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堰-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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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着林玉钟在殿前行礼,听到急促而来的脚步声不免勾唇微笑。
“文爱卿,你可总算来了。。。。朕上次托你去都江堰办的事可有眉目了?”
一听都江堰,安仁眯眼看了过来。
我回一笑,“皇上莫急,臣可正是为了此事前来。”
“。。那可有什么。”
孟昶小声嘀咕,此刻脸上升起了一片红云,我不禁觉得好笑又好哭。
“当然是你的宝儿姑娘托臣回了封信。”
我从衣袖里拿出藏了许久的书信,早在从都江堰查案的时候就有了,不过由于心里不舒坦便一直藏着没给。
可终究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迟早的。
“朕看看,朕看看。”
说完,他迫不及待地抖开信纸,一目十行地看起起来。
我敛神往边上站去,到安仁老儿一边略低头问了问好。
“听说大人查案有了些新进展。”他低眉暗声说着,“本王先恭喜大人一声。”
“案还没破呢。王爷说恭喜欠早,不过放心,我一定会给王爷一个交代。”
“文大人这话 。。。。。。。。。”
他还没说完,孟昶转头插话,“皇叔,立后的事恐怕要稍待再商量,。。。思儿不是不好只是现在她刚刚有孕实在是不宜这般折腾,就让她好生静养,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思妃有孕了?”我听完他的话,心里就像被人重锤,猛地一声哐哐回响,“。。。臣恭喜皇上。”
“哈哈。”孟昶估计是高兴,一手抓着费宝儿的信一手还拍了拍安仁老儿,好像也在表扬他的干女儿敖月思一样。
殊不知安仁的脸色已是难看到极点,若不然就是孟昶故意那么做,想让安仁难堪。
“既然皇上心意已决,那本王先行告退。”
果然,安仁就挥袖拱手,先行而去。一身的怒气在翻飞的绛紫色袍下,无可掩盖。
他走后,我从边上踱步去孟昶身边,轻声说,“。。。这么做行么?”
“有何不好?要再让那女人当了皇后,他要造反岂不是更容易了?”孟昶转脸带笑,斜飞的眼睛,还一如当年初见的神态一样,“何况敖月思霸道无礼,若立后了她如何规劝后宫,替朕分忧?”
我心里笑了两声,那你又如何肯定费宝儿有那个能力?
这么一想,我原本藏在衣袖里的账本,这下决定还是先待一段时间再给他。我不能为了他和安仁此间的不愉快,而影响到我自己,和那扛棺喊冤的人。
“对了,宝儿姑娘信里说什么?”
我于是抬头带笑着问他。
“啊,。。。她说是想进城来,朕还愁要给她找个落脚的地方。”
孟昶揉了揉额头,这个问题确实不好解决。
安仁那边肯定是不行,不过进宫住那是更不可能。孟昶在妃嫔间向来都不会偏宠谁或者突然带进一人挤在她们中间,不然后宫也不可能像如今这么相安无事。
但以孟昶喜欢费宝儿的程度来看,她若进了宫那就难说了。
“。。。就住我那儿吧。”我笑着过去拍拍他,“你若高兴了可以过来或者是叫她进宫,那也更方便。”
“也好,还是你懂我的心思。”
孟昶转头,脸上的阴云尽去。
于此,我只得在心里哼了一声。
知道我对他的要求从来是不会推脱,他反倒愈来愈贪心,开始连拉桥牵线一类的事也让我来。
却从不知我是硬着头皮接下的这个苦差事。
到过几日,我同楚良路过宫墙边。
一见满眼的红漆墙面,免不了双眉微撅,连一向不大会察颜观色的人也问过来。我摇摇头,还说算了,反正也是一个墙里一个墙外,那不仅仅是有差距那么简单。
楚良坐在马上说,“大人有什么烦心的事不妨说来听听。”
“哟?最近也学会替我分忧解难了?”
