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乱_凤皇劫-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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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最是煎熬人心。于是慕容冲就和穆峥叙叙说起他所认识的慕容垂。
慕容垂在大燕一直有战神之称。慕容冲小的时候听慕容垂的故事就像听神话,慕容垂是他心目中的英雄:慕容垂十三岁从军,从此就立下赫赫战功。攻高句丽、退东晋兵。杀扬武将军,败大将恒温,哪一次战争都足以让人热血沸腾。年幼的慕容冲从第一次摸起弓箭学习骑射,就想要做叔父那样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可是宫廷的斗争有时候比战争还残酷。自己的父亲慕容俊在位时,这位吴王叔父就因为功高盖主,受尽猜忌。他的王妃段氏是巫蛊一事被人密密揭发,关在牢狱之中受尽折辱,他堂堂一个大男人,一个在万军从中面不改色、杀伐予夺的男人却连自己的爱妻都救不出。他只能让别人带信给段氏“人生会当一死,何堪楚毒如此!不若引服。”可段氏这样答他:“吾岂爱死者耶!若自诬以恶逆,上辱祖宗,下累于王,固不为也。”这个女人就算死也要保护自己的丈夫。
后来自己的父王慕容俊去世,哥哥慕容暐继位,大权就掌握在太傅慕容评手里,慕容垂受的排挤愈加厉害,身边的人和儿子的背叛,皇帝的畏惧和不信任,再加上大秦宰相王猛的煽风点火,他最后走投无路,领着自己的妃子……段氏的妹妹和儿子亲信投奔了大秦。
失去了他,大燕也迎来了灭亡的命运。在大秦的他过的好吗?一个叛*国投敌的降臣何来好与不好。因为他有才能,走到哪里都不免遭受猜忌,王猛视他眼中钉肉刺。为了苟且偷安,他再一次牺牲了自己的女人,把段氏的妹妹段元妃送到苻坚的龙床上,果然,段氏的温言软语,美色钰体打动了苻坚,他换来了平安和荣华。
堂堂男儿一生中竟然有两次需要女人却换取己身的平安,不知慕容垂是何感想?
也许他慕容垂不会在意,女人如衣服,他慕容垂有的是女人,而卑劣不择手段是慕容氏的本性,不是吗?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可以如此看不起被当做女人一样对待的慕容冲。
慕容冲,你站在曾经的战神面前是不是需要仰望的高度太艰难,你确定这样的高度你能企及吗?
慕容冲忽然想起了清河曾经说过的话“你们慕容氏的男人呵!”
不知道慕容垂午夜梦回会不会看到段氏血肉模糊的身影,会不会听到那句“吾岂爱死者耶!若自诬以恶逆,上辱祖宗,下累于王,固不为也。”这个人敢说他心中无愧,即使这样,他又怎敢轻贱他人!
慕容冲有些不安,越分析慕容垂这个人就觉得他越不好对付,穆峥紧了紧握住慕容冲的手:“凤,一切听由天命吧,我能到今天,已经很知足。”
“穆峥,怎可知足,你我还有大半程路要走,没有你,慕容冲的路走得会多么孤单和艰辛。你不要那么自私,给了我温暖,把我暖过来却又丢下我,我受不起再冻一次,这样会坏的。”坚强的装束忽然剥落,慕容冲柔弱的像个孩子。
“不怕,不怕,我会陪着你,一直一直。”虽然自己的安慰这么苍白无力,可是穆峥还是一遍又一遍的说下去。
等待的一刻像千年一样难熬。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北冥鲲在门外说:“王爷,太原王来接您入宫。”
听闻此话,慕容冲的脸色一白,紧紧的抓住穆峥的手,紧得抓进穆峥的皮肉里。
这一次的希望毕将是终极的希望,如果失望,便坠入无底深渊,再也没有任何希望。
第二十二章 杀生蛊 生死劫(一)
太原王,慕容楷,是慕容冲叔父慕容恪之子,年长慕容冲几岁,虽说和慕容冲无大交情,但曾经教过慕容冲骑射。
三十多岁的他深沉老练,平静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慕容冲施礼:“楷哥。”慕容楷双手搀扶“冲弟。”倒也一派和睦。
一行人,各种心情,跃马扬鞭入燕宫。
一路上,慕容冲对自己说克制要克制,可是感情像奔流的河水,堵也堵不住。毕竟这是自己的家呀!穆峥一路看着慕容冲,他感受到他的感情起伏,却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
这熟悉的宫门自己曾经多少次出入?那个地方就是自己被苻坚缚住仰望他的地方,那个石柱,曾经沾染过侍卫铁勒的鲜血,现在什么也看不出来了。仰头看天空,还是一样的深蓝颜色,怎么没有因为人世间的苍凉起伏有些许的变化?
