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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九渊记-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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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事。朝中有一派官员亦是投其所好,日日进献丹药,吹嘘有长生不老,金刚不倒之功。皇帝每日留连后宫,几乎不上朝,事事信得过慕公这三朝老臣,几乎是到了听之任之的地步。
  这样的日子也没过太久,皇帝体内药性紊乱,身体日渐虚弱,半年不到居然就驾崩了,而且由于连年纵/欲,竟没有子嗣。唯有找了本是皇帝亲弟的北方藩王之子即位,那藩王向来手握兵权,负责镇守边疆,可谓重权在握。本就对一力把持朝政的慕公颇有不满,却又无法施为。这下自己幼子即位,岂不就等于国政大权落到自己手中?持天子令诸侯,这下他也尝到这畅快的滋味。
  慕公纵横朝野多年,自然不会就此束手就擒。朝野里分为两派,奏章弹劾满天飞,看不见的刀光血影。
  新帝自然不能亲自动手对付这劳苦功高的三朝老臣,便暗地里扶持了代理人,此人就是魏秉。那时魏秉只是个小小言官,但是心计权谋无一不通,唯一缺少的只是一个契机,新帝上位,朝中党派纷争不断,正是天赐东风。小言官魏秉看准了时机,拉拢党派的同时给皇帝上了一道奏折,以犀利无匹的笔墨掏心挖肺地写了一篇一边倒洋洋洒洒三千文的“帝党必胜论”。新帝心花怒放顿时决定此人就是此后帝党之首,吾之亲信耳。
  朝中之事说来是血雨腥风但归根结底也就是皇帝的好恶问题。魏秉接着皇上的东风扶摇直上,明目张胆的拉帮结派,当然都是在皇上的授意下。短短几载已经有压过慕公的趋势,此时慕公早已是廉颇老矣心力交瘁,只愿全身而退,拱手让贤。
  但凡对官场有些了解的人,皆知道妇人之仁终将害己,留得你一丝希望难保你东山再起。
  魏秉深谙此道,一心赶尽杀绝。慕家被逼到墙角只得做困兽之斗,那时慕青松将儿子送到退出官场多年的老友陈忱身边,而魏秉就将花九交付给了裴公,让他寻个可靠人家托付。天下事总是这么巧合,两方选择了同一时间动手。只是魏秉背靠大山,慕家却是咫尺悬崖。魏秉带着大批官兵来慕家抄家时,慕家人计划好的火烧魏家楼也正式开场。
  结果便如后来所见,慕家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而魏秉就正式坐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宝座。
  不巧的是裴公将花九托付的那家人,后来不知因什么变故失散,自此再也没有消息。


☆、熟悉

  裴公与魏秉二人忆苦思甜欢愉无限,月上西天明明灭灭。魏秉终于觉得留着花九在这里一言不发的只倾听似乎有些不合适,温和地让他下去先歇息。花九站了半晌该听的也听得差不多,脑子浑沌略显困乏,拱手致意之后便退了下去。
  门口有下人负责带路,领着花九路过前院走去西厢房,夜色深沉走得慢,四下静谧无匹,深秋时节连虫鸣都鲜有了。花九一思索,便和这下人搭上话来,大略的问了问裴公的身份情况之类。只是这下人刚来不久,只平时负责打杂,对裴家的情况也不甚了解。只知道裴公以前也是一个言官,年纪大了就功成身退,已经在徐州休养了好多年。
  到了地方,那仆人躬了躬身就退下去了。西厢房里灯火通明,看来并不止他一个人住。因着住在别人家里,也不能苛求那些虚礼。推门入内,发现小丫头已经趴在堂厅的桌子上睡着了,连花九推门吱呀的声音也没有吵醒她。
  花九看小丫头睡得踏实,也不忍叫醒,又怕深秋夜凉这么睡着会得风寒,还是拍了拍她,让她去床上歇着。这西厢拢共三间房,除了堂厅就左右两间卧房。自己睡一间,小姑娘应当就是另一间了。小丫头睡眼惺忪,双手半握拳揉了揉眼睛,朦朦胧胧看见是花九这才猛醒,口中忙道:少爷不好意思我……我一不留神就睡着了。
  “不打紧的,你在这里趴着夜里肯定会着凉,去床上睡着吧。不用管我。”花九对着小丫头淡淡地笑,可能这几天下来,潜意识里就把小丫头当成了信任的人。
  “那……既然少爷回来了,我就退下了。下人住得远,晚上有什么事情也不知能不能照应到,出门在外,少爷就多担待一下。”小丫头年纪不大,说话倒颇像大人。
  本以为是住在两隔壁,听意思原来小丫头不与自己一起睡啊,想着就问出了口。
  小丫头就笑他:少爷真是,我们下人怎么能与你住在一起?这西厢是上好的客房,当然是老爷跟少爷住。
  老爷……跟少爷?意思就是晚上自己跟魏秉一起住?