我调侃了他三言两语。
“其实一直都可以,只是有些不懂的事不好说。”
“哪些事?”
“不说。”
“哼。”
就知道会这样,我扭头嗤鼻,在他面前夹紧马肚子跻身前去。
记得有人曾问过我,明明可以靠老相人平步青云,可为何还要去做锦官绕一个大弯子?
这很简单,有些事情明知是错的,可当时总会一厢情愿地去走。。。。。这点,楚良跟我很像,他也不是一个会选择聪明时间做聪明事的人。
不过,有一点我们又是截然不同。
我的是非的观念很模糊,因我本身就是在这之间游荡,没有定所。但他不一样,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是与非,分得很开。
然世事变迁太快,过尽千帆,许多事情都不是你我所能主宰。
太坚持没有好处,但不坚持也未必会有好处。
第十四章
秋末一次会面,孟昶知会我要去青城接费宝儿,我已不去想自己到底是愿意不愿意,那没意义。总归都是要答应他。
而加上已按捺了多时的账册,却始终等待不了一个确切的时机。
烦躁之余我就带上楚良和高逸约在东城的酒肆里见面,偏爱那儿栽着由汉袭承下来的柳木,盖满初冬的雪也仿佛像有了叶子一般。
高逸和楚良早先已见过了面,虽然秋后相处时日不长但两人却相和万分,偶然见到他们说话我还以为眼花乱了,比起我和高逸那关系,反倒像他和楚良会有些私情。
我摇头灌了几杯酒下肚,火辣辣的,身子热热地晃悠。
“呵呵,高逸。”我扭头看着从窗口外飘进木廊子的雪,不及地就被屋内的热气哄成了水滴,“前些日子我见了你爹,估计身子不大好,也老了很多。高逸,不要再跟他斗气,回去看看他。”
“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了。”
“啊,对。”听罢,我回过神来想,好像从不做锦官起已经过了好几年,于是就再换了一个话题,“那你娘不是说要几匹绣锦么?我回头赶些蜀绣出来好不?在外面买多不划算。”
“。。。墨儿,这要更早了,那时你还在做锦官。”
“呃。。。,对,你看我又记错了。”
我眯着花掉的眼睛转头看看楚良,他还是穿着黑布衣,半杯酒挂在嘴边似乎看我的眼神不怎么友善。
“大人,你看我做什么?”
“什么我?!你还瞪着我呢!”
“你喝多了,大人,我没瞪你。”
哼,还说没有,眼睛都要掉进杯子里面。
我低头嗤笑了两声,五年,时间多块,转眼从锦官城出来都要五年。
。。。时间真的好快。
“楚良,高逸。”我仰头让天窗的风吹了吹脸,稍微有些清醒后才对他们说,“老实跟我说,我以前只是一个锦官,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墨儿,你是喝多了。”
楚良没说话,高逸过来取我手里的杯子
“说!我从一个锦官爬到如今的位子是不是看不起我?!”你们就知道不说话,以为不说话能逃得了么?每个人都一样,我想,你们每个人都一样。
“。。。墨儿。”
“哼,白问。你爹从来都不正眼看我,我想问也是白问。”
“爹他也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听,不听你说。”我转头看着楚良,他在旁边一言不发只是又猛喝了一口酒。哼,实在,我喜欢。
“大人,高大人在跟你说话。”
“不听他的。听我的,来来,。。来,我跟你讲个故事。”
说完,我嘿嘿笑了两声,招呼小二再上坛酒来,管他什么女儿红,什么窖的,能喝就行。
“大人,你又来了。”
“嘿嘿,我跟你说,你要好生听着!。。。。。从前啊,这儿有一座城叫锦官城。每年一到春天的时候就会有绣锦节,你们都听过吧?”我睁眼看着他二人,嗯,都点了头,于是也放心地往下讲,“。。。有个人在好几年前的春天去了那里,那家家户户都把绣锦给晾了出来,五花八门,你在那儿你根本看不清眼前是什么,就是好多的颜色到处飞。那个人看得如痴如醉,走啊走啊就走迷路了,站在花摊子前面不知该怎么办?”
