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清秋挽云歌-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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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扫去,马蹄踏在雪地上噌噌的伴随环佩铃铛响着。
长安刚去宫中送去一些玉佩首饰,方才出来,便坐在马车中迎着这一场及时小雪,在无人的大街上兴致颇好的散心。一手拿着一壶宫人赠与的暖酒,一手轻轻卷起竹帘,让雪落在眉梢、发尖。
驱车的杂工往手心呵了口气,哼着小曲,一边扯着缰绳一边说:“主儿,今日进宫怎么不曾看见太子呢?往日咱们去,都能看见那太子在他自个儿的寝宫中大摆旗鼓的夸张作态呢,今次却是出奇的安静了。”
“紫宸殿的事,再加上皇上病危,要犯被截,他若再荒唐下去,只怕是要按律法处置了。不过近日我总觉有些不符,听说李瑞之母是个端庄严谨的美丽女子,定不会准许李瑞这般行径的。”
那杂工不以为然的耸肩说道:“太子的母妃香消玉殒许多年了,哪里还管得着她的儿子呢!不过上次太子同九王爷一同赴往刑场时,我倒是觉得太子那时的神色出奇的端正呢。”
长安挥去了粘在发丝上的白雪,正欲说话,杂工却忽然低声惊呼道:“主儿!前面的好像是太子!他好像在流血呢!”
长安因眼疾,并不曾看见,只听见呼呼的风声刮过耳边,他不及多想,便道:“快把他拉上车!”
“诶!”杂工跳下马车,跑过去扶住摇摇欲跌的李瑞,说,“殿下,主儿要您上车,有什么事咱上去说!”
果不其然,触碰到他手臂的时候,的确感觉到温热粘稠的触感。血沿着他的伤口滑下,落在地上如点点红梅,一路洒在马车前,李瑞嘴唇已冻得有些发紫,长安将暖炉推过去,用毯子覆住他冰冷的双手,说:“果然是殿下……殿下为何会此时身在此地?”
李瑞还不及开口,杂工便道:“主儿,有马蹄声,有人来了!”
长安同他都不约而同的察觉到了这马蹄声与李瑞的关联,长安将李瑞拉进马车最里面,然后整理好衣襟,垂下帘幕,端坐在车中。
三皇子李庆安看见地上的血迹,又见那血迹在马车前便不见了,他跃下马,走到马车前,说:“六瓣莲花的雕纹,沉香阁的店主,我正在寻找受伤失踪的太子殿下,你若是看见了,还请将太子请出来。”
长安不语,杂工站在马车前,说:“主儿不曾见过太子,这大冷天的,太子怎会在街上。”
李庆安扬扬下巴,“那么这地上的血迹作何解释?”
长安隔着一层帘幕,说:“方才去染坊挑了几匹料子,那掌柜粗心,沾上的颜料未干,落在地上便成了如此这般。”
李庆安盯着那重帘后的人影,冷然的说:“染料颜色太过鲜丽,但这地上的明明是人血。还是奉店主不要干涉此事,若他当真在店主的车中,店主还请照实将皇兄请出,好让我尽快带皇兄回宫。”
长安盈盈一笑,“在下不曾见过太子,又从哪里给您请个人出来?”
杂工也附和着说:“三皇子还是请去别处再找找吧,我们着实不曾见过太子殿下。”
李庆安此时迫不及待的要找到李瑞,更加无心去听这番话,干脆一把推开那杂工,直奔帘幕前。“都给我滚开!店主不给情面,那就休怪我无礼了!”李庆安伸手,正欲掀开那几重轻纱帘幕,长安却先掀开一角,将一块纹章放在了他面前。
“三皇子既然不看僧面但请看看佛面吧,还请三皇子退回去,不然岂不是不敬了?”
