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魇-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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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城殷!”声音沉了沉,“你到底做了什么?”
“本座能做什么?”睁开眼,眸中厉色一闪,目光冷的直让人寒心。
呼呼风声吹动沈迟夙的头发,一缕发散下,掩了眸中的情绪,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天光撕开黑色的暗沉时,睡得极浅的四人早早起来,映着晨光,带着微微舒缓了些的疲惫身躯继续行走。
前路漫漫无边,似乎永远都走不到尽头。脚越来越软,却还是僵直的迈着麻木的脚掌,踩着松软不着力的沙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摇晃。
当右护法倒下去的时候,宫城殷俯视着那张漂亮的脸颊久久凝视,右护法迎着他的目光,突然笑了,那么灿烂,如同夏日飞花,明媚美好的不像话。
宫城殷蹲下身体,解开水壶,放到她嘴边,右护法无力的摇头,躲开了。
“教主,你还记得我们初见的那个时候吗?”温柔轻盈的言语不像凶名在外的黑檀教护法,反而更像是一个普通的世家女子对着自己心爱的男人时那般委婉静怡。
宫城殷看着她,良久,颔首,“记得。”
“那时候我还不到十五,看着如神祗般的教主出现在我眼前,我心想,啊,世上竟还有这般神采的男子,从此一颗心便再不在自己身上。我自负相貌不输任何女子,却输在了邬卿雪手上,我认了,我相信你我之间的那段缘分怕是在我遇见你那一刻便用尽了。后来,你带回了白溪,再后来,你对沈迟夙那般特别。我常常想,为什么每个人都可以,却唯独我不可以,但是无论你爱多少个人,能够陪在你身边直到最后的人一定是我,即便你不曾爱我,即便你我之间没有任何名分,即便在你眼中我只是一个能够挥舞刀剑的女子。然而,现在看来,这也是不可能了。”仿似埋藏在心里太久,右护法一句一句,好似想将一生的话语都在这一刻诉尽。
微怔的搂着这个衣衫破旧,布满风沙的女子,宫城殷不知为何心底蔓延开浅却深的钝疼。
他看着右护法良久,开口命令:“不要死!”
淡淡的音尾散开在空气里,转瞬消散。
右护法干涩的张张嘴,脸上再次绽开一个笑容,凄艳绝美,“如果可以,教主把我的血也存起来吧,终归我是熬不出去的,但我盼着教主可以走出去,只要您还活着,黑檀教就永远不会败落。”
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宫城殷看着眼前的女子,良久表情重新归于平静。
自始至终站在一旁的沈迟夙与邬香尘此时也不由面色一变,而那个女子脸上却带着笑,满足的在宫城殷怀中渐渐冷去。
掏出水壶,宫城殷仰头饮尽了里面最后一点鲜血,偏头斜睨着两人,“你们若想死便继续你们的君子之行吧。”
语落,一剑划破右护法手腕动脉,血液便汩汩顺着壶口流入。天气仍旧热得让人难忍,然而此刻,两人却觉得浑身上下不断冒着寒意。
再次上路,烈阳依旧,黄沙依旧,人却不再。
沈迟夙与邬香尘仍旧不肯喝一口人类的血液,然而身体却比不过意志坚定。
风沙迷了双眼,眼前景色不断晃动,双眼看着前方,却已不知归途在何方。路在脚下,心未放弃,脚却再也抬不起丁点。邬香尘晕倒时沈迟夙吓得手足无措。
宫城殷走过去,轻轻在他脖颈处一点,沈迟夙脑袋一歪,人便向着地上倒去。接住他的身体缓缓放下,宫城殷眼神幽深的看着茫茫沙海,许久,他收回视线,垂眸解下水壶。
