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璃传-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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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他被自己伤得鲜血淋漓，倒地不起时，是什么样子的
即使没有了他在身边，我还是可以在他带给我的所有甜蜜回忆里，找到我想要的快乐
良久，南宫璃才从这幅栩栩如生的画作中回过神来，一声轻叹
忽然发觉身旁射来的灼热视线，下意识偏过头去，就发现站在那里安静等待她画完的南宫雪
“娘，你怎么来了？”
南宫雪向下抡了抡眼珠，之后缓缓抬起，有些踟蹰
“璃儿，辰光他……”
南宫璃一直很害怕听到这个名字，因为，他是自己背叛了沐子风的最有力证据
“娘，不要说了，我不想听”
南宫雪为那个孩子有点难过，毕竟，他爹再怎么不对，他是无罪的啊
可惜呀，不管他再怎么听话乖巧，他娘始终不愿意承认他
“璃儿，骨肉至亲，他毕竟是你的儿子，你都不愿意理他一下么”慢慢地摇摇头：“那个孩子，总是在我怀里流着眼泪问自己哪里不好，想要为你做任何改变，只希望你能多看他一眼，
璃儿，有些事，不要再耿耿于怀，让它过去吧，娘很久都没再见你笑了，除了对着这幅画的时候”
南宫璃轻浅苦笑：“娘，你明白的，只要我还爱着那个人，我就不可能接受这个孩子，我知道我对不起他，生了他却从没尽过母亲的责任，可是，只要我一见到他，就会想起沐子毅那个畜生。娘，这个孩子就拜托你了，我欠他的，来生，再还吧”
南宫璃说着这番话，握笔的手有些微微发抖，胸口苦涩泛滥
毕竟是母子连心，这些年，辰光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她还是选择了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了这个孩子幼小的童心
他为了自己可以多看看他，拼了命一样地读书习字，弹琴作画
他一直认为，只要他更优秀一点，更懂事一点，我就会喜欢他
三字经，论语，诗歌……只要是雪龙宫有的，他都会不住地要求娘教他
就算是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也要坚持学习背诵这些东西
日日夜夜的付出，时时刻刻的勤奋，只是为了得到父母的一丝关爱？
这个孩子，好傻啊
对不起……
“璃儿……唉……”南宫雪太清楚南宫璃的性子，她倔强的神情，和自己年轻时，真的很像
罢了，随她吧
酉时
南宫璃去雪龙宫西面的殿堂中沐浴去了
每到一天的这个时候，她都会去那里好好泡个澡
这是一座拔地而起，半石半木制的楼宇，也是雪龙宫里最为显眼的建筑之一。底层的内室里，用白石砌出三丈见方的一座碧液池，自其它宫阁引了泉水进来。流过宫门外面一块天然的地热环渠，入池便是蒸腾着袅袅白气的温水。夏日若嫌闷热，也可阻断西面的温水，从东面引入清凉的碧色水流，消暑散热。二楼一半是屋宇，一半是粗大的横木排列钉起的一座露台，上面铺了刨光的木板，半人高雕了远古神兽的栏杆围起
沐浴在夕阳柔暖的橘色里，微眯着双眼，淡听昏黄高远的天际中时不时传来的阵阵飞鸟高鸣
秋日的天空，很容易让人沉迷，以致暂时忘了那些纷纷扰扰
却忘不掉
那个人
辰光这次是下了很大勇气，才敢乘南宫璃不在，偷偷潜进她的房间的
从小到大，娘亲就从没有在意过我，我很难过，娘亲，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这么讨厌我