  “哎你等等……”喊声也没拉住小丫头蹦蹦跳跳的身影,就看见她消失在转角处。确实是常理,自己少见多怪罢了。一起住就一起住吧,一起住又没有什么不好,反正以后也要一起住。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一点睡意也没有。这种夜晚,慕青渊你,是不是也一样。
  东想西想也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屋外吱呀开门声,听得出走路动作皆是小心翼翼,应当是魏秉回来了吧。自己的房间早已灭了灯,堂厅里的烛火却一直亮着等着他回来。人影打在窗格纸上,魏秉似乎在花九的屋外徘徊了一会儿,然后掀帘子进了来。
  花九赶忙闭
  上眼睛装睡,浑身战栗紧张不已,月光依然明亮,隐约能看清楚屋里陈设。人影慢悠悠的移了过来,站在床边,半晌没有动静。花九心跳得极快,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却又不敢睁眼看,只怕他会发觉。再一会儿,那人仍是不动不语,花九这时才想透,因为背着光,自己就算是睁开眼,他也看不到的。
  “唉……委屈你了。只是为了他,我不得不这么做。”魏秉的话轻如未闻,接着又轻轻地出门去。
  为了谁?
  第二天大早,队伍就整装出发。这次不同的是,花九被安排与魏秉同乘。待上了马车,惊奇地发现车里除了魏秉,小丫头居然也一脸烂漫地看着自己的惊奇神色。
  魏秉宠溺的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发道:就知道你调皮,把你哥给吓坏了。小丫头吐了吐舌道,我这不是怕他不亲近我,这才装了下人的。
  花九不明就里,一脸疑问的上了车,这个意思,小丫头原来不是下人?
  魏秉哈哈大笑,对着花九道:寻儿,这是你妹妹,叫一一。一一性格调皮,之前的日子她天天嚷着要见新哥哥,拗不过她,就让她揽了送饭的活儿。
  花九看着一一温柔地笑,夸她道:一一这么可爱,我当时还想,这么开朗的小丫头确实少见,头一次见面就跟我聊得开心。
  一一还是一副灵巧的模样,对花九道:我知道小九哥哥是极好的,这才愿意天天跟你聊天解乏,小九哥哥高不高兴?
  魏秉脸色忽的暗了下来,对着小丫头沉声斥道:小九是什么?谁告诉你他叫小九的?嗯!?
  一一自知失言,马上双手捂住了嘴巴,睁着大眼不住地摇头。魏秉一再逼问,一一才含着泪说是陵哥哥说的,说爹爹人家跟着陵哥哥一路过来,什么都知道了!