处理好一切,他独身一人坐在黄沙里,眼眸微眯,半开阖的眸子里深邃的让人无法捉摸。
沈迟夙与邬香尘从昏迷中醒来时,嘴里的味道告诉他,死亡还无法带走他们。然而,罪恶却开始在身体里延生,无边无际。
☆、第三十三章 绝境遇故人
见他们醒来,宫城殷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开口道:“走吧。”
“宫城殷,你到底有没有人性?那是和你我一样的人,用他们的命延续我们的命,难道你不觉得罪孽深重?”正义凛然的话并未触动到宫城殷,他轻蔑的看着邬香尘,嘲讽道,“人性?活着的人才有权利讲究这些,死人可不会有这种冠冕堂皇的侠义。”
冷冷盯着宫城殷许久,邬香尘咬紧牙关闭口不言。
抹抹嘴角,沈迟夙起身看着宫城殷沉默了许久,面无表情说:“走吧,在这里也只能等死。”
短暂的沉默后三人继续向前走去,风沙包裹着他们的身躯,带着久远的沧桑。
偶尔,沈迟夙侧头看向宫城殷,却只能看到半张冷漠,没有温度的侧脸。
人的潜力是惊人的,就靠着那么一口气,他们挣扎了大半个月。最终却仍旧倒在沙漠里,起不了身,全身没有力气,肚子里不断传来咕噜噜的叫声,平白增加饥饿感。
喝人血,他做不到,即便快要饿死,看到人血却还是会觉得恶心难忍。
邬香尘比沈迟夙更差,若不是因为沈迟夙的原因,宫城殷必然瞧都不会瞧他一眼,即便他的妹妹是他的夫人,他是他名义上的大舅子。
这个时候正是一日清晨,略微凉爽的空气没有让人觉得舒适,此刻反而连身体都觉得发冷,禁不住轻微颤抖。
宫城殷比他们好不到哪里去,也不过是比他们略强罢了,掏出水壶喝尽里面的血液,他取出另一个壶拔开盖子,走到沈迟夙身边。
“不要管我了,你自己走吧。”偏过头,嘶哑不成声的低语让他咽喉更加疼痛。宫城殷只是蹲在他身边,许久将壶盖好放到一旁。
沈迟夙以为他放弃了,却不想他将剑柄抽出了四分之一,手腕一甩,便出现一道半指长的伤口。
“你做什么?”沈迟夙又惊又怒。宫城殷却不管他的反应,将手放到他唇边。沈迟夙露出痛苦的神色,使力挣扎了许久,被宫城殷一把按住,“你若再继续如此,不过是让我的血白白浪费。”
口中腥涩的味道,顺着咽喉划入身体,带着一股温热滚烫,那阵温度仿似能够将他灼伤,四肢百骸里的血液沸腾了一般,灼烧着他每一条脆弱的神经。
良久,待意识在回归的时候,宫城殷抚着他的额头,笑着说:“你若不愿饮别人的血,就用我的来代替吧。”
“你疯了吗?”嘶哑着吼了一句,沈迟夙打开他的手,怒道,“我的命不用你来怜悯。”
“我这个人很自私,从来都只会想着自己,现在也是如此,我这么做只是不想自己后悔痛心罢了。”
宫城殷自嘲的扫了沈迟夙一眼,起身走到邬香尘身边,猛然伸手捏住邬香尘的脖子。此刻的邬香尘早就只剩下一口气撑着,哪里还有力气对抗宫城殷,因而几乎没有反抗,便被控于宫城殷掌间。
沈迟夙一震,复杂的心情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腔愤怒,他撑着身体站起来,抽出剑指着宫城殷,目眦欲裂,“你敢动邬大哥一根手指,我必杀你!”
手上动作一顿,宫城殷回头,脸上的笑比之以往更灿烂了几分,指间不觉用力,他挑衅的看着沈迟夙,“你下得了手?”
手掌不断缩紧,邬香尘脸色瞬时煞白一片,可他却挣扎着对沈迟夙道:“沈弟,我是走不出这片沙漠的,你好好活着我就安心了,不要做傻事。”
“大哥!”眼睛一红,理智瞬间奔溃。剑上寒光一闪,他便毫不犹豫的刺向宫城殷。
眸子一黯,宫城殷伸出另外一只手挡住了沈迟夙的剑,鲜血顺着剑身流下,诞开一朵艳丽的花,迤逦逶迤,划过完美的弧度,落到沙上,如同骤然炸开的梅花。
松开手,退后几步,沈迟夙神色有些扭曲,“为何不躲?”