那是皇上所赐的章,长安乃是当年红极一时的乐师,更是备受皇帝恩宠。拿着这章,便是那些铁面的御林军都要给几分好脸色。皇帝赐予他这块寿山石纹章,纵然之后长安因变故不得不离开宫廷,皇帝念及他的技艺倍感可惜,便也不曾收回,可谓视此章犹如皇权。
李庆安早已忘却他曾是宫中的首席乐师,只当他不过是沉香阁的店主、与名门贵胄间稍有交集罢了,未曾想到他会将这纹章也拿出来,自己竟是毫无办法。
李庆安自然无法再逾越上前,冷哼一声,转身策马消失在一片绒雪长街中。
杂工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袖上的雪,对车中人说道:“好在九王爷将纹章又交给了主儿,否则还真真压不住着寒冬腊月还飞扬跋扈、来去如风火般的三皇子了。”
长安叹了口气,“情非得已,我本不想用此物。”长安转过身去,覆住李瑞的手,道,“太子殿下,待我带您去了沉香阁以后,可否能将事情始末都告知在下?”
李瑞气色已稍有好转,在寒风中冻僵的双手也总算有了些暖意。他靠在一旁,甚是困倦的样子,说:“承蒙相助,我自当不该隐瞒,但此事还是少知为好。”
长安却摇摇头,笑道:“殿下倒是说出来,也好过自己扛,多少让我帮着想想吧。”
李瑞虽对他并无太多印象,却也因九王爷的关系,偶尔也曾同他说过话。知道此人秉性不坏,李瑞也并无太多顾虑,只要不说自己为何出宫的事,其它的倒也不算重要。
回到沉香阁后,杂工将门都压板上锁,将李瑞右手上的伤口换药包扎,应了长安的吩咐,还特意取出长白山火狐裘为李瑞披上暖身。再沏好茶,与一旁的几个下人一起退出去了。
李瑞稍作休息,已到了子夜,起身时,依稀还能听见院落中树上积雪碎落的窸窣声响。
这片刻的宁静,却让心境如亘古长夜般得以平息。
李瑞闭目,心叹这沉香阁的店主长安果真有几分不屑再被世俗所纷扰的清雅。
他呷了口香茶,将事情原委纷纷告诉了长安,却唯独不提到底为何出宫。长安听后,也不追问这关键之处,但他却听得出李瑞的刻意回避,知道其中定是有何重要的隐情。但却只道:“如此说来,是三皇子对您心怀不满,索性才做出这般行径的?二来皇上病了许久了,三皇子自然对作为东宫太子的您有所提防……”
“让你见笑了,店主应当是不爱听这些事的人吧。”
“不,我想既然三皇子对您如此戒备,您现在就算回宫,以您的处境也未免能治罪于他,最多不过被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罢了。”长安托住下巴,沉吟片刻,“既然外面太过危险,殿下还是勿要离开,暂且屈身待在这里,静观其变为上吧。”
李瑞也觉得甚有道理,便点头道:“如此甚好,店主愿意让我留下,李瑞感激不尽。”
“殿下太见外,叫我长安就好。”长安笑了笑,说,“稍后我去命人收拾一间房,便在离我的住处不远的地方,殿下也好随时找我。沉香阁内的下人都是可靠,殿下亦不必担忧。”
这出倒是令人意想不到,不过也算是幸得遇见长安,否则李瑞尚未到九王爷府邸,便已被李庆安找到了。说到这长安,李瑞却也只有零星记忆,若非他这间还颇有名气的沉香阁,当真是不记得曾有过此人了。
果真是去年今日此门中,只白马长衣啸东风,便转身谁也不认得谁了。哪管那之前是如何名冠绝艳、扬名六合的。
长安似乎知道他所想的一般,只浅笑道:“索性别把眼前的太当一回事,越是把昔日之事当一回事放在心上,日子久了物是人非,便也不是个什么事。所谓江山易主,转瞬光阴,便也不过如是。”
李瑞会意也笑了两声,“如此说来,店主倒是看的通透。不过我有非做不可之事,再未完成之前,不能罢手。”他的眼神转而低沉下去,“况且,如你所说,江山迟早易主,谁来坐拥,又不是异?”
