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河仁-七朵水仙花-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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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非常非常讨厌你。”
“啊,犯规了,这么说!”
“我讨厌你讨厌得都快疯了。”
“别这样!”
“哦,怎么了?以前不是总跟我针锋相对的嘛。”
“我最近变得心软了,这么说就像真的似的。其实,你肯定想不到我有多恨你,简直想在妈妈的照片下面写上‘憎恶’两个字!呵呵……”
“呃……气死了,我输了。挂电话之前,我要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爱你,女儿!这是妈妈的真心话。”
“妈妈,我也很爱很爱你!”
“再次祝你生日快乐!”
“妈妈为了生我受苦了,以后我会让你锦衣玉食的!”
“死丫头!谢谢!再见,我的女儿!”
“再见,妈妈!”
挂断电话后,雨舒心里乱糟糟的,再也看不见妈妈的脸了,看不见妈妈生动的表情了,这让她很难过。以后妈妈一旦知道了她失明的事,一定会比她难过好多倍。
“你把我当成外人了吗?你这个死丫头!”
妈妈也许会这么说着,无比愤恨地用牙齿使劲地咬雨舒的肩膀。以前妈妈一旦激动起来就会咬女儿的肩膀和胳膊。
雨舒想到这里,紧紧咬住嘴唇摇了摇头,想把就要涌到眼睛里的眼泪摇走。虽然失去了视力,但制造眼泪的装置却依然完好,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既然要出问题,索性一起出问题得了,把这么没用的东西留下来做什么。
“丁东!丁东丁东!”
门铃响了,雨舒吓了一跳。现在应该是下午四点左右,肯定不是南希,她要午夜以后才会回来,那是谁呢?
“谁?”
“有您的包裹。”
一个很老的男人的声音,第一次听到的。是邮递员?妈妈寄来的包裹现在到了吗?雨舒刚要打开门锁,转念一想还是小心为好,那个男人的声音似乎故意装成很粗的样子,听起来像是相扑运动员或摔跤运动员改行做了邮递员。
“那个包裹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谁寄来的?”
“……”
“……”
“快开门!”
雨舒突然害怕起来。眼睛好的时候,身为跆拳道高手,她对人根本不需要这么提防,但现在情况不同了,而且,她直觉门外的人肯定不是邮递员。
雨舒又询问了两次,门外的人只管叫她开门。
“喂!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不过最好滚开!你是喜欢警察呢还是喜欢警卫?我马上就打电话叫你喜欢的人来!”
“……”
“……”
“呀哈,看来是不说不行了,吴室长,开门吧!是我!”
恢复正常的声音的主人是章容哲。雨舒无名火从心头起,哗啦一下打开了门。
“章导演!玩笑开得过头了,你不知道吓着我了吗?”
“哎呀,吴室长也会吃惊,也会害怕吗?”
“喂,姓章的大叔!你是傻瓜啊?现在情况不同了,你睁着眼看到了也不知道吗?”
“真的生气了啊?我可是给你带来了生日礼物啊!哈哈……”
“来干什么?上次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不来了吗?”
“不管怎么说,咱们的情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怎么能说断就断了呢?生日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拿着!”
章容哲把缎带的一头放在雨舒手里,不知道另一头是什么,只觉得缎带飘在空中,轻轻的没有重量。
“又恶作剧吗?”
“什么恶作剧啊,你这个人真是的!拉拉看,一边拉一边慢慢往后退!”
章导演悄悄地把带来的生日蛋糕和装着香槟瓶子的纸袋放进了屋里。
“什么呀?到底是什么?怎么这么长?”
雨舒几乎退着走到沙发边上了,但手里的缎带还是松松的,没有发现另一头系着什么。
“啊,我知道了!章导演,是一只小狗,对不对?”
“小……小狗?哈哈哈!”
“猜对了吧!我也正想买一只小狗呢。”
“呀,吴室长!这不是小狗,而是我送给吴室长的一生一世的最棒的礼物!”
“你可真能吹牛啊!可是……似乎是什么动物啊,不会……不会是蛇吧?我讨厌蛇!”
缎带突然绷紧了,雨舒感觉到了另一头系的东西的重量。
缎带的另一头系在金永泰的腰间,他手里捧着二十八朵水仙花,雨舒拉一下,他就慢慢靠近一点儿。
“谢谢!”
“应该说感谢的是我!”
章容哲和金永泰无声地交换着信任的眼神。
章导演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神色紧张地一下一下拉着缎带的雨舒,轻轻拍了一下永泰的肩膀,走出门到了走廊里。
雨舒听到他的皮鞋声渐渐远去,停下了拉缎带的手。
“章导演!”
“怎么了?”
“你去哪儿?”
“马上回来。”
“什么?”
“你先检查一下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吧!”
