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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公子-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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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絮睁大眼睛看,然后看到那锄头浅浅陷在土里,还不及自己那一下来得深。
  临清:“……”
  沈絮:“……”
  沈絮说:“你看你不也——”
  “不管!总之今日要把菜种全洒了!”临清恼羞成怒吼道。
  沈絮无语地望他一眼,“好吧。”
  两人你一下我一下,卖命地锄着地,然而一不得法二没力气,始终只能挖开很浅的一道坑。还没能锄开十一,两人都累得撑着锄头喘气不已。
  “照这进度,锄到明年也锄不完。”沈絮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临清亦是十分苦恼,明明王婶手把手教过了,怎么一到自己上阵,就怎么也做不好呢?
  “那你说怎么办?”临清道,“不种些菜,难道天天都靠买菜过活?”
  沈絮望了那硕大的锄头,心中一动,跑进厨房东找西找,最后看中一样物什,抱着跑到后院里,蹲下身一扬那物就是一挖。
  柄短易使劲儿,一下就挖动一块冻土,沈絮得意地晃晃手里的小铲子,道:“这样好多了。”
  临清的脸黑成炭,深吸一口气,怒吼:“那是做菜的锅铲!”
  他真要被气死了,还以为这呆子能想出什么好办法,结果跑去厨房拿来锅铲挖地,这还叫他以后怎么炒菜。
  沈絮被他吼得一哆嗦,讪讪道:“我看着也像锄头……”
  临清气结,“还不放回去!”
  沈絮委屈地去了,回来后道:“怎么办?”
  临清气归气,倒也因此生出一个想法,道:“我去镇上买两把花锄回来,你先将这锄头还给王婶吧。”
  沈絮乐得不干活,连忙应了,然后一手拖着一个锄头,欢欢喜喜往王婶家去了。
  临清看着他的背影直叹气,这少爷的性格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沈絮还完锄头回来,只见一人立在自己院门前,似乎在等主人应门。那人着一身青衫,脖子上围了一圈兔绒,眉目舒朗,一派潇洒俊逸,与普通村人相去甚远。
  沈絮轻咳一声,上前道:“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男子闻声转过身来,微微一笑,恭敬道:“可是沈先生?”
  “在下沈絮,公子是?”
  男子微颔首,“听闻陆山村新来了一户人家,特来拜访。”男子略一拱手,道:“在下柳玉郎,幸会幸会。”
  沈絮觉得柳玉郎三字似乎在哪听过,略略思索,惊喜道:“苏州三才之一的柳玉郎?”
  柳玉郎颇不好意思地笑笑,“确实不才。听说新来的人家姓沈,又看了沈公子给村人写的花灯题词,便猜想会否是真人,今日一见,竟真是沈兄。”
  沈絮摸摸鼻子,“家中遭逢剧变,让柳兄看笑话了。里头说话罢。”
  两人从前并无来往,不过同为大户出身,又会那么一点笔墨,一个混迹扬州,一个名扬苏州,皆互相仰慕,神交已久,此时见了,只觉分外相见恨晚,大有惺惺相惜之感。
  一前一后进了屋子,临清不在,沈絮亦不会烧水,寻了半天铁壶无果,尴尬地望了柳玉郎。柳玉郎不是拘于礼节之人,摆手道:“无需客气,沈兄坐下吧。”
  沈絮于是坐了,好奇道:“听柳兄的口吻,似乎住在附近。”
  柳玉郎知他想问何事,笑道:“不瞒你说,如今我同沈兄一样,也是去了凭依,在这乡野之地耕田为生。”
  沈絮大惊,“莫非柳兄家中也遭了不测。”
  “那倒不曾,”柳玉郎苦笑了笑,坦然道:“不过奈何家父不肯同意家妻进门,我才不得已携了内人来这陆山村落脚。”
  早听说柳玉郎风流多情,未料此人也有如此痴情的一面,沈絮感慨道:“柳兄果然情深意重,为了佳人不惜抛却名利,沈某佩服,敢问是哪位女子让柳兄如此倾心?”
  “拙荆琴晚。”
  “哦,不知是哪家闺秀?”
