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知-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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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连书惊觉有人进来时,他的手已握在了剑柄上。他的剑已挥了出去,他本应该击中的,但却挥空了。
张君元已不在那个地方。他扯住了褥子,褥子在他的手腕上一转,他的动作看起来很轻,但力量却很大,鲁连书已经被他兜了出去。
邪琅赋在褥子上,褥子在张君元的手上。鲁连书挥剑去夺,但张君元的脚下仿佛无根,鲁连书连刺七、八下,却没有一下刺中。
张君元已飞身出去,鲁连书跟在后边,柳庭风也在。
三个人在夜空中相互追逐。
张君元越走越偏,他已来到约定的地方。他停下来,站在树林中。鲁连书却没有停下来,他飞身刺下去。
鲁连书大喝道:“宵小之徒,还来!”
张君元默不作声,连连闪躲。邪琅赋就在张君元的腰上,鲁连书却拿不到。
张君元的身法很慢,鲁连书的每一刺似乎都能轻易刺中,但却次次落空。
鲁连书已知道他胜不过这个人。但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不回击。
张君元不回击,是因为出剑就必定要死一个人。他不希望有人死。
但柳庭风已站在他面前。
鲁连书道:“帮我拦住他!”
柳庭风挥剑时,张君元的剑离开了剑鞘,他的剑鞘打在柳庭风的右肩上。
柳庭风的剑势已颓,但他仍提起剑。
此时从远处飞来一只雄鹰,它双翅平展,俯冲向张君元。
张君元抽出腰间的邪琅赋,用力抛向天空。雄鹰呼啸而过,它的鹰爪下已多了一本书。
一切发生的太快,鲁连书反应过来时,雄鹰已盘旋而去。
鲁连书怒道:“贼人!纳命来!”
张君元的剑已出鞘,他的剑在叫嚣。
鲁连书的眼前银光一闪,他得虎口被震得发麻,他的剑已碎了。
张君元的动作原本的很慢的,但现在他游剑似舞,如旋风急雨。
张君元刺向鲁连书时,眼前突然闪过一个人。
柳庭风挡在鲁连书的面前,他的剑对着张君元。
“停下来。”柳庭风的声音轻柔,却吹入张君元的耳中。
张君元的动作没有停下来。
他的反手一转,他的剑已刺入自己的右肩。他的剑在饮血。
他的左肩同样刺痛,柳庭风的剑刺入他的左肩。他跪在地上,血沿着胳膊流下来,他的手在颤抖。他已拔不出自己的剑。
鲁连书问道:“你把书送到哪里去?”
柳庭风道:“连书,你先回去。”
鲁连书不甘道:“可是秘籍……”
柳庭风道:“本王会帮你找回来的。”
鲁连书离开了,他知道柳庭风能说出来,就一定做得到。他更知道,这个时候,谁也不能打扰柳庭风。
风止,云静。
柳庭风将张君元肩上的剑拔出来。张君元已摇摇欲坠,但他仍勉励维持跪地的姿态,他不愿倒下去。
柳庭风扯开他脸上的黑巾,心里突然有说不出的苦。
“为什么?”柳庭风的声音在颤抖。
张君元喘息几下,缓缓开口:“我是不得已的。”
柳庭风问道:“有什么是能让你不得已的?”
张君元的嘴角微微上扬,他的笑里有自嘲,但更多的是苦涩。“你绝不会想知道。”
柳庭风的目光森冷,过了很久才说:“你不是他,你是谁?”
张君元的喘息声越来越重,但他的笑意却更浓。“我不是他,那我是谁?”
柳庭风道:“他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张君元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柳庭风道:“我了解他。”
张君元像是听到世上最好的笑话,他笑得不停,到最后却咳了起来,他咳得很急,嘴角已溢出了血丝。
“相信我,你绝不是了解他的人。”
柳庭风问道:“那是谁?”
张君元道:“是我。”
柳庭风道:“你是谁?”
张君元道:“我没有名字。我只有一个编号,庚辰”
庚辰,只是他的编号,他是一个没有名字的人,从来没有。
庚辰的心口在刺痛,痛入骨髓。他的双眼已模糊,使他看不清眼前的人。
他就这样倒在地上,孤零零的一个人。原本应该是盛夏夜晚,此刻却显得格外凄凉,因为人是凄凉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大多人在得知真相时都是无法接受的,因为真相往往不是人们所期待的那样。因为有欺骗,所以才有真相。
柳庭风回到王府后,喝了整整一天的酒,他已喝得烂醉。
重闻在一旁劝道:“王爷,不能再喝了。”
柳庭风道:“去,拿酒来。”
重闻道:“真的不能再喝。”
柳庭风道:“连我说话你也不听了,是不是?”
重闻摇头道:“不、不是。唉……”
重闻走到门口去拿酒时,碰到了如夫人,忙行礼道:“夫人,王爷喝的烂醉,到现在仍在喝呢。”
如夫人仰首往屋里看了看:“去拿酒。”
重闻一愣,道:“夫人?”
