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月和他哥哥傅九功的人生故事作者:蛋疼君-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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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手按在嘴上,扭过头来看我,满脸都是泪,眼泪一直往外流,她都不敢哭出声音。
“到底怎么了?!你不说我问陛下去!”
她哭着跟我说,阿武你别去,娘是病了,病的不成了。
我当时脑袋里什么也想不出,就听见我娘说她病了,我就问,“什么病?”
她说,“你别管,我是得了病,我自己知道。”
我娘脸色白的像是纸,抓着我的手指细黄枯干的,我瞪着她看,大声的朝她喊,“我问你什么病!”
她就拼命拿手按住我的嘴,嗓子压低了又沙又亚,她跟我说,“我求陛下给我用参汤续着,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我那天抱着我娘呜呜的哭,她到最后都跟我说,你记着,我这是得了病,以后不许你找任何人追究。
那天之后我就一直在西禁院里陪着她,我大婚后的第三天晚上,她叫我去给她折一枝梅花来,嘱咐我先问过院子的主人,我说等着我,一会就回来。我回来的时候她就走了,身旁没有一个人。
卢秀婉口述
婚后进宫朝见陛下和母亲,殿下先去的,我在我等在通政殿的暖阁,晚间的时候有奴婢引着我去休息。
再见到殿下是三天后,一个人怎么能三天前还是神采奕奕的跟我一同进宫来,转眼间却变的如此憔悴。我拉着他坐下,他就坐着,我从没伺候过更衣洗脸,只叫奴婢去把热水端来,我拾了热水的帕子,想要给他擦脸。
我和他见面总共不到一天,心里还是有小女儿的羞涩,可眼下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触到他的额头上,微微的停了一下,想往下擦的时候,殿下抬手抓着我的手,连着帕子盖在眼睛上。
我吓着了似的看着他,想把手甩开,可又一想他已经是我的夫了,这世上再没有人比他有权利握着我的手。隔了有一会我才发现不对劲,殿下抓着我的手,盖在眼睛上,肩膀抑制不住的发抖。
我吓着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殿下这是怎么了,我去找梁大人过来。”
他抓着我的手,摇头。他肩膀抖的厉害,然后好像再也控制不住的大哭起来。
一开始还只是抓着我的手哭,后来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扑在我怀里,他哭起来就像我家的小弟,好像想要一边哭一边就喊出来,委屈难过的不知想要怎样才好。
我试着把手搁在他的背上,我对他全无所知,然而今后的路也只有我们一起走下去。心里这样想,好像就有了无尚的勇气,我摸着他的背,说,“殿下可是有了伤心委屈,都跟秀婉说,秀婉决不让旁人知道。”
他好像听到了我说的,就更紧的抓着我的腰,你听他哭,就觉的心里酸酸的,这世上怎么能有人忍心让他这样的难过。
他后来边哭边跟我说梅花,说她就是想看看梅花,却只能看着别人院子里的,说他不孝顺,到最后都没能让她看见他折来的梅花。
他后来一边哭一边就睡着了,我是隔天从梁大人那里得知先皇后殡天了。
那天早晨我起来,就见他已经收拾整齐,他说你随我去为先皇后守灵,他说这话的时候衣着锦绣,发髻带着金冠,你看不到他哭的痕迹,就好像他还是三天前带着我进宫的那个人,可这天下谁又知道,他在暗夜里在我的怀里哭。
徐应龙口述
我从来不讨厌坏人,恶事作多了也是学问,古话说杀一人者贼杀万人者王,只要手里的刀够硬,心够狠,又怎么会成不得大事。陛下年轻时候也是勇冠三军,有止小儿夜啼的名声,你看他如今。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谭于考这几个腐儒成不了事,没想到竟然无用至此,皇后中毒拖了七天,硬是把晋王的婚事拖了过去,晋王和卢家的盟约固若金汤,谭于考他们却结下了本朝最大的冤家。
