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寄微-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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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县令一听心领神会,连忙道:「王爷,您有所不知。这香山子所用的架子本来下官已经命人打好,只是觉得架得还不够高,王爷难免不能时时沐浴香气。所以下官又筹措了一下黄金,替王爷做了一副更高的托架!」
我一听,不禁眉开眼笑,连声道左县令会办事。
胡不归与李庭至见我不心急找自己的哥哥,光忙着收受贿赂,不禁都皱了皱眉头。
我看胡不归皱眉,便猜他定是在心里想,本王与太子只怕也是面和心不和,心里巴不得太子早死,自己好取而代之也未可见之。
所以我开口笑道:「说起来,寻找太子哥哥一事,我也挺难办。若是办得差了,难免别人说,我巴不得他死好取而代之……」
我这话一出口,胡不归的表情是差一点咬着了自己的舌头。我又一脸天真地往下说道:「可是要是办得太巴结了,难免又有人说本宫借势巴结太子,无事生非,结党营私……看来,这事还是办得不紧不慢好了!」
我的话刚说完,李庭至忍不住吼道:「当今太子有失,岂是寻常小事!还能不紧不慢地办?!」
我被他吼了一声,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块木头倒是一个大大的忠臣,于是只好支吾道:「太子哥哥或许想要一人出去游玩,我若大张旗鼓,回去不是平白害他要被皇奶奶跟父皇骂?!」
李庭至努力压低声音,道:「王爷,太子的性子你是知道。从来稳重端庄,怎么会平白无故、不言一声就出去游玩!」
我一脸无辜,喃喃地道:「这也很平常啊!」
「那是王爷,不是太子!」李庭至依然压低声音,但他的声音听起来真犹如远处的滚雷,由远及近……越来越近。
「太子也是由王爷走上来的啊……」我不服气地道。
「二位还是不要争了!」胡不归突然冲口而道。
他见我们二人无所事事一般在这里磨嘴皮子,怒目扬眉的样子像是腾地冒出了一团火。
众人的目光均落在了他的身上,李庭至炯炯有神地看着胡不归道:「阁下又是何人?」
我刚支吾了一下,胡不归已经淡然地道:「我是晋王爷聘请来的高人!」
我大张了一下嘴,脑海里闪过聘请,却掠过了高人。见胡不归脸不红心不跳,不由大声道:「我何时聘请过你?」
胡不归扫了我一眼,深有领悟地道:「王爷不必过谦。虽说在下不会收王爷一两银子,但是你我宾主之谊,在下我是不会忘的。」
他此言一出,我果然默不作声,承下了他是高人一说。
胡不归刚把目光从我的脸上扫过,脸边便有一记劲风而至。他头也不回,只是钢扇打开,承下了这记刚猛的拳风。
「好功夫!」李庭至收手赞道:「刚才多有得罪,小人身奉护卫长一职,对皇家安全负有全责。刚才不得不出手试探,看兄台的身手,似乎是紫竹峰弟子,请问尊姓大名?」
胡不归飘然一笑,道:「在下胡不归,见过李大人。」
「好说!」李庭至点头欣慰地道:「太子身边的护卫高手并不多。如今得有胡兄你这样的高手相助,救回太子想必能更有几分把握。」
这个时候,李庭至眼里已经完全只有胡不归这个高人,哪里还有我。他手一伸将胡不归请进了屋子,道:「不知道兄台有没有什么高见?」
胡不归扫了一下四周,墨色的书案上摆放着一本书,书旁的碟子里有几块绿豆糕,一切都像是主人暂时离去,随时都会回来的样子。
胡不归淡淡一笑,道:「能这么无声无息带走太子,证明了二件事!」
