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影-第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清远侯不必担心。这件事只有我和几个兄弟知道,我们安排好了,其他人是不会被牵涉进来的,至於我们,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了。”吴含凛声,毫不畏惧。
“呵,”容含之轻笑,眼眸流转似有敬意,“你们是铁了心要杀我麽?就因为景园对我好?”
吴含低头沈思了一会儿,复抬起头来时已是一脸坚决:“人言可畏,就算是为了上将军,我们绝不允许他的名声因为一个男人而毁掉!”说完拔剑而起,逼近容含之,“得罪了,清……”话音未落,膝盖处传来的剧痛让他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四周的兵士惊疑四望,见一俊朗男子踏马疾驰而来,手中拿著还在震动的角弓,刚才那一箭便是他射出的。众人还在呆滞间,那人已下马到了近前,眼神冰冷地扫视了一圈,口气淡漠:“你们好雅兴!”
容含之抬头,对著那男子微微一笑,唤道:“谢霖。”
“原来是端北王。”吴!拄著剑,艰难地站起来,低声,“望端北王不要多事。”
“多事?”谢霖神色不动,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弓,另一手扶上身侧的箭囊,“你倒说说,我怎麽多事了?”
“您来是为了带走清远侯吧,但他一定得除去,为了荦朝天下,任何潜在危险都不能有。”吴含冷笑,“若端北王执意要与我们为难,我们也只好血战到底了。”
“清远侯哪里碍著你们了?还非死不可。”
“他迷惑了上将军,”吴含叹息,“为国之栋梁而除去他,理所应该。”
谢霖目光森冷,冷漠而骄傲的笑容一闪而逝:“原来‘龙将’的手下便是这等货色,真令人失望。是怎麽样的人,不管经历什麽,依然会是那样的人,跟他所处的环境有何相干?”
容含之看著陌生起来的谢霖,也不知到底是什麽滋味。一直以来,这人冷峭、淡然、细心,却独独缺了冷峻的杀气,而今日,这般的冰冷无情、威严肃然,却让自己有了可以放心依赖的感觉。他看著谢霖逆风挽弓,六箭齐发,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兵士们尽皆半跪在地,膝盖处血流如注,然後谢霖带著容含之上马,森然说道:“不管是什麽冠冕堂皇的借口,都不能作为轻易伤害人的理由。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所在乎的人。”说完掉转马头,疾奔而去。
待去得远了,谢霖才松开缰绳,紧紧抱住容含之,不忍放手:“我真怕我赶不及了,含之,我在战场上杀过的何止万人,而死在我身前的人更是不可胜数,我以为我已看淡了生死,但其实,我还是怕失去啊。”
容含之笑笑:“我不是好好的麽?不用担心。”
谢霖不言语,只是更深地拥住容含之,像是要把他嵌入自己怀中,再也不分离,哪怕沧海桑田世事变幻。容含之也由著他,静静地靠在谢霖怀里,感到无比的安心。那匹神骏仿佛也通了灵性,径自循来路归去。
“副卫长,现今又该如何?”
吴含摆手:“罢了,端北王说得对,我们何苦自寻麻烦。幸好兄弟们今日都出城去了,端北王应该也不会到处宣扬此事。这事就告一段落,我们还是先给伤口止血吧。”
“上将军曾告诉过我,这世上若有谁的弓术优於他,那便只有端北王了,他的箭镞上可穿云,下能断发,几乎是神迹了。”吴含摇头,神色沮丧,“况且剑术上端北王也是一代名家,难有人能与之比肩,我们纵拼了命,也不是他的对手吧?”
这是第一次,近畿卫副卫长感到一种无望的惶惑,与对未来的不确定。他仰头望向碧空,长长地叹了口气。
掠影24
奢靡华丽的御书房,龙涎香浓烈得可以熏得人昏昏欲睡,但对峙其中的两人却眸子冷醒,互不相让。
“你说不娶上官莺云了?”谢君曜玩味地笑,“你当朕的话是耳旁风麽?还是你以为,朕说过的话可以随意收回?”
“臣不敢。”说著这样的话,谢霖还是一副清淡的样子,“只是臣突然找到了心中的人,不想负了他。”
“是含之吧。”谢君曜笑容满面,“连你也抗拒不了他吗?可是,不行的,你们永远不行。”
“为何?”
