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里空-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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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凌悻悻的说“现在只有一匹马,不可能三个人骑一匹马,就不能按原计划到下一个镇上”
“可能今天要住在这荒山野林了”不知怎么的佐穆竟有些高兴,想看看这书生怎么住在这山野,不过看他今天的身手应该好像难不倒他。
明德淡淡的开口“先赶路吧,走到哪里是哪里”说着便要走“林公子……可否让我家少爷骑这马?”虽然不大喜欢他,但还是得求他,今天也是多亏了他。
“应该的”
“不用”明德却是觉得别扭。
“没事,你来骑马,我来牵马。”他不肯,可还是依了佐穆。
明德是第一次骑马倒有些不知所以,索性右手虚扶着马鞍,扬身一跃便稳坐在马背上“走吧”
“上马能是多大的体力活啊,还用轻功。还有,你得脚不放在脚环里会很危险的。”
明德微微脸红。
这小子不会是第一次骑马吧。
一行三人缓缓前进,果然没有马,他们没有到镇上。就地歇在林里。冉凌有些为难,从小锦衣玉食,即使出了家门也未曾这样在荒郊野外过夜。
佐穆团座在火堆旁,明德靠着树,站在一旁。冉凌细心的打开包袱,把衣物拿出来层层铺好。“冉凌,没那么夸张吧?”
“少爷从小畏寒”
这才想起昨夜,虽是深秋却也不至于盖两床厚厚的被褥,想来是极其畏寒的人才如此。又起身到冉凌这边来看看有什么可以添置的。
“少爷,赶了一日的路程,早些来歇着,明日才有精神。”明德缓缓的走近,坐下,冉凌又明德近旁简单的铺上了一层薄薄的衣物,自行坐下。
“林公子自便。”
“不劳烦。”明德久久没有躺下,“少爷,是不舒服吗?”
“没有,这样很好”
“那您早些躺下休息,不担心,刚才我跟林公子商量了,我守着上半夜,公子守下半夜”
明德觉此有些不妥“你们先休息吧,我先守着,到时辰我叫你”
“那不行,少爷,让您这样已是万般委屈您了,您这样……”
“此时我是睡不着的,好了,听我的。”他执意坐着。冉凌便不甘的躺下,暗自下定决心不会真的睡着。林佐穆顾自躺着,听这主仆二人对话,你推我让,就为了守个夜,可不可笑?可是不怎么的自己也没办法睡着,他是守夜的人吗?好吧,还是不睡着,免得又遇到什么事。就这样到了半夜,他还是这么坐着,冉凌实在不忍,哄着劝着让自家少爷睡下。
第二日,明德看上去有些憔悴,冉凌急急拿出水让他服了药“明德怎么了,不舒服吗?”
“少爷前日就没睡好”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有些责备的意思“昨晚没怎么休息又受了夜风,才有这头晕的感觉”明德没有说话,看样子是强忍着难受。佐穆又是担心又是恼,有这样的人吗?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生病,昨天见身手,再怎么也不该是这样的人啊。
明德依旧是骑着马,可看着马背上摇晃的身影直让人难受,像是随时会掉下来。佐穆翻身一跃上了马背坐在他身后,他颤了颤“干什么?”
冉凌也是一惊
“你倒是看不到,你一副要倒不倒的样子,待会儿你倒下去,我们又会多一件事。”
“抱歉”
“又见外了不是。”
明德放松了身子,没了力气,微微倾在他的身上。
佐穆环着他,勒紧缰绳,像是救命稻草,又像逃离的借口,很奇怪的感觉。行了半日他在马上恹恹欲睡,冉凌担心至极“得赶快到镇上才行”
忽的天网自天而来,躲闪不及。明德惊醒,被他护在身下,早已经脱离了马儿。佐穆想要抽剑断网,却得知这哪里是一般的网,这分明是铁网,要斩断还需要一些时间。“你得敌人还真是不少”
“不多刚好够你应付”冉凌的剑根本施展不开。
☆、万剑作结囚龙腾
“不论生死,放箭!”顿时密林深处万箭齐发,“铿铿……”冉凌极力的靠近明德,他也是护着。
明德腕子轻扬,那针便刺中了结网的几人,谁都没有注意到一直利箭在暗处对准了明德
“小心!”
