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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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酒他是我捡回来的…救回来的。”韩志觉得说的不对,立刻又改口,总觉得怎么说都不对,便将在哪里救得江清酒的事情大致说了下。
“清酒应该不会离开这里的,他想来你这里做教书先生,我前些日子听说小少爷的教书先生请辞了。”韩志现在只希望高景杨能够同意,毕竟现在找个活挺难。
韩志说完话,眼睛一刻不停的盯着高景杨看,高景杨却不搭理他。他怀里的小家伙似乎写的有些累了,就拿起桌上的一本书,让高景杨读给他听。
“大……”韩志鼓起气,口刚张开,还没说出话,就听到高景杨拿起了书读了起来,只听他读到。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高景杨读完这句,独自怔愣了会,回过神的时候,才去看韩志,却见到韩志低着头,口里嘀咕着什么。
“你在嘀咕什么?”高景杨觉得这个黑黑的少年略微有些意思,就放下了书,去问他。
“啊?没,没什么。对了,大少爷,你可以让清酒来做小少爷的教书先生吗?”韩志一脸的期盼。
“不可以,现在不可以,等我婚事完了以后吧,现在小家伙离不开我,只让我教。”高景杨伸手揉着小家伙的脑袋,小家伙眯着眼睛咯咯的笑。
“我去和清酒说,大少爷我先去忙了。”韩志转身要走。
“江清酒现在住在戚姜那里吗?”高景杨问。
“没有,怎么了?”韩志是真心弄不明白,这个高景杨为何对戚姜事事在意,事事关心。
“没事,你去吧。”高景杨说完,也抱着小家伙回了房。
韩志晚上放工,没有去戚姜的医馆,直接回到茅屋的时候,就见到戚姜蹲在门槛边,眼睛贼溜溜的在转。
当戚姜才瞅到韩志的时候,已经一溜烟钻进了屋子中。韩志老远就听到他的大嗓门。
“快!快!江清酒快开饭!韩志小子回来了。”
于是戚姜在江清酒的无视下,只能等待着韩志进了屋,洗了手,才饿狼般扑了上去。
“清酒,韩家大少爷说,要等到他完婚以后,才请教书先生。”韩志确实是饿了,一嘴的饭还没来得及咽下,想起白天的事情,便说了起来。
“没事,我找到活做了。”江清酒给三人一人倒了杯热酒,脸上挂着笑说道。
“哎?什么活?”
“那当然要感谢本神医了!”戚姜在满嘴也都是饭的情况下,将江清酒会在街上卖字画为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说到此处,戚姜专门起身去将江清酒白日里画的一幅水墨画拿来,画里只有墨汁晕染开一朵莲花,上提了一句话‘最是人间淡雅,管他浮生几多麻。’
韩志只十岁时候念过一年的私塾,后来朝廷更迭,赋税徭役加重,他只能早早的出来讨活做,所以识不了几个字。
“小子这句话怎么样?这是本神医让江清酒写上去的!”戚姜乐呵呵的在韩志面前显摆,韩志却一脸茫然,戚姜才恍惚记得,这小子不识字,于是垂头丧气的将画拿走。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这句好……这句……”韩志想起高景杨念得那句诗,听了便喜欢上了,于是抬起头去看江清酒,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道:“这句诗就像为了清酒写的一样,我觉得用这句配在清酒的画上才好。”
“自然我的好!”戚姜立刻反驳,一顿饭就在戚姜与韩志之间的争斗中结束,到戚姜走的时候,韩志还气呼呼的坚持己见。
江清酒一直淡淡的看着,见他们两人吵得欢了,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端一杯茶,悠闲自得的品着。