我生日的时候，我等你的时候，我生病的时候，我痛痛得掉眼泪的时候，我想要抱抱你的时候
你头也不回
可是，娘亲老是躲在房里画画，躲在房里不说话，躲在房里发呆，躲在房里不让辰光看见你，为什么？
娘亲总是反反复复地作画一幅画，画什么呢？是不是只要辰光知道了原因，你就不会讨厌我呢？
娘亲，辰光等了你好久，人家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辰光四岁多了，已经很大了呀，辰光不想再等了
娘亲的画，让辰光看看好不好？辰光一定不会弄脏的！辰光会很小心很小心的
战抖的小手忐忑不安地拉开了南宫璃视若珍宝的画轴，映入眼帘的是
一个女子？
好漂亮的姐姐呀，可是，为什么穿的是男子的衣服？
这个人，到底是哪个啊？
当辰光灿烂的瞳仁看到画像旁边，南宫璃题下的句子时，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浮起
娘亲，你是不是好想这个大哥哥啊？这个大哥哥对娘亲很重要？那娘亲为什么不出去找他呢？
娘亲不认识路吗？这上面写了地方啊
扬州？离雪龙宫不远呀，上次阿雪奶奶还带辰光出去参加那里的花灯会呢，那天晚上人好多哦，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个亮亮的花灯
阿雪奶奶还给我买了好几个呢，辰光放灯的时候许了愿的哦，辰光跟月亮伯伯说，能不能让娘亲对着辰光笑一次，娘亲那么漂亮，怎么都不笑呢？
还是不喜欢对着辰光笑啊？
娘亲，是不是这个哥哥来了，你就会笑了啊？娘亲只会对着他笑？
扬州好近，我去帮你把那个哥哥带过来好不好
再看看其他文字，星月阁？是哪里哦？
算了，偷偷去问问阿雪奶奶身边的姐姐好了
娘亲，你放心，辰光很快就把那个哥哥带回来，辰光可以的！辰光跟阿雪奶奶去过扬州好几次呢
不知道为什么阿雪奶奶也特别喜欢去扬州城里采购东西，特别喜欢放花灯，好贪玩哦
娘亲，等等辰光，辰光很快回来！
故地重游
沐子风选择的路线是按照当年他和南宫璃一起上京是所走的
那是他们情缘的开始
每到一处，他都会在有过他们足迹的地方好好转转
这里，她喝过一杯龙井，还不小心呛到了
这里，她问我那块蓝布好不好看，想我给她做一条裙子
这里，我对着一个姑娘笑了一下，她不高兴地哼了我几声
这里，她揪着我的耳朵，大庭广众之下把我扯回了客栈
这里，她吵着要吃桂花糕，我排了半天的队才买到，结果她心疼地都舍不得吃了
这里，还有这里……
到处都有过她，在对着我笑，叫我的名字
风儿……
沐子风眼带水光，感觉着她的气息在周围打转，开心地笑起来
璃儿，我回来了，你还在不在？
四年了，走走停停四年了
他终于回到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
扬州城
夜晚的扬州依旧灯火鼎盛，和七年前他刚到这里时，一模一样
漫天的繁星，月色的清辉，拥挤热闹的人群，飞扬的烟火，都很美
可是，没人陪你欣赏了
沐子风身着一件有些发旧的白色长衫，沉默不语地穿梭在人群中
他没有再束发，只是将一头青丝随意地散在身后，扎了一股
七年前的绝色女儿相，已被如今的剑眉星目取代
麦色的健康肤质，英气的面庞因为下颌浓密修长的胡髯显得有些粗犷，上唇也有了墨黑稠密的髭
八尺多的身长让他在很多男子中仍显得高出一头，就是静静站在那里，也不怒而威
沐子风在星月阁的门前不由自主地停下来
不，这里，已经不叫星月阁了，自从失去了两位花魁，星月阁就到底不起，很快被别的青楼挤掉
如今，招牌上写着的是，绿翠轩
沐子风感慨浅笑，沉了一下眼帘
这里，是所有故事的开始，是所有快乐和痛苦的开始
璃儿，东方薇，阿胜，莫言，我们是在这里遇见的
现在，你们又在哪里？
曲终人散了么
还是只剩我一个人了呵