“在下只是觉得,您活的太累。”
“我此生也只为这一件事所劳心,便也无所牵挂。”李瑞仰面,避开一旁明晃晃的烛光,视线置于一片阴影中,“此生我为太子,虽不得势也未曾被人给过好脸色,不过也算是享尽了世间荣华。我却只有这一个心愿,那怕只是昙花一现,也算知足了。”
“要我同九王爷一般,做个闲云野鹤,我也不会乐意。”长安无意的侃道,“不过他倒乐在其中,是人心各异吧。”他站起身来,打开了门,“我去差人来带您去厢房,您受了伤,还需多休息才是。”
李瑞端起蜡烛,随他走出了厅堂。
第陆拾仈回 中有云气随飞龙
连珏山山脉向南处,易水寒总算在山林中看见了付青云,付青云面色苍白,靠在树下休息。倒不像是有何不妥,只怕是着了些寒气。看见易水寒来时,闭上眼,只将头别向一边,却不同他说话。
易水寒叹了口气,走到他身旁,将一些压制寒气的药放在他手中,“你这样任性,让我如何是好。”付青云转过头,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易水寒便比出一个打住的手势,“不要总和我提昔昭。”
他想说什么易水寒自然清楚,无非不过也是口头上彰显他的懊恼,易水寒听了多年,不听也罢了。有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付青云属于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付青云微微眯起眼睛,“那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不想或是害怕听到的?”
“只怕是没有。”易水寒勾起嘴角轻轻一笑,昔昭的名字也并非自己不想或者害怕听到的。付青云不过是对谈及徐庄周的事过意不去,但易水寒从不向人道歉,更况且是与徐庄周有关之事?他索性不说,也免得再让付青云乱想一气。
易水寒拉起有气无力的付青云坐上马背,“你有什么要同我抱怨的,等去过红莲谷后,服了药恢复精神再慢慢说吧,我定会认真听你说完的。”
这番话倒像是把付青云说的似乎是个专嚼舌根、搬弄是非之人,付青云自然气愤,但却又真正无以言对。若是说了,易水寒定又要说他话多了,索性闭口不语,只暗自生着闷气。
反倒是易水寒松了口气,若付青云仍心心挂念,只怕是不愿意随他走的。
易水寒向前眺望,目断千山阻,亦不知何处才是红莲谷所在。不过当是在朝西南走向。
不由想起年少时他在崖边追剿一邪教之徒,却因当时学艺不精,与那人几回合战下来却都难分败寇。体力将耗尽时,易水寒使出的师父江泸雪尚未传授完的绝剑“峥嵘六合”,直将整个山崖撼动,对方落下悬崖时却也将易水寒一并拖了下去。易水寒醒来时,却见自己身处岸边,身旁便是一个沾满谷底的湖泊,中有四季如火的红莲。
不过忆起那时,似乎红莲谷还未有主人,也不曾布过阵法阻人进入吧?亦不知那时,楚筱身在何处,那云章,又到底是何身世……转眼间,却也度过了如此多岁月了。
◆◇◆
不知为何,云章心中总踌躇不定,脑中始终浮现“挽清秋”三字。到了红莲谷前,这感觉便分外强烈。似乎是有什么挣扎着要破土而出,心中忐忑着,却又不自觉向前走去。云章低头失神的走着,却被红莲谷上方盘旋的鹰的长啸声拽回了思绪。
此时忽然察觉,红莲谷谷口本该有迷雾围绕,不可能见到那山崖上的秃鹰。而此时雾却散去了,依附在绝壁上的藤蔓枝叶也能看得一清二楚。莫非已经有人破了阵,进入了红莲谷?
云章踏上那架在红莲湖面上的木板道,此地全无昔日迷阵中的阴霾。正是晴光潋滟,将整个湖面照的如明镜般通透、无波无澜。云章望向湖面时,却见山崖上窸窣有人影晃过!云章立马回头喊道:“是谁?!”
