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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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甲子面带忧虑地说:“老臣不是不喜欢梁王,相反,老臣十分欣赏他。梁王还在梁州时,老臣担心他天高皇帝远,拥兵自重,将来会威胁到皇上的江山;但现在梁王自愿回到了京城,老臣也著实松了口气。但人心隔肚皮,皇上对梁王如此看中,不仅让他手握兵权,还让他进了内阁。老臣皇上的恩宠越重,梁王的心会越不定,日後造成祸患呐。”
秦歌岂会不知太师的担忧,年幼时的他身边除了伍子昂,就是太师了。还记得儿时生病时,守在他床边的不是父皇,不是母後,而是太师。不能告诉太师他现在和伍子昂间的关系,秦歌只道:“若日後他对朕存了异心,朕不会手软。”
林甲子起身跪下:“老臣誓死也会保住皇上的江山,不让任何人毁了先皇的心血。”
“太师。”秦歌双手扶起太师,无言。子昂一定会成为权臣,他已经可以想见到那时太师的反应会如何激烈。但即便是辜负了把他当做儿子的太师,他也不会改变心意。
带著歉意地扶老太师坐下,秦歌转了话题:“太师,天御县县令之职,您看谁合适?”
“梁州七贤既然愿意辅佐皇上,可从他七人中挑选一人出任天御县县令。”看出皇上不欲再谈梁王,林甲子压下忧心,回道。他的回答颇让秦歌以外,不过这也正好称了他的心意,他遂问:“那太师您觉得谁合适?”
“老臣虽未与梁州七贤接触过。不过素闻年疏怀稳重自恃。天御县乃皇家祭祀之地,派他去最为合适。不过既然要举办‘咏春宴’,可待诗会结束後再下旨。”
“就按太师所言。”
和太师整整聊了一个上午,在太师离开後,秦歌在御书房内独自沈思。原本他还要召见内阁的大臣们商议新的税制之事,不过在收到一条奏报後,秦歌完全没了心思。
“温桂,去把阎日唤来。”
“是。”
不一会,身著太监服的阎日来了。这是秦歌第二次见他,他的脸色仍然白得慎人。秦歌挥退温桂,下了道密旨:“五月初十的‘咏春宴’,让小鬼们散出消息,是太师和梁王为寒士们请命,朕遂应允。”
阎日磕头,表示明白。
“退下吧。”
阎日退下了,秦歌把玩了一会桌上的玉珠,喊道:“温桂,摆驾。朕要去梁王府。”
在外头守著的温桂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心慌慌地看了孔谡辉一眼:“是!皇上。”孔谡辉从他靠著的墙角走了出来,在走过温桂身旁时拿剑柄拍了下他的肩膀:“还愣著干什麽?还不去命人备车?”
“孔统领,您快想个法子先知会王爷一声啊。”温桂压低声音急道,这边他又赶紧吩咐人去准备。皇上怎麽好好的要去王爷的府上了?难道昨晚皇上和王爷生气了?不应该啊。
孔谡辉却推了温桂一把:“还不去给皇上更衣。”
“啊!”温桂脸色一白,赶紧开门进了御书房。
在温桂进屋後,孔谡辉对著无人的四周低低说了句:“要不要给王爷通信,你自己看著办吧。”
伍子昂这个时候在干嘛呢?温桂一定想不到。他此时正和梁州七贤中的唐靖在京中最好的酒楼里喝酒呢。为何只跟唐靖呢?伍子昂到梁州时结交的第一位朋友就是唐靖,也是唐靖让他认识了另外六人。京中人多眼杂,为了不引人诟病,伍子昂送七人回到客栈後只约了唐靖出来喝酒。其他六人明白他的难处,并未因此而有不满。