谢君曜轻轻笑了下:“你是王爷,天下万民都望著,一举一动早失了恣情的自由了,更何况,含之也未必爱你,即使他同意与你在一起,怕也要背上以色事人的男宠之名吧。”他的神情寂寥而空洞,像是触动了什麽遥远的回忆,在撕扯著他的心,“身在帝王家,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你我都逃不掉。”
“可是……”
“朕也希望他幸福,含之有那麽清澈的一双眸子,像极了当初那个人,只可惜,留不住的始终留不住,不敢要的就是不敢要。”谢君曜少见地表现出了软弱和难过,一时之间谢霖也不知该说些什麽。
“算了,给你两天时间,你想清楚了再来告诉朕吧。”谢君曜挥手示意谢霖退下,叹息不已。
“纠缠得太久,爱什麽的,反倒成其次了。阿霖,你终有一日会明白。”
“臣惟愿一生都不明白。告退。”谢霖冷淡地回答,将所有的奢华关在了门後,关门那一瞬,他看见谢君曜的表情,那般悲哀的神情,仿若孤鸿,虽可啸吟天地,亦是无处可依。
章帝虽然冷厉,但毕竟只有二十二岁,和容含之同龄,两人却都仿佛千古伤心人一般,黯了见者的魂。
没等谢霖做出答复,当天晚上,上官远峤的夫人、上官岚扬和上官莺云的母亲林佳薇猝然长逝,章帝亲往吊唁,回宫後宣布上官岚扬和上官莺云守孝三月,而谢霖不想在这种时候雪上加霜,也便再没提出退婚之事。章帝也奇迹般地没有过问,偶尔有人问及,他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时间长些,他也可以想清楚些。”
上官岚扬一回雁都便获知这一噩耗,即使是早有准备也不免伤心难过,一连两日都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许任何人探望。第三日清晨,那扇紧闭的门突然打开,上官岚扬步伐稳健如昔,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他对著自己如今最亲的人上官莺云劝慰道:“妹妹,死者已矣,生者长在,我们不必太过伤痛。”
上官莺云乖巧地点点头。她一向是个温柔知性的女子,不太希望自己给母亲、哥哥增添麻烦,所以收起了细腻的心事,和哥哥一般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接待前往吊唁的人,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见到了三个月後她就将嫁的人──端北王谢霖,他有著不输於哥哥的容貌,甚至还要英挺些,眉间含蕴著悲伤与温暖,眸光深澈静寂,如深潭无波。他与哥哥对谈了一阵後,礼节性地朝上官莺云行了个礼,便匆匆离去。她知道他是先帝二哥谢子敬的长子,自小聪颖敏慧,但少时便被送往边境历练,直至近时才有机会回到雁都;她也知道先帝曾动了念头让他继承帝位,他却婉拒了,这该是怎样的人才能有如此闲云野鹤般的高洁情怀?她亦知晓他的弓术超群、剑术无双。这般完美的男子,自己今生有幸嫁给他,实在是福气。她发誓一定要做个善解人意的好夫人,爱他敬他,给他幸福。
直到很久以後,她才省悟:他俩是郎有情妾有意,只可惜,他们的对象不对等,幸福什麽的,早已成了奢谈。
“妹妹,阿琴和含之来了。”上官岚扬的话拉回了上官莺云的思绪。上官莺云定睛看去,容含之倒还是老样子,容琴却红肿著眼,娇俏的的面容戚戚含愁。
“阿琴,你怎麽了?”上官岚扬递过手巾,关切地问道。
“没什麽,只是觉得上官大哥从今以後,怕会更孤独了。”容琴哽咽。
上官岚扬怔了怔,容含之却开口了:“岚扬,天塌下来还有我这个朋友和你一起呢,不用担心。”
上官岚扬揉揉容含之的头发,轻轻颔首:“是啊,”又转向容琴,柔声,“阿琴若真觉得我寂寞,三个月守丧期满後,你便嫁给我吧。”
容琴白皙的脸上浮起一层红晕,低头不语。容含之震惊地抬眸,见上官岚扬殊无玩笑意味,而阿琴,这丫头喜欢的,怕就是她的上官大哥吧?这丫头和自己,果然是亲兄妹啊,连喜欢,都会喜欢上同一个人。
“岚扬,我不会允许的!”