一阵风吹过,带起额前的发丝。云章回首,只见司马遥站在前方,提着剑看着自己。
云章诧异的看着那白衣胜雪的少年,“司马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司马遥不先回答,却将长剑拔出,直指着云章,冷然的说道:“滚出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说这番话时,不知为何执剑的手却微微有些颤抖,目光全然没有昔日的坚定。
云章一愣,呵呵笑了两声,说:“我在此居住多年,为什么不该来了?你这是怎么了?”
云章自然不知他为何兵刃相见,却总觉他似乎在犹豫什么。但司马遥并非会为某件事踌躇不定之人,所以云章倒也甚为惊异。
此时,红莲谷的深处忽然传出巨大的碎石坍塌之声,接着一道红光幻化成的龙冲突尘嚣,一声长啸中,天地间为之黯然失色、忽然间狂雷炸响震慑六合!
天空忽然失去了原有的颜色,阴云开始在红莲谷上空聚集,慢慢形成一个深灰色的巨大漩涡,而其中雷电滚滚,那红龙游悬于云空之中,已让人分不清耳边的声音是风萧或者龙吟。
“是师父的羲和御灵之术……”越来越大的风势席卷的尘沙而来,云章望着骤然间巨变的苍穹惊讶之极。羲和御灵,掌管昼日的神明,借由日光唤来神兽,这法术云章也不过只是听楚筱提起过,却不曾想楚筱竟是真的会使用!
但云章还记得楚筱曾说过,羲和御灵之术犹如灵妙的卜卦之人一般,那开天眼一生也不过只能使用数次。羲和御灵之术岂非凡人之躯可能驾驭,所以此生只能使用两次,且每一次都会给自身带来极大的创伤。
“师父……”云章看着诡异的天空,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悲伤之意。
此时司马遥向前近了三步,剑锋比着云长的咽喉,厉声说道:“滚出这里!你今日若是不走,休怪我对你剑下不留情!”
云章的确为司马遥剑气所慑,但不能退步,妇联股里有能救付青云性命的药物,楚筱亦是在里面安危不明。云章咬咬牙,说:“你们为何要这般对我师父?!我今日定不会走,红莲谷里有我非拿到不可的东西,我也不会让你们伤害我师父!”
十年前京城那场浩劫,那时也有人曾今用过这法术,天空骤现异象,如有飞龙在天,巨大的风声与雷雨彻响天地。易水寒颦眉,带着付青云加快了脚步向红莲谷中走去。
而两人刚进谷内,便看见司马遥正举剑对着云章。
稍有些惊讶,想不到徐庄周在意的却是红莲谷,那么楚筱现在已在谷内了吧?易水寒略感不详,掌握羲和御灵之术的医者,莫非楚筱也是那件事的当事人?
云章看见了易水寒与付青云,他手无寸铁,功夫自然比不上司马遥,此时也不知说什么。
易水寒看出他的劣势,三两步上前走到云章身边,挥出利剑“走雪”同样指向了司马遥,“阁下还是勿要阻拦,以彼之力,想要与我的剑抗衡,阁下应当清楚谁占上风。”
那样凌厉的剑气,瞰望武林的天山门门主。司马遥缓缓垂下了手,道:“天山门,这里的事轮不到外人来插手!”
“那么徐庄周的门客又是为何而来?”易水寒将剑刃架在他的颈项上,“我所做之事皆由我一人承担,与天山门没有任何关联。阁下还是请退开,云章公子不过是进谷取药,即刻便离开。”
那气势凌人,司马遥甚至只能站在那里,静静听听他说着,而什么都不能做。
但司马遥仍然是同样的冷漠,当易水寒压制住自己,云章从身边绕过去时,他道:“我还是,没办法帮上你。”
云章一怔,回过头看着司马遥孤冷的背影,却唯有正对着司马遥的易水寒看清了他面上的神色,那是一种如云山雾雨般氤氲哀伤的神色,不知为何而起,却也不知,他下了何等决心才决定站在这里,将云章挡在谷外。
司马遥常常的叹了口气,道:“经年落花应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