「哪两件事?」李庭至急切地道。
胡不归扫了一眼四周,拍了拍摺扇,道:「第一件事,就是证明来带走太子的是一个熟悉的人。要知道不管是迷药也好,袭击也好,都需近身,若是此人过于陌生,还不等他走近,太子必定早就示警,绝不会这般没有声息。
「你看这书,摆放得如此随意,想必是太子看到一半,有人打扰,他便随手将书合上,先起身与那人闲话。」
李庭至连连点头,道:「兄台说得有理,请快说第二件事!」
「这第二件事嘛……」
胡不归刚要往下说,就听有人大叫了一声。
如此情形之下,胡不归与李庭至均是心里一紧,紧张备至,被人这么一叫,都是差点跳起来,齐齐扭过头去。
我手里拿着书,嘴里叼着半块豆沙糕。被那两人极其凶狠的目光一瞪,半块豆沙糕就此从嘴边落下,我拿书拍着胸道:「没想到太子哥哥的豆沙糕这么甜……」
碰上我这个无事混帐的王爷,忠臣李庭至自然脸色发黑,忍了又忍方才转过头来,道:「请兄台接着往下说!」
「这第二件事嘛……」
胡不归话还没有说完,就听人在背后啊啊啊。
他忍不住将头转过去,却见我揉着鼻子道:「真是,想要打个喷嚏,没想到打到一半却缩回去了。」
李庭至也终于耐不住性子,他走近我身旁,沉声道:「王爷,丢失太子乃是重罪。即便王爷是皇家之人,罪不至株连九族,但请王爷念及臣等家小,不要再耽搁我等营救太子!」
我一摊双手,无辜地道:「难道要救太子哥哥,靠我不打喷嚏就能办得到了,那倒也容易!」
李庭至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外面有人急报:「大人,有探子报刚才城门口发现可疑人经过,极有可能是那群绑架太子的犯人!」
此话一出,李庭至立刻疾步向外奔去,道:「快,带我去瞧!」
他一出发,身后的人哗地一声都跟着他去了。只留下胡不归张嘴结舌,道:「李大人,李大人,这、这第二件事……」却是哪里还有人听他的。
他张了半天的嘴,唯见我很有耐心地在等他的下文。胡不归一时气结,道:「你不捣乱了?」
我啧啧称奇,眨眼道:「我几时又捣乱过?」
胡不归懒得跟我纠缠,一收扇子扬长而去,只留下我淡淡一笑,道:「啧,啧,真生气了,连扇子都不摇了。」
元宝从门外凑了进来,道:「王爷,你为什么不让他把第二件事说清楚,弄得我心里怪难受的。好比寻戏文,听了上半场,却不知道下半场唱什么!」
我拿书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道:「我告诉你吧。他想说的是,带走太子的必定跟皇室之人有关!」
「皇……皇室?王爷您的意思是自己人下的手!」
「你看这张椅子,跟书摆放的位置……」
「那穷小子刚才也说随意了……」
「你坐上去,摆一个随意姿势……」
元宝听了,深吸一口气,坐到椅子上,故作优雅地拿起书翻着。然后我进来笑着打了个揖,道:「太子殿下!」
元宝悠哉悠哉地又翻了几页,深吸了一口气,摆足了派头道:「何事……」
我往前走来,微笑道:「我是太后!」
元宝吓得一个激灵,猛地将书往案上一放,两腿站直,道:「太后娘娘!」
他这个下意识的动作一做,只见那张椅子平平地向后移动数尺,书合得实实地放在案上。
元宝大张着嘴道:「王爷,是太后娘娘……干的!」
我拿起绿豆糕咬了一口,悠哉悠哉地道:「能让一向老沉的太子哥哥肃然起立,又能让外面的侍卫异口同声撒谎的人,我想不出有别的。」
元宝张大了嘴巴道:「没想到这穷小子还挺聪明的。」
我半垂了一下眼帘,道:「嗯,还不笨。他能凭太子起立说话,跟外头侍卫齐声说谎而猜到,这个人必定来历不凡也不容易。」
「还是王爷英明。倘若是刚才让他挑明了,这烫手山芋我们不接也要接了。平白无故地得罪了太后娘娘,又没银子收帐,那多不划算!」
