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没有摩天轮-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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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像我一样。幻灭后来不及伤悲,新的一天又来了。
3。
“接着你就远离男人单身到现在?”白彦这下反应可敏捷了,还完全不带感情色彩。
我瞪他一眼,继而埋头在一盘炭烧排骨中奋斗,不再理他。
一直到电话忽然响起来。
是顾昕那家伙的例行骚扰。她每次去过她爸那儿回来准郁闷上大半天,她今天一早给我发信息说老爸让她过去吃饭,估计又被逼婚了。
“你干嘛呢,晚上下班了出来吃饭!”她劈头就是一句。
我吃着东西含含糊糊地问:“吃什么啊?”
“我说你在吃什么啊?!”
“我吃排骨呢。说,晚上去哪?”
“还吃排骨,当心长成排骨样!”她抓着话筒乱嚷嚷,“哎别光顾着你的排骨,想想晚上那一顿行不?吃什么你决定,我就不想呆家里吃饭,不然我老娘又要逼供,非逼我说去我爸那聊了些什么……”
这情况我一听就头晕:“你这是够烦的,老爸逼婚老###供啊。”
“你怎么知道我老爸又逼婚?!这次不止逼婚,还给我找了一男人,又是他学生……”
听顾昕同学越说越悲惨,我对面还坐着个人呢,得赶紧制止她。于是瞟了一眼专心吃饭的白彦,胡诌道:“行了行了我约会呢,晚上再说啊,我一会儿给你打电话!”貌似女人只有在约会中才能天经地义不受任何打扰——这个事实有点荒谬,但比起很多事实来基本算是小巫见大巫。
二十多岁、独自生活多年且依然单身的女人就像我一样保守而滑头,对待任何打算要拒绝的事情都预先找个体面的借口,以不了了之而不损伤彼此交情为准则。我跟白彦的关系就是最好的例子。别说这种处事原则跟单身和独居没关系——其实只是太久不靠近感情,以纯理智的轨道生活,少了勇气,多了顾虑,事事考虑到全身而退和彼此留有余地。
礼貌,疏离。这勉强可以算作安全感的来源。这样的日子就像一根同时被点燃了两端的蜡烛,平静而绝望地燃烧着,将本来坚固的条状蜡烛融成了不成形的一摊碎蜡。
离开林非四年,我发现自己的坚持越来越多,又发现自己其实已经不剩多少坚持。这两者并不矛盾,有时候抗拒和恐惧的都只是一种温暖的感觉,一旦没有迅速抽身闪人,就很有可能又掉进去。
扯远了。
顾昕一听我说“约会”,非但不八卦,居然还有点儿扼腕叹息的味道:“约会?你说你怎么这么耐不住寂寞啊?!我刚还琢磨着把我爸的学生介绍给你。他是一标准的文艺青年,我还幻想着你们俩一拍即合勾搭上呢。没想到这才几天不见你就有猎物了……”
“不对啊,顾昕同学,你这句话有两个问题:第一,我都单身四年了我这还算耐不住寂寞吗?第二,你爸给你找的男人,你打算打包送给我?”
“那人家不是条件好嘛!”
