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不迫 by 凤重桓 年下-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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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他想为夫君做最后一件事。

萧英垂下颤抖的眼睫，掩下冷酷而闪烁的目光，轻声道：「……求你死……」

「什么？」夫君的声音太轻了，龙远尘听不到。

「远尘，你这样活着太痛苦了，为了我，去死吧。」

萧英这次将话说得很清晰，也很明白。

「夫君……」龙远尘睁大眼。

「我是为你好。」萧英昧着良心道，「我不想自己动手……你不想让我内疚一辈子吧？」

「夫君……」龙远尘傻了。

「不吗？」萧英抬起眼眸，绝情的寒冷，「那永不再见。」

他说完起身。

「夫君！」龙远尘急急叫道。

萧英回头。

「夫君你会记得我吗？」他记得他的夫君记性一下不好，昨天的事今天就会忘记。

「不会。」再过几年甚至几个月几天，这个叫龙远尘的人他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龙远尘泪涌而出，哽咽道：「夫君，我要你永远记得我！」

萧英笑了，道：「凭什么？」

「我会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萧英静静地看他，看他怎么做。

面对他的目光，龙远尘心灰意冷，有一瞬他明白了萧英的目的。

他要他死。

只是为了体现他最后一丝价值。

对于一个废人而言，他最后一个价值就是——他的双亲，他那武功绝世的母亲以及与世无争的父亲。为了他，从不涉足外面世界的父母会出山吧？

会吗？

龙远尘不敢肯定，只有他死后才知道。

他若活着回去，他的父母会让他自行报仇，或许十年二十年后他才能康复出山，或许一辈子都不可能。

那时什么都晚了。

只有他现在死了——他的父母才有可能亲自出山，为他报仇。

找谁报仇？

他的武功是天狼宫少宫主废的，四肢是他弄残的，他的死又怎能与他摆脱得了干系？

萧英利用他的死借他父母之手——向小狼复仇！

「夫君，告诉我你的名字……」他只想在临死之前知道夫君的真名。

「殷歌。」萧英笑道。

龙远尘微笑着闭上双目，那一刻的表情竟带着满足。

萧英痴痴看着这一幕，或许他真会永远记得这个名叫龙远尘的傻小子，他有张清秀俊美的容颜，侧面看起来有点像他最想得到的那个人。＇私享家：http：//sixiang…jia。＇

龙远尘死了，萧英独自回冷宫。

看到他的身影，小狼惊喜交加。萧英从他身边掠过，浑身散发的冷冽竟叫小狼不敢靠近。

小狼看着萧英，后者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径自回到房间里，萧英关起门一人静静。

他不是没杀过人，有该死的也有无辜的，从未良心不安过。龙远尘既该死也无辜，却叫他内心难安。

他不过是自己的一枚棋子。

萧英不断这样安慰自己，闭起眼，冷静。

再睁眼时，他又是那个笑得没心没肺的萧英。

这笔帐，他算在小狼头上——没有他他就不会被囚禁在这里，他就不会想方设法逃出困境，也不会闯入后山禁地相中一看就不凡的龙远尘父母，也不会将龙远尘带出山，又设计刺激小狼将龙远尘逼到绝境，然后他大义凛然地了断龙远尘的生不如死，最后……