“后来呢?”
听到一半,高逸在对面笑了笑。
“后来?我想想。”抬头看着外面,雪大起来,显得更安静了,桌席间和酒杯碰撞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反而让人能更清楚地想起以前的事。我摇摇头,扶着桌子继续说,“啊,对,。。。后来有一个人在他后面,说,姑娘,你的长发可比这蜀锦还要漂亮,。。。哈哈哈!”
不待说完,我俯趴在桌上大笑起来,直到喉间火辣辣地被烧疼了,用力咳嗽几声。
“还没完吧?”
“不,完了完了,不好笑么?”我眯眼看着面前二人,看不清,就是模糊的两个影子,“那个人可是个男人啊!。。。还姑娘。唉,不过也难怪,那日他披头散发就着罩衫,看不出来也难怪。”
“。。。大人,你真是喝醉了。”
“没有。”我提起酒坛子起身去了外面,“。。。醉了,吹吹风就好。”
“。。。墨儿,”
我听到有人在身后叫我,但却不想回头。
没有理由,单单的不想而已。
“你们知不知道?他不是想做锦官,他只是想看看那个人,。。。。想再看看那个人而已。”
“大人,喝高了酒又吹风,容易凉,快进去。”
“故事还没讲完呢。”我抬头瞪了跟出来的人,一片拍掉他的手一边说。
“不讲了,这外面太冷了。”
“。。。。对,是有些冷。”
我看了看他肩上的雪,零零星星地化得很快,这片落下不及,之前的就看不见了,明明灭灭有些像子夜后的晚灯。不由让我的眼睛逐渐变得模糊,比好几年前见到的漫天花雨还要模糊,所以只有趁着还能说话的时候赶紧抓住眼前的人,说,“楚良,。。不要看不起我,。。。我没想到他不是锦官城里的人,这怪不得我。”
说完,我闭眼,靠着一个东西渐渐地觉得身子变轻,悠然不已。
仿佛自己在逐渐升高,和云一起漂浮在成都上面。
看到了成都的河,成都的瓦房还有那个覆满雪的红墙,又看过春夏秋冬好几载,然后到了一个快被自己忘掉的地方。
那个地方白纸黑字地告诉我这些年的经过,容不得我抵赖。
做锦官的第一年,在朝贡的节庆上见到穿紫袍的孟昶,后面的人说,那是皇上,要跪。
做朝官的第一年,和林玉钟经过漆红雕金的大殿,后面的人告诉我,入朝为官,要机灵。
做左相的第一年,孟昶却在寝宫后的莲荷池边悄悄地说,青城有一奇女子,姓费,闺名宝儿。
锦官一年,朝官一年,左相三年。
这一朝一暮,恍然不觉,已经过了五年。
腊月到,城外黄梅遍野。
这种花有一个特点,奇香,但仅一步之外也会容易与他失之交臂。。。。。这花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并不好看,不过时下所有府院中都会种上一两株,偏得了读书人的喜好。
我没有料到高长卿会在这腊月初始的时候送来了两车的黄梅,在木头车架上一临近则暗香扑鼻。
“这是晏仁的梅。”高逸没有下马,坐在上面低头,“爹说大人院里虽不兴时下风潮,但他想晏仁的梅该不会被拒之门外。”
“哪里的话,我府上才开了三尺的地,正是想隔日去城外弄上两株。好在高大人有此好意,我就收下了。”
听完我的鬼话,南瑞在身后笑了两声。
平生我最厌的花一是芙蓉二就是腊梅,能让这两车停在府院门口是冲着高长卿的面子,他一走还不得带回去尽数处理干净。
高逸也是明白,就不待我多说便把车马留下,调转马头走了。