他的皮鞋声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电梯方向。
雨舒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重新开始小心地把缎带拉向自己,某个瞬间,她突然闻到了熟悉的花香,那黄色花粉飞舞四散的水仙花香。
他正在走近自己,那个叫金永泰的男人……雨舒继续拉着缎带,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感觉到一个人来到自己身边站住了。
“生日快乐!雨舒!”
像花香一样柔和、温暖的嗓音。
“永泰!金永泰,你……”
“是啊,是我,我来得有点儿晚了,是不是?”
“是啊……是的。”
“我要变成礼物,所以花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变成了只属于雨舒你的礼物。”
昨天,金永泰和章容哲见面了,内心的怒气与痛苦已经挥发得差不多了的章导演告诉永泰今天是雨舒的生日。
“永泰,你最好去看看她。”
“我?当然了。可是,光我去吗?你呢?”
“这个嘛,她说叫我不要去了。”
“哈哈……怎么会呢?她根本就没跟我联系过呢。不管怎么说,既然是雨舒的生日,你和我都应该到,一起去祝贺她吧!”
“我应该主动回避的,你明白吗?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
“吴室长尽管眼睛失明了,依然是最了不起的女人,很有魅力,你也知道吧?”
“知道。”
“是啊,或许在了解一个人这方面,你比我更擅长。虽然很遗憾,但现在我已经没有什么能为她做的了,所以你一个人去吧,我真心希望这样,拜托了!”
“真的那样的话……章导演,有一件事是你应当做的。”
“什么事?”
“把我……把我当做生日礼物送给她!”
章导演当时忍不住赞叹:面前的这个人果然不同寻常啊!他甚至觉得吴雨舒没选自己而选了永泰是理所当然的,不是什么有损自尊心的事了。
永泰一直在考虑怎么去见雨舒,即使雨舒不跟他联系,他也已经从医院里打听到了雨舒出生的日子。这段时间,他有很多个夜晚独自苦思到天明,发现自己毫无疑问也深深爱着雨舒,如果说雨舒的爱是血一样的鲜红色,那么自己的爱就是像水气一样透明的,所以较迟才觉察。
爱情来临时,不应当害怕。
如果害怕,那是因为条件和背景带来的威胁而已,跟爱情的本质没有丝毫关系。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相遇,一颗心和另一颗心相遇,共同分享的时间里产生了几万种感觉,那就是爱情,其中既有快乐、苦痛、悲伤,也有哀愁和惊喜。
年轻是一条直线,纯粹也近似于一条直线,最深沉的爱情径直到来的时候,应当大胆地走上前去,拥抱爱情。如果因为不可知的未来而犹豫踌躇,那是很愚蠢的。在人生的路上看到那个人朝着自己走过来,不管是冷森森的刀刃,还是月光朦胧的馨香,决不要害怕,只管紧紧抱进怀里。
永泰已经下定决心,见到章导演后要把自己的这种心情毫无保留地告诉他,无论他怎么想,自己决心已定,但作为好友,先跟他说一声是基本的礼节。没想到,章导演竟主动约他见面,并且首先敞开了心扉。永泰很感激,别出心裁地提出要成为章导演的礼物,他相信章导演肯定明白自己的心意,把自己当做生日礼物接受的雨舒也会明白。
我的生日礼物!永泰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礼物!
雨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是平时遇到这种情况,雨舒肯定扑哧一声笑了,但今天她却愣在了那里。永泰伸出手来,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她的心里荡漾着阵阵甜蜜,精神恍惚起来。
我是在做梦吗?
雨舒感到喉咙里干干的,全身都在微微颤抖,像电影中的慢镜头似的缓缓从沙发里站起来,迟疑地摸索着伸出了颤巍巍的双手。
“你说什么?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礼物?”
“是啊。”
永泰把自己两只白净细长的手放进了雨舒伸出来的手里。
“那么,永泰,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了?”
雨舒握住永泰的手,紧紧抱在胸前。
“嗯。”
“要是打开包装的话,会有什么呢?”
“这个嘛……”
“星星?”
“嗯……”
“爱情?”
“嗯……”
“到底生日礼物的内容是什么?”
“我想……”
“你想?”
永泰的唇在雨舒额头上轻悄悄地印了一下。
“生活,怎么样?”
“生活?谁……”
永泰湿润的唇无比温柔地吻了一下流着眼泪的雨舒的唇。
“我们!”
“我们?”
“是啊,我们两个人的生活!”
盛夏的编织
(韩)金河仁著 荀寿潇译
经过红色邮筒时,里面吹出一阵风
那风载着你的心,那心是我所不了解的你的眼神
我长时间地凝望着邮筒,试图解读
思念不止,邮筒里似乎夜幕降临,发出星星升起的声音
想寄给你,把我自己
无论你在哪里,是否会接收?
“在做什么呢?”
“写稿子。”
永泰看着桌子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用下巴和脖子夹着听筒,是雨舒的电话。
6月16日,雨舒生日后一个星期。
“《科学》杂志社的约稿。”
“什么内容?”