佐穆想要伸手去握住那支箭也不能真是恨不得用身子去当住,闻声,明德猛地侧身,箭刺中他的腹
“明德”又戾声道“你们可惹火我了!”扬手劈断了铁网,剑气把铁丝振得飞舞。
解开了网,冉凌扶住明德,死死的环住他,用身子护住,佐穆疯狂的厮杀,连冉凌差点都不相信这是那个有事无事就开玩笑拿人开心的佐穆。
暗处的人又对准了明德。箭锋伴着阳光微闪,这次再不会让他受伤,再不会让自己难受,还没人动得了他想要保护的人,飞出的剑挡住了来势汹涌的箭。
林佐穆失了剑,在如此形势中相当危险“你当真是不要命了!”一名墨衣女子挡在他身前为他解围。
他也顾不得谁伸出援手,时间一长,敌人所剩无几才撤开。
“明德怎么样了”
“箭上有毒”佐穆立刻沉下了脸冉凌拿了件亵衣撕破束住明德的伤口旁,又不敢轻易的取箭“得马上送到镇上医治。”
说着佐穆就要扛着他上马;那女子抱着双臂斜靠在树旁,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在马上这么颠簸,恐怕没到镇上就毒性蔓延而死了”
“你……”冉凌白了她一眼又顾着她刚才出手相助不好发作,佐穆亦觉此言有理,便慢慢放平明德的身子“你说,怎么办?”
“唉,别一副命令的口吻嘛,我可是算有恩与你们,把毒先吸出来”这后半句是冲着冉凌说的;冉凌也明白她这意思,保护少爷本来就是自己的职责。
冉凌走近跪在明德身旁,佐穆轻轻地撕碎箭周边的衣服,冉凌正要帮他吸毒。哪里会想到,佐穆已俯下身子唇就这么缓缓而小心翼翼的靠近伤口“林公子……”
“没事”
她悻悻一句“傻子,你又不是他们奴才!”
他又缓缓的靠近
“不要……”他虚弱的微闭着眼,想要伸手推开他,可是他没办法,只能一次次的发出微弱近乎听不见的声音,冉凌见明德如此便急急的要推开佐穆“林公子,我来吧”
佐穆只是怔怔的看着明德“没事的,我们都会没事的”轻轻地,像微风喃眤,像清水涟漪。毒素大致吸出后,他轻轻地将他扶上马,自己也上马护住,又不敢太急又不敢耽误,一路上都小心翼翼。
到了镇上,他们就近找了一个医馆,“这位公子是中毒了”
她急急的拉扯着大夫的衣襟“我们知道他中毒了,这不是让你救人吗?”
“姑娘,稍安勿躁”
“你他妈的才躁!”
“你别添乱了,大夫,他怎么样了?”林佐穆说到。
“公子所中之毒实在怪异,虽然吸出了,但余毒还是入侵体内,具体是什么毒老朽也不清楚”
她又恼了,倒不是因为有多么在意明德,只是见不得他颦眉。“早说你是个庸医,我们也好另去他处,也好过在你这里浪费时间”面对她的态度大夫倒是一副温和的样子,她也不羞“姑娘,公子他不宜挪动,到哪里都是一样,都只有续着命等他醒来。”
旁边的小药童悻悻道“姑娘,你还别不信,我师父是这镇上医术最高明的大夫,你要是想让他死得快些,就走”
“昇儿;不得无礼!”他闻声又缩到师父身后。
冉凌在一旁不语,暗自想着要是少爷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也会跟着去,想到这时又不免红了眼眶。佐穆替他掖了掖被子“麻烦您了,大夫。”
“应该的,曻儿,跟我出来”说着便出去写了药方,让昇儿抓药、熬药。
他寸步不离,看起来像是比冉凌还紧张。还是冉凌想起来要问一问那来路不明,拔刀相助的人“姑娘,为何要出手相救?”