“含之,我希望你同意。”上官岚扬轻声叹息,“同时,我也希望你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
容含之一惊:难不成最近与谢霖交往甚密的事上官岚扬知晓了?思及此,他心下渗出些凉意,表面却还是云淡风清,漫声应道:“嗯。”
墙上的画像中林氏温婉地微笑著,容含之却仿佛看见她眼底的泪水,如同初见那日,正簌簌落下,伴随著她轻不可闻的叹息。惊心之余,是留不住的一闪而逝的凄凉。
掠影25
“你是说,荥阳侯想娶你妹妹?”谢霖不置可否,“那你妹妹呢,“她怎麽想?”
“大概是喜欢岚扬的吧,”容含之勾起唇角,半是嘲讽半是无奈,“阿琴爱上岚扬也是理所应当,但是岚扬不爱她,我不希望我的妹妹都成为牺牲品。”
谢霖安抚性地拥住容含之,贴著他的耳朵轻声说道:“我倒觉得无妨,只要你妹妹喜欢便好了。以荥阳侯的性子,就算不爱你妹妹,也会一辈子对她好的。对一个女人来说,也足够了吧?”
容含之奋力挣扎开来,走得稍远些,神情冷漠戒备:“你当然会这麽说。你随随便便就答应了皇上的赐婚,轻易毁掉莺云的幸福,你这样的人,不配被任何人爱!”
“原来是这样麽?”谢霖转身,缓缓走了出去,似乎要融入清远侯府淡静的风景中,“你就因为这样才不会爱我麽?”
“是又如何?”还是挑衅的语气。
“不如何,我又能奈你何?”轻轻的叹息从前方传来,“含之,你总是不给我一点温情的暗示,你不知道我也会累,也会倦吗?”
容含之向前跑了几步,拽住谢霖的袖子,却还是固执地不发一言。自己本来就没错,只是想自己的妹妹可以找到一个真心爱她的男子,很过分麽?但看著谢霖落寞的背影,喉中却有些酸涩,身体先於人脑做出了反应,自己果然还是舍不得这点温暖吧。
就这样僵持了几分锺,谢霖还是心软了,稍用力把容含之扯入怀中,喃喃:“含之,我已经找过皇上了,待上官小姐服丧期满了,就和她解除婚约,我想认真地爱一场,不辜负此生唯一的爱。”
容含之一震,眼眶霎时湿润起来。卷翘的睫毛上沾染上了水雾,弥散开一片淡远意蕴,谢霖俯头吻干了他颊侧的泪水,接著吻上了他的眼睑、鼻梁,轻柔似蝶翼,容含之微阖上眼,静静地仰头感受著。直到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时才惊讶地睁大眼,看著近在眼前的那双深情的眸子,终於还是没有推开。这个吻绵长而缠绵,温柔地绽放在他的唇上。等到分开之後,容含之的双眼已是一片迷蒙,懵懂却妖娆,谢霖又是情动,又含住那双正开合著喘息的唇,久久不愿放开,想在他的唇上,印上永恒不变的爱的承诺。
“罢了,随她吧。”最後容含之靠在谢霖怀中,咕哝道,“肥水不流外人田,岚扬不和我在一起,和我妹妹在一起也不错,反正都是一家人。”
“喂喂。”谢霖不满地皱眉。
一抹狡黠的笑意爬上容含之的眉梢眼角,他漂亮的眉毛一抬,促狭地笑了:“吃醋了?那你和阿琴在一起好了。”
看他又回复到那个爱恶作剧的少年模样,谢霖也随之安慰地一笑:“这倒无妨,不过我更想和她的哥哥在一起,谁叫我割舍不下旧情呢。”
“你……”容含之气极,却只说了一个字便闭了嘴,过了很久才又开口说道,“其实和你在一起真好,安宁静好也不是一个奢望了,不过……”
“没有不过。”谢霖的面容坚毅,语气决绝,“我会让你幸福的!”
容含之莞尔,精致的脸上流露出若有若无的感动,柔软了本就柔和的面颊。
掠影26
“你还要我说几遍,我不冷,真的。”容含之不满地嚷嚷,本以为岚扬在守丧期内,自己不用这麽束手束脚,结果谢霖在这两个多月来认真接管了这一任务,每日盯著自己,生怕自己冻著了、冷著了,天哪,自己有这麽弱不禁风吗?用得著套两件皮裘麽?