闲聊了一会後,唐靖关切地说:“王爷回到京城似乎并不得志。靖虽初入京城,倒也听到了些风声。”
伍子昂苦笑道:“得志不得志也是没法子的事。谁叫我一个姓‘伍’的,偏要成了王爷呢。不说这些烦心事了。来,喝酒。”
唐靖看著伍子昂喝下闷酒,他也一口干了。
伍子昂落寞地说:“此次的‘咏春宴’对你们来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你们若能为皇上所用,也是百姓之福。唉,我原本以为自愿回京会让那些人放心,可回京後才知道,除非皇上贬我为庶民,不然没有人相信我的忠心。”
唐靖立刻举杯说:“王爷的知遇之恩在下没齿难忘。若靖能入朝,定会对王爷肝脑涂地,绝无二话。”
“呵,肝脑涂地倒不用。憋屈的时候能有放心人听我唠叨几句就成。”伍子昂又和唐靖喝了一杯,一扫之前的落寞。挡下唐靖欲拿酒壶的手,他屈尊地给唐靖和自己斟满酒,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我相信‘咏春宴’上,梁州七贤定能技压群芳,惊豔四座。”
“王爷谬赞。”唐靖谦逊地和伍子昂碰杯,心中踌躇满志。
就在两人喝得越来越高兴时,一位面生的小二打扮的人肩搭抹布,手举托盘进入了两人的包间。伍子昂抬眼瞧了他一眼,喝酒的动作微顿。在小二离去後,伍子昂站了起来:“忽感内急,我去去就来。”
唐靖起身恭送。
出了包间,之前送菜的小二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快速丢了句:“皇上欲往王府,已经出宫。”伍子昂神色大变,转身奔回了包间,见他神色焦虑,唐靖急忙站了起来。
“唐靖,出大事了。我得赶紧回府。”
“王爷,怎麽了?”
唐靖被吓了一跳。
“我先回府,晚点我派人给你送信。”
没有解释,伍子昂匆忙地转身就跑,唐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尾随离开,回去找其他人商量。
一路跑出酒楼,伍子昂上马就往王府赶。秦歌怎麽突然要去王府了?想到府里的一个女人,他的头上就冷汗直冒。完了,完了,这回绝对完了。
(0。84鲜币)沈溺:第四十二章
“老夫人!王妃娘娘!”管家伍玄疾风火燎地跑进了堂屋,“宫里来人传旨,皇上正在来府的途中,最多一刻锺的功夫就到了!”
“什麽?!皇上要来!”正和柳双说话的范伍氏一听慌了神,柳双也慌了。
家里一个男人都不在,这可如何是好。想到自己身为王妃不能在这个时候给伍大哥和王府抹黑,柳双攥紧手绢,声线不稳地说:“老管家,先命人铺上红毯,摆上花盆恭候皇上大驾;把府里最上等的茶品备好;立刻派人去禀报王爷、二爷和三爷。还有……”紧张的她一时想不起来还要做些什麽。
范伍氏这时也冷静下来了,接著道:“府里的所有人马上去换衣梳洗;红灯笼有多少挂多少。”
“还有香薰!”柳双又急急补充道,“把上回皇上赏赐的香片拿出来。”
范伍氏紧跟著又是一句:“皇上怕冷,屋内的炭火盆全部点起来!”
“老奴这就去吩咐!”伍玄转身就跑。
“让他们都手脚利索点!别出乱子!”范伍氏著急地喊了一声。
柳双这时候道:“姑奶奶,咱们赶紧回屋换衣裳吧。”
“哎!是是!赶紧换衣裳去!春丫,快点!”
“来了!”