她把剑放在桌上,自己倒水抿了一口“一听就知道你不是江湖人士,你当然不知道路见不平要拔刀相助,这是江湖人的操守,你知道吗你?”无语,或许真是这样,是自己多心了。冉凌出门去帮着煎药。
她又看了看佐穆“你要喝水吗?”他没有理会
“你这样一直盯着他,他就会醒了吗?”
他才缓缓的起身走到桌前向她拱手“方才多谢姑娘相救”
“别姑娘姑娘的,我叫尹清,你呢,叫什么名字?”说着便凑了过来,佐穆退了一步“林佐穆”见他毫无表情,想要找话说,他又不理,坐在桌前直直的看着床上的人。
她兀的有些恼怒他的漠视,便走近沿着床沿坐下,用手轻轻地磨砂着他的脸“长得可真标志,比女孩还标志”
佐穆很不喜欢他这样的动作“姑娘,见这天色也不早了,是不是该起身去用餐,早些休息。”
“我这么救了你们,你就是这样赶我走的?”
“姑娘莫要多心……”
“叫我名字!”
“是,只是,你真的该休息了,明天继续你得路程,若是为我们耽误了,倒是我们的不是。”
“你以为我会跟着你呀,跟着你干什么,我有病吗?”悻悻而去,佐穆愣在那里,这是怎么了?应该没得罪她吧?又看着床上的人,昏睡着,让人心疼。
第二日,他也不见要醒的样子,冉凌琢磨着传信宫中,让御医救治,只是念及远水解不了近渴,又或者传信沈先生,有个做主的人会好一点?
尹清端了饭菜进来却见林佐穆不动“喂,你这样不吃饭怎么行?”
冉凌拿过药碗“公子,你去吃点东西”执拗不过,只好起身。
冉凌用药慢慢的湿润着明德的唇。
“尹清,你没离开吗?”
“本来是要走的,可是一想到你迫不及待让我走,我就偏不走,反正我们行走江湖的没什么正经事,干什么要走这么急,你们也是闲人,结伴行一段呗”
他看了看明德,嘴角有一丝上扬,这倒是像当初我跟他说要结伴而行“好啊,人多热闹”
尹清有些没反应过来,待到听真切了,高兴得拍桌子跳起来“好,够爽快!”
☆、逆光暗隐魔障里
“公子醒了”听到冉凌的声音,他急急的跑过去“明德,明德……”他缓缓的睁开眼睛,她冲冉凌吼道“愣着干什么?去叫大夫”她习惯了对人大呼小叫,但是并没有恶意。
冉凌跑了出去
“明德,明德……你都吓死我们了,等你好了,要罚你。”
大夫急急的跑进来,把了把脉,又见明德神情不对,一般睡了这么久醒来都会不适应光线,他却毫无不适的征兆,再细看,眼睛竟是没有焦距。伸手在眼前晃了晃也是毫无知觉。
“冉凌在吗?”
“少爷……”他抑制着哽咽的声音。佐穆强拉了大夫出去“他是怎么了?”
“公子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他是盲了。”
他的手心顿时冰冷的渗出了汗,脑子里一片空白,想要强迫自己想着他爽朗的笑,微微的颦眉,明媚深邃的眼神。
可是,他愣了,他再也捕捉不到,是我错了,连个书生都保护不了,还强冠个“灵剑”的虚名。
“能治好吗?”大夫倒是一副处之泰然的样子“请容许老夫一些时间,把这毒弄清楚,才能着手治疗。”
“你是说能治好?”
“公子莫急,老夫不能断言,若是公子信的过老夫,便留下治疗。”大夫心里也是有些窃喜的,许多年来没有遇到过这样棘手的毒,竟像个青年兴奋激动。
佐穆没有再说话,木木的走近屋里。明德自觉眼里一片漆黑,不像是没有点灯的样子,又想到刚才大夫探了探他的脉象便不再言语,“冉凌,我怎么了?”