“不要任性,含之。”谢霖的眼神中流露出几许责备,但更多的则是关切,“现在冬天了,多穿些总是好的,再说,”他蓦然抓住容含之略微冰凉的手,轻轻呵了口气,用自己的双手揉搓著,“你确定你还不冷麽?”
“那是天生的。”容含之心虚地回答,声音倒放得挺大,“不管穿多少我的手都是冷的!”说完偷瞟了一眼默不作声的谢霖,见其还是一副不赞同的表情,只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做出一张牺牲颇大的表情来,状似大义凛然地将头一抬,慢慢地说:“好吧。”话刚一出口就後悔了,看著对方一脸得逞的笑容,容含之在心里哀嚎:本来早就看出这人的奸诈本质,怎麽每次还会上当啊?
谢霖可不管容含之在腹诽些什麽,只是温柔地执了他的手,牵著他步出清远侯府,往他特别中意的妓馆里去。谁叫自己禁不起他的软磨硬泡,一时心软答应了陪他去,更何况,难道自己能放心让他一个人去?
翠衫的柳烟最早看见他们二人,见著两人十指紧扣的模样,掩口轻笑了起来,再扬声唤来玉婵和素衣,等演奏完一曲後,柳烟偎著容含之,佯怒道:“玉郎可真忍得下心,竟然两个多月不来看我们姐妹三个。”
闻言,容含之幽幽地向身侧的谢霖瞥了一眼,似乎在抱怨:看,你不许我来,多伤她们几个的心啊,作为男子,要怜香惜玉的啊。
谢霖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把容含之拉离柳烟,淡淡道:“最近很忙。”
忙才怪,容含之暗暗想道,只有谢霖你才找得到这麽蹩脚的借口,而且还能说得面不改色、煞有介事。
失去了倚靠之人,柳烟却毫不在意,她坐直了身子,低笑了几声,好奇地问道:“玉郎知道市井之间最近在传些什麽吗?”
容含之挑了挑眉:“给点提示?”
“当然是关於玉郎你的风流韵事了。”玉婵巧笑倩兮,“猜出来了吧。”
“哦。”容含之轻笑著,侧身踮脚,吻了吻谢霖的耳垂,眉目生动,“大概是说我耐不住寂寞,勾搭上了端北王了吧。”
“错,错,错。”柳烟摇头。
“不是?”容含之困惑了,只好把目光投向三人中最沈稳的素衣。
素衣没有理会他的目光,倒是冲谢霖欣慰地笑了下,谢霖也回以一笑。
“喂喂,你们就准备当著我的面眉目传情?”容含之用力攥住与自己交握的手,冷冷道。
“玉郎是吃味了?”素衣淡淡笑著,“坊间传闻说呀,戎马倥偬的端北王回京便撞上了纵情恣肆的清远侯,两人一见如故、一见倾心,深为对方倾倒,看来此言非虚哦。”
“我才不是对他一见倾心。”容含之微红了脸,小声道。
“难道是日久生情?”玉婵笑容满面,“可端北王只回来了几个月啊。”
容含之不说话,谢霖倒是忍不住了:“你们怎知我的身份?”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稍微联想一下结论就出来了,不过在我们这里,王子皇孙也好,平民百姓也罢,只要给得起钱,都是我们的客人,要一视同仁的,所以应该不会怪我们那些疏漏礼节之处吧?”柳烟笑笑,又坐回古琴旁边,对著另外两人点点头,“我们三人新作了一支曲子,在此就送给玉郎和王爷吧。”
柳烟低头抚琴,嫩葱般的十个指头轻盈地舞动,奏出了欢快的前奏,和著素衣和朗空灵的箫声,说不出的悦耳动听,而玉婵在这样的乐曲中起舞,如孤鸿入月影、神鸟下凡尘,美不可言。
“倒真是伶牙俐齿、才华出众的佳人。”谢霖感叹了一句。
“对她们有兴趣?那你弃了我投入她们的怀抱好了,反正……”
谢霖拉过喋喋不休地小声咕哝著的容含之,微笑著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