一层层宫门打开,剖开一片片血肉,记忆里的往事鲜活的一如昨天:父皇的威严仪容;母后的温婉姣美;清河的七重纱衣;慕容泓的黑虎羽箭。凤皇、凤皇、那一声声的呼唤有宠溺,有亲切,闭上眼,心中有一处鲜血淙淙流淌,手移到胸口,用力绞紧。
一只有力的大手扯住自己的臂膀,回头对上穆峥关心的眼睛,轻笑着摇摇头,告诉穆峥自己没有事,接着收敛心神,慕容冲知道自己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不能现在这里就自己把自己打败。
慕容楷带他们去的是偏殿,想来慕容垂也不想张扬慕容冲的到来。
高高王座上,端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此人身形高大,手臂奇长,浓眉修目,庄严肃穆,正是燕王慕容垂。慕容冲双膝跪倒,大礼参拜:“王叔在上,小侄慕容冲恭祝顺安。”身后的北冥鲲和穆峥也以礼参拜。
前燕皇帝慕容暐一直被软*禁在长安,所以慕容垂遂称燕王,但却并未称帝,慕容冲以叔侄之礼见之,并无不妥。半晌,王座上才传来阴冷的声音“起来吧。”
慕容垂走下王座,面对面看着慕容冲,神色复杂,慕容冲面无惧色,平静无波的眸子直视慕容垂,再也不似少年时的无助凄离。
“慕容冲,慕容泓怎么死的?”谁也没有想到慕容垂开口就问这个。
“王叔,泓哥治军严苛,导致兵变,他手下的众军士将他害死,当时我正在外行军,得到消息后已无力回天。”慕容冲面容中有一丝悲戚,回答的从容不迫。
“好个无力回天!慕容冲,明明就是你想谋夺军权,害死慕容泓,你好阴毒!”
“王叔,行军治军您比冲儿精通,想我慕容冲在蒲城被窦冲打败,只余八千军众投奔泓哥,泓哥手下都是些什么人,段随、韩延等人均是虎狼之师,我慕容冲何德何能能使唤动,王叔,你我叔侄多年未见,一见面您就给我来个欲加之罪,冲儿不服。”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掷地有声。
慕容垂不禁再从头审视眼前这个清雅俊美的侄子。这些年慕容泓和慕容垂一直持有联系,慕容泓在众多慕容儿郎中算是出类拔萃的,就是戾气太重,慕容垂也曾提点过他治军太过严苛,“抢者杀,夺者杀,淫者杀,……。这一连串杀故是一个治军严明的大将之风,可在这诸侯纷争的乱世,百姓困顿,军无粮,马无响怎么打仗?战争是个大妖魔,它蛊惑了人心,鲜血和死亡让军士们都迷失了本性,这样是杀不尽的,可是慕容泓怎么就不懂?
慕容冲已经长大了,继承了他父亲的歼猾,继承了慕容氏的卑劣,他已经不容自己小觑,今日之他,如不是友,日后必成大患。想到此慕容垂不再追问慕容泓的死因而是问道:“你不在河东,来邺城干什么?”
