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寄微-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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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了噗嗤一笑,道:「大哥哥,您别逗我了,我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我园子里种些玩意只为了个玩,跟个清俭一点关系都搭不上边。」
元行咦了一声,道:「种菜又是怎么胡闹法!」
我淡淡一笑,道:「大哥你就爱请皇奶奶游花园,欣赏奇树异花,等皇奶奶空了,我便请她来游菜地,不是很有意思!」
我话说完,两人都是哈哈大笑,大哥最近很得皇奶奶的心,听说太后游了他几趟园子,还说什么治国犹如种花,懂得栽花就要懂得去枝。这话说了很让一些不相干的人生出了不少联想,太后不喜欢太子,只怕是皇朝上下无人不知的,大家都想知道如果太子被废了,那么何人会最终龙登大宝。大哥种花都种出治国之道来了,太后这番嘉许,可想而知,我猜他最近的门庭只怕都被人踏矮了几寸。
大哥如今一付意气风发的模样,跟平时往日那是大大的不同;气势也不禁涨了几分,他笑道:「难怪太后一直说她大小二十几个孙子里,就属你最讨她欢心!」
我听了连连摆手道:「大哥可不能给我戴这么一顶高帽子,这要传出去,别人会以为我有其它的想法,太后奶奶要爱自然是顶爱太子二哥的,所谓爱之深,则责之切,似我这等不相干,登不上大宝,扶不上墙的人,皇奶奶才会玩笑之。」
大哥一滞,略略沉吟了一下,才笑道:「难怪二哥有一次说,皇朝里眼睛最亮,心思最明白的人就是十九弟你。我还当他是玩笑话,今日方才明白十九弟你的的确确是个明白人。」他说完长长作了一揖道:「方才是愚兄不对,给十九弟你陪个不是了。」
我又没说什么大不了的话,他是又捧又吹,末了还给我行了一礼,我就知道今天看来是无法善了。客人登门,元宝无旨自出,排场是一套又一套,平日里都锁库房里的一对几百年前的青磁官窑嵌金莲花茶碗也拿了出来,又弄了点玫瑰糕、千层饼等小点心,接着又端了佛手、香橼等十余种小碟蜜饯出来。末了又弄了只古董碎花觚出来让我们净手,花觚里就放了点早些时候大哥送我的绿萼梅花瓣,花瓣即薄且透,映得水绿盈盈的透着一种碧色。
大哥长叹了一声道:「十九弟,我都下不去手,这些东西倘若不是寻常人,也不会拿来随便使用,还是十九弟你洒脱啊!」
我笑了笑,道:「这些不过是身外之物,来来,尝尝元宝酿得梅子,那可是我们府上一绝,连太后奶奶那里,都常吩咐我包一点过去!」这倒是事实,元宝做菜不行,但整治一些酸枣酸梅确实一绝。
大哥笑道:「这玩意儿我在太后那里已经尝过了,酸酸甜甜吃着叫人心里舒服,听说十九弟用人挑得很,不是有一二手绝活的人不用,元宝是贴身的仆人,自然不凡!」
元宝一旁眼观鼻,鼻观心,显得十足王府教养。
我长叹了一声,让元宝下去,元宝识趣地拿起托盘退了下去,我才道:「大哥,你今儿不是专程来给我说好听的吧!有什么事跟十九弟说了,省得让我猜!」
元行没说话,只拿了一块绿豆糕吃了一小口,道:「你这绿豆糕比起太子那里的还要强一些,强就强在这分寸,酥甜可口,又不叫人觉得腻。」
我没接话,也拿了一块绿豆糕细细品尝着,似乎在找着大哥说得那个分寸。