在门前接客姑娘们见了眼前这个高大的汉子，又瞧瞧他有些破旧的白色长衫，估计不是什么有钱的主，也没什么拉他的热情，只当没看到
沐子风对着些一点也不在乎，反正，就算这里有那么多回忆，她都不在里面，进去干什么呢？
就在他转身打算离开之时，忽然觉得小腿后面撞上了一个肉呼呼的东西
下意识转头，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是个五岁左右，半大的娃娃，只有自己的膝盖那么高
小肉球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很是恼火地对着在门前推到他的龟公吼去：“喂！你干什么？让我进去！”
龟公弯下腰，不削地揪了他的领子，挤眉弄眼：“小鬼，你毛都没长齐呢！就敢学人家逛青楼？快回去你娘那边要奶喝吧，哈哈哈”
肉球听到‘娘’这个字眼，眼神稍微黯了一下，还是抬起头来，扭动挣扎着要拿掉龟公的手，指指旁边鱼贯而入的人：“他们都可以进去，我怎么不可以？”
龟公阴笑着：“哟哟哟，他们是大人，你是么？你有足够的银子么？还不快滚”一手将他甩到边上
又是大人，为什么所有人都这么说？辰光一直很努力地想要长大，可是，就算很努力吃饭，很努力看书，很努力学武，为什么就是长不快呢？
是不是辰光只有长大了，才能做好多事情嘛？
沐子风见着肉团快要再次跌到地上了，赶紧扶住他：“你没事吧？”
辰光回头，是一个高大健壮的大胡子叔叔，虽然面生，可是眼里有温柔的光
沐子风觉得有点好笑，拍拍这个小家伙的头：“喂，小妹妹，你这么小就来这里啊？”
辰光当时脸就涨红了，在宫里其他姐姐也老是这么说他，调皮一点的常常‘辰光妹妹’，‘辰光妹妹’地叫他，还给他穿女儿家的衣物
所以，辰光一听见有人叫他妹妹就不高兴，小嘴立刻撅起来了，拉了沐子风膝盖上的白布：“谁是小妹妹！谁是小妹妹！我是男娃娃！我是男子汉！你没看见啊！”
沐子风有点不敢相信了，对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四处打量：“啊？你是……男孩子？”不过看这小衣裳，应该是男装
“人家穿的又不是裙子！”
沐子风想想也是：“呵呵，对不起啊，你长得，那个，太漂亮了，我才会认错嘛。”望望青楼：“你想进这里？”
辰光失望地低下了头，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的，还把自己弄了个灰头土脸，结果进不去：“嗯……可是他们不要辰光进去”稚嫩的童音哽咽起来让人心疼
沐子风见他眉目的暗色，不知为什么也难过起来，似乎见不得这个孩子受伤：“那，我带你进去，怎么样？”
漂亮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开心地环保住沐子风的小腿：“真的？真的？叔叔，我要去！我要去！你带我进去吧！”
沐子风将他抱在怀里，摸摸他的脑袋：“可以，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进去干什么？”
这么清澈天真的眼睛没有丝毫的邪念传出来
辰光有些踯躅起来，虽然他不想骗人，但是，南宫雪每次带他出门都说过，雪龙宫地处隐秘，不能对外泄露的：“我……我……”
沐子风见他支支吾吾的样子，也不想为难他：“算了，不说也没关系，走吧”
门前的姑娘们根本没想到这个半旧白衫的男人出手这么阔绰，纷纷想上前讨好他，可一见他怀里的辰光，傻眼了
天，这年头真是怪事多，居然有男人带着自己几岁的儿子逛青楼？也不怕自己老婆知道，胆子太大了吧
还是他想去青楼的时候被儿子发现了，只好拖其下水？
不管怎么说，当他老婆，当他娘亲，真够惨的，父子居然是一路货色
不过，毕竟是有钱的客人，她们也不好说什么