“少爷……”明德刚欲起身又牵动了伤口,痛得刺骨“别动,好生躺着。”佐穆轻轻地按住了他,眼见他毫无血色的脸越发呈现病入膏肓的惨白,
“我盲了吗?”
“……”
“我盲了吗?嗯?”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抱剑立在一旁的尹清大声道“你瞎了不知道吗?还问!”
“住口!”佐穆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才住口。
“没事的,明德,大夫说这只是暂时的。”
“是啊,少爷,大夫说过不了多久就会好。”
他怔怔的看着他,怕他消失,怕他受不住,怕他崩溃,一时间屋里陷入死一般的静谧,谁都不敢打破。
只有大夫带了徒儿端药进来“公子,吃药了。”
冉凌缓缓将明德扶起靠在自己肩头,他木木的配合着,佐穆接过药碗一匙一匙的靠近。
喂了药他不紧不慢的道“我累了,想睡会儿”冉凌将他安置好,准备离开,佐穆却坐在桌前,佯装离开,冉凌会意便不再劝他,只有尹清悻悻的摔门而出。
就这样,他端端坐着,眼神不离那床上的人。
佐穆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做,可是他偏偏明明白白的这样的离不开来,这么清秀玲珑的人,谁舍得让他受苦。床上的明德一刻也没有闭眼,也不知是不是眼睛见不得东西,便不觉得疲惫。
这里静得可怕,佐穆隐了自己的呼吸。
终于他的泪夺眶而出,没有预兆红泪顺着流到耳鬓,湿了他的长发,湿了素白的枕,一片晕染开来,独自悲伤。他不知道这许多年后他还是忘不了。
是谁说记忆像是倒在手中的水,无论是摊开还是握紧,都会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淌到尽头。抓不住,留不下,囚不得。可是,多年后的他却无法忘怀些什么,某些记忆也不会因为经年累月而变得模糊不清,倒像是被困在那些恶劣记忆的魔障里,越想忘记却是越清晰。
那邪恶的记忆像是魔鬼,伸出五爪扼住他的喉咙。
天知道是多么渴望得到涤除,是多么渴望忘怀,多么痛恨它是如此清晰。它总是在我他孤独的时候来讨扰,也许他一直是寂寞的。
于是,他渴望成为一名身经百战的战士,即使万箭攒心,也能如凤凰涅槃般重生。开始步步为营,枕戈待旦。可事实上,明德败了,它来势汹涌,无孔不入,吞噬了美好的记忆成为一方霸主,再也不见那一寸翕和。
他只能紧紧的攥着那扼着喉咙的魔爪,别无他法,无力挣脱,终于,那内心深处一片狼藉,那无叶的曼陀罗,那长在彼岸的曼陀罗,那灼灼其华的曼陀罗,顾自悲伤的妖艳着,那簌簌而下的红泪,唱着悼词说寂寞,纪念那不复存在的美好记忆。
邪恶的记忆还在叫嚣造势。站在记忆的心尖上看见曼陀罗一遍血色的猩红。
他甚至想过是不是应该感激这段记忆,它那样深刻,滂霈大雨也难以涤除,庆幸的是那些祸事发生的时候,那些好事发生了,它与某些不想忘记的人和事离得太近,
所以,不想忘记的某些仍然没有走远,他可以随时靠近,时不时拿出来当作财富炫耀然后再次珍藏。每次那些让人难以接受、不忍回顾的记忆铺天盖地而来时,总要抓住些什么,去相信,让自己得到一丝安慰,而不至于孤军奋战,而那美好的记忆便成了救命的稻草。
立于天地,来这人世走一遭,你我皆是这人世的一颗棋子,哪里是自己做得了住。
于是,唯一属于自己的,怕只有那记忆,妄想去左右它,去左右唯一属于自己的棋子。可是,错了,错了许久,错得离谱,想忘的忘不了,怕找不回。
不想忘的却囚不住。如果可以选择记忆,他会毫不犹豫的将恶劣的记忆封印,即使这样的记忆不完整,也情愿把不完整的记忆放在不完整的容器,好过这么难受的挨着。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甚至慌了,却还是隐着呼吸,明德定是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的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