大哥见我不接话茬,只好接着把话头往下说道:「其实今天来,皇兄我是有一事想知道十九弟你的意思!」
我心想总算到正题了,于是点头表示正仔细听着,大哥元行才慢慢地道:「太后要废太子,你站哪边?!」
他这句话一出口,吓得我手上的糕点都掉地上了。
大哥连连摇头,道:「瞧把你十九弟吓得,这么点事儿难道不是早就知道结果的吗?你又何需惊慌!」
我瞧了一下四周,才诚恳地道:「大哥,如果我是你,我就绝对不会动这个念头,你不要看皇奶奶对二哥一直不太好,但她心里并非是不看好二哥,只不过对他有所顾忌。我们十几个兄弟里头,只有你们三个连同长公主是当今天皇上亲生的。说一句不好听的话,你们四个才是真兄弟。太后心里头想什么,您比我清楚,要换作我是您,就多听少说不做事!」
元行深吸了一口气,笑道:「得了,我也不过是在你这里打听一点消息,看把你认真的,你还当皇兄能有别的什么心思,你这番话我也记下了!」他说着便起身笑道:「我还有一点别的事,就不在你这里叨唠午饭了。」
我自然笑着留客,元行连声说真有事,我也不勉强,笑着将他送出了府,看着他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元宝在我的身旁小声道:「这位大爷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我叹了一口气,道:「这是皇太后找打手呢,偏偏有人愿意送去做炮灰。」
元宝道:「皇上又没生过几个亲儿子,谁能说他没机会,王爷你也不要太过当真!」
我转回了身,笑道:「皇上是没几个儿子,可是太后会叫人过继给他啊……本王我现如今可不就是当今皇上的十九皇子么?」
太后这一着本身就很明显,她并不太喜欢这四个谪系,于其放着让他们独大,不如把一锅粥都分了下去,她才好从中制衡。
「我就说这大皇子心高的很,偏偏平时又爱做出一幅清高的样子,好像不问俗事,其实心里头想得厉害!」元宝扁着嘴做先知状。
我悠悠地道:「元宝,接着回你的屋,本王还没让你出来呢!」
元宝的嘴扁得更厉害了,但知道我心头的气没消,也不敢放肆,只好抽抽答答地又回去关他的黑屋。我一路闲逛,路过绿萼梅见它花开一树,灵气逼人,便拍了拍枝干,道:「你倘若有灵,便要保佑你的主人可不要动那心思!」
二哥这么多年都有惊无险,可见连太后都忌惮他几分,太后都无奈的人,大哥又岂会是他的对手。太后自然早知道这个结局,她要的是此消彼长,若是能借刀杀人那就最好不过了。至于太后为什么不理会我,我心里是再清楚也不过了。
太后突然跟下江南,只不过是怀疑二哥在江南伏了一支暗兵,养着一批势力,让我这个小心腹跟过去,本来就有暗中监视的意思。她自己扑了个空,偏偏我回来又一问三不知,她老人家自就生我的气了,冷落我一阵子大约是叫我看看没了她,我还算个什么。
我微微一笑,没有太后的眷顾,自然我这不可一世的王爷回了原形。
本王这几日也没清闲,这几日茶馆换了一位说书先生。他长得也不算顶好看,但透着一种浓浓的书卷味,细长的手指一拍惊堂木,喊一声兀那小贼,还不下马受死!那种一瞬间的豪气迷得我七荤八素,夜夜泡在茶馆听他说书。
本王也不惧庄仲庭,庄家让太后犯了疑自顾且不暇,只怕现在舅舅还在气头上,他哪里有功夫再来烦我。太子府我也去了几回,碰上那个爱害羞的洛川寻自然都要调笑一番,但他性子很温柔,日子久了,不害羞但也不着恼。紫式微每次见我去都像是很高兴,只说怎么来得这么少,我听了微微一笑,随口说:「怎么你又不回?」
紫式微大笑道:「你来不是一样!」
我吐了一下舌头,道:「太子府里的一块砖头都要千金,我的帐单倒现在还没有还清呢!」