今夜听说又有新的北方姑娘入场，表演北炎本国的民族舞蹈，吸引了不少人来观摩
各地的富商高官公子纷纷前来捧场，为博佳人一笑
沐子风在里面算是显眼的了，穿着朴素还抱个孩子？那孩子已有祸国殃民的征兆在里面
辰光一进来就东张西望，却不像那些成人一样把眼光锁在舞台上翩翩起舞，摇曳生姿的女子身上，而是不断地打量周围年轻男子的样貌
“小鬼，你看什么呢？”沐子风只感觉这个肉球在自己怀里左摇又摆的，不住地扭动小胳膊小腿儿，比那些跳舞的姑娘还忙
“嘘，不要吵，辰光很忙呀”两只小手一起按住了沐子风的嘴巴，觉得胡须有点扎人，才收了回来
沐子风笑笑，也随他了，就这么抱着他四处转转，直到他累得在他怀里睡着了，才带他出去，找了间客栈休息
辰光醒来的时候还睡在沐子风怀里，粉嘟嘟小嘴夜间流下的口水把沐子风胸前的衣襟都弄湿了
沐子风见他没有要再睡的意思，拍拍他的后背：“醒了？饿不饿？”
辰光虽然现在肚子空空，可更关心别的问题，他有些不好意思，又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个……”
沐子风诧异地瞅瞅他：“怎么了？”
辰光拉了他的袖子，略带急切：“叔叔，你今晚再带我去那里好不好？你没来时，每次他们都不让我进去，好讨厌的！他们只让像你这样有胡子又高的叔叔进去！你带我进去他们就不会拦着了”
“你为什么老是想去那家青楼呢？有事么？”
“嗯……我在找人”辰光埋着脑袋，有点委屈
“找谁？可以告诉我么？”
辰光看着他片刻，小头摇得跟个破浪鼓：“不能说的，不能说的！娘亲从不让别人知道，那一定很重要，虽然叔叔很好，但是辰光不能说”
沐子风没想到这小家伙小小年纪就有这么严肃的表情，或许是因为孤独了太久吧
“没关系，那，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辰光愣了一下，复而开心的笑起来，皓白的牙齿，弯弯的眉眼，十分可爱
“我叫辰光，早辰的辰，光线的光，奶奶说我是早上生的，在早上第一道光线里生出来的，这个名字很棒对不对？辰光很喜欢哦！叔叔，你呢？”
沐子风捏捏他盘嘟嘟脸颊：“我姓沐，你可以叫我沐叔叔”
“木？”辰光对着他左瞧右瞧，看得沐子风都不自在了。随后，辰光突然咯咯地笑起来，好像想到什么快乐的事一样
沐子风摸不着脑袋：“怎么了？”
“哈哈，叔叔，木字好适合你哦，叔叔好像老是发呆走神呢，以前小晴姐姐就喜欢在辰光想东西的时候戳辰光的脑袋，欺负人家，说辰光是‘小木瓜’，‘小木瓜’呢！哈哈，叔叔，昨晚在那个漂亮的大楼里，你也老是望着哪里哪里就不说话了，比辰光还傻，叔叔是大木瓜，哈哈”
沐子风许久没了温度的心，好像随着这个孩子的笑声开始回暖，他玩心突起，眼睛一眯，对着这个小子佯怒：“哼！敢说叔叔是木瓜！叔叔要走了，不管你了！”起身貌似要离开
谁知辰光一把从后面用小手围住他的脖子，肉兮兮的小脸，小鼻子在他肩膀上蹭：“叔叔，你不会丢下辰光的，对不对？叔叔是个好人，才会从昨天就开始一直照顾辰光，抱着辰光睡觉的！叔叔，不要走啦！辰光喜欢你，你跟辰光当朋友好不好？”
沐子风有点诧异，这小鬼拉着自己这么大个男人跟他当朋友？
转身将他抱入怀里，忍不住用胡子拉渣的下巴刺刺他的小脸蛋：“当朋友？你没有朋友吗？”
辰光被他的胡子弄得痒痒地，小手使劲推他：“有是有，可是她们全是大姐姐，没有男孩子，辰光希望有一个像叔叔这样有男子气概的朋友，那辰光也可以变这么高，这么强壮，那小晴姐姐就不会老是辰光妹妹地叫人家了！辰光是男孩子！”
沐子风笑笑：“可是我比你大好多哦”
辰光拿出两只手想学着南宫雪教他道理时的摸样摸摸沐子风的头：“没关系，奶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