  魏秉脸色明暗不定,当着花九的面似乎有什么东西需要隐瞒不好发作,一阵青一阵白,许久才说了一句:以后不许乱叫,这是你寻哥哥。还有,魏陵已经不再是我魏家人,以后别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
  花九与一一被这句闪着寒气的话惊吓到,均不敢再言语。
  一路上魏秉脸色难看不已,其余人自然就不敢再说话。经一一这么一说,花九倒想起了魏秉,自那天出了应天,就再没见过魏陵了。照理说既然留了他的命,也应该把他带回京城才对。在裴公那里的一宿,应该是大家都到齐了,唯独没有见到魏陵。想到这里花九偷偷瞄了瞄魏秉,说实话他长得非常俊逸,表情虽不好看,但是这个年纪的男人正是有一种成熟的气质,何况他手握大权,浑身上下更是隐隐有着唯我独尊的气场。
  那天傍晚停车在一个小镇吃饭,再上车时魏秉的面色就正常了许多,与一一花九偶尔聊天说笑,气氛轻松了
  许多,一一见父亲大人不再生气,就又高兴起来使尽浑身解数逗乐子,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不管是说话表情动作都有些娇憨的意味,更显可爱,接下来的路途倒也不无聊,净指着一一逗乐。
  后来的几天路程与魏秉一同在车上度过,他说话的时候不多,更多的时候会看着一一与花九,脸上流出慈祥的神情来。有些人对于冷淡的人会怀有莫名的好感,花九便是其中之一。大概是觉得冷淡的人相较于话多的人更神秘,能与他们取得更多的交流会更有成就感。但是花九对魏秉的感受就止步于前一条,他不敢与魏秉有更多的交流,不知为何心中就有些胆怯,大约那天在车上呵斥一一的那一幕,给花九留下了些阴影。
  到了京城之后的日子与之前相较其实差别并不大,从来的那天起,花九就开始了每日招待宾客的噩梦时光,天天前来道贺的人踏破了门槛。魏秉几乎想让所有人都认识花九,他这失散多年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亲儿子。其实更多的人只是来一瞻花九的容貌,大家对这一段传奇般的往事,都有着无比巨大的八卦欲。
  但是让人欣慰的是魏秉对自己的态度,当初在应天时自己被魏陵的事情激到,对魏秉真是生了一腔的怨气,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却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情。至少在花九面前,他通常是以温柔仁慈的形象出现,处处显出关怀来。闲暇时候找人给花九上课,念些古文兵法,花九好学,读书时不懂的东西便去问,魏秉通常都能十分清晰的为他讲解,并不时的与花九讲一讲他的人生哲学。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之前的生命里不曾有过的,父亲的感觉。


☆、它途

  花九发现自己似乎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怀有好感,自己几乎没有对谁有过憎恶的感觉。这人若是对自己再好一些,就能将他归入可信赖的人的范畴。魏秉即是如此,首先自己没有任何理由怨恨他,当年机缘巧合的失散也并非魏秉所愿。费尽心思的找回自己,昭告天下这是我失散多年的儿子。告诉自己他将不惜一切代价把自己扶上高位,这一切都是加分的理由。所以花九神奇的发现,他已经渐渐地无意识地将魏秉与父亲二字等同起来,这种感觉甚至超过了当年对何奉勉的情感。当年在戏班里何奉勉对自己虽然对自己尽心尽力,但最后落到花九心里却只有恩重如山的份,整日所想皆是报恩,并不亲近。
  自然不是没有过疑惑,魏陵看到的,当真与自己看到的是同一个人吗?为什么差别会这么大?只是现在尚看不出任何端倪,对于沉浸在与生父和谐相处的喜悦中的花九,暂时并没有心思去细究这些事情。 