待安歇的时候,江清酒洗完澡让韩志去洗,韩志却说天冷,死活不愿意洗。
江清酒随他去,自己钻进了被窝。
“今日还不回家?”江清酒问。
“不想回。”韩志生了一盆火,脱了外衣钻进被子里,自然而然的将江清酒不易捂暖的手放在手心里捂着。
江清酒任由他拿着自己的手,只淡淡的笑。他也明白韩志不会乱想,这样的孩子怕是连那种事情都不知道吧。
韩志有时候在高家做工完了,也会和一群汉子挤到一张床上,他觉得这种事情很正常。而且江清酒身上有着一股清冽让人很是舒服的味道,韩志很喜欢。
“我今日见你裤子似乎短了,你难不成还在长吗?”韩志的身体暖的像个火炉,江清酒贴的近了些,鼻子嗅了嗅,韩志身上有些许汗味,还带着泥土的味道。
“当然会长的,我若是不长了,连你高都没有,我想比你和戚姜都高。”韩志眨眨眼,对于想长高,也是他的一个心愿。
“我可不低,小子要好好长。”江清酒笑的一脸灿烂,惹得韩志盯住就挪不开眼睛,最后也只能说出一句:“你真好看。”
“我也这样觉得,”江清酒揉着韩志的脑袋,又道:“你要好好长。”说完便卸了发冠,拿下发簪,柔滑的发顺着肩膀倾泻而下。
江清酒躺平,一头黑发打在枕头上,看的韩志眼睛要直了,最后又只是一句:“你头发也好看。”
“我也这样觉得,”江清酒躺平了,抬起眼去看坐在床上盯着自己看的韩志,伸出手拉了拉他的头发道:“乖孩子,睡吧,你明天还要去做活。”
“嗯。”韩志不知自己的耳朵爬上了红晕,只是垂着头,心里小鹿般在撞击着。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江清酒果然在城里寻了块地方,卖起他的字画来。于是戚姜说江清酒肯定卖不出去几幅,虽然卖字画的这点子是他给的。但是韩志却说,江清酒一定可以卖出去很多,在他心中江清酒的画漂亮,字也漂亮,虽然他都不大认识。
最后江清酒的字画卖的确实不赖,却不是因为他的字画有多好,而是因为他的模样让许多的大户人家的小姐倾慕。有些个自诩风雅的公子,也会带了小斯来同江清酒斗诗论赋,一时间好不热闹,每每都引了不少人过来,光是那些个公子小姐也足够养眼的了。
韩志偶尔得空了,也会跑来帮忙,只是磨墨,收拾一下字画。他也听不懂江清酒和那些个公子小姐之间的诗词歌赋,只偶尔觉得哪句合了自己的心意,会默默记住,待晚上了再去说与江清酒听。
☆、第八章:呆子
日子如此简单的过着,江清酒挣的钱足够自己开销,戚姜还是像往常一样,时不时的来蹭个饭。
高景杨在那之后,也来找过戚姜两次,戚姜找了借口总是不见。
这一日,韩志在茅屋前正在搭园子,打算开春了养一些鸡鸭。高景杨身前的小厮高山却寻到了茅屋前,苦哈着脸来找韩志。
“你怎么了?”韩志见高山的眉头都要锁在一起,便随口问了他。高山是他自小玩到大的伙伴,只是一个去给别人做了小厮,一个做了苦工。
“大少爷明日成亲。”高山眉头依然皱着。
“我知道啊,所以高老爷才给我放了七天假。”韩志的园子已经搭建了一半,他看着自己的作品,心里很是开心,所以对于高山愁苦的脸也没有太上心。
“韩志,你知道断袖吗?大少爷他……他不喜欢那个女人。”高山不知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将这个秘密说出来。他还记得一年多前,他去戚姜的医馆找他们大少爷,正瞧见那两人在行那事,他家大少爷竟然会心甘情愿在下面受那种耻辱,可那时,他家大少爷的脸上是真真正正的满足与开心。
“不知道。”韩志摇头。
“你这个……”高山也不知道如何去骂韩志,最后也只能叹口气道:“你知道戚公子在哪里吧?我就想让戚公子去见一见大少爷。”