“条件好你就赶紧自己收着。”我胡乱答着,只想赶紧挂了电话别给白彦坐在对面笑的机会,“给我点告别单身的机会,我这不正约会着呢。”
她这才乖乖挂电话。
挂上电话之后,我对依然在笑的白彦同学严正声明:“呃,我说约会那是想逃避相亲,可没打你主意。”
“怎么,相亲?还需不需要人救命?”看看,他典型的幸灾乐祸不怀好意。
巴黎没有摩天轮 第四章 180°天空再深,看不出裂痕(9)
“得了吧你。我妈说了,恋爱这事谁也计划不了,不要着急,有合适的人你自然会遇到。”
“嘿,阿姨还挺有觉悟啊,人家爸妈都只有着急孩子老不结婚的。”
“我妈说了,我年纪还小,争取多自由几年别就这么被男人拐骗回家了……”
白彦这下更乐了:“咳,你母亲大人怎么不直说啊,‘闺女,你就该找个小白这样尊重女性权益、关注女性成长的好同志。’”
“你恶不恶心,还小白呢……”
“我用这个称呼来表示长辈对晚辈亲切和关怀不行啊?哎,不过太晚了,你都要去跟文艺青年相亲了……”
“白彦同志你不厚道啊,偷听女人聊电话。”
“你们这一千只鸭子聊电话太不低调,我不用偷听都听到了有什么办法?”他非常欠揍地摇了摇头。
我看着白彦淡然的神情,一大堆语言在心里憋得快要冒泡了。可是依然憋着说不出来。说什么呢?就在那一秒钟我觉得抓他出来吃饭聊天是个多么错误的决定——这项曾经能让彼此都暂时丢掉所有压力的娱乐活动现在成了各怀心事的沉默。要命的是我根本就没有能因此停止忧虑——时装周刚刚开始,这一周我都得每天看到林非。神啊,请派个疯子来给我一棒,让我失忆吧!嗯,敲一棒就成了,别毁容,也别打劫。谢谢。我钱包里虽然银子不多,但孤家寡人的在外边这也是全部家当。
见到顾昕,我才真正目睹了什么叫做化悲愤为食欲。她愤慨地埋头苦吃水煮鱼、毛血旺、夫妻肺片等等火辣指数不低的食物,桌上就全是红色,她一路吃下来都不带喘气。
吃到一半于筝终于受不了了,挥手叫服务生:“还要一扎酸梅汤,要冰的,要很冰很冰的,要能冰死人的……哎随便了,再拿一桶冰块放这儿吧!”
“你反应不要这么大好不好,我这个父母离异多年的大龄单身女青年同时遭遇爸妈双方逼相亲逼婚我容易吗?人生就剩下吃这点乐趣了……”顾昕好不容易抬起头,非常深沉地陈述她的心情。
见我一直不吭声,于筝不乐意了,“宁默,今天咱俩的任务是来陪这个郁闷的女人,你怎么就知道吃啊?”
“饶了我吧姐姐们,本人内心深处其实十分愿意陪吃陪聊甚至陪睡。可是今天我得八点之前赶到,不吃饱哪有力气打仗啊!”我正在为了这一下午的休息时间哀悼——好容易请假休息,时间又这么被折腾了去,不多吃点对得起自己吗我。
顾昕抬起她郁闷的头,幽幽地发出了一句感叹:“你们两个没人性的,一个有异性没人性,一个干活不要命……”
于筝接着把头栽到了桌上:“应该是我说你们两个没人性的,一个想辣死我,一个想妒忌死我。我什么时候能不干那些小破活,正正经经走个秀,至少能爬进时装周的T台啊……”
“别,我可不想看你摔倒或者走光然后被无数相机疯狂地拍。”在她们俩之后,轮到我趴下了,“最后应该我来说:你们两个没人性的,一个不想要男人所以郁闷,一个正在热恋中所以兴奋,凭什么我们的心情都得受男人影响?”
这下,一千五百只鸭子面面相觑,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其实我的状况更糟糕——像个核桃一样卡在旧男友和新感情之间的门缝里,一边摆脱不了记忆,另一边结束不了暧昧。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男人,该有多和谐!
还是顾昕接下来做了个总结陈词:“总之你们俩得有点人性,跟男人有关的破事儿都先别管了,好好珍惜我还在国内混日子的美好时光。明年春天我就提前走了,再要想见我就得亲自飞巴黎去!综上所述,为了省点机票钱,最近多骚扰骚扰我吧!”
巴黎没有摩天轮 第四章 180°天空再深,看不出裂痕(10)
“因为我很舍不得你,舍不得离开你想跟你在一起多待会儿,所以你可不可以一会儿送我去?”我不失时机地抬起头,用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她。
于筝也赶紧趁火打劫:“那,我今天跟你睡,成不?”