  柳玉郎谦虚地笑笑,“原是勾栏院头牌清倌儿。”
  沈絮:“……”
  柳玉郎:“呵呵。”
  沈絮满头黑线,这种娶了个男人还是个头牌的得意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柳兄果然,果然豪迈……”沈絮硬着头皮夸赞道。
  柳玉郎神态自若,道:“听村人说,沈公子的内人生得伶俐可爱,不知可否一见?”
  沈絮尴尬道:“那个,我们不是……”
  柳玉郎:“?”
  沈絮:“……”
  他不知道该从哪里解释起,全村的人都已经误会了,也不差柳玉郎一个,索性道:“他去镇上买东西了,现下不在。”
  “可惜了,”柳玉郎遗憾道,“实不相瞒,我一听到沈兄也是携了外宠过来,就坐不住,想要过来跟沈兄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
  柳玉郎叹气道:“拙荆性冷,平日里不言不语,连个笑脸也少给,我实在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又担心他过惯了奢靡日子,突然跟我来这乡野清贫度日,心中是否暗自后悔。这村里一无亲朋二无好友,又未见同你我一般偏爱龙阳之人,真真不知该找何人商量。这不,听得沈兄来了,特意上门讨教一二。”
  沈絮:“……”
  敢情这是找他取经来了。
  沈絮欲哭无泪,且不说自己并不好南风,他自己都搞不定临清,还谈什么指教啊!
  “柳兄抬举了,”沈絮苦笑道,“实话说,我对家里这位也是苦恼得很?”
  “哦?怎么说?”
  沈絮一肚子的苦水总算是找到倾吐的对象了,“唉,真真怪得很,明明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训起人来比奶妈还啰嗦,早上需鸡鸣而起,腹中饥饿还反训我好吃懒做,动辄就要同我拼命,生起气来毫无预兆,不声不响就闷着不理人,我实在弄不清哪里惹他不快,道歉又无用,真真苦恼的很。”
  柳玉郎好似寻着知音,握住沈絮的手激动道:“正是正是!拙荆亦如此,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好生难以捉摸。”
  两人愈发相见恨晚,话匣子一打开便收不住,各自痛诉家中那位的恶行,彼此深有同感又欣慰不已,大有伯牙与子期之感。
  “你说,他们做下面的是不是都同女人一样忸怩?”柳玉郎道。
  沈絮脸微红,“大,大概吧。”
  柳玉郎凑近道:“沈兄你们云雨之时,尊夫人可曾热情?”
  沈絮:“……”
  柳玉郎自顾自道:“拙荆性子太过冷淡,连在床上也无半点反应,我哄得口舌都干了,他还是那副清淡模样,真叫人心中受挫。”
  沈絮尴尬道:“呵呵。”
  心道柳兄你也太奔放了,虽说我俩神游已久,但好歹不要一见面就谈内帷之事啊!
  柳玉郎笑笑:“看来沈兄在这事上倒无甚烦忧。”
  沈絮心想,那必须无甚烦忧啊。
  客套地笑了笑,沈絮又把话带到对家中那位的义愤填膺上。
  临清从镇里回来,刚一踏进院里,听到的就是沈絮侃侃而谈:“今早锄地,我看那锄头太重,好心换了一把小的来,他不领情也罢,还吼得我颜面全无,你说,这叫不叫凶悍刁蛮?”
  另一人道:“倒也着实凶了些。”
  临清气冲脑门,冲进去道:“你凭空编排人作甚?”
  里头两人齐齐吓得一跳,沈絮更是直接从椅子上掉到地上,怔怔望着他,“你怎回来了?”