吊唁先皇后那天,我故意晚了几个时辰,到了就见臣仆也走的差不多了,万夫人和成鸣还在。太子一身白衣站在灵前,旁边站着的是卢家的女儿,就是不见那个小傻子。那个小傻子说起来也有意思得很,平时也想不起他来,忽然想起这么个人,却还是有几分想念。
我整理下表情,走到跟前行礼,我听见万夫人在灵前娇声娇气的哽咽着说些难过的话,成鸣躬身站在旁边,我心里想,果然是成不了气候的,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满朝上下都知道先皇后去的不一般,晋王心里只怕活吃了你的心都有,如此惺惺作态,只不过徒增可笑。
我向晋王夫妇行礼,我和晋王不过是泛泛之交,巫蛊的事情我多少也参与过,我与他最好的关系也就是互不相干,我没料到他会叫住我,他说,母后从前在宫中与徐母妃关系是最好的,总听母后说徐家的郎君是我朝中流砥柱,改日还当拜望。
我立时也是感铭五内的和他说些寒暄的场面话,我走的时候,他向我躬身一礼,我回礼,我看着他抬起头来的表情,要不是知道他是晋王,我几乎都要相信,他是真心和我交好的。
傅明月口述
哥哥说以后稚奴都和哥哥住一起,如意说哥哥大婚了,有了嫂子了,我住进去要懂事,我问如意谁是我嫂子,如意说,长的不怎么样的那个女孩子。
哥哥不在家,我就和如意玩,如意说,哥哥现在有了嫂子,也要和嫂子玩,但凡哥哥回府,我就要吃一百个黄豆才能去找哥哥。我说我数错了怎么办,如意说,那就再吃一百个。
哥哥说嫂子的肚子里有了小郎君,从此要顺着嫂子,听嫂子的话,我说什么是小郎君,哥哥骂稚奴,小郎君就是小郎君,哪有问是什么的。我又问,那嫂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哥哥说是,那嫂子吃多少点心都行,我哥说,你以为都跟你一样贪吃。
我学着嫂子摸着肚子,说,那稚奴也有了小郎君了。
徐应龙口述
我喜欢酒,放的越长久就越动人,酒是这世上少有的不变的东西,我听说过三十年的美酒,却未听说过三十年的美人。
那天下人通传说晋王府的拜见,我那时候正搂着小妾打趣拾闲,我说,你安排他们花厅侯着,那下人满脸难色,怕也是得罪不起。我挥手让他下去,笑同他说,你知道什么,老爷我要卖东西。
我特意消磨了大半个时辰,才整理穿戴,到了就看见晋王在花厅上端坐着,左右无人也未见懈怠,倒是陆忠信教导出来的规矩。
我一进去,一脸的诚惶诚恐,我说,“殿下告饶,臣仆是刚从府外赶回来,也未曾赶上迎接殿下。”
他说,“也不妨事,只是没想到陆大人的架子比陛下还要大。”他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笑,不急不躁,你明知这是挑衅,却也无从回起。
我在桌边坐下,拿起桌上的茶杯,里面的茶水都是冷的,我抬眼朝他笑,“殿下还请不要怪罪,臣仆也有臣仆的难处,臣仆有东西待价而沽,还想让殿下出个好价钱。”
他垂着眼皮,唇角微微向上扬起,是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不说话。
我说,“臣仆想卖徐家的名声和势力。”
我说完这话,就盯着他看,就看见他眉尖皱了一下,脸上浮起一个模糊的笑意,他相貌本就长的好,皱眉时就连我都看着格外的不忍心。
他说,“徐大人看什么价钱才是好价钱。”
我笑说,“殿下成事了,殿下的价钱就值黄金十万贯,殿下事败了,徐家只怕成了阶下囚,哪里还顾得上价钱。”
他看着我,只是笑,他说,“我哪里有什么事可以成,不过是自保。”
我看他笑起来带着谦虚的克制,垂下眼皮看着脚下,我在想,他在怕我看见什么,野心,他怕我看见他的野心,“殿下卢王妃的嫁妆还不够殿下自保,臣仆可是听说,卢王妃的嫁妆装了二十二条大船,沿岸的乡民见了都说是金银。”
我凑过去,声音大的只够我和他二人听见,我说,“只臣仆知道,那里头装的是执着兵器的兵士。”
