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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秋日映花红 by 平江秋日 (古装+虐心+be)-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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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雪日子,做什麽?”凝视著她,心里发怵。 
“只是一刻便来!等我回来准备晚膳。”姑娘笑得不甚自然。心中莫名难过。我的事,何必拖累了她? 
随著素手一拨,门又敞开,寒风似找到入口迫不及待地挤入屋内。浑身战栗不止,忙不迭退後三尺。思量犹豫一阵,最後还是送她到门口。探头望著,茫白翩然而至,说不上铺天鹅毛,却也是在地上俯覆了薄薄一层晶莹剔透。 

那个人,不在了。 
松口气,背过身子掩了门。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就那麽点出息了。再三地被告诫,靠自己,唯有自己,才能活下去。不能涉足江湖。母亲真的有先见之明呵。 

自嘲些许,又拧起眉来。这房里只有一床褥子,我和翠屏一男一女,该如何安置?唉,躺在地上,冻死该不至於吧。看看还算结实的身板简直有笑的冲动。连那个纤弱的人都是武功盖世,我这样一个枯槁的身形究竟事如何苟活至今的? 

“沧怡……”门外若有似无的低喃如同什麽鬼魅的召唤,让我一个激灵。 
“滚!”朝著门嘶吼。 
“我们该静下心好好谈谈。” 
惺惺作态不是你的长处?我正是被你温柔似水的伎俩给迷惑的。再听你什麽缠绵的私语麽?再被你作弄? 
“……”索性默不作声。 
“你以为能逃避一辈子?如果不在乎,何必耿耿於怀,避而不见?” 

这一句话直让心中被刺到,撕开血淋淋的伤口。 

天色亦是不早,翠屏也快回来了吧。有些焦躁难安。不知是否他触痛的心事,还是那鄙陋的自尊,让我无法正当姑娘的面和此人纠缠不清。 

“夜深时,你若还在,再见吧。”低声呓语,应该听得到。还似舒出回旋迂回的郁结,浑身拔除气力一般瘫软下来。一天的颠簸疲累仿佛一瞬间宣泄。坐在冰凉的地面发楞。 
“叩叩!” 
“谁?!”又警觉。 
“是我,沧怡。”是她微有气喘的声音,急忙开了门。 

“做什麽了?”看她微微冻红的鼻头竟有些惭愧,总是她再操劳忙碌,我竟是成了什麽。 
“到村头的铁匠那儿拿来了这些。”她从怀里拿出了一把噌亮的匕首,有些刺目。 
“要这个做什麽?!”几乎是失声惊呼。 

她呼吸慢慢平顺,十分认真的神色瞅著我道:“那个魔头……虽然不知他的企图,我想你应该是斗不过的。这个东西随身配著,可以防身。” 

“……”接过那把粗糙的短刃有些心酸。这东西,和那残月也是不能相提并论。何况,她该是误会了我们之间的恩怨了。如果是仇,我还能活至现今麽。单纯的傻姑娘,没有涉足那个污秽的地方,如同几年前的我一般无知却善良。 

“又拿过来一些女红之物,以後……以後我们就这麽在村中营生吧。”她羞涩地低头,声音越发低下去。我无奈低笑:“翠屏,你明明知晓,我对你……本没有爱慕之情,你的恩情我却是无法回报。” 

“我知道……救出你已是无憾了。不奢望你能和我有夫妻的名分,只要你能和我安逸地蜗居在这个小村落,有个人相伴到老。”说话间隐约见到她的双目中有些氤氲。 

“翠屏,这样是折辱了你啊!一个未婚女子,同这样的怪人做伴。”相伴到老?若是可能,我也曾想过。只是,会在抹不去的记忆轮回中淹煎下去,痛苦不断。 
“我不在意啊。” 
“……” 

再一次陷入僵持。执念……纯粹的执念与此,就像某个时候的自己。旁若无人深陷不自知。我同情地抚上她冻红的脸,温暖她的面颊。她似乎一怔,身躯颤抖了一下。这时,我才发觉如此细瘦的肩膀,那日担负著我的全身重量,就这样一步一摇地将我带出了苏彦亭的囚牢。如此细瘦的肩膀…… 