“戚姜和清酒去街上卖字画了,你街上去寻便是,人多的地方就是了。”韩志说完见高山转脸就跑,似是想到了什么,放下手中活也追了过去道:“你且等我一下,我也去。”
韩志带着高山往城里街上去,刚进城门还没走多远,就见到一队军马迎面而来。军马中央行驶着一辆大型马车,马车边一匹黑色大马上是个身穿黑衣的青年人,那人手中提着把缠了皮革的长剑。
“是那个人?”韩志认出来这骑着黑马的人正是上次与戚姜在包子铺遇到的,那时这人身边还有个骑了一匹枣红色大马的男人。
马车车幔被掀起,一个男人眼角眉梢飞入鬓端向马车边那个黑衣男人低声说了些什么,那男人垂眼间便带上了威严。
黑衣青年一边在点头,接着便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双手捧着递给马车里的男人,接着那骑着黑马的黑衣青年便调转马头向城里驶去。
“清酒的……”韩志见到马车里的男人手中拿着的竟然是一块双鱼墨玉,虽然离得略远,但他依然看得清楚,那玉在阳光下微微泛着绿。
马车的车幔已经放下,那队军马很快的出了城。
韩志远远的看着,很想冲过去问问,为什么你也有和清酒一模一样的玉?但韩志又想了想,或许只是一块长的像的呢?这种美玉,想来在富贵人家都是极其普通的。
去江江清酒卖字画的地方要先经过戚姜的医馆,韩志走到医馆的门口时,刚好江清酒从医馆里出来。
于是高山立刻迎了上去,问道:“戚公子在吗?”
“在的。”江清酒抬眼朝韩志淡淡一笑,便携了韩志的手,道:“阿志,你陪我去一趟山上。”
高山在听到戚姜在医馆的时候,已经迫不及待的冲进了医馆。韩志有些担心的看了眼医馆,江清酒只说:“没事,他应该是让戚姜去出席婚宴。”
“嗯。”韩志放下心,想到刚才见到的男人手里也拿了一块双鱼墨玉,于是便将这事对江清酒说了。
江清酒只静静的听了,也不做什么回应。
“我想去当铺问问,你的那块玉是不是被别人买了去。”韩志还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将这块玉赎回来,毕竟那是江清酒的,虽然他不说,那样贵重的东西,一定记挂了什么抹不去的思念在上面。
“不过是长得像罢了,富贵人家到处都有,你不要大惊小怪的。”江清酒眼睛看向远处,失了会儿神便收了回来继续道:“那块玉,我已说过不要了,你不要太在乎。”
“嗯”韩志口里虽然如此应着,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提到那块玉的时候,江清酒的眉头明明皱了起来,虽然不明显,但自从他精神好了以后,韩志还从来没有见过江清酒这样的表情,甚至带上了茫然与愁苦。
两人一路无话,韩志只管垂着头,将手也从江清酒的手中抽出,只顾自己埋头走路。
韩志走了段路,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江清酒早被他远远落下了,他虽然有些闹脾气,但想起江清酒腿脚不便,便立刻跑了回去,就见到江清酒蹲在地上捂着脚,双眼却露着笑意一直看他。
“你,你扭到脚了?”韩志立刻急了起来,于是在心中骂起了自己。
“没有,只是累了,不想走。”江清酒就只是淡淡笑,也不起身,眼睛一刻不停的盯着韩志看,只看得韩志面红耳赤,在原地打转不知道怎么办。
冬天的山路不大好走,江清酒自己以前也走过,只是他却很想调侃一下这个呆小子,见到他急的越是慌乱,自己就会觉得心里暖暖的。
“你是呆子吗?”江清酒见他不开窍,只能开口骂他一句。
“清酒……”韩志眨巴着眼睛,依旧不知道怎么办。
“唉,孺子不可教也。”江清酒无奈,只能自己起身,走到了韩志的面前,转过他的背,双手搂上他的脖子道:“背我。”
韩志老老实实的背起江清酒,手勾着江清酒的小腿,江清酒本来就要比韩志高一些,韩志背起来确实有些费力。
江清酒的发丝落在韩志的颈窝里,一阵□,却又难以言喻的舒服。