他忽然抬起眼看我,他有双极漂亮的眼睛,这样看过来有剑锋的锐气,他说,“徐大人说的,我一句也听不明白。”
我朝他笑,躬身行礼,“殿下不明白不妨事,只求殿下记着今日的同徐家的买卖。”
那天我送他出去,一路上谈笑,越发觉的这世上神奇,这晋王从前是敢给陛下脸色看的,如今却和我谈笑言欢,你说他不恨我,不,只是与我为友,比与我为敌的利益大。
傅九功口述
卢世宛晌午来找我,说商量着今年派到各州郡的按察使,其中有个叫严万里的,在江南一代有才名,中进士以后跻身朝中清流,是响当当的人物,却也有毛病,脾气硬,贪财。
卢世宛说这样的读书人是好的,关键时候用的上,上疏弹劾是他,向陛下直谏也是他,却是贪财这一点,听闻他是个好赌的,怕是误事。
我说他赌钱也不违反朝廷的律法,卖房子卖地是他家的事,同他为朝廷办事有什么关系。
卢世宛就笑说,殿下有所不知,这天下的多数罪恶,都是因为贪念,今天他能为了赌钱卖了祖产,明天就能为了赌钱背叛殿下。
我说卢大人说的是,然而只说了其一,没说其二,这世上能用钱买来的,都是便宜货。只有不惜本钱的买主,没有不被打动的卖家。
那个严万里我留他在京里作了御史,请他到我府里宴饮,我府第陈旧,摆放的都是朴素的东西,却给他一份大礼,我说,严大人高才,不该趋于小吏,恕我直言,严大人今后定可以大展宏图。
且说那严万里是不是真心归顺我,我管他真心作什么,只要好用就行。
我为先皇后丁忧在家,朝上的事一概不知,却也知道朝上出了一位直谏的御史,弹劾陛下的爱子成鸣抢霸民田,事情处在晌午,当天下午陛下就找我进宫。
陛下口述
我看他跪在殿下,嘴角笑微微的给我行礼,我说赐坐,他一脸惶恐推说不敢,眼睛瞪得大,脸上的表情真挚的叫人看了都不忍心。从前是个一言不和就敢给我帅脸色的人,如今这样。我的儿子,我知道。
怎么就闹成如今这样不可开交的局面,今天那个年轻的御史,站在我的朝堂上言之凿凿,说要我法办了成鸣,可笑,不过也只有这样的年轻人才作的出这样的鲁莽事。
我问他,你能耐了,如今连我都怕你养的狗了,你可得意了。
他抬起头,有点不知所措的抬眼看我,他天生长的好长相,看着格外的无辜可怜,他说,陛下这是怨儿子,儿子实是冤枉的,先皇后去后,儿子在家丁忧,朝堂上的事哪里知道半点。
我讥笑问他道,我未跟你提过是朝堂上的事,你又是如何知道?
他说,儿子能惹怒陛下的也就当是朝堂上的事了。
他说这话时低垂了头,声音压低了,只是看他,就觉的他是受了委屈的,我在这很多年里见过多少这样同我装的,他在里头也算是出类拔萃的,只我不知道,若说这脸上的哀戚和惊慌都是假的,他真的时候反而是什么样。
我看的累了,闭上眼假寐,我说,“你这又是何必,因为这种小事弹劾他,朕顶多罚成鸣几个月的俸禄,你捞不到多少好处,反倒是彻底跟他闹到台面上。”
我听他回我说,“陛下真的冤枉儿子了,若是儿子指使所为,当着慈父又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我睁开眼,看着他说,“你给朕听着,话只说一遍,皇后的事到此就算是了结了。”
我看见他的肩膀颤了一颤,他好像忍受不住似的抬起头看着我,他说,“陛下,您说皇后的什么事了结了。”
他脸上哪里还看的见笑,只是低声问我,神色都是扭曲的,我闭上眼,再睁开,“再追究下去又有什么用,朝廷现在不能乱。”
他忽然就跪下了,一个头磕在地上,他说,“陛下生恩养恩,为儿子的欠您的,傅九功不欠。陛下觉的我是公报私仇也好,天理国法不容的事,我在其位谋其政,若有天下大乱,还请陛下杀了傅九功祭旗。”
他说完了,抬头,因为跪着的姿势,抬起头来眼上憋得血红,我这个儿子今年二十六岁,我在他眼里看到了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东西,仇恨,他说,“陛下,皇后是儿子的亲娘,她现在一个人躺在昭陵里,儿子想见她,就是走到天涯也见不到了。万夫人现在长春殿里,成鸣想见她或骑马或坐轿,一时三刻就可相见。这锥心裂肺的苦楚只有儿子一人尝到,这不公道!”