“为何要躲?”宫城殷反对。
“宫城殷,我知道你一个人走一定可以活下去的,你不要再管我们了。你我不同,我们之间是没有结果的,你何必白费心机。”低吼着说出这些话,沈迟夙的眼前失了焦距,脸上露出迷茫与挣扎。
张开手掌,看着手心稍许,他将那壶里的血液全都强行灌入了邬香尘的口中。而后,松开手,起身站开了些。
连邬香尘都以为必死无疑,可如今的情况却有些让他不解。
看一眼远方,宫城殷甩甩衣袖大步向前,背影在风沙中突然显得飘渺而高大。
邬香尘经过沈迟夙身边时,摇头叹息:“遇上他,真不知是福是祸。”
拳头紧了紧,又松开,沈迟夙埋头跟在后面,一语不发。漠北,这片大陆北部的沙漠便叫做漠北,没有人走到尽头,也没人知道有多大,大多数进入漠北的人要么在外围打转,要么便是有熟人引路。在这里迷失方向,几乎就等于死亡。
出了失落城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沈迟夙三人却已整个瘦了一圈。虽然厌恶,但是再后来,沈迟夙与邬香尘并未拒绝宫城殷扔过去的壶,然而那也仅是维持了短短几日便空了。如今他们真的是一日日等死,虽然眼睛看得清方向,脚却走不到眼睛看到的地方。
走了不多久,宫城殷坐下说:“想点其他办法吧,这样下去我们根本活不到出去。”
沈迟夙与邬香尘也一同坐下,沈迟夙拄着剑身,神色间已经没有太多的波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有什么办法。”似是早已将生死看透,如今不过是临死挣扎。
“无论是五大门派,还是你们九逍山庄或我黑檀教,都在外面留有人把守,我们发出信号,看看是否有人能够看到,无论是何人过来,我们都有更大的机会活下去,”
“即便他们看到,却不知何时才能赶到。”顿了下,他说,“不过,聊胜于无,便如此吧。”
将信号发出,等了很久,并未看到回应。
三人心不由都沉了沉,虽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等到救援,然而总算是有希望,然而现在,可以想见,等着他们的将是什么。
三人坐在原地,都不再起身,又或许实在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闭上眼,昏眩感更加剧烈,头沉沉的,身体也已到了极限,沈迟夙想,就这么安静的睡着或许也不错,如此想着,竟真的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宫城殷看着沈迟夙沉睡的脸,神色不觉柔和了些。
看到那两个人,邬香尘突然没来由的有些悲哀,他这个外人和他们死在一起真是讽刺。沈迟夙的心思他看的明白,宫城殷亦然。他,独身一人,即便死了又有谁真心挂念。脑海中闪过过往一幕幕,最后停留在一张脸上,他不由失笑,“最后想到的人竟是他。”
只是笑着笑着,他却突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一袭青袍,博带广袖,虽身在满是风沙的漠北,仍旧干净剔透的不像话。
眼睛微抬,玉冠墨发,剑眉星目,一点朱砂痣印在眉心,高贵优雅一如世外之人。
喉咙干涩,邬香尘好似怕打碎这一个梦境,轻声呢喃:“长溪!”
纤长的手指间握着一把玉箫,他打量邬香尘许久,转身说:“带走。”
随后便有几个魁梧的男人走过来扛起他们,塞进了不知何时出现的马车里。
邬香尘一直呆呆睁着眼,当身体被送入另一辆马车时,他才明白过来,这并非梦。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干哑的嗓子,让他的声音变得难听许多。青衣男子听他说话的声音皱了皱眉,取过精制的玉露扔给邬香尘。顺手接过,他毫不客气的接过饮了两口。嗓子舒服了些,他再次开口,“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有何可奇怪,想找自然找得到。”青衣男子背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长溪,你为何知道失落城的下落?”当初乃是九方长溪告诉他失落城的方向,然而想来不如何出门的他为何对于漠北的事也如此了解?