——远尘，我定会为你报仇。

不管事情会不会按照他的预计发展，小狼都必须用生命来祭奠他受过的折磨与龙远尘的死。

昨天起，小狼胸口就有点闷，透不过气来。「容儿，我是不是病了？」

小狼抓着胸口问。

「你没病。」萧容柔声道，「只是失恋了。」

小狼听得眼泪就这么在眼眶里打转。

萧英昨天起，又开始不理他了。一天都待在房间里不出来。

「我再去强……」

「你再强下去他只会越来越恨你。」萧容良心建议。

「那现在怎么办？」小狼一下慌了。

「你要的，是他人还是心？」

「两个都要！」他要的不多，只是两个！

萧容了然一笑：「那就乖乖听我的，别再妄动。」

小狼嗯道，突然感觉左手食指刺痛，举起一看，没什么不对劲，就是痛。

「容儿，我手好像抽筋了。」

萧容已习惯小狼一点鸡毛蒜皮都向他报告的性格，只淡淡哦了声。

没听到萧容的解释，结果小狼一下午都在研究为什么手指会莫名其妙的痛。他比着手指对着太阳发呆，目光聚焦在手指上，这幕落在萧英眼里。

透光窗萧英看到小狼滑稽的模样，捏住尚在流血的手，也是左手手指，那里刚被他用刀扎过，涓涓流着小血，十指连心，刺痛到心坎里，自虐般的快感。

看来，下在小狼身上的蛊成功了。

黄昏时，萧英总算走出房门。

小狼一听动静，连忙奔到他面前。

「让。」萧英不耐烦道。

「英英，我……」小狼想起萧容的忠告，不跟他赌气，转怀柔政策。

萧英不听，侧过他走人。

「英英！」小狼本能地想抓住萧英。

「滚！」萧英猛力甩开他，用力过猛，手臂一阵发麻。

小狼的手臂也跟着发麻，顿在了半空中。

「不要再碰我。」萧英冷冷道。

他在小狼身上下的蛊名为同心，他身上带着母蛊，小狼身上下着子蛊，母蛊身体受一分伤害子蛊身体便也尝到同样的滋味，母蛊身体若死了，子蛊身体同样得死。

他现在的性命有了保障。萧英稍微安了心。当初就不该舍不得用这蛊，也不该因为小狼偶尔的一点傻气而不忍下重手。他不是善良的人，只是对美人，稍微良善点。更何况小狼还是绝世大美人，色字头上一把刀，安在萧英脑上他可以不要脑袋要美色。

小狼望着萧英离去的背影发呆，低低说了一句：「英英开始恨我了……」

萧容沉吟一句：「他要去我那，把身体还我。」

他用了「还」字，换是平时小狼不在意，因为这身体本就是他的。可他现在内心脆弱得像玻璃，一碰就碎。

听到这个「还」字，噼里啪啦，小狼的心破碎。

他从萧容身体飘出，又飘向天际。

萧容叫住他：「小狼，你要去哪？」

「升天。」小狼失魂落魄道。

「慢走。」萧容不以为意。钻入自己身体，撕了面具后就抄小道往小院走去。

果然，他刚到小院没多久，萧英的敲门声就响起。

他摆出完美无缺的笑脸，迎向萧英：「爹。」

「容儿。」萧英无精打采的。

「爹，怎么呢？」

「没什么。你怎么就待在这院子里吗？」萧英好奇问，他每次来准能碰到萧容，萧复派他来到底做什么？

「嗯。少宫主不许我随便乱走。」萧容从容地笑。

「他有没对你怎么样？」

「他能对我怎么样？萧容笑着仰起头……

萧英瞥开眼去，实在太伤眼睛了。小狼不会对这种脸蛋感兴趣，他安心了。

「那家伙现在不用怕了。」萧英道，「我在他身上下了同心蛊。」

萧容疑惑地睁大眼。

「就是这样。」萧英示范给他看，在自己指头上扎了一针，血流而出。「我身体受到的任何伤害他都会感同身受。」

萧容不着痕迹地将手别在腰后，手指刺痛，很痛。

「爹，你要自残能报复他？」

「我有那么傻吗？」萧英反问，「我只要他别动不动强暴……呃……」

声音嘎然而止。

萧英没告诉萧容他和小狼的关系，彼此心知肚明，却未捅破过。乍一说出来，都不知如何是好。

萧英目光闪烁，见萧容神色如常，稍微放宽心。只要儿子看自己的目光没有带上鄙夷，失望，他强韧的神经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总之，他要敢那样对我，自己身体也会受到同样的滋味。或是我哪天心情不好，自虐，他也得吃苦头。」