“沧怡?”她唤回我的失神。蓦地收回放肆的手,她又面红耳赤。 
“今夜……你一人先歇息。我,决定与他冗谈。”好似做出了什麽大义的决定,或许一切都会有个终结。 
“怎麽?那个人还在纠缠不清?!”有些义愤。 
“呵……”淡淡笑道,“不妨事,毕竟会有这麽决断的一天,只是早晚问题。” 
“那你与他了解恩怨可有生命危险?!要不要我找上些村人相帮?!” 
“不用!”几乎是吼出声,“不能将他的形迹铺张,否则……百花村会有不测。” 
她仿佛被吓倒,踉跄退後两步:“沧怡,你如何同这样一个魔头详谈?!十分危险!” 

“他与我之间,牵扯不断,只有我们自己才能解决。”一刀两断的斩断──我心底的呼喊。顾沧怡也好,顾无忧也罢,花残月也好,月葬花也罢,两个戴著面具生存的人,终是不会拥有彼此的真心。 
翠屏不语,眼中流露著奇异的波动,我看不明朗。 

第二十五章(完) 


第二十六章(上) 

  烛光昏暗,跳跃不止的火苗映着两个人的脸。 
  “一定要回来。”说着自己都生疑的话。翠屏心中忐忑不安。江湖呵,自己毫无所知的世界。是男子们的豪情万千与热血堆砌的传说。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致命的吸引,让他抛弃安逸悠然的生活。 
  亦或是,他原本就属于那样的陌生世界。亦或是,他与那个妖冶男子之间还有另一些不为人知。只是翠屏猜不透,更不想去悟透,两个男子除了恩怨还有什么异样的情愫。 
  “早些休息,今日你也忙碌。”沧怡点头道。回来,如果可能,确实想回来。在这个边陲小村也该能后世安逸。只是,不能只有自己一相情愿。 
  姑娘抬了头,盯着他淡色的眸,微光下如同闪耀着金色的光芒。一瞬而止的光华。他回避了自己的视线,转身去了。 
  随手将那把阴冷的匕首揣入袖口。有些不祥的预兆。她突然觉得眼前的人似乎再不会回来,慌张地赶上步子,喊道:“沧怡,不要做傻事啊!我会一直等你,直到你回来!” 
  身体轻晃了一阵,站立不动,转过身体。面孔不知该作出何种表情,心中郁闷却无法舒解,只得苦涩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了。 
  翠屏送他至门口,手上紧紧攒着那方帕子,他赠的惟一礼物。 
  掩上门,几乎能听到低声啜泣。在门的一侧惟有一人轻声诉说:对不起,顾沧怡此生不能给你幸福了。 
  依稀辨得清自己还在小路徜徉,冷冷的月亮垂在天际,没有任何温暖的光亮。那个人会来,一定,会来。 
  “在?”对着空无人烟的旷野询问道,此刻心如止水。 
  “恩。”身边不知何时飘来的身影,与月华一色的薄袄与光融成一体。姣好的面容有些苦涩,有些愁绪。 
  “咳咳……”一口腥湿粘腻在手,沧怡小皱眉头。寒意袭人,这貌似痨病的症状竟然总不见好。或许,不会再好。自己也懂医术,这样冷寒的脾肾被伤痛一遍遍地折磨,又逢落雪,该落下病根了。 
  “冷么?”那人急忙脱下薄袄,忧心地为他披上。 
  “多谢。”意外地没有拒绝,花残月心底臆测,今夜难说会有个好的转机。面上的阴霾散了些去。 
  “沧怡,你受苦了……” 
  “陪我去远处走走。”突兀打断他的感慨,顾沧怡没有一丝表情流露。 
  花残月支愣一瞬,笑道:“也好,若不然就成为两座雪雕了。” 
  那人没有理他只是朝着远处走。一直朝着陌生偏僻的山脚边走去。所谓山,也只是平丘,江南的山都是低矮绵延,如同醉卧的美人。 
  两个人一言不发地走,直到半山腰上。沧怡呆呆地望着便布杂草的昏黑林子,自嘲笑道:“莲都那里的花也是开春便会破土了吧?”只是不晓,那个时候自己也能否有幸见得花开。 