在伍子昂快马加鞭地向王府赶的时候,梁王府内乱成了一锅粥。啊不,也不能这麽说。乱是乱,不过到不是一锅粥。也多亏的伍玄是个利落人,府里乱归乱,却没失了规矩。自从梁王回京後,这是皇上第一次驾临王府。哪怕是皇上临时起意,王府也绝不能失了应有的排场和仪态。
秦歌一早便想去梁王府瞧瞧了,不过一直没有抽出空来。今日心下不愉,干脆去梁王府瞧瞧得了。虽说带了几分闲逛遛弯之意,不过他毕竟是皇上,又不是微服出巡或是秘密幽会,他正大光明地从宫里出来了,天子的排场自然少不得。对於极少如此大动干戈出宫的秦歌来说,偶尔动这麽一次也是事出有因,谁叫他现在心里不痛快呢。
内廷侍卫们骑著马先行开路,一路从皇宫排到了梁王府,以保护皇上的安危,避免宵小趁机作乱。紧接著就是阵势浩大的仪仗队。旗幡、华盖、执扇、鸾凤……虽不如秦歌春祭时的排场隆重,但也足够让京城百姓们心颤敬畏了。
没有乘坐御辇,秦歌坐著由二十八人抬著的玉辂缓缓朝梁王府而去。玉辂内,秦歌把玩著伍子昂送给他的那串手珠,眉间带著几分恼怒。故意派人去梁王府送信,秦歌估摸著府里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沿途任何人不得通行,某个并不在府里的人该是赶不回来了吧。要的,就是如此。
戴回手珠,捧过手炉,秦歌闭目养身。没有多久,他就听传令太监高喊:“皇上驾到──”玉辂停了,温桂在外说:“皇上,梁王府到了。”车帘掀开,秦歌搭著温桂的手出来,踩著矮凳下了车。已经等候在门外的王府众人在范伍氏和柳双的带领下,纷纷下跪磕头,高呼万岁。秦歌瞧了低头跪在地上的柳双一眼,淡淡道:“平身。”
“谢皇上。”
众人起。
看了看梁王府的朱雀大门,秦歌迈出步子,由温桂扶著进了王府。红毯一路从门口铺到了正厅“梁宁堂”,豔红的灯笼挂在门口,微醺的清香飘散整个王府。短短的半个时辰就能把王府布置成这般,梁王府内的奴仆们倒也有几分能耐。只是不知道这是范老太太教训得当,还是新入府的王妃娘娘手段高明。秦歌的脸色沈了又沈,直叫不停偷瞄他的温桂额上冒汗,冷汗。
坐下,命人给范老太太赐座,秦歌的一双眼停在站在范老太太身後的柳双身上,说:“梁王入京後,朕一直未能亲临王府,便是梁王大婚,朕也因春祭之事不能前来贺喜。今日恰巧无事,朕便有了念头。老夫人入京後,可还习惯?”
范伍氏急忙起身说:“老身惶恐。老身入京以来常感皇上挂念,受宠若惊。皇上对伍家隆恩浩荡,老身在京中如在故土,眷恋不舍离开。”
示意温桂扶老太太坐下,秦歌这才把视线从柳双身上移开,说:“老夫人不必多礼。梁王自愿削封回京,朕甚感欣慰,此等恩宠也是应该。”说著,他又看向柳双:“王妃乃柳尚书之女,素有京城第一温柔娴淑玉女子之称。说来,朕今日还是第二次见王妃。第一次朕记得是在宫里的‘赏花宴’上。那时候先皇还在世,朕还是太子。也仅是在桃花园里匆匆一瞥。今日得见,果然如人道也,朕都有点羡慕梁王了。”
柳双被皇上盯得心下紧张万分,急忙福身道:“贱妾不过是寻常女子,得幸父辈与先公私交甚笃,才能觅得王爷如此良君。”她心中不宁,皇上为何要那麽看她?
柳双一直低著头,秦歌看不清她的脸。他微微勾起唇角,显得稍稍和颜悦色了一点,道:“赐王妃座。”有小太监立刻抬了凳子过去。温桂朝过厅瞄了一眼,心想王爷怎麽还不回来?
柳双坐下了,秦歌看清了她的脸,和颜立刻没了,又成了威严冷峻的帝王,不过比平日多了几分阴沈,看得范伍氏和柳双头皮发麻,手脚发凉。
王府虽然备上了极品的贡茶,不过皇上出巡岂会喝别人的茶。温桂泡了带来的茶,用银针测过之後端给了皇上。秦歌用茶盖拨了拨茶水,抿了一口,这才明知故问:“梁王不在府里?”