萧容在心底对小狼说：「听到了没有？」

小狼闷闷点头：「以后我不强他了……用迷药迷奸他！」

萧容自若一笑：「如果你还能醒着我不拦你。」

小狼瘪瘪嘴：「容儿你偏心。」

萧容道：「手心手背都是肉。」

小狼突然问：「容儿也喜欢英英吗？我那种喜欢？」

萧容一愣：「不。」

小狼可惜道：「容儿眼光就是比我高。」

他指着萧容的脸，恍然道：「原来你没变漂亮，只是披了层皮。你竟然都不告诉我！」

萧容道：「因为你好色。」

小狼托着腮帮子飘在空中：「容儿长得再丑我也喜欢。」

萧容莞尔笑，嘴上不时跟萧英说上几句。一心二用。

萧英没告诉萧容龙远尘死了，他之前也不曾向萧容提过他。萧容是从天翼那里得知龙远尘的死讯。

「龙远尘真的死呢？」

「千真万确。」

「谁杀死的？」萧容记得那天小狼只是废了他武功，没取性命。

「自杀。」天翼道，「他的爹娘把他尸首捡回去后，就不曾出门过。」

萧容道：「他爹娘的身份有着落了吗？」

天翼抿唇道：「我想我猜到他们身份了……」

萧容抬眸看他。

天翼轻吁一口气，道：「等属下证实没猜错后再禀报主上。」

萧容点头，道：「别让天影知道龙远尘死讯。」

天翼道：「你还打算留着她孩子？」

「无碍，生下来当给娘逗逗乐。」萧容道，「这些以后再说吧。」

他比较关心龙远尘为什么会死。那天萧英在场吧？

他怎么会放龙远尘死？　＇私享家：http：//sixiang…jia。＇

眼看十五之日就快到了，他只有出岛询问下萧复一些事了。他知道应该比较多。

萧容叹气道：「小狼，我们去见萧复。」

十三王府一如既往地热闹，鸡飞狗跳。

这年，韩小贤总爱抱着小良儿到处捣。萧容一进大门，迎接他的是漫天面粉，守卫目不斜视，仿佛没看见他。

萧容及时用真气挡开，幸免遇难。想想除了那个韩小贤敢在王府大门上挂面粉，应该没有他人。

他大人有大量，不斤斤计较。径自向书房走去，避开所有可能碰上韩小贤的路。

书房是他和萧复私人会面的地，是韩小贤禁止进入的地方。

「萧复。」萧容进屋，见萧复埋首于案前，案上一堆小山般高的公文。

「小狼仔～」萧复抬眼瞥了一下。

「我是萧容。」萧容纠正道。

萧复这回只抬了下眉毛。

萧容可以理解这份区别对待——小狼会陪他玩，他会陪他处理公务。

将「小山」铲平后，萧复吐口气，笑弯弯着眼躺在萧容腿上，萧容按摩他的太阳穴，轻声问道：「舒服吗？」

萧复闭着眼嗯了声。

两人陷入沉静。

半晌，萧复问道：「你爹在你那？」

萧容想萧复明知故问，他的娘名叫杨天凤，即是冷天心贴身婢女之一。按天狼宫的地位排，萧复该是他的侍从。

噗哧！

想到这层奇妙的关系，萧容哑然失笑。

「我听说了，小狼和他的关系。」萧复沉吟道，：「容儿，这样……不好吧？」

一旁的小狼倚着脑袋趴在萧复脚边，闻言立马瞪他。

「嘘……」萧容比了个手势，暗示小狼在场，以空气的形状瞪你。

萧复一见了然。

当初知道小狼对萧英有意思时，只觉得煞是有趣。万万没想到他们会发展到现在的情形。

父子乱伦，天理难容……

萧复怅然地叹。

「萧复，你知道天狼宫的后山禁地吗？」

奇怪，他明明是天狼宫的半个主人，为什么有些事萧复知道得比他还清楚？

大概就是两个娘的区别。冷天心根本是空有宫主头衔，而无宫主实权，甚至对天狼宫很多事都没有半点了解。杨天凤不会武功，但天狼宫上下事都归她掌管，包括与外界联系的纽带也通过她。当年的杨天凤与现在的天翼，俗称「万事通」。