  “你,在意我隐瞒你真相?”单刀直入,公子看不清面前的人面孔,走近几步。 
  “什么才是真相……”他怔怔望着密林丛灌,那里是黑森森一片,没有尽头。 
  “我的身份。” 
  “还记得那日在船上,我赞你残月剑华丽无双?”沧怡笑得恬淡。 
  花残月心冷,他在那时已经知道了。只是一直一直,装作不知。脸上有些不可置信。抬眼看到沧怡向双手呵着热气。突然有所触动。将他双手紧握住,捂在自己胸口。的 
  “那时我还问你是否贵胄所赠,就在试探你是否骗我。苏家的老奴是我生父的随从,见过残月,见过……亦是对我说过,那是如何绝世的精剑。那个时候,就知道你是魔教的人。不是右使就是教主的子嗣。”斜眼撇着平视自己的面孔,鼻中尽是嘲嗤。 
  “原来,你早就怀疑我。” 
  “我只对自己说,这个人可能真的对你好,可能另有所图。只要用某些东西去赌……是输是赢,也是自己的命数。既入江湖,无时无刻不在赌,为什么我总是输。”挣脱开那人轻柔搓揉的双手,沧怡退却几步。 
  “你恨我也是应当,那一日,我确为了殒日丢下了你。”贝齿紧紧咬着,唇色竟然有些青紫。 
  “殒日残月,终于合璧完满,你该无憾了。何苦还要纠缠不清……”喃喃低语。 
  “你不明白?!你为何还不明白?那东西只是教众所期盼,我只是顺应教义啊。” 
  “哦。”轻哼出一声,“那便去振兴你的教众,永生永世不要再来打搅我。 
  花残月突然觉得这个人有些捉摸不透,隐瞒身份的时候他亦是知道自己身份,依旧同自己交好,如今无非是将一层隔阂捅破,怎地就像换了一个人? 
  “沧怡,为我那一次的决策我深感抱歉,可是,我对你却是真心,天地可鉴!”他这样的天之骄子信誓旦旦发誓,只是有些好笑而已。 
  “这样拙劣的台词,你时第二个对我说的……垂暮天山,还是相伴锦州,一切都是空。没有殒日,我只是个小小家奴,一个叫顾沧怡的苏府家奴而已。” 
  “你究竟想些什么……究竟要我做什么?才能同我回去?你想与那个女子携手终身么?!”双目睁圆,似乎面前的男子剖了他的心。 
  “是又如何?” 
  “你!”气得愤愤说不出一言,话已至此,总觉得相隔越来越远,甚是自讨没趣。 
  “怎么?魔尊大人是否想杀了在下泄愤?”嘴边看得到冷笑。 
  “既是要杀也要杀了那个女子!”眼中闪现恨意,又盯着沧怡。 
  “若是伤她,我永生不会原谅你!永生永世!” 
  “你究竟要如何……才能原谅。” 
  “我要如何?怕是花教主误会什么了。难道不是你在有所企图?可惜,我已经是个废人,什么……都没有了。除了这个糜烂的皮囊,什么都没有。” 
  “我的企图?!”花残月也耐不住性子几乎是低吼,“是呃。我当初却有企图。一个是残月的心法,一个是你!可是,现在只想得到你!” 
  “剑术不比我销魂?”几乎是纠结着心痛,吐出伤人之言。 
  “最后一式,绝情!呵呵,怪不得那人自己不练,却让我继承衣钵!他也是放不下孽缘!有谁比他还要自私?!” 
  他在说上代的花教主罢。沧怡摇头,这私心倒是继承了下来。 
  “你选殒日的那日,便是背弃了我。”青年了然,他从小就记得每一式殒日,选择殒日便是舍弃“情”这样东西。 
  “可我,我不知晓啊!” 
  “那……为何不先选我再去追殒日?”侧头轻问。 
  “殒日伤你心脉,你已经不能再……”花残月蓦地住口,发现面前的人笑得更凄厉。 
  “知道伤我心脉,也不阻止我继续默写呢……果然是以为我在写情诗对不对?“沧怡苦苦地扯动嘴角,胃中翻腾,有些想吐的冲动。 
  “沧,怡……”终是默然,心亏而低头。 
  “你原想得到我的什么?身还是心?” 
  “我……我要你此生永远陪着我,看着我。” 
  “好。” 
  冷月霜华断断续续从密林透缝溢出,照出他手上的寒光。 


