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龙(四八强制爱)-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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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驾崩 。。。
连冬起九,算是进入岁终。
北京人最讲究过冬至,有“冬至大如年”的说头。年年此时媳妇归宁的要赶回婆家,迎财神、做节饭、包饺子。亲朋好友更是要提着年礼福饼走家串户拜访至亲友人。
这是一年中最红火热闹的时节,只是原本人流往来不绝于道的官路上,今年却特别冷清,过往行人都难掩面上忧色。
康熙六十一年恰遇了严寒多雪,似乎交十月以来天就没怎么晴过。狂暴的西北风卷着雪,一团团卷裹打着旋儿地飘着,没完没了的下下来,道路两旁的积雪来不及清理堆积如山。
人们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能不走动就不走动了。这样的天气只苦了一等小买卖人家,那些做饴糖的、做面人儿、卖冬舂来的、酿窖花酒的,街上连个鬼影子也不见,哪来的生意?
经过世面的老人儿们都说:“这是天在哭,康熙老佛爷要归西了,普天之下要戴孝。”
畅春园的皇帝已经陷入弥留,几日前京城中六部的尚书郎官们已经纷纷入驻畅春园附近的寺院客舍。这几日,听说入园子请安的人都被挡回来了。
……
别庄里,八贝勒胤禩低头在临摹兰亭序,面上是惯常的冷然,只是眉宇间带了一丝焦灼。
旁边九贝子胤禟便沉不住气地多了。他手里掌着一盏茶,翻地盖子噼啪作响,来来回回踱步一刻不停,口里嘟囔道:“八哥,皇阿玛这个时候把老四弄去天坛祈福,是什么章程?”
胤禩手下微微凝滞,眉头隆起,含糊道:“皇阿玛的心思,岂是旁人能猜得到的?”很多话他不愿多说,但心底那隐隐升起的忧虑已经快要让他无法维持冷静。
这时胤禟又道:“隆科多这个狗奴才,就不知道传个信儿出来?”
胤禩抿着嘴没搭腔。隆科多是他唯一的希望,也是最大的变数。可恨十四弟不在京城,否则哪里轮得到这个狗奴才耀武扬威?隆科多是个地地道道的小人,出卖了老子为自己铺平仕途,谁能知道他在这个关头会不会反水?
只是如今他手里的人都被老爷子扣住了,动谁都是个死,只能将希望托付于这个奴才。
“锵——”的一声脆响,屋里二人都是一惊。
胤禟忙道:“是我手滑了,高明还不了打扫。”
胤禩说了声无妨,但他余光扫过地上黑褐色的水渍,心头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正在这时,书房外高明报道:“爷,园子里来人了。”
胤禩眉心一紧,高明的声音透着惊惶,想来是出了大事。他快步迎出,只见宫里来的侍卫已经将园子整个围起来,来人是个面生的,他见了胤禩当即跪下磕头道:“奉九门提督隆大人之命,特来护送八爷入宫。”
胤禩与胤禟对视一眼,心下都是一沉。
来了。
……
轿辇一路往畅春园去,沿途路上没有半个行人赶路的影子。胤禩与胤禟对视一眼,连这里都宵禁了,只怕今晚真有大事会发生。
只是胤禩心中多了一层担忧,虽说皇权更替时大多伴着戒严,但这样的手笔、在这时这样大的动作,真是皇父亲口下的旨?
到了澹宁居外,以诚亲王为首的几位阿哥都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胤禩到时,张廷玉正出来,对众位阿哥道:“几位爷,皇上有旨,请你们进去呐。”
胤祉脸上露出一抹兴奋来,但很快又被忧愁焦急之色掩去。由他领头,几个皇子也鱼贯而入。
胤禩心中忽然迟疑起来,澹宁居敞开的大门里面透出烛火的光来,正似一方巨兽的血盆大口,等着他一脚踏入。
张廷玉立在门边等众位阿哥入殿,看见八贝勒面色异常苍白,低声问了句:“八爷可是身子不适?”