一旁载月瞪眼道:“没听见夫人的话?拿酒去。”
重闻点了点头,跑向厨房。
如夫人进屋,坐到柳庭风对面,她的脸上仍带着笑,轻声道:“王爷。”
柳庭风抬起头道:“兰蕙,是你。”
如夫人道:“是我。”
柳庭风歪着头问道:“你来做什么?”
如夫人道:“我来陪你喝酒。”
她斟满酒,一口饮下去。“你看。”
柳庭风看看空酒杯,摇头道:“女人不该喝酒的。”
如夫人笑道:“女人不该做的事,我已做得太多了。”
柳庭风道:“你……”
她本是个绝顶的女人,但柳庭风没能说出口。
柳庭风拿着酒壶猛灌两口。“他不爱我。”
如夫人道:“你怎么知道他不爱你?”
柳庭风道:“他若是爱我,为什么送一个替身过来?他是个骗子,一个大骗子。”
如夫人笑道:“他若不爱你,为什么要送个替身来?原本连替身也是不必来的。”
酒精刺激着柳庭风的神经,却也让他的思考变得缓慢些。
柳庭风想了想道:“可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如夫人道:“也许是有苦衷的。”
是的,每个人都有苦衷,苦衷从来都是伤人的。但如果把一件事冠上苦衷的名号,即便做了错事,也可以轻易被谅解。
苦衷是一个极好的借口。
柳庭风突然笑起来,他的笑声很大,整个小庭院都能听见。他看着如夫人,问道:“兰蕙,你的苦衷是什么?”
如夫人被他问得一愣,道:“我没有苦衷。”
柳庭风叹了一声,这一声很重,就像他现在的心情。人在愁情里,总是很容易叹气的。
柳庭风道:“我知道,你不爱我。”
如夫人的笑意渐浓,幽幽道:“我知道,王爷也不爱我。”
柳庭风静默不语,他的确不爱如夫人。他可以跟她相敬如宾,但如夫人绝做不到和他举案齐眉。他的婚姻本是一场悲剧。
如夫人继续道:“男人总是这样,他可以爱很多个女人,却只允许女人爱一个男人。我问你,凭什么?”
柳庭风道:“那你为什么嫁给我?你这样的女人,本有机会入宫的”
如夫人仍在笑,但她的笑已不同,笑里有身为女人的骄傲。
“我不会爱任何人,没有人能配得上我,也没有人值得我去爱。但我可以为了我的家族出嫁。”
柳庭风已说不出话,自己的妻子不爱自己,爱的人却想尽办法欺骗自己。世上还有比这更让人感到悲哀的事情吗?
他只能苦笑,只能喝酒。
如夫人也在喝酒,她在敬过去的自己。
柳庭风突然摔下酒杯,一把将如夫人扯到怀里。他吻住了她,这个吻里没有柔情,只有哀伤。一个长长久久的吻,两个心在彼端的人。
如夫人等这个吻结束,推开柳庭风站了起来,问道:“你还爱他?”
柳庭风答道:“我还爱他。”
如夫人只是笑了笑,转身离开屋子。
柳庭风已醉倒在酒桌上,他的唇角还有笑,他的脸上却有泪。
庚辰在他的厢房里,他躺在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他的双肩没有经过处理,现在已有些发炎。他总是昏昏沉沉,刚刚醒来,还没有看清楚周围却又昏迷过去。即便这样,他仍发现似乎有人在照顾他。
等他醒来时,他的双肩已经被包扎好了,但他的手臂仍抬不起来。他的心口仍在闷痛,他却在笑。
有时候,人连寻死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明明已经了无生趣,却被强迫活下去。这岂非也是一种痛苦?
门被推开,进来的却不是吟香,是如夫人。
如夫人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你想死?”
庚辰道:“但你却想让我活着。”他已一整日没有喝水,声音已经沙哑。
如夫人道:“因为我还不知道整件事的真相。”
庚辰道:“我以为,王爷会比你更想知道。”
如夫人道:“但他绝不知道我想知道真相。”
庚辰道:“你不怕我说假话?”
如夫人笑道:“你已没有说假话的必要了。”
庚辰点点头,道:“的确如此,你问吧。”
如夫人问道:“你是谁?和张君元有什么关系?”
庚辰道:“我没有名字,我是张君元的弟弟。一母同胞的弟弟。”
如夫人道:“他为什么让你来?”
庚辰苦笑道:“这也是我想知道的。”
如夫人看着他的眼睛,过了许久,开口道:“你真可怜。”
庚辰道:“我的确可怜,但我已习惯了这种可怜。”
如夫人坐到他的床前,她纤长的手抚摸在庚辰的脸上。“你这样可怜,我却不忍心了。”
庚辰道:“我不需要同情。”
如夫人柔声道:“你这样的人,肯定还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
庚辰不语,他已不知该说些什么。
如夫人却低下了头,她吻住了他的唇,她的唇那样轻柔,她的吻那样多情。
这个吻,转瞬即逝,只在双方的唇上留下浅浅的余韵。
如夫人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舍得自己,我却舍不得你了。”
庚辰别过头,他不愿再看如夫人,不仅因为这个女人太美,更是因为她太温柔
但他已不需要柔情,他的心已死。
他开口道:“你救不了我。”
如夫人道:“我知道。”
如夫人笑了笑,起身离开了。她走得很轻,就像没有来过。
庚辰闭上眼,他又进入了昏睡。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厢房的门再次被堂而皇之的打开已是两天后。
庚辰睁开眼,柳庭风已坐在自己面前。
他紧绷这脸,他的眼里仍有寒光。
柳庭风问道:“张君元在哪里?”