第二十六章(下)『终』 

“沧怡?沧……”倏地止住口,脚尖挑起一块碎石,往那人手上飞去。 
“唰!” 
“啪!” 
细白的手中,苍发滑落无声,随著阴风骤起吹起尾稍。本就毫无生机的白丝攒成一束,被递到那张美颜面前。衬著无力的月华,是男子惨淡的笑。 

“结发原是一枕黄粱,断发如断首,我欠你的,今日还清了。”他宛然。 
花残月瞠目结舌。毅然追到江南,是为了等他这一句结束?望著依旧淡色清明的眸,充溢的是果决,是断然。受人拥护至今的荣耀终是在这个人面前被狠狠抛落,究竟为了什麽?只是要他这个人?不对,渴望他的笑,他的嗔,他的冷淡,他的责难……每一个顾沧怡,都是自己的渴望。就像永不可及的彼岸之花。 
断发绝情?!想自己一代花伶,也会被人断然拒绝。 

“你若是想要看我的心,我可以给你看……你不要如此否定我们的过去!” 
“我们?这发将代我永远留在你身边,随你与谁‘我们’相称,顾沧怡不配。” 
“你……”想要出口──不可理喻!却止住了,双手捏紧了那日抚在自己胸口的,他的发丝。 
“若我是一介家奴,你还会在意?” 
“若我与花炼绝,顾盼飞毫无关系,你还会在意?” 
并不是哑口无言,只是这样的辩驳已经失去了意义,一切“如果”都不存在。摊在两人面前是分崩的现实。花残月也只得苦笑以对。 
“唰──”银裘滑落,垂落在地上。眼前只有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在回转离去。 
“去哪里?” 
“咳咳!”喉中酥痒,微咳出浓稠。染红了一小片枯草皮,随著雪水消融,将红色慢慢浸染,流散,直至一尺见方都是淡淡血色。 
“沧怡!你身有顽疾!需……”刚伸出的手被击落。他扭头,像看著陌生人一般冰冷的眼神,就像,就像那时的顾无忧。 
“告辞。”冰冷瞥过,竟只往山下走去,踉跄的步子让身後那人心中抽痛。并没有追上去,出於魔尊的自傲,出於一时的犹豫。这时还在侥幸,或许,沧怡只是耍耍小性,对自己横生抱怨。很快,就会同自己回到先前的情状。 

“尊。”两人跪地。 
“你们,一直在?”公子脸上好些日子失去的神采,有些黯淡。属下心忧。 
“是!”兄弟二人异口同声答道。 
“那人……还会回来?”直盯著那一簇发,喃喃。 
“尊!何苦……”一目沈著头,回答却不含糊。一旁的二夜侧目看著兄长,仿佛能够读懂他所说的。心中一丝苦涩。 
“忆当年风华绝代时,多少人仰慕追捧,如今载在一个顾沧怡手上。也成了花家上下的谈资……”公子仰天感叹,兀自摇头。 
“尊,是否回锦州?” 
“明日……哪怕将他强虏回去!也是要两个人一起回锦州!”手一松,白发随风飘散,掉落一地。沾染未干的血渍分外妖冶,分外触目。 

“回来了?”隐隐听到脚步的声音,姑娘欣喜过望。 
“呵……”口中呼出一口白气,沧怡微笑。 
“头发?!”指著短短的糙发,姑娘惊愕。 
“扯断了烦恼丝,卸下了负荷。” 
“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端上一盆热水,为他解下单薄的棉布鞋,心中一揪。 
“呃,我自己来。”沧怡弯下身与她拉锯一般争夺那一块湿巾。 
翠屏这才想到,两人没有什麽名分,自己也是越来越没了矜持。脸一红,放了手。盯著他慢慢敷热了通红的双足。 
“外面冷麽?”喉中哽住了其他话,只挤出了一些了无关的闲碎。 
沧怡缓缓擦干,站起身,轻轻答道:“结束了。” 
“咦?”姑娘睁著双眸发怔。 
“今夜,我睡灶房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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