胤禩忙道:“无碍,这几日腿疼的毛病犯了。”
张廷玉见他腿脚的确有些跛行,面色一缓,道:“可要臣传个太医来?”
胤禩笑道:“不至于,老毛病罢了,不值当的。多谢衡臣挂念。”说完不再开口,低头跟着胤祐入了内殿。
……
入了内殿,跟踪胤禩后面的胤禟忽然凑过身来,跟胤禩咬耳朵:“八哥,方才老十说,十七去了西山健锐营。”
被内殿的热气一烘,胤禩原本冻得酸疼发麻的膝盖顿时针扎着疼起来,他没有回头,但耳边已经回响起废太子幽闭前的狰狞笑声:“老八,你费心拉我下来,却要不要猜猜,老四若是得了那个位置,回如何处置你?”
仿若是‘心有灵犀’一般,在前面的诚亲王忽然开口道:“老四赶来了?”
胤禩受惊之下陡然回头,正看见雍亲王胤禛裹着斗篷大步走进来,眼尾余光在自己面上一扫而过,不露痕迹。
“三哥,五弟、七弟。”胤禛对着几人颔首,有转过头来看胤禩:“八弟。”
胤禩耳边还回荡着废太子那渗人的笑声,听见胤禛的话,用尽了力气才平心静气地对他微微点头:“四哥回来了。”
这是梁九功上前掀了帘子,一甩佛尘道:“皇上有旨,众位阿哥入殿呐——”
……
殿外的大臣焦急难耐地在院子里挨冻,谁也不敢离去。今日整个京城都宵禁戒严,无人敢随意走动,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消息路子,万岁这一次只怕当真是不中用了。这些年来大家在诸位皇子身上压的宝,就看今夜了。
滴漏悄无声息地走过一个时辰,许多人的手脚都僵硬了,这还不是最冷的时节。
正在大家伙搓手跺脚的时候,忽然内殿传来一声隐隐约约的嘶喊:“皇阿玛——”
众人愣住了,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一声:“皇上——!”,所有的人都如同倒牌一般跪倒在地,哭喊起来:“万岁爷!”
接着便是沉重的钟声鸣响,一声接着一声。
皇上驾崩了。
……
冗长的遗诏早已宣读完毕,隆科多收了遗诏,回头看了一眼犹似睡着了一般的皇帝,回身唱道:“众位阿哥还不领旨,叩拜新君。”说罢第一个跪下,对着胤禛就是一拜。
胤禩嘴唇哆嗦着,盯着面前的金砖一动不动。
胤禟胤俄素来以他马首是瞻,见他不拜新帝,也纷纷梗着脖子不给胤禛磕头。胤禟更是横眉戾目瞪着隆科多,恨不得扑上去咬下他的肉来。
胤禛此刻被张廷玉扶着扑倒在康熙榻前哀哭,他的眼角余光扫过兀自发呆的胤禩,眼中狠戾光芒闪过。
老八,这都是你自找的……
众人犹疑间,被胤禛私信放出来十三阿哥胤祥眉头一皱,第一个磕了结结实实一个头:“臣谢恩,领旨”。
胤祥头一个磕下头去。接着胤禑、胤裪、胤禥祕几个小阿哥也都跟着叩头奉诏。胤祉看一眼木然不语的胤禛,心知如再不吱声,祸不可测,忙也叩头道:“臣胤祉禀遵遗命!”
隆科多此刻觉得自己俨然便是那托孤重臣,见胤禩几个还支愣着脖子不肯跪拜,冷声责问道:“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你们要抗旨不奉召?”