我没有吭声,只是在细嚼着嘴里的豆沙糕。元宝道:「王爷,你不是不爱吃甜的!」
我才丢掉了手里的豆沙糕,道:「这豆沙糕没问题。」
「您的意思?」
「太后这位奶奶大概还没有十足要杀二哥的决心,否则这里就会搞得像个刺杀现场了!」我拍了拍手道:「可这个时候,如果有什么人给她老人家吹吹风那就不得了了。」
「那王爷您猜有没有人要吹这个风呢……」
我道:「走,去江边瞧瞧。太后不喜欢车马,她要来必定走水路。」
元宝支支吾吾地翘起一根小指道:「不好吧,王爷。太子被太后杀了也没有什么不好,虽然你顶替太子位置的可能性只有这么一点点,但总比一点也没有的好。再说了,太后不是挺喜欢你的吗?这朝里这么多个王子,又有谁有你的人缘好?」
我摸着下巴,深以为然地道:「你说得倒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
我话刚出口,只听有人冷哼了一声,一转头,见去而复返的胡不归一脸冷笑地站在门口。我毫不以为然地笑道:「像夺嫡这种事,我们这些皇子没事就会议论议论,你听习惯了就好了。」
胡不归见我脸皮极厚,也不与我胡扯,道:「当今太后,不也是太子的奶奶?她为何要杀太子?」
我扮了个鬼脸,道:「皇奶奶多的是孙子,她不喜欢几个又有什么关系?」
「不喜欢,便要杀了?」胡不归难以置信。
我淡淡的道:「皇室的不喜欢,便是杀了。」
胡不归问不出个所以然,也就不去理会,只问:「太后銮驾在哪里?」
我一笑,慢条斯理地道:「你要夜探行宫,也要等夜黑了才行。」
天色一晚,胡不归换了一袭黑衣,却见我一身白衣前来,不由冷笑道:「晋王爷,您这是去救驾,还是去示警?」
平民如此气焰,本王却微微一笑毫不计较,尽显风度,道:「现在的天虽然是黑的,但是湖面冰雪茫茫,小王觉得还是穿白衣稳妥。」
胡不归懒得与我夹杂不清,有心寻得太后的官船后,便与我分道扬镳,所以扭头便走。
第三章
人说烟花三月下扬州,此时虽然是冰雪天气的夜晚,漕运河道上依然显得异常的繁忙。大小船放眼望去绵延数里地,各式的官船夹杂其中,一时之间完全出乎我们的想像,竟然无法瞧出哪艘官船上住着当今的皇太后。
漕运河边上的寒风猎猎,我笑道:「我皇奶奶最喜欢行事出人意料,她既然微服私访,坐的就未必是官船。」
胡不归眼睛扫着眼前数十条的客船,道:「难道皇太后会坐普通的客船?」
我笑道:「皇奶奶如此尊贵,又岂会坐普通的客船?」
胡不归嗤笑了一下,转过头心领神会地道:「豪华的商船!」
夜色下,我冲他微微一笑。
雪夜中的月色自有一种高洁,远处是白露横江,官船上星火如野,我穿了一袭简白色的袍子,通身上下,不过是腰间有一条宫绦,装束极其简单。
胡不归的扮相就更加不用说了。一身黑衣,像个小毛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感觉好像是天地间突然只剩了他与我,两人信步庭中,庭下有积水空明,水中是藻荇交横,盖竹柏影。
「分头找吧!」我道。
我一开口,胡不归彷佛惊醒了似的。他看了我一眼,点了一下头,道:「找到了暗号知会对方……」他抬头见天幕上有雀鸦飞过,便顺口道:「就呱……呱呱……呱三声!」
「不好!」我坚决地摇了摇头。
「哪里不好?」胡不归一愣。
「我喜欢咕……咕咕……咕这么叫!」
胡不归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地道:「随你!」
他话音一落,我脚尖轻点,不过在水面上轻点了几下,便飘出很远,本王其他的功夫马马虎虎的很,这轻功却是十足的高明。一艘豪华的商船,听起来容易,但要寻访起来,也实属不易。