范伍氏回道:“回皇上,子昂一早便出门了,现在还未回府。”
秦歌放下茶盅:“早上议事毕,朕就让他出宫了。人现在还未回府,不知在何处流连。”柳双的双眸顿时黯淡,秦歌看在了眼里。
“皇上,梁王回府了。”就在这时,通报的太监进来道。还不等秦歌开口,一人神色焦急地掀开厚重的棉布门帘,穿过过厅走了进来。一看到上首之人,他急忙上前几步就要下跪。
“免了。”淡淡地说了句,秦歌又拿过茶盅,借此垂眸不看来人。伍子昂又上前两步,恭敬地说:“皇上前来,怎麽不提前派人传个话?臣误了接驾,还请皇上赎罪。”
秦歌眼未抬地说:“你都说是朕没有提前派人传话,朕又怎好怪罪?”话中的冷淡就是聋子都能听出皇上此刻的心情不好。范伍氏和柳双不安地看向伍子昂,伍子昂却看著秦歌。心中苦笑,他放柔语调:“是臣说错了话。即便皇上没有派人传话,臣也该知道提前回府接驾才是。”他是提前回来了,问题是却被人拦在了路上。
秦歌又有话说了:“这麽说来朕身边今後会有梁王的人跟著了。这样朕的一举一动梁王便会提前得知。”論壇
“皇上息怒!”范伍氏和柳双面色惊惧,噗通一声双双跪在了地上。伍子昂张了张嘴,这里人多他实在不好说些什麽安抚的话。秦歌起身走到范伍氏跟前双手把她扶了起来,这可让范伍氏惶恐不已。
“皇上,伍副将伍大人和伍参事伍大人回府叩拜。”
进来的两人一起跪下:“臣伍子英(伍子华)接驾来迟,请皇上赎罪。”
“都起来吧。”
一个“都”字,让跪著的柳双一并站了起来。看到她婀娜的身姿中透著楚楚的可怜;看到她惊吓万分地朝伍子昂投去一眼;看到伍子昂对她微微笑了笑,秦歌的双目闪过极寒。他今日真是昏了头,为何要来梁王府!
扶老太太坐下,秦歌站著说:“此次前来,是朕唐突了。下回朕会提前告知,好让梁王能早做准备。摆驾……”
“皇上!”
伍子昂一个箭步冲到了秦歌跟前,打断了秦歌本应出口的“回宫”。厅内的气氛陡然紧张,秦歌的脸色很不好,伍子昂也显得异常焦恼。
压下心急,伍子昂又放软声音:“皇上,臣罪该万死,说错话。皇上难得能来臣的家中,臣却无法接驾,心中惶惶,甚是懊恼。请皇上念在臣是急不择言,不要与臣一般见识。”背对著众人,伍子昂眼中是恳求,是急切。
看了他一会,秦歌别过眼:“来人。”
“奴才在。”
“传御医给老夫人看腿。”
“是。”
“皇上,老身无碍。”快被吓死的范伍氏要起身,秦歌伸手按住了她。
“朕前来并不是要为难梁王。老夫人刚才磕著了腿,还是让人瞧瞧的好。”无视刚才那一跪中同样磕了腿的柳双,秦歌还是冷著脸。范伍氏看看伍子昂,伍子昂对她轻点头,她稍稍安了心,乖乖坐著。
安抚了姑奶奶,伍子昂又赶紧安抚另一个:“皇上,中午便在臣的家中用膳吧。”
“不了,朕回宫还有事。”气都气饱了,哪里还有胃口。
伍子昂忍著去拉秦歌的冲动,再一次安抚:“皇上难得来,臣不仅没有接驾,还让皇上饿著回去,臣今後哪里还有脸面进宫?臣亲自下厨,还请皇上赏脸。”
秦歌不吭声,不悦地瞪著他。
伍子昂喊了声:“皇上……”秦歌
心窝发软,秦歌重新坐了回去:“梁王亲自下厨,这个脸朕怎麽也得赏。朕今日便在这里用膳了。”
“谢皇上!”伍子昂面露大喜,“臣这就去准备。”说著,便退下。临走时他朝伍子华使了个眼色,伍子华会意。
在伍子昂走後,伍子华上前道:“皇上,臣曾经商数年,得了些稀罕玩意。不知皇上可有兴趣?”
“宫里的稀罕玩意不少,就不知道伍参事所说的稀罕玩意有多稀罕了。”话是这样说的,秦歌却站了起来,一副要瞧的意思。伍子华立刻躬身道:“皇上请。”
一手搭在温桂的手上,秦歌跟著伍子华走了。当明黄的衣角消失在正厅後,范伍氏重重松了口气,一手按上胸口,真真是吓死她了。缓了缓,她扭头看向同样吓坏的柳双,问:“双儿,腿磕著了吧。”还在屋内的伍子英猛然抬头看去。
“无碍。”柳双勉强地微微一笑,在范伍氏身前蹲下,“姑奶奶,我看看您的腿。”
“我不碍事。”范伍氏拉起柳双,对一脸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