“阿志,你为何待我这样好?”两人本来一路无话,江清酒将脑袋搭在韩志的肩膀上,想到最初韩志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便想着自己若是遇到自己这样的疯子,肯定会嫌弃的要命。
“因为,你长得好看,我舍不得把你丢了。”韩志老老实实的回答,韩志偶尔也会想,如若他救得是个丑八怪,是个邋遢的大叔,肯定只会给两口热饭,待那人能走动了,一定会给撵出去。可他救得这个,是个清润如玉的公子,神仙般的人,怎么忍心不待他好。
“我若留在这里一辈子,你可还会一直待我好?”江清酒将脑袋移到韩志的脖颈处,呆呆盯着韩志后脑勺看了片刻,就埋在了他的颈窝里。
“即便你成亲了,有了子孙,也还会这般待我好。”江清酒将脑袋越埋越深,声音也低沉了下去。
韩志脚下顿住,他觉得脖子有些湿,接着有柔软的东西在上面轻轻拂过。
“清酒,你会不会离开这里?”韩志问。
“不会。”江清酒答。
“那我就对你好一辈子,即便我成亲有了孩子。”韩志垂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看了一会便继续往前走。
这样一个人,是要抛弃了怎样的过去,才会下定决心留在这个小地方。以前的他定是百千人宠爱的,可即便现在他的腿跛了,也仍旧那样笑着,总是一副淡然。韩志心中如此想着,虽然对江清酒的身世很好奇,但又觉得,只要江清酒愿意留在这里,他即便是有着再怎样不可思议的过去,也与现在的他无关。
他允诺了,便要待他好,在他有生之年。韩志在心底下定决心,便觉得开心起来。
到得山上,韩志就见到了一个破庙,破庙里面有个和尚拿了把破扫帚在扫地。于是韩志就跑了过去,夺下了和尚手上的扫帚说:“大和尚,我帮你扫。”
韩志见江清酒和和尚都呆愣在原地,只好眨了眨眼睛道:“清酒,你不是有事情找大和尚吗?”
“是有事情,和尚,我们去庙堂里说吧。”江清酒和和尚去了庙堂,韩志扫着地,又想起江清酒趴在他背上说的话,说不会离开这里,就开心的仿佛像朵花儿一样。
下山的时候,韩志屁颠颠的跑到江清酒身旁要背他下山,江清酒自然不会拒绝,便趴在韩志的背上几乎要睡过去。
“清酒你找大和尚聊得开心吗?”
“很开心,他还送了我一本书。”江清酒趴在韩志背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待醒了,就见到自己睡在床上,天倒是已经黑了。厨房里是韩志和戚姜的声音,两个人正在为鸡是红烧还是清炖在大吵特吵。
☆、第九章:自缢
啪!
才从京城运过来的一对石竹花青瓷小碗,被摔碎在地上,破成了碎片,碎片一路蹦起,滚到一处,一个人穿了件牙白色的袍子挂在梁柱上,身体已然凉了。
才挂起的红绸子很快被扯了下来,丫鬟小厮慌忙着去布庄取白布,只是眨眼间,眼睛所到之处,皆成素白。
于是震天的哭声,不知几人真几人假,个个哭成了泪人。
高山抹了泪,给高景杨收拾遗物,没收拾两件,眼泪便止不住的往外流。
“高山,天可还亮了?”高山忍不住就想起高景杨总是一遍遍的问他这句话,他睡在外间,也总是因为高景杨睡不着自己也要受罪。
“高山啊,你说这喜服是不是太红了?刺眼的很。”就在昨日,高景杨试穿喜服的时候,还在半开玩笑的说着这话,晚上的时候说是想一个人待着,就将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早上宛株过来伺候他,只见到了具冰冷的尸体。他今日就要成婚了,为何就这样想不开。
当高山狂奔到戚姜的医馆的时候,戚姜还没有起床。高山就站在医馆外面,狠命的砸门。戚姜在屋里听得烦了,才爬起来给高山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