“够了!你给朕滚出去!”梁欢拉他出去,过门槛时候绊了一下,整个人就摔出去了。
耳朵里一阵嗡嗡作响,四周都觉的暗了,我看他出去,突然就想起了他小时候,万妃总是跟我念叨大郎懒惰不求上进,在宫里称王称霸不知谦让,我一开始听了并不往心里去,时候久了,心里也觉得大郎不求上进,作什么都是不对路。
那天万妃跟我说丢了一支簪子,去皇后宫里坐着聊天,大郎围着她转悠一阵就不见了,我本不想管,大人间的事本就说不清楚,可大郎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可如何的了。
我找他过来,我问他,是不是你拿了簪子,那孩子瞪着我愣着,然后摇头。我拿过戒尺,问他说,再问你拿没拿过,他也不说话,就愣愣的朝我看,我叫他看的恼火,动手打他,他也不叫饶,缩着肩膀,瞪着一双大眼睛看我,嘴抿着,打的狠了,他就瞪着你,嘴里小声的叫陛下,陛下,也不躲。
要是成鸣,这时候早就满嘴喊着告饶的话,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那孩子好像就是在跟你发宁,我越打越恼火,一下子力气使的大了,戒尺给打折了。我当时就已经后悔,我看他手伸着,又小又瘦,我这又是何必。
那孩子突然就一声尖利的哭出来了,他抓着我的手说,陛下我错了,你别打我了,我真的没有拿。
从那以后那孩子就很少跟我见面,有一年端午,在船上看龙舟,我看他站在船边上抻着脖子往外看,我看他有意思,就走过去说,你看的是什么,他忽然就转过身,两手抓着身后的船身,抬眼看着我,你看那孩子眼里的神色也说不上来,就觉得心里难受。我让他看的难堪,朝他挥了下手,他给我行了礼,转身就跑开了。
傅明月口述
哥哥那天回来就找不见人,我找嫂子去,嫂子说哥哥有事忙,让我跟肚子里的小郎君说话。
我问嫂子,小郎君生下来也会叫我哥哥,嫂子说该叫叔叔,我摸摸嫂子的肚子说,还是叫哥哥好。
我哥那天晚饭也没吃,晚上如意和我都睡了,哥哥就进来,我说,我下午和小郎君说话了,他也不理我,就跟如意说,把他的东西都收拾好,送到后院的马车上去。
我娘不让我光着脚下地,说野猫野狗才不穿鞋,我不肯赤脚跑出去,哥哥就背着我。
嫂子在车上等着,上车之后马车跑的快,车上只有我和哥哥嫂子,还有小郎君,我说如意呢,哥哥说如意这回不出去,留着看家,我说我要如意,哥哥沉下脸色,骂我说,你要是和如意好,就再也别见哥哥了。
徐应龙口述
我在这里等着晋王的马车,再往前没多少路就是城门,我知道他今天会从这里出城,在那之前从他那里拿点东西走。
他下车就笑着和我说,出城去有事,车上的是他的幕僚。
我说,真是幕僚?
臣子如此跟主君没规矩,在前几年是要廷杖的,我知道他的脾气大概是要暗恨我,可我不怕,晋王是聪明人,他要天下,就不能得罪徐家。
他却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意思,笑着同我说,当真是幕僚。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