感觉到慕容垂语气中的缓和,慕容冲也稍稍松了一下绷紧的心弦,一听慕容垂再度发问,他双膝跪地,“小侄有一事求助于叔父。”
“求助?什么事?”慕容垂再老谋深算,也猜不透原因。
慕容冲拉过身后的穆峥,“我的这位朋友身重蛊毒,我想请王叔施援救治。”
慕容冲一句话揭了慕容垂的逆鳞。
慕容垂英雄一生,但段氏确是他心中最大的痛。这些年他假装忘记了,忘记那个清丽刚烈的女子,忘记她为他承受的那些痛,慕容冲的一句话如一把尖刀,拨开他一层层伪装,直接面对那些模糊的血肉。
握紧的手指关节透出青白颜色,慕容垂的脸色变了几变“本王治不好你朋友的病,你们回去吧!”阴寒的声音里有扭曲的怒气。
“王叔,我想单独和你谈谈。”慕容冲虽然心里凉了半截,但表面仍然平静。
看了看慕容冲,慕容垂有一丝迟疑,但最终点了点头。
慕容楷、穆峥等人退下,空旷的大殿里只有叔侄二人。慕容冲反复琢磨自己要说的话,是什么能打动慕容垂的心?是什么?
“你想说什么快说,我没有时间。”
“对,是战争,是王权,是土地,一个叛臣他要的是能顶天立地站起来的机会,”想到这里,慕容冲说:“王叔,今ri你我叔侄自此,再无外人,只要你肯让王婶给我朋友看病,什么条件我都肯答应。”
慕容垂再度陷入深思,眼前的慕容冲给了他莫大的you惑,自己现在虽然入主邺城,但大燕的土地还有很大一部分在苻坚手里,只依靠自己的力量万万不能抗衡。如果慕容冲……男人骨子里对江山权势的欲望盖过了一切,他对慕容冲说:好,慕容冲,只要你答应我三个条件,我就让元妃给你朋友看病。”
“好,哪三个?”
“第一个你慕容冲永世不准再回邺城。”慕容冲一听脸上更白了几分,慕容垂怕自己和他争夺燕皇之位,禁止自己再回故乡。“好,我答应。”
“第二,从此以后,你要直取长安,杀苻坚,破大秦,取大秦的传国玉玺。为我大燕一雪前耻。”
“好,我答应。”
慕容垂心中一动,那个俊小子是慕容冲的什么人,他为他如此竟如此不惜血本。
“这第三就是你取的并州、豫州、冀州三地然后归还与大燕。”
“好!慕容冲没有一丝犹豫,三座城池算什么,能治好穆峥,三百座也行。
“好!”慕容垂抽出腰间宝剑,将摆放的龙案砍成两段,“如违此誓,就如此龙案。”
“慕容冲,我还有一言。”
“皇叔请说。”
“本王这就安排元妃为你朋友诊病,但你要明白能不能治了这就要看造化了,你还要明白不管治不治好,这些条件你都得兑现。”
好个慕容垂,一切都算计的滴水不漏,可是慕容冲根本没有任何退路,眼前就是刀山也得一直走下去。
“王叔,我能不能参拜一下宗庙?”慕容冲的声音有祈求的意味。
“不行,我岂能让你辱没了祖宗。”
此语一出,慕容冲脸色惨白,整个人瞬间垮了下来,一张俊脸痛苦的扭曲。
“王叔,慕容冲再次双膝跪地,我只想拜祭一下我的父皇母后。”一张俊脸满是悲伤凄楚,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从黑宝石一样的眼眸中滚落。
纵是铁石心肠,慕容垂也无法狠心对待眼前梨花带雨的小脸儿,“也罢,宗庙你是如何也进不去的,我安排你住到你母后的寝宫里,慕容冲,这是最大的限度了。”
慕容冲知道再求也无用,是呀,以自己的残破之身如何面对慕容氏的列祖列宗,收住了悲伤,静等慕容垂安排。
穆峥,十五岁那年我说“此后我命由我不由天”,现在我要和老天抢你,我要让你陪在我身边,一生一世。
第二十三章 杀生蛊 生死劫(二)
慕容垂说到做到,他将原本住在皇后寝宫的段元妃安排到别院,让穆峥等人住进去。
慕容冲的母后是个温柔贤淑的女子,在慕容冲的记忆里她总是喜欢摸着自己的头浅笑。宫殿还是那个宫殿,一样的九曲回廊,一样的木栏雕花,可那个白衣缱绻的女子早化为一捧飞灰,望着花园里那棵苍天梨树,想着母后经常倚在树下的情景,慕容冲泪如雨下。
穆峥从背后静静的拥着他,做他这世上唯一的依靠。
北冥鲲远远的站着,用心和生命护卫相拥的两个人。
到了晚上,还没有见到段元妃的人影,慕容冲不免有些焦躁。
穆峥安慰他,既然已经走到这里,不用急于一时。
掌灯时刻,段元妃姗姗来迟。
明亮的灯光里,段元妃一身淡黄宫装,乌发堆云,雪肤香凝,纤眉秀目,高鼻丰唇。端的一个国色天香俏佳人,只是隐隐的从眼角的细纹里看出韶华不在。
两厢过礼完毕,段元妃也不落座,亮晶晶的眸子直盯着慕容冲,一眨未眨。虽说慕容冲因为这身好皮相经常惹人看,但眼前的女人必竟是自己的长辈,慕容冲尴尬的轻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段元妃倒是很坦然“我一直都想看看,让他差点连朝政都不理的凤皇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此语一出,在场的人都变了颜色,这是慕容冲的逆鳞,段元妃一出场就来揭,真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何居心?