我没有挽留,因楚良说我前日里醉酒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惹他心头不快。相见一面,肯定心里还耿耿于怀,他不是一个藏的住心事的人,光看那脸色我就全能明白。
可又问楚良我说过什么。
那人也扭头不说,径直回院准备翌日出行青城的事宜。
这一行有两个目的,一是查问账本之事,二就是带费宝儿过来。
随是百般不愿,但还是只有硬着头皮去再硬着头皮回。
蜀中遇冬便很冷,那是一种泡在水气里面的阴寒,不会让人觉得刺骨却可以嗖嗖地打冷颤。在这种天气要驱马查看古堰,加上心中有结,所以一路上无论薄雪再迤逦河岸,无论陌上再多待开霜花,我始终欢愉不起来。
好在同行楚良凌峰皆不是寡言之人,三人策马走上官道,路途才不似独行那般漫长。
“楚良,算起来你该跟凌峰是同乡。”
我偏头看着脸色被风吹得发白的人,当初是他自己说穿不惯裘衣那富贵玩意儿,现在吹僵了可怪不得别人。
“大人这不是说笑么?一个酆都一个都江堰,差太远了。”
“嘿,那都沾了个都字。”
我咧嘴一笑,身后传来凌峰的叹气声。
“大人,一点都不好笑。”
“去,没你的事儿。”
“哈哈,楚良,大人说话从来就没好笑。”凌峰大笑起来,眯着眼睛还和那人眉来眼去。
“领教过。”楚良转头看着有些想把凌峰给踢下山去的我,面色不动却眼里有笑,“不过大人还是有能让人发笑的时候。”
“哦?说来听听。”
凌峰驱马上前两步,在雪地上马蹄踏碎了枯枝嘎哒响。
“比如和人讨价还价买东西,让你想不笑都难。”
“楚良!”
“哈哈哈!这可是大人又一特色之一,爱占。。。。。。”
“爱占什么?!”我瞪眼,敢把下面的话说出来就真踢你下去。
“呃。。。不说也罢,反正我同楚良都知道。”
这两人估计是存心气我,那厮刚问完,楚良就会心地回了个眼神。态度虽不明确,但肯定是在笑你。
这个时候若再生气岂不随他们的意了?
于是我嗤鼻,一来表示对这两人的没放眼里,二来更好能转开话题。
从成都往都江堰是一路向西北方走,相隔不甚远,但一走上山路后就成了平野的两倍路途。尤其是在冬天,官道都蒙上一层雪,前路不易,退路更难。
眼看前方挂着官印的驿站从山腰出现,有一人哈着热气拿着铁枪站在路边,还是一种无精打采的样子。
凌峰下马过去亮了令牌,那人缩首往这边,灰色檐帽下神色慌张。
“大。。。大人。”
“免了。”我也下马朝雨蓬下走去,“换马,歇息下就上路。”
“可。。可是,大人,没马啦。”
那人牵马的手上挂着灰布,指尖有几个或黑或红的冻疮。
“没马?”我皱眉,“这大雪天谁有本事带走十来匹马?。。还是你疏忽职守让马全溜了。”
“大人,这我哪儿敢呐?”
“那是怎么回事,最好说得让我满意。”
坐在木椅上我翘起一只腿,一边喝着热好的茶一边给楚良掺上一杯。
“是。。。是青城县的府尹要猎狐就把这儿的马全借去了,不过今晚准能还来。”
“准能?听这话看来也不止一次地往这儿借马了。”
“我。。我,大人,我也不敢不听他的。”
不错,就是知道不敢,才欺负到你头上来。
我放下杯里的茶摸了摸木桌,“堂堂官道上的驿站竟那么寒碜,实在看着可怜。”
话说人不是不可以贪心,但要有个限度。不是事事都可以无止境地捞好处,也不怕堆家里的金山银山会不会反过来砸死自己,我是很怕,不过那青城县的府尹就不一样了。
“凌峰,看看这儿是不是在青城的范围?”
“已经到了,大人,往下过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