“天上的流浪汉——彗星。”
“很忙吧,那我挂了。”
“哈哈哈……没事,马上就写完了。”
“你一说‘彗星’,我就想到李贤世的漫画里男主人公的名字——吴彗星,三百年前跟我是一家,呵呵……”
“这个我不太清楚。刚才在互联网上查了一下,发现美国好莱坞正在拍摄一部关于彗星的电影,叫《Deep Impact(彗星撞地球)》,讲的是巨大的彗星跟地球相撞的故事,电影里第一个画面是年幼的主人公用小小的望远镜发现了逼近地球的彗星。”
“你的信息很灵通呀,英语系的人果然不一样。是哪些人演的?”
“罗伯特·杜维尔,女主人公是蒂雅·莱欧妮,还有《肖什克的救赎》里的摩根·费曼。”
“是吗?这部电影一定很好看。可是,那个故事真的有可能吗?”
“有啊,碰撞是有可能的,但一个孩子通过小望远镜发现彗星的可能性很小。”
这种事情在电影里是可能的,但在现实生活中,孩子绝对做不到。现在,为了找到未知的彗星和小行星,全球无数拥有大型望远镜、电子摄像机、超大计算机等先进设备的专业天文台全力以赴、毫不松懈,成千上万的专业猎手几十年如一日翻来覆去研究天空,只有他们中的幸运儿才可能发现彗星。新手偶然发现新的彗星,给这颗彗星起自己的名字,这种可能性几乎是零。
“永泰你呢?”
“我的几率……这个嘛……能有百万分之一也就不错了。”
“天哪,几乎不可能嘛!”
“不是不可能,比摸彩票摸到头奖的可能性还大呢,哈哈……对了,你今天做什么了?”
“我?哈哈……的确有件事值得告诉你,好久没练功了,今天在客厅里比画了几下,结果一个踢腿,把装饰架上的一块板子踢了个粉碎。”
“嗬!你怎么样?没伤着吧?”
“我没事,就是整个装饰架全扔垃圾桶里了。”
雨舒整天闷在家里,浑身的能量几乎要喷发出来却无处可用,积聚起来的郁闷某个瞬间化作了怒火,对此,永泰又怎么会不清楚呢?
“以后可别做这种出格的事了!”
“为什么?这样心里痛快多了。”
“那就做吧,可是别伤着自己。”
“我想着想着就开始生气。”
“……?”
“你还记得我生日的时候你吻过我吗?”
“叭!”
“是啊,突然‘叭’的一下!”
“哈哈……我没听到那种声音啊!不过,你是因为想到这件事太生气了才拿家具撒气的吗?”
“当然气愤了,莫名其妙地被你吻了!”
“哈哈……你发火的那一瞬间,要是我在你身边,恐怕吓得连骨头都要发抖了。”
“你说对了,今天要是抓到你,一定会打翻在地,把你的嘴‘叭叭’地啄着吃掉。”
“嗬!叭叭?你真是野蛮的贪食者啊!”
“一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啄食你,叭叭,啧啧,哇哇!哎呀,突然特别想见你!”
“要是有人偷听的话,还以为是食人族的对话呢!得了,我害怕了!嘴唇被吃掉了的样子,我想都不敢想。”
“其实我……最近我不知多有女人味呢,昨天晚上把南希都吓倒了。”
“哎呀,你们家真可怕啊!一不小心就有什么碎了,有什么被打倒了,又有什么吓倒了。嗯,南希到底为什么?”
“因为我一本正经地坐在窗户旁边的椅子上织东西啊。从昨天开始,我变成织蕾丝花边的女人了!怎么样,是不是很符合我的形象?”
“马上夏天就来了……织东西是不是应该在冷飕飕的深秋才合适呢?而且,你怎么会织东西呢?怎么想到要织东西呢?我也吃惊得要朝后倒过去了呢!”
“呵呵……嗯,我突然想起了那部电影——《紫色》,想起电影里那个非常慈祥的黑人老奶奶坐在安乐椅上织毛衣的镜头,两只眼睛像是沉浸在回忆中,放在裙子上的双手还是在习惯性熟练地动着棒针,我想我也能做,所以就立即行动起来,孜孜不倦地编织起优雅的女性气质了!”
“呀哈……”
“但是,进展不是很顺利,线老缠到一起,棒针偶尔还会戳到鼻子上,线团也常常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散了,一句话,速度慢极了。真做了以后才知道,这可真不是闹着玩的,腰酸背痛的。看来,摆出一副淑女姿态,对我来说,简直比一掌砍断十个瓦片或凌空一脚踢断松板还要难啊!”
“呃……”
“可是,无论多么难,这个夏天,加上秋天,慢慢织,总能完成一件作品吧?比如永泰穿的背心。”
“我……我的?”
“当然了!”
“哈,谢谢!好感动啊!你是不是正在准备储藏冬天的食物啊?织的不是一件单纯的背心,而是保温饭桶的外罩吧?你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