紫式微歪了一下头,很认真地上下看了我两眼,忽然道:「元英,你心底好的很!」
我听了哈哈大笑,人夸我风流洒脱常有,但少有人夸我心底,我笑道:「这下子我表里如一了,金玉其外,金玉其内。」紫式微听我一扯书袋,拿起折扇来就敲了一下我的脑袋,道:「什么金玉其内,你倒不嫌硌得慌!殿下让你多读几本书,怎么你就偏偏不听呢!」
我听了哈哈一笑,转身离去。
从太子府里出来,我照例是去听说书,赏钱是大把的洒,以至于那说书的上台都忍不住要看我两眼,我心中大乐,连连冲他挥手。
这么过去数月,终于有一日,那说书得来了我的房间,给我作了揖,道:「草民李可见过王爷!」
「坐,坐,坐!」我连声道。
李可显然境遇不佳,一身青衫很多地方都磨蹭出了白色,但浆洗得干净。
「你是哪里人?」
「草民怀安人士!」
「好好,那也算是大都人士!」我摇着折扇笑道:「怪不得听不出你的乡音!」
李可倒是淡淡地道:「王爷谬赞,怀安是怀安,都城是都城,两处差了几百里地。」
他越是倨傲,我越是高兴,想风骨人士大抵都不识抬举。
「好,本王就喜欢你这种风骨人士!」我回身道:「来啊,给本王置一桌酒席!」
李可就算赴了我的饭局也不显得低三下四,对我虽然有问必答,但也不卑不亢,末了吃不了的菜我都让人打包好给他拎了回去,他才道了一声谢。我看着他细长的背影,只觉得即便是本王拎着那几盒菜也拎不出他那份自在潇洒来。
我吃饱了回来,见元宝把脸拉得老长,想是我这几日花费太多不高兴,我不免也有点心虚,道:「今天吃得过饱,这夜宵就省了。」
元宝淡淡道:「胡式微回来了!」
第七章
我大惊,复而大喜,道:「人呢!」
「在厨房吃东西呢!」
我哈哈大笑,心道怪不得元宝的脸拉得老长,原来是另有人惹他不高兴。
我一脚踏进厨房,就看见胡紫微拿着一碗黑漆漆的野菜饭吃得呼噜呼噜,我也不客气拿了一只碗分了一点过来,又拿了一坛湖南的辣酱,一打开紫式微的眼睛都亮了。
两人就着光饭吃了一个饱,我方才想起刚才我其实没怎么吃,大约是秀色可餐光顾着看,忘吃了。紫式微吃饱喝足,方才长叹一口气,道:「要论我最爱吃的东西,还要属你府上的东西,便是你的猪油榆钱饭,配上一碗大麦茶,真是人间一绝。」
我听了微微一笑,我的门房管着厨房,他手艺一般,但胜在耐心绝好。
这猪油熬得雪白雪白,略略加一点盐,只要一揭盖子,远远得便能闻到芳香扑鼻。
厨房外头种着一棵榆钱树,等出了新芽我便会令他们采摘下来,跟米饭一起煮,这种野菜饭配上一点猪油,就着一碗大麦菜,没吃过的人不知道那是人间极品。
紫式微道:「刚才你没吃饱么,怎么回来跟我抢饭吃!」
我听了稍许讶异,道:「你怎么知道我刚才在外面吃饭来着!」
紫式微扬了扬眉,笑道:「你许久不去太子府,我还当你忙得很呢,来了才知道原来你迷上说书的了!」
他说完了这话,我嘿嘿笑了几声,元宝拉长了个脸进来,我掉头对他道:「元宝,去把那棵绿萼梅挖了给我三哥送去,他新娶的如夫人听说我拿绿萼梅花片洗手,羡慕的紧!」
元宝下巴都快拖过脖子了,道:「三皇子的如夫人喜欢,问大皇子要去就得了,为什么要问你要,你不是挺喜爱这棵树的吗?」
我听了一笑,道:「你这混帐东西,本王今天喜欢这棵树,明天就不能喜爱另一棵树吗,难不成你要本王吊死在一棵树上?」
紫式微在一旁听了微微一笑,道:「太子府还有事,那我就先去了!」说完他摇着扇子飘然而去,我盯着他的背影看,元宝在一旁嘀咕道:「你不是想他来吗,他来了你又为什么怪话连篇!」他说完不等我发落,就踢脱踢脱自顾自关黑屋去了,弄得我倒是老大没意思。
