亡，陛下何以这么问……”这也不算说谎，自己确实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对自己冷冰冰的师傅
幸好还有从小到大对自己呵护备至的鬼叔叔，不然，就真成孤儿了
“难怪，爱卿不懂家族之间的情感纠葛。
二郎的母亲与朕是结发夫妻，朕却为了风儿（柳风扬）将她降成小妾，这一点，朕对他们母子有愧。可是，愧疚不是爱，朕对他们确实难有亲昵的感觉。
本以为他会安分守纪做个王爷，谁知他竟然和朕唯一的胞弟安陵王还有右相勾结在一块，形成不小的势力。朕实在不放心四郎，他对敌人虽然不再像以前那般善良，如今下手毫不留情，但在其他人事上还是不够狠辣，只怕朕一走，政权不稳，朝野动荡。
他们两个都是朕的儿子，留着朕的血液，可是，为了后世江山，朕必须舍弃一个，否则，皇族永不安宁！”
所以，你要亲手毁了另一个不爱的儿子？
原来，并不是有亲人的家族就一定有亲情。
我，还是幸运的吧。没有在混满阴谋的童年里长大，然后，遇见他……
“唉……”皇帝一声轻叹：“朕好久没这样对人吐露心思了，
你也快是朕的女婿了，朕也不把你当外人……朕希望，以后瓦解二郎势力的时候，如果……四郎下不了手……杀他的亲兄长……你……一定要代劳！”
闭上眼
掩住一个不算父亲却又作为父亲之人的心痛
二郎，朕欠你的……来生……再还吧……
“微臣遵旨！”
不用你讲，我也会做到！我不允许任何对风儿有威胁的人存在！就算让我代替他，两手沾满血腥，
代替他下地狱，我也
无怨无悔！
吾本不是良善人，何妨为君堕凡尘！
至于公主，走一步算一步吧……
太和殿
“今日众卿还有何事要奏啊？”
“陛下，西昌国使节三日前到访，今日已在殿外等候求见。”
西昌是西部一个较小的国家，数年前为封国所剿，现在是封国的附属
如今，又到了其朝贡的时期
“微臣参见封国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哦，使节跋山涉水而来，就不必多礼了”皇帝沐鼎城在四方各国中威严很高的原因之一就是强不凌弱，弱不屈强
“谢皇上，今次微臣按期限来天朝献贡，牛羊马匹，金银珠宝，还带来了十五座城池，望陛下笑纳”
十五座城池？西昌全国不过四十多城
审查着账目，眼珠精炼地一抡
“使节，为何这次贡品多了不少，还多了城池？”
使节跪下，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整整衣襟：“回陛下，多出的物品与城池，是我国国主的聘礼，希望能与天朝结成姻亲，共享太平。”
殿上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天啊，敢这样在朝堂上提亲，根本就是施压
皇上就算是想拒绝，也得顾全他一国的尊严，稍不留神，二国下了梁子，西昌虽小，不顾一切斗起来，大家都不好过
使节见皇帝面色阴沉，多有不悦之意，又拜了拜：
“陛下，我西昌虽不及天朝强大，但此次求亲，确实是竭尽心力了的。国主近日已经下令，会以开国以来最隆重的形式迎娶公主，并为此废掉了原本贤良淑德的，在国主还是太子时就下嫁而来的东里七公主。只为把皇后位置留与天朝圣女。我国已做到如此，望陛下不要推辞，否则微臣实在没有面目再回去见国主，唯有埋骨天朝，永久谢罪”
看来此人敢来，生死已不在眼中。
如何是好？把宝贝云儿嫁那么远，放不下心呐，在那儿会不会受欺负？就算朕肯了，那丫头还不过气得过来拔朕的龙须啊？
若是拒绝，更要不得，西昌与北炎一样崇尚勇武，这次如此屈身前来，还遭遇这般对待，它全国上下必对我朝痛恨万分，日后开战，更难取胜
瞅瞅子风与苏枫，面颊抽搐了一下
唉，怎么会变成这样……
上天，朕的女儿终究还是如她兄长一般境遇么？
蕙兰居
侍女小露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来，急得连礼都来不及行，就对着正在舞动娇躯的沐子云一阵大喊
“公主！大事不好了！西昌国使节正于大殿上求亲！陛下都不知如何处理了！”
立马停下，脸色煞白
“父皇答应了？”不要，父皇，你不可以答应！云儿不要！
“还没有，可是……”
“快说啊你！”
“也不远了，西昌有备而来……”
洁白整齐的贝齿重重地咬住了下唇，微微颤抖，一时不能自已
“他呢？他怎么说？”
主仆情似姐妹，小露自然明白
“苏大人在殿上一言不发，也没有出言阻止的意思。”其实，没有任何一个大臣可以阻止，即便是皇子
他，真的如此……
不在乎……？
良久，皇帝眉眼淡开，显出无奈愧疚的表情
家，终不敌国呀……
对不起……
“使节不必心忧，西昌国主已经做到如此，朕还不答应，实在说不过去。但是，为了小女废了东里七公主，于理不合，有伤几国情谊，就此作罢吧。使节先在我朝住些时日，等朕选好良辰，就送你们一起归国”
“谢谢陛下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使节长长地舒了口气，安下心来
满堂朝臣心思不一
沐子毅心中懊恼，
唉，好好的计划怎么就泡汤了！
沐子风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沐子昂
姐……
我没用……
苏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