顾昕终于对跟我们这两个女人谈感情绝望了,决然地扭过头去举起一只手,“买单买单!!”
4。
十一月,北京从深秋到初冬的过渡总是有种让人痛恨的不知不觉。这短短的一周,我强烈地感觉到时光不停往后退。
会场新闻中心,我隔着电脑屏幕总能看到林非的背影——会场那么大那么喧闹,我很奇怪自己总能毫不费力地穿过人群看到他,看到他扛着相机,看到他工作,聊天,还有一次因为抢位置真跟人打起来了。我甚至有种恍惚的错觉:仿佛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大屏幕上的电影,那些动作、表情、声音、画面全都是一种展示,展示着种种琐碎,比如我们分开之后他样子有没有变、他是不是更成熟、他对生活征服多少妥协多少……这是每个人正在经历着的一切,这也是我曾经有可能和他一起经历的一切。我站在时光的分岔路口,看见了自己没有选择的那一边;像在审视这些年的彼此,更像在观望一条平行线。
综上所述,我跟林非之间剩下的除了回忆就剩下一个僵局。
我从没想过这个僵局会打破,就像从没想过会在这种状况之下再遇见他一样。很多明明看起来非此即彼的选择题,生活却往往硬要派给你第三个答案:比如林非和我曾经要么是恋人要么就是陌生人,结果现在成了这样——我们分离的时间还不够长,不够让彼此重遇时背对时间回忆过去;我们各自的经历还不够多,不够让彼此重逢后感叹只是当时已惘然。
总之就是尴尬。
扯太远了,说回打破僵局上来。那天晚上的最后一场发布会开场都已经是九点半,结束后照例忙到很晚,会场里柱状的灯光烤得我们几乎进入半晕眩状态。坚持到这时候就连祁齐也终于招架不住了,面露疲态地跟助手分工倒腾图片整理设备。
没有人说话,整个屋里只有各种轻微的撞击声。
就是在这个时候听到音乐的:Shapeofmyheart……是我的手机铃声。
我正开着PS软件修图,一手按Shift另一手拖着鼠标,听到手机铃声慌忙放开左手在电脑边瞎摸了好几秒钟,怎么都摸不到手机——正思考着刚才一迷糊把手机搁哪了,忽然见到林非从十米开外走过来直奔我们前一排,从桌子上接起电话,“Hello——”
我惊异地瞪着他,他忽然转过身把电话递给我,“对不起,接错你电话了。我以为是我的。”
我还没有彻底反应过来,只习惯性地把手机拿到耳边,刚“你好”了一声就听见于筝的声音:“怎么回事你,电话都不亲自接了,干嘛呢?刚那人谁啊,听声音不像白彦啊?”
“你等会儿我干活呢!”我赶紧捂住话筒走到一边才放开,“有个同事跟我手机一样铃声也一样,接错了。”
说到这儿听见背后祁齐的大嗓门:“嘿,你们俩这又情侣手机又情侣铃声了啊?这事儿,缘分呐!”
“这么巧啊,你们俩结婚得了。”于筝在电话那边笑。
我只好转移话题:“你干嘛呢,这么晚电我有事?”
“我就是来问问你,你现在住的那儿什么时候到期啊?我室友下个月20号就搬了,你来跟我一起住吧?我这儿总比你那小隔间好点。”以前听于筝提过,虽然家就在北京,但她毕业后就自己出来住了。
巴黎没有摩天轮 第四章 180°天空再深,看不出裂痕(11)
我那小隔间虽然什么都齐全,就是隔音不太行,邻居的动静听得特别清楚。所以别管到期不到期,我一直琢磨着搬走可就是老没空找房子,一听这消息激动坏了,“住住住……呃,你那儿贵不贵啊?”
“哎呦姐姐,就我能租得起多贵的房子?你要乐意的话就住那间大屋,不过阳台跟我屋是连着的,咱俩平摊一人1200,差不多什么都齐全,我正跟房东要求添一冰箱呢。要不你周末来瞧瞧,敖然亲自下厨!”