  那头柳玉郎见了,心中大叹,沈家这位怕是比自家那位还难应付,光是一句话就直接把沈兄吓到地上去了。
  忙去扶了,笑着道:“沈兄先起来罢。”
  临清这才注意到外人,脸不由红了几分,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沈絮拍拍衣裳,故作镇定,道:“柳兄,这是临清,临清,这是柳公子,柳玉郎。”
  柳才子的名字临清也是听过的,此时瞪大了眼睛,万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位名人面前如此失态,羞赧得脸红脖子根,嗫嚅道:“柳公子好。”
  柳玉郎素来洒脱不羁,拱手道:“沈夫人有礼。”
  这话一出,不光临清,连沈絮也闹了个大红脸,两人对视一眼,倏地又同时转开目光,心下各怀心思,好不尴尬。
作者有话要说:  比老婆什么的~蠢死了~

  ☆、第十一章

  “柳公子,你坐,我去给你泡茶。”临清寻了个理由,急急逃了。
  柳玉郎倒一派淡定,“有劳沈夫人。”
  临清差点一脚绊在厨房门槛上。
  手忙脚乱泡了茶送到柳玉郎手中,那头笑得如沐春风,又是一句:“谢沈夫人。”
  临清无从解释,一旁的沈絮也是赧然之色,更是指望不上,只得硬着头皮道:“柳公子客气。”
  如此,也算默认两人关系了。
  柳玉郎道:“能在这偏远之地遇着沈兄与夫人,算得上缘分,沈兄若有空,不若移步寒舍,我也好向拙荆引见一番。”
  临清为难道:“苏州怕是远了些……”
  沈絮解释道:“柳兄如今同我们一样住在陆山村。”
  临清好奇地望了柳玉郎,柳玉郎笑道:“现下我也是一介村夫,就住在底下不远。”
  临清愈发不解,沈絮便将柳玉郎携妻私奔一事简要说了,临清听得睁大了眼,惊奇地看了柳玉郎,似不敢相信他抛下万贯家财只为同美人相守偕老。
  不由越发对那位让柳才子倾心至此的女子好奇。
  当下便起身同柳玉郎一道回去,意欲一睹美人芳容,将走之时,临清想起那小兔子还在窝里,几日相处下来,兔子胆子大了些,开始到处乱跑,一不留神就溜得不见影子,临清犹豫道:“能将兔子一道带去么,没人看着,我怕它跑了。”
  柳玉郎笑道:“带着无妨,拙荆亦爱小巧之物,想必与沈夫人有契合之处。”
  临清抱起兔子,对他道:“莫叫我沈……叫我临清就好。”
  柳玉郎笑笑,“这边走。”
  两人跟着柳玉郎到了一所土屋前,相较沈絮住的那间,面前这所土屋更显生气,屋外有围了一圈篱笆,院里种了一棵桑树,还置了一方木桌木椅,好不悠闲。
  想是来此已有一段时日。
  柳玉郎将二人迎进屋,扬声道:“琴晚,家里来客人了,泡两杯茶来罢。”
  清清冷冷的声音自屋后传来,“知道了。”
  那声音隔得远,辨不仔细,倒也好听,临清的目光不由多瞟了灶屋几眼,好奇究竟会走出个怎样的玲珑佳人。
  待到那人进来了,沈絮同临清皆是一怔,那人何止秀丽非常,简直秀丽非常,加之那冷清的神色,浑然一朵高雅白莲,光是那周身散发出的冷淡气场,就足以将人震出三尺之外。
  直到琴晚将茶水送到自己面前,两人才如梦初醒般,连连接过道谢。
  柳玉郎早已习惯旁人对琴晚的容颜露出惊讶之色,淡淡道:“这位便是拙荆琴晚。”又对琴晚道:“这是沈公子同他内人临清。”
  琴晚是听过沈絮大名的,却没有露出仰慕之色,略略点头,道:“沈公子,沈夫人。”
  临清被这一句“沈夫人”硬生生呛得出了戏。
  琴晚一点表情也无,径直递了一方帕子过来。
  临清擦了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琴晚却望了他怀里的兔子,冷声道:“你这兔子不错。”
  临清瞬间亮了眼睛,“是么,它很乖的。”
  柳玉郎有意与沈絮一家搭交情,便道:“琴晚,你不若带临清去后院给兔子喂些菜叶。”
  琴晚也没看他,眼睛始终落在临清手里的白兔身上,临清大方道:“你要抱抱么?”琴晚便伸手抱了兔子,那兔子倒也乖巧,安安静静窝在他怀里,绒绒的一团,琴晚面上的冷淡也禁不住褪了一层,面色缓和开来。