他的语调是冰冷的,他对待眼前的人,已不需要任何感情。
庚辰道:“至少不在这里。”
柳庭风道:“你把他怎么了?”
庚辰道:“我并没有把他怎么样。”
柳庭风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庚辰道:“我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
柳庭风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他开始有些后悔这么对待张君元的弟弟。
庚辰道:“你不用犹豫,从没有人把我当过他的弟弟,甚至很少有人把我当做一个人。”
一些真相,对听到的人来说是一种痛苦,对讲的人何尝不是一种痛苦?这往往代表一个人不愿被人知晓的过去,却因为一个真相不得不被揭开。而且,是由他自己揭开。
柳庭风想了想,却没有继续开口问,他已问不下去。
庚辰继续道:“我国有一个习俗,长子不双生,所以我成为他的影,因他而生,因他而死。”
柳庭风已听不下去,他明白了一切,但他不想去责怪张君元,他只能对庚辰狠一点。
柳庭风道:“我不能原谅。”
庚辰道:“你不能原谅的只有我。”
柳庭风道:“我必须要惩罚你。”
庚辰道:“我只是代他受过。”
庚辰说的没错,无论张君元做了什么,柳庭风总会原谅他。
柳庭风的心很疼,他想过千百种可能,独独没有想到张君元会骗他。
柳庭风仔细打量庚辰,庚辰似乎比张君元清瘦一些,声音更低沉一些。
爱情总是盲目的,使人忽略一些本该注意到的事情。
柳庭风起身道:“我不会伤害你,但我要把你关在这间屋子里,不会再有人和你讲一句话,说一个字。”
寂寞,是一件比身体上的伤害更折磨人的事情。没有人能忍受长久的孤独。庚辰很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柳庭风离开了厢房,他走的时候,听到庚辰说了一句话“这段时间和你在一起的人,始终是我。”
屋子里只剩下一个人。
这个人在咳血,他的生命一如残烛,旦夕风灭。
可他还没有死,他还必须忍受这份孤独。
落木萧萧,秋雨瑟瑟。
庭院的尽头是寂静的,尽头的厢房里有一个人。这个人正站在窗前,他的手伸到窗外,手已被雨淋湿。
庚辰已想不起被关在这里多久,他似乎只能回忆起很遥远的事情了。他用力去想,却已想不起柳庭风的面孔。
他随时都可以离开这里,如果他想走,没有人可以拦住他,但他却不想走。
该来的人还没有来,要走的人还不能走。
吟香推开门,庚辰还站在那里,他已消瘦很多,面色也是苍白的,雨水溅到脸上,一片冰冷。
“公子。”吟香的声音有些哽咽。
庚辰转过头,看着吟香一会儿,缓缓开口道:“你本不该来的。”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已很久没有开口,说话的语调已有些生硬。
吟香的眼圈已红了。
她劝道:“公子不要站在那里,不然又该病了。”
庚辰笑道:“没关系,我已不在意了。”
吟香道:“王爷只是一时的,等他想明白了一定会放你出去的。”
庚辰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问道:“现在是几月了?”
吟香道:“今日是霜降。”
庚辰喃喃道:“原来是十月,难怪叶子都落了。”
庚辰咳起来,撕心裂肺的声音使吟香有些不忍。
她想上前拍拍他的背,却被他拦下来。
庚辰喘了一会儿,道:“你该走了。”他的表情淡漠,好像世上已没有事情可以打动他。
吟香不舍道:“公子……”
庚辰打断她,道:“吟香,我不想活了,你也不必再来,接近我的人,往往都没有好结果。”
吟香已流下泪,话却哽咽在喉。一个一心求死的人,是谁也劝不了的。
吟香福了福身,道:“公子,保重。”
吟香离开了,庚辰仍站在窗前。
另一扇窗外也站了一个人。
庚辰知道柳庭风站在窗外,他已站了不止一次,但庚辰从没理会过他。
他知道柳庭风看的不是自己。
柳庭风确实不是在看庚辰,而是透过庚辰去看张君元。
他依然在思念张君元。
柳庭风是痛苦的,但他不知道,他比庚辰更痛苦。
冷风,秋月。
厢房的窗户是打开的,屋里已进了一个人。
月光微弱,不足以看清这个人的脸。
但庚辰知道他是谁。
庚辰起身道:“你来了。”
云平道:“不仅我来了,他也来了。”
庚辰笑道:“看来我已足够落魄。”
云平道:“你再这样下去,连我都要不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