  两个月倏忽而过,不管是谁,都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慕青渊每日忙于打理镖局事物,少有精力分出来想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自义父去世,慕青渊整个人就一夜之间突然成熟了,解秋寒看在眼里,虽然欣慰却也心痛。就好像从小一直跟在你屁股后面整天只知道摸鱼玩乐的小孩子,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再跟着你奶声奶气的叫哥哥,却承担起那些原本让人觉得他担不起的东西。解秋寒一直觉得慕青渊太嫩,聪颖却略显轻浮,自己与义父无微不至的关爱是慕青渊成其为那样的主要原因。自己与义父的心情其实如出一辙,慕青渊从小招人爱怜,谁也舍不得让他多受半点罪。二人费尽了心力不过是图能多保他个十年二十年,哪怕需要庇佑一辈子,能看到慕青渊活得开心,也不枉此一遭。家世原本已经是慕青渊身上让人最不忍直视的疮疤,这次却阴差阳错由他自己一手揭开,造化弄人,谁知道当初只是单纯的拜会故人最后能落成这样的局面??陈忱此时在天若是有灵,大概也是心如刀绞后悔不已。
  解秋寒隔个月余会带着宣白一起回台州看一看,两个月里慕青渊似乎整个心血都扑在了镖局上,堪堪维系住了陈忱在世时的大部分生意。毕竟年纪小,毕竟没经验。付出几倍的努力能换来这个结果外人无法体味,整个镖局以慕青渊为中心有条不紊的运转,俨然已是正东家的派头。
  慕青渊气色如常,甚至在解秋寒面前也显不出一点虚弱,像是振奋的事业反激励了慕青渊一般。慕解二人吃饭时小酌一杯,轻描淡写的聊聊家常,回忆回忆往昔。现下一个事业起步一个官场腾云,生活简直和谐地像春日阳光。除却慕青渊做事
  的时候脑子里冒出来的某个身影,要疯狂的找事情做才能勉强将他的音容笑貌盖住,其他的其实都非常好。
  终于是明白了什么是心中发空发痛。其实自你走后,我就极讨厌月光,清浅淡薄却将世界照个通透。我仍然记得与你初识时平遥镇青石小路的朦胧月光,八月十五灯会下你一个人走向东厢的背影。每日每日的就着现在的月亮回忆旧时往事,可惜汉朝月与今时同,却早已是物是人非。
  午夜梦回,自虐般的在心中勾勒你的影子,你就在手边,伸手就能触碰到你的容颜,你对着我痴笑,撩人如此,我便不饶你,尽兴欢愉。而后却风云突起,魏陵,魏秉,义父,镖局,天降数物横亘于你我之间,然后我们就越走越远。
  周而复始。慕青渊在想,大概习惯习惯也就好了。男儿志在当下,连义父都说识时务才是俊杰。知不可为,我便先不为。我尽量地不想你,这样……总行了吧。
  反观花九,此时他正如初生的小兽,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与期待。与慕青渊的分别愁绪偶尔会被其他各种奇妙的想法冲淡,觉得生活其实无比有意义,除了跟你相隔千里。更多的时候会猜测,你在干什么?我已经很久都没有你的消息,你还好不好。我想了个法子,写封信给你,但是现在找不到机会送出去。
  小白如花九,对官场这一塘黑黢黢的浑水是一点都没有感觉。花九的生世说起来虽然坎坷,但是他并没有受过多少罪。幼时何奉勉庇护得佳,哪怕走南闯北也没让花九受委屈,花九生得好看,难免引得人有非分之想,多少莺莺燕燕龌龊公子全给凶悍的老人挡在门外,花九少能见到。碰上有钱有势的执意要人,也是师父师娘挡在面前,谈判不过就跑,反正都是四处游走的草台班子,死活不能把花九给那些想法龌龊的人。后来跟了慕青渊,就更少能直接接触到各色人物,有些事情自己虽有耳闻一知半解,但是直接说道与人打交道,那确实是经验欠奉。所以,此时的花九当然是辩不出真假好坏,魏秉好像也没有要教给他的打算。但现在反正乐在其中,每日见识不同的人,与之客套的招呼,听其虚伪的夸赞,也是难得的经历。
  魏秉每日上下朝非常规律,但也极少在休憩时间被入宫里。此时登门拜访的人已经消停下来,花九整日醉心于学习,与魏秉不时讨论之乎者也兵车马谏,吟诗作对也时而有之,一一也常常来找自己闲聊,一切都是循规蹈矩的美好。
  冬天已经严严实实的盖住了大地,京城干冷,今年却反常的下起了大雪。隔三岔五就纷纷扬扬的飘一天,地上积雪还没化,新雪就又覆上了。
  魏秉一早就去上朝。大雪天先生也不来,花
  九早起无事,随意撩了本《抱朴子》,坐在炭炉旁边迎着阳光品读。冬天的太阳从窗格里照进来被切成了一条条,隐约看见芜尘飘动,耳边的炭炉不是传来轻微的噼啪声,木炭悄悄的开出小花。花九读得入神,世界就陷入了无声。
  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一什么时候坐在了自己旁边。
  她穿得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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