穆峥在背后捏了捏慕容冲的手,慕容冲压住涌上的一口浊气:“王婶,想必王叔已经和您说了我此行的目的,还望您施以援手,救我朋友一命。”
段元妃似乎还沉浸在某些往事之中,半天才拍手道:“只顾着看你,倒忘了正事,是哪个人中了蛊?”
慕容冲连忙拉过穆峥:“是他,穆峥,他体内有杀生蛊。”
段元妃把在慕容冲身上流连的目光转向穆峥,眼前的男子高大英俊,雍容自若,跟慕容冲站在一起竟说不出的和谐悦目。段元妃心下叹道:“如此钟灵毓秀之人怎么就找一块儿了?”
纤纤玉手撘过穆峥的脉门,段元妃收起刚才的泼辣爽利,换成一脸的郑重,沉吟半晌,秀眉紧紧的拧在一起,慕容冲随着她的表情变化心纠的紧紧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终于收回玉手,段元妃端过已经冷掉的香茶,丰唇嘬起,吹开浮在上面的茶叶,却也不喝。慕容冲的心提到嗓子眼,隐忍着不开口,倒是穆峥比较坦然,眼含安慰几次望向慕容冲。
就在慕容冲以为自己的心尖儿要裂开一道缝儿的时候,段元妃轻启朱唇:“杀生蛊,主杀生。一年成邪,十年成魔。血流成河,白骨成塚。无停无止,至死方休。”
段元妃念念叨叨,慕容冲和穆峥不解其意,静听下文。
“当初苗人练杀生蛊,取蛇、蜈蚣、蜘蛛、蝎子等各种毒虫混以刀枪难破的金银,等七*七四十九天蛊成后,将产下的虫卵引入人体,借助人的血肉重新生长。本意是想培养成杀不死打不倒的死士,这些死士,嗜血成性,往往变成杀人狂魔。可是不知哪里出了叉子,最后都没有成功。这些不成功的人替遭虫蛊反噬的形态各异,有人疯魔,有人血液干竭而死。你的却在你体内存活了很长时间,我估计当时引入你体内的虫卵是毒性很弱的一种,甚至可以说是个畸形,而且你还服用了很多抑制毒性的药物,使它侵蚀血肉的程度已经降到了最低。”
听到此,慕容冲再也忍不住了“那可有解?”
“我其实对蛊术涉猎不深,而且他体内的蛊虫年岁太久,已经分不清当时到底用了哪些毒物,或许姐姐活着能有办法,我真是无能为力。”
段元妃的话音刚落,好似一座倾倒的大厦压在慕容冲的头上,他努力一遍一遍的咀嚼段元妃说的每一个字,人好像整个都空了,只成了这句话的容器。几欲开口,怎奈嘴唇抖成秋风中的落叶,竟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穆峥抬起颤抖的手揩去慕容冲脸上冰凉的泪水,慕容冲竟不觉得。穆峥动了动嘴唇,满嘴都是苦味:“凤,这都是命,算了吧。”一句算了吧,已说的无处不伤心,心字成灰。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慕容冲甩开穆峥的手“我不信命,不信。”他双膝跪倒,匍匐到段元妃面前:“王婶,求求你,你再想想办法,求你救救他。”说着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穆峥上前一把扯起慕容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