胤禩惶然清醒过来,抬头向隆科多透过一个怨毒的目光,生生将隆科多看得不敢与他对视。胤禟抿了抿嘴,正要再闹,却被胤禩一把按住。
胤禩将目光看回胤禛身上,其中苦痛空茫一一闪过,最终回复了平静无波,他闭上眼,对着胤禛端端正正磕下一个头,口中唤了句:“万岁,臣奉召。”
胤禟张了张嘴,终是拉着胤俄一道,随着胤禩一道胡乱磕了头,算是奉召。
……
胤禛虽然掩面哭着,但他余光看见胤禩头顶,心头也是千般滋味一一尝过。他一面哀伤着,但又难掩激越,他装农夫念佛经了十几年,为的不就是这一天,能手握乾坤、说一不二?
快了,就快了。
老八,你想同我较劲,也要想想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
作者有话要说:奸情初现端倪,纯属历史无责任yy
问:啥时候能养肥呢?
答:包养得多了自然就肥了,有鼓励才有动力嘛
注释,第一段的景物描写是参考了二月河的《雍正王朝》,其他是自己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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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回京 。。。
新帝名分暂定,无论殿下诸位阿哥心里如何彷徨失落,但惯例仍是要遵循的。
胤禛就坡打滚儿地伏地哀哭道:“阿玛阿玛……您在位六十一年,吃尽了苦,受尽了难……这是个什么好去处?叫我来承当这重任,走这没有头的路……阿玛呀……”【注】
张廷玉与隆科多一左一右扶了哭得不知今夕何夕的嗣皇帝坐在软凳上,又连连规劝。
胤禟等人看着上面哭得几乎瘫倒在地的人,心里恨得直咬牙,暗道这老四真是普天之下第一虚伪人,难道他就不知道过犹不及四个字?这番做作当真让人恶心欲呕。
张廷玉想起先帝知遇之恩,也是想哭,但他总还记得自己是这里唯一的宰相,忙稳住声音,款款说道:“大行皇帝庙谟独运授您大宝,应以国事为重善摄龙体,宜先定大事,方可一应按制度办理丧事。”【注】
胤禛还在推辞,连说自己当不得的。
胤祉已经面露讥诮,胤俄更是动了动去几乎跪不住,隐隐约约说了句‘原本就不是传给你的’,胤禟也在一旁附和道:“我们到时,皇阿玛早已口不能言,一个字都没说过,谁知道这遗诏真伪,那个狗奴才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两面三刀的事情。”
胤禛目光中血色一闪即过,他心头冷笑,环视周围,将众人行状一一记下,最后将目光森冷落在胤禩头上,心道:有这样的弟弟,老八,你真以为他们是为了你好?
只是这一次两人再无灵犀,胤禩由始至终没有抬头来。
胤祥见胤禛一味哭着推辞,霍地起身,按剑瞋目大喝一声:“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今日之事,上有先帝遗命,下有群臣拥戴,万岁何得再辞?他转过脸,双目圆睁,用不容置疑的口吻断喝一声:“拜!即行三跪九叩大礼!”【注】
几个小阿哥被胤祥身上的血色一震,吓得当场磕头呼了声“万岁”,胤祉回过神来,心中长叹一声,也伏地叩首。
“兄弟们请起”胤禛拭泪抬手说道:“我本不才,没有想到万岁把这万里江山托付给我。既然到了这一步,只好勉为其难了,盼请三哥和诸位弟弟扶持。”他口气一转,已把“我”按成了“朕”,又道:“目下百事待理,一时没有头绪。朕想,上书房人手少,得增补几个。三哥八弟才识过人,可进来帮着料理。京师防务暂由十三弟十七弟维持。眼下先把大行皇帝的庙号定下来,再接见园中的大臣——十三弟,你去传旨,叫百官在澹宁居跪候!”【注】
“扎!”胤祥深深叩下头去,“臣,领旨!”