这么一折腾,我去听说书的兴趣也不免淡了几分,本想清静两天,翻了几页书,或者是难得见我奋发,元宝来了精神,饭菜也讲究了起来。
王府里不是没有厨子,只不过晋王府的这些包衣奴才们都被元宝打发出去赚钱了。
晋王府里的厨子自然是一等一饭店里的大厨,一个月少也有七八两工钱,就算是元宝抽了他们一人四两,也还有三四两有余。当年走得时候都是泪眼汪汪的,现如今天个个神清气爽,非元宝不招他们也乐得在外逍遥。
晋王府原本也有不少庄子,但我在宫里头那几年,都被舅舅手下的商队给吞并了,等我从宫里头出来,晋王府可谓是穷得连修缮的余钱都没有。得亏元宝想出了许多法子,才算勉强周转了下来,本王还混得了一个穷奢极欲的美名。
书跟我是天生的冤家,我不翻它还罢,略略这么一番便觉得头晕脑涨,在桌上翘着两腿假寐。
眼睛还没合拢太久,便有人敲门,我闭着眼道:「银耳燕窝汤就罢了,莲子蜜枣汤就送进来。」
门外元宝道:「王爷,德庆王爷要见您!」
我一听立即睁开了双眼,德庆王爷是当今的三皇子,握有京都两营的兵力,是个实力王爷。
这么一种王爷他们通常都是矜持的,人上他府的多,他上人府的少。
我这么一打开门,就见我那瘦瘦高高的三哥笑道:「你啊,就是一纨!公子,元宝说你阅书,我就说你是躲起来偷懒。」
我听了一笑,道:「我这王爷没其它事可干,唯纨!二字而已。」
两人说笑着,三哥便进了我的书房,他倒是真得第一次来我府上,自然被我书房的排场惊到,颇为诧异了一下,道:「十九弟,你这阵势还真是让我见识到了。」
我笑道:「都是见不得人的小玩意儿,让三哥见笑了。」
「这不是曹素功的墨锭么?」三哥拿我丢在一角压纸的黑块细细把玩,啧啧地称道:「唯有他家的墨绽,细腻柔滑,方可拿来做双面画,如今市面上已不多见,千金难求啊。」
我伸长脖子瞧了一眼,心道稀奇么,扇子哗地一下打开,微笑道:「三哥喜欢,那就拿了去吧,放我这儿也是一个废字!」
三哥看了我一眼,将那墨锭放下,长叹了一口气道:「十九弟,这双面画要画得好,功力非等闲之人可以操持,旁人看来轻松容易,其实这当中举重若轻的功夫,远非一个平常人可以轻而简易学来的。」
我琢磨着三哥的话,微笑了一下,道:「三哥,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三哥元慎笑道:「我又岂会损你,三哥我这是真心在夸你!」
我摇了摇扇子,笑了笑,三哥这个人常年带兵,即便是拐着弯子说话也透着一股直来直去的味道。
最近风雨多变,太后奶奶举措频频,只怕心神不定的大有人在。
三哥犹豫了再三,便道:「十九弟,大哥最近来找过你,对么?」
我摇了一下扇子,笑道:「是有这么回事,他送了一株绿萼,我不是转手送你了么?」
三哥叹了口气,道:「大哥也来找过我了?」
我眨了一下眼,道:「也送了你一株绿萼么,那可惜了我那株,早知便不送于你了。」
三哥笑了起来,道:「你这混人,跟哥哥也要打马虎眼么!你明知太后很有意思要换了二哥,大哥此来必定为着这事!」
我苦笑了一下,倘若他过来问我要不要当下一个太子,我自然说万万使不得,太后奶奶这会儿找打手呢,可是他偏偏过来问我要不要当一个打手的打手,我却犯难。
我不怕得罪太后奶奶,但却很怕得罪大哥。
三哥见我不言语,便道:「你是跟皇太后老佛爷长大的,你觉得大哥有几分胜算?」
我心里暗道一分都没有,太后厉害的紧,岂会喜欢一个爱摆弄闲花野草,不通时务之人,我没吭声迟疑了一会儿,方道:「太后的心思,岂是你我平凡之人可以揣摩的。」
三哥素来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