「老爷,不要,求您不要了……」
窗子里传出女子的求饶声,我用食指轻轻抠破窗纸,一眼之下不禁生气。
只见一个六、七十岁的老翁,死死拽住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看那少女手里拎着漆盘,一副丫头的装扮,脸上泪珠盈盈,委实可怜。
「你长得这么美,何苦做名贱婢?你看看你这双小手……」那老翁面红耳赤显然是多喝了几杯,拉着少女的一只手上下其手,摸得不亦乐乎。只可怜少女哭得珠泪涟涟,还不敢大声。
本王掏出帕子往脸上一蒙,推门而入冲着那老头笑道:「你看我美不美……」
老头大概是认为本王是谁进献的,居然也不惊慌,放开了那小婢的手,笑道:「你遮得这么严,叫本大人怎么猜呢……」
我挥了挥手,那小婢连忙拿起漆盒慌慌张张夺门而去。
老翁刚想扑上来,我抬起手制止了他。老翁看着我那只全身上下最漂亮的地方,眼馋得直流口水。
我那只手在他面前翻了翻,笑道:「想不想亲一下……」
「想、想!」老翁酒意上涌,色胆包天,两手一张朝我扑了过来。
我身形一闪,绕到了桌子的另一边。但那老翁居然也不是泛泛之辈,猛然扑了上来,十指如钩,一抓下去。即便我身法够快,也被他扯下了一块衣衫。
我露齿一笑,道:「胡公公,您好心急啊……」
老翁的酒意再浓,也像一下子惊醒了一般,张嘴结舌地道:「你是……」
胡不归大约没想到这好色的老头居然是个公公,在外面噗嗤笑了一声,他见我落于下风,打开窗子,从窗外跃入。
老翁更是吃惊,他一脸又惊又怒,道:「何许人也?!」
胡不归站了起来,满面怒色地道:「好大胆的狗贼,你敢调戏我家娘子!」
他摺扇一晃,那老翁不得不放开我。二人联手夹击,胡公公大约有一些疑虑我的身分,这么电光石火之间,就被胡不归擒住。
胡不归压住胡公公,道:「说,你该当何罪!」
「你娘子……」胡公公一脸迷惑。
我在一旁抽泣道:「相公,你要替我作主啊,绝不能轻饶了他!」
胡不归见我唱作俱佳,更加得意道:「对,绝不能轻饶!要是你能……」
「要是你能拿出一万两银子,那就饶了你!」他话还没说完,我已经插话断然道。
胡不归显然以为拿住了一个公公,自然要问元林的下落。谁知道我不问太子的下落,倒在那里勒索了起来,不禁愣然。
胡公公眼露狐疑,但嘴里却道:「有,有!」
「快拿出来!」
「在我床头的箱子里!」
我走过去床头将箱子搜出,转头道:「钥匙!」
「在……这里!」胡公公扫了一眼摺扇里隐藏着的钢刀道:「能不能请这位壮士把刀拿开?」
我一笑,手伸进他的脖子里一阵摸索,似乎拿到了什么,用力一扯。只见手上拿了一枚青铜钥匙,上面还连着一根断了的红线,显然是胡公公将钥匙串了,套在自己的脖子上。
胡公公的脸色颇有一些不太好看。他虽然是一个三品太监,却是太后宫里的,人人巴结,大概从没想过被人要挟,偏偏他颇有顾忌,又不敢乱来。
我将箱子打开,里头一堆金银珠宝,更有一叠厚实的银票。我毫不客气地翻了翻,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将里面的东西悉数倒下再裹好。
胡公公看在眼里,不禁眼皮一阵乱跳。这种随太后出门,各地进献的美事那是少之又少,他此次出来收获颇丰,刚才也是心情愉悦才多喝了几杯,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强盗席卷了他所有的进项。
钱被劫走,饶是他平素里气定神闲,这一时之间也是心痛不已的样子,哪里还能想得出其他的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