“知道便是知道,你为何总喜欢问为什么?”不耐的睁开眼,九方长溪眸里涌出一丝不悦。
邬香尘躺在车厢里,许久,幽幽道:“我总是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你不是我,自然了解不得我。”拿过车厢里备着的茶具,倒了两杯茶,九方长溪不轻不重的吩咐,“去给后面那两人也准备备些食物。”语罢,拿出一些点心寄给邬香尘,“吃点东西吧,这才一年的时间,你便如此清瘦了。”
“一年?”邬香尘有些不敢置信,他们进入漠北有那么久的时间吗?
似是明白邬香尘的疑惑,九方长溪解释道:“或许你们在失落城受到某些限制,并不能正确判断时间的流逝。”
边听着九方长溪说话,邬香尘抓起一个点心狼吞虎咽的吃完,又拿起一个,一连吃了十几个方才觉得不是饿的那么痛苦了。喝了杯水,邬香尘不由感叹:“今日若非有长溪,我必丧命于这茫茫黄沙之中。”
眼神闪了下,九方长溪说:“你不会死的。”
邬香尘没看他的神色,只是劫后余生的喜悦浮现脸上,“看来我邬香尘也是福大命大之人,否则哪能遇上长溪你。”
“噢?以前你可不这么认为。”九方长溪不由打趣,总带着的那种云雾似的感觉突然拨开了些一般,不再那么遥远。
脸上肌肉僵了僵,邬香尘嘴角抽搐,“你若不再整日拿我做实验,一切就真的完美了。”
九方长溪唇角微弯,眼里顿时荡开笑意。
九方长溪这个名字或许没有几人知道,但是“妙手天罹”的名头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邬香尘身上那两粒回天丸便是出自九方长溪之手。
“你还是这般没用。”九方长溪讽了他一句,接着道,“好好睡一觉吧,有什么话醒来再说。”
邬香尘应了声,躺在九方长溪身边安心睡去。
取下腰间的玉箫,九方长溪放在手中摩挲了片刻,放到唇边,一曲如流水般舒适的曲子便缓缓流泻而出。
风沙吹打在车外,响起轻微的击打声。车子缓缓前行,留下车轱辘的辙痕,不多久,便被他处吹来的黄沙掩盖。
一曲终了,眼前的人已早早睡去。
九方长溪弯下身体,审视着这张风尘仆仆的脸,许久,皱眉离开。打开了一点车窗,沙尘随之灌了些颗粒到马车里,坐回原地,他挥袖将未落入车厢内的黄沙卷起一阵风,随之挥出车厢。
手里握着玉箫,九方长溪看了眼邬香尘闭上双目,呼吸清浅。
☆、第三十四章 空洞的纠缠
脑子昏昏沉沉的乱作一团,思考都有些困难。全身的力气已经抽尽,连睁开眼都已成奢望。
或许,会死吧!
带着点解脱,又含了些悲哀。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清凉的液体顺着食道划入胃里,带着一股温暖包裹了他的身体。
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并非沙漠,身体随之一晃一晃的,是马车!
有其他人!沈迟夙心中一喜,紧接着视线赶忙四处打量。早他一刻醒来的宫城殷看他清醒,道:“似乎是邬香尘认识的人。”
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沈迟夙却立刻明白过来。
眼神上下打量了下宫城殷,当视线落到他已经被包裹上的手掌时,偏过头说:“对不起!”
“无妨。”
两人间又陷入了寂静。
隔了会儿,沈迟夙走到车门便打开车门对外面的人说:“可否见见你们的主人。”
外面的壮汉看到沈迟夙,面无表情的回答:“不必了,主人休息时不喜别人打扰,有什么话到了药庐再说。”
关上门走到里面,沈迟夙躺下身盯着车顶。宫城殷靠在另一边歪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大会儿,车门被打开,方才外面赶车的大递进来些食物说:“这是主人吩咐给你们准备的食物。”说玩,转身关了门继续赶车。
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