胤俄小声嘀咕道:“奴才样儿。”
胤禟也趁着站起的功夫,嘟囔了一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原来就是这么回事儿。”
胤俄又道:“方才还推辞得像那么回事儿,怎么转头发号施令起来便口若悬河,连停顿也没有一个?也不知是打了多久腹稿的。”
这话声音不大,但在这澹宁居里又有谁听不见?胤祥当场涨红了面目,几乎喷血。几个小阿哥当场吓得目光游移不定,胤祉心头暗爽,面上只做不闻。倒是胤禩撑着膝盖缓缓站起之后,小声斥责了一句:“九弟十弟,不可无礼。”
张廷玉胆战心惊地看着这一幕,趁着十三传旨的功夫,率先发言道:“皇上的主意很是。臣以为先帝一生经文纬武,一统寰宇,虽是守成,实同开创。所以应定为仁视皇帝。”【注】
话题一时转为议立大行皇帝的谥号,气氛略略缓和。胤禛沉吟着,偏过脸轻声道:“三哥,你看呢?”
胤祉觉得这是新朝自己的一件说得上话儿的大事,于是道:“我朝已有两个‘祖’帝!”胤祉斟酌着词句道,“太祖之后又有太宗、世祖,大行皇帝仁孝性成,天赐睿勇,似乎拟为‘仁宗’较宜。”【注】
胤禛不置可否,又回头看向站在暗处的胤禩,道:“八弟以为如何?”
胤禩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件事情上,只觉得胤祉说的那个‘仁’字是莫大的讽刺,皇父生前最后十几年,对他的所作所为,哪一点沾得上个‘仁’字?他下意识得不想听见这个虚伪至极的字,于是下意识开口道:“皇父灭三藩平准格尔收台湾,政绩卓然,堪比汉皇武帝,臣弟以为‘武宗’二字也好得很。”
隆科多自宣召开始,便与八王一党决裂,此刻自然是有意要压制胤禩,于是说道:“明武宗是昏乱之君,主上岂可与他同号?”
若是平时胤禩自然懒得与之计较,但今日不同,他对隆科多的恨意太重,当即哂笑道:“那就‘世宗’,国祚又长远,儿孙又光鲜,成么?”【注】
张廷玉眉心一跳,心中哀呼这八爷怎么今日说话不管不顾了起来,难道这话里话外不是对新帝的讽刺挖苦么?
胤禛沉默半响,忽然开口道:“好了,大家各抒己见罢了。衡臣,取纸笔,把大家说的都写下来。”
张廷玉忙至案边,援笔濡墨疾书几行捧过来。胤禛略一看,说道:“张廷玉说得好‘名为守成,实同开创’,所以称‘祖’未为不可。皇上一生功业伟大,难于措词,‘神化难名曰“圣 悲。所以朕意定为‘圣祖’!”竟不待众人再议,从案上取过裁纸刀,向右手中指轻轻一搪,用血写出“圣祖”二字。【注】
“至于朕的帝号,还要劳烦三哥同礼部一道拟几个上来。”
怎么皇阿玛的谥号就由你一锤定音了,轮到你自个人的名号就要选了又选?胤祉几个面上不露,心中腹诽不已。
这时胤祥已经传了旨回来,他一入殿便朝嗣皇帝点点头。
胤禛松了口气,看见京畿布防也尽在掌握了,于是道:“畅春园是个花园子,大行皇帝的梓宫停在这里欠庄重。一会儿朝会罢,要护送大行皇帝至乾清宫奉安。你去传旨十七阿哥,这大的雪,进城清道的差使交丰台大营。另点三千兵马暂充朕的近卫,会同善扑营御林军,今晚西时回城。” 【注】
说完了又回顾胤禩等人,温声说道:“十五岁以下的弟弟可以退出了。其余的兄弟随朕左右参赞朝务。朕心里悲恸迷乱,一时也离不得你们。”
这是要软禁他们了?几个人都心知肚明。
胤祉几个年长的阿哥虽不服气,但此时人在矮檐下,谁敢不低头?胤禟胤俄两个见他如此专断,都恨不得扑上去踢他两脚,但这时胤禩已经先行行礼奉召了。
胤禟胤俄对视一眼,都有些丧气。这个时候被扣下,只怕再回京城时,已是物是人为,回天乏术了。
他们并不知道,胤禩心中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先帝殡天的时机来的太过突然,为什么就偏偏是巡幸畅春园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