  “厨房有青菜。”琴晚道。
  临清便同他一道去了。
  柳玉郎看着二人背影,笑着同沈絮道:“他们倒也合得来。”
  沈絮亦笑道:“柳兄人内人看着冷了些,心里倒也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柳玉郎道:“琴晚不过十七。”
  沈絮道:“临清也就十六,他们倒是可以做个伴。”
  二人相视一笑,大有欣慰之态。
  沈絮最先反应过来,面上微红,暗道失态,临清与自己并非夫妻关系,此时与柳玉郎一番对话,倒好似落实了二人关系。
  柳玉郎未看出他心中曲折,琴晚待人一向冷淡,也少有好友,能主动招呼临清相戏,柳玉郎半是惊讶半是欣慰。
  这头柳玉郎同沈絮从闺中琐事聊到从前富贵,那头琴晚抱着兔子同临清坐在厨房里喂菜叶。
  两人第一次见,虽年纪相仿,却一个性冷,一个胆怯,于是面面相觑,无话可说,默默望着那兔子小口啃着菜叶。
  小兔子吃完一片菜叶,往琴晚脚边蹭了蹭,琴晚于是又给它拿了一片,小兔子叼了菜叶,又跑回临清脚边,认认真真嘬起来。
  “它倒是很认主。”琴晚道。
  临清摸了摸兔子的毛,“它有些胆小,第一天不小心吓了它,就落下胆小的毛病。”
  “取名字了么?”
  临清摇头,“还没有。”抬了眼睛望琴晚,“你要给他取个么?”
  琴晚想了想,“叫絮儿罢,柳絮的絮。”
  临清的表情不由尴尬,“絮儿?”
  琴晚点头,“它长得白,像柳絮。”
  “为什么不是像雪花?”
  琴晚认真道:“它长得小。”
  临清眼角微抽,琴晚看他略有犹豫,道:“名字不好?”
  “也不是。”临清道,“只是……他的名字也含了一个絮字……”
  “又如何?”
  临清望了琴晚,一脸不解。
  琴晚道:“名字不过一个符记,沈公子莫非在在乎这些小事?”
  临清不知如何作答,想了想,竟觉得他说得对,呆呆道:“那便叫絮儿罢。”
  琴晚伸手摸了摸兔子,小声道:“絮儿。”
  临清还是禁不住心里发麻,总觉得琴晚叫的不是兔子,而是沈絮那呆子。
  琴晚忽然叹了口气,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跟他说话,“你心里有烦恼么?”
  临清愣了愣,“你不开心么?”
  琴晚摸着兔子软软的毛,又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临清也伸手抚了抚兔子的耳朵,小声道:“我也不开心。”
  琴晚道:“沈公子对你不好么?”
  临清垂了眼眸,半天才低声道:“不是不好,只是……”他望了下琴晚,莫名生出一股信任感,道:“他不愿同我在一起。”
  琴晚道:“那你们怎么住在一处。”
  “说来话长。”临清将两人的过去细细交代了,末了叹气道:“他如今这样,我又如何丢得下,可是他总要与我划清界限,我心里恼,他却从来不懂。”
  琴晚点头,“你倒也辛苦。”
  临清看着那专心吃菜叶的兔子,“做只兔子就好了,七情六欲,好生烦人。”
  “是啊,做只兔子多好。”
  临清问:“你同柳公子也不好?”
  琴晚摇摇头,“不好。”
  “我看他对你不差。”
  “是不差,只是我心里总有芥蒂。”琴晚道,“我从前在勾栏院,哪样的男人没见过,说要替我赎身娶我入门的都能排出三条街,可哪个有愿意真正讨个万人骑过的小倌儿进家门呢?”
  “柳公子不是替你赎了身么?”
  “是啊,所以我才心里难受。”
  临清不解道:“为什么?”
  琴晚叹气,“他是个才子,家里又是望族,三代单传就剩他一个,巴巴指着他入仕途光耀门楣。他却带了我躲到这乡下,耕田种菜,全然一介农夫模样。”
  临清便懂了,道:“你怪自己毁了他前程?”
  琴晚点头,“他是个少爷,如今和家里闹得势同水火,他家里大抵恨死我这祸人精了。”
  “你愿意同他在一块,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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