“你也够不客气的啊,我上你家去,你让人家敖然给我做饭!”
“这有什么,不让劳动难道让来我家度假啊。就这么说了你接着干活吧啊,周末爬起来了就给我打电话!拜!”
恋爱中的女人就是她这样,不管跟谁、聊什么事情都会想到对方,然后不由自主地扯到对方身上。
挂上电话,我回到原位继续把一夜的工作收尾。一切又恢复到电话没响之前。
像前几天一样,我们忙到凌晨收工离开会场。
不一样的是那天晚上林非跟过来送我回家。
我们并排坐在出租车后座,街上的灯火再次从车窗外滑过。坐在车里看北京的夜,恍惚中觉得每条街都有着同样的面目。出人意料地,他问了我句很不相干的话:“你现在还爱不爱吃那一家的冰淇淋?”
我偏过头看窗外,再往前边走过一个十字路口不到五十米就是CucurucucuPaloma。它的灯光在黑夜里柔软而沉默。然而,出租车在红绿灯前左转,将那点灯光渐渐地从我们身后的玻璃窗外拉远。
“不是冰淇淋,它叫HappyTogether,是上面加了朗姆酒冰淇淋的双倍绿茶。”我纠正他。
他接过话:“我记得,还记得那个发明很多奇怪的甜品,然后给每个甜品取名字的有趣老板。”
“是啊,名字都文艺得不行,而且每当介绍的时候第一句准是‘这个甜品的灵感来自XXXX……’后边的‘XXXX’准是某部电影。”
我立刻就想起了那个头发长度永远不超过一厘米的胖胖的可爱老板,他总是固执地向你推荐某道新甜品,推荐理由或许只是斯佳丽约翰逊很性感,而甜品的名字恰好叫做迷失东京。
林非问:“其实你知不知道那家店里我最喜欢什么?”
“叫‘Leon’的牛奶,对了吧?《这个杀手不太冷》大胡子Leon喜欢喝的牛奶!”
“你还说呢,我跟老板建议了很多次那杯奶应该用主题曲命名,叫‘Shapeofmyheart’更吸引人!”
“老板还不是每次都装作很诚恳地说会考虑,但一直都没改餐单。反而是你每次都硬要点这杯大忽悠牛奶喝!”
“我只是想验证,装牛奶的那个形状像陶罐的杯子是刻意还是巧合而已啊。”
“结果每次都是那种杯子,最后验证了你够无聊。你居然以为我不记得。”
谁知道他摇摇头:“No,其实我刚才问的不是食物。你记不记得我们常坐的那张桌子是靠着墙的,其实我每次去都想把墙上那张电影海报顺走,就是从来没得手——”
“《对她说》?”我差点叫了起来。我记得。我穿过四年的时间往回看过去,看见我们面对面坐在一张红、蓝、黑交织的海报下,海报上的人影陌生而温柔,是阿莫多瓦的《对她说》。
那里边满墙都是原版电影海报,我最爱的一张是《偷心》——四张脸交叠在“CLOSER”六个字母上方,JudeLaw眼神那么忧郁性感,NataliePortman那么纯真而充满诱惑。
巴黎没有摩天轮 第四章 180°天空再深,看不出裂痕(12)
林非的侧脸好看地动了动,像是思考了会儿,说:“当时我还想过,如果顺走《对她说》太明显的话,洗手间门外那张费里尼能偷偷带回去也不错……”
“你很久没去了吧?洗手间外边早就换成了佩内洛普?克鲁兹露着两只大眼睛的《挽歌》了。”
“你最近去过?”
“我去过,很奇怪吗?”是啊,我跟白彦去过。到底我还是比他有勇气,或者,我比他恋旧?
他笑笑:“还好吧,至少奇怪的程度不如四年不换手机也不换铃声。”
“你不也一样?”我脱口而出地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