显然，杨天凤知道的比天翼更多点。并且，她将她所知道的都告诉萧复。

问萧复，准没错。

「后山吗……」萧复蹙着眉回忆道，「听我娘说，是当年天龙掌权时下的命令，用来囚禁四大长老家族中的叛徒的。」

四大长老在天狼宫的地位仅此于冷天心，摆设程度也仅此于冷天心。

但四大长老家族年轻一辈往往人才辈出，成为天狼宫的中流砥柱，天狼宫主的左膀右臂。

「叛徒？」

「青龙长老家的长子啊。」萧复道，「现在，你猜到龙远尘的身份了吧？」

萧容面色难得沉静，一反常态地敛去笑容。天翼，天玄，天虎，天天，四人分别是朱雀，玄武，白虎，青龙四大长老家族的长孙，因为入了天狼宫，成为少宫主的直系下属，他们的姓氏便被家族剥夺。鲜少人记得他们的姓——杨，武，白，龙。

杨天翼，武天玄，白天虎，以及，龙天天。

回想起龙远尘的单蠢，与天天的憨厚倒真有几分像。他们是同承一系，本为堂兄弟。

萧容叹道：「青龙家势力没朱雀家那么嚣张。」

言外之意，即使错杀了一个他家子孙，青龙长老也不会找上门。

这么说，龙远尘的父亲就是那个被禁锢的青龙家长子？他的母亲又是怎么一个来头？

萧容犹疑地看向萧复，他还是感觉——萧复知情。

果然，萧复啜着清茶，淡淡问：「你确定你要听？」

萧容点头，确定？

「那个龙远尘长得像他爹还是他娘？」

「他娘据说是个极丑的女子，应该长得像父亲多一点。」

「那你爹也该看上他爹，而不是他啊。笨蛋容容！」

后面两字让小狼一哆嗦，萧容镇定自若。小狼自叹修为不如。

「我爹喜欢的不就是龙远尘那样单纯的傻小子吗？」而且龙远尘容貌确实优秀，从某个角度看过去，还有丁点像……

萧容蓦然怔住。

萧复见状，了然于心。

「现在我问你，龙远尘像谁？」

萧容垂下头，额前的发丝遮住他眼睛部位，只余一片阴影，他的气质也如同那部分阴影阴森了几分。

「韩城？！」

萧容不确定地吐出这两字，说出后脑中两人某个角度的影像重叠，无疑道。

「嗯哼。」萧复没见过龙远尘，但他的猜想错不了。他还没对萧容说，萧英的口味是随着他的年龄而变化的，年轻时喜欢年少的少年，现在年纪也不小了，成熟文雅的中年男人正合他的胃口，他自己也不断往这个形象靠拢。

萧容豁然起身——他已经猜到龙远尘的娘是谁了！

小狼看萧容急急忙忙起身，冲出门外，步履匆匆，疾如风，完全失去平日的稳健从容。心知大事不妙！

龙远尘他娘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让萧容乱了分寸！甚至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离开十三王府！

韩小贤抱着小良儿在王府花园玩时，只觉得一阵大风刮过，哗啦一下，发型乱了……

小狼不懂，那个龙远尘跟韩城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容儿怎么会说两人有那么点像？

这么一说……他仔细回忆一下，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像！

可是，为什么咧？

难道韩城……

小狼眯起眼，思考：才是龙远尘他爹？哦不，龙远尘也像他现在这个爹……难道是……男男生子？

小狼越想越歪，到最后不着边际。

心知小狼胡思乱想，萧容在甲板上冷静道：「如果你杀了韩城的儿子，韩城会拿你怎样？」

「呃……韩城呀……」听说他很厉害，后果一定很恐怖吧！

船以最快的速度向天狼岛出发，可萧容恨不得插上两根翅膀飞到萧英身边。

「但我没杀他儿子呀！」小狼终于想出答案！

「可你‘杀’了龙远尘！」想到这，萧容内心就一阵绝望，那天小狼只是废了龙远尘的武功，没取他性命。可龙远尘却死了，最大嫌疑人除了小狼就是当日在场的萧英——甚至，他已确定萧英是凶手？为何？怕他也早猜出龙远尘他娘的身份，好借刀杀……狼！

「韩城真是龙远尘他爹？」小狼惊诧地睁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