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没有摩天轮-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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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lly拿起漏勺给我们一人舀了一勺鱼,食物鲜艳的颜色立刻覆盖了我们面前的白色瓷盘的盘底。
“开吃啊!我订好了机票这周三回杭州,下次一起吃饭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她说。
Stella问:“你怎么突然辞职了?”
我们俩几乎是同时开口,在她“你”字还没落音的时候我张口就问:“你要回杭州?”
两个人又同时开口同时闭嘴,那场面别提多神奇了。为了避免这种神奇的状况再一次发生,我们眉来眼去——哦不,是眼神交流了好几秒钟,才达成共识由她先开口。
“到底什么状况?怎么好好的忽然间辞职回杭州?”Stella这个问题代表了我们俩满脑袋的问号。
Kelly笑了笑:“没什么大事,失恋了。结婚的计划取消了,所以想好好重新规划以后的生活。”她的语气和神情都很平淡,仿佛刚才说的不是自己余下整个人生的计划被打乱的大事,而是买不买一个包之类的小决定。
见我们俩表情诧异,她接着说:“其实事情也挺简单的。周四晚上通电话时他忽然告诉我决定不回国了,不结婚了,想在外边专心发展事业。没说其他原因。”
“那你就同意了?这么明显的借口,你也就这么同意了?”Stella难以置信地问。
Kelly表情依然没怎么变化,还是那样笑笑,“那我应该怎么办?请个长假订张机票蓬头垢面地飞去德国,跑到科隆揪住他问为什么找这么拙劣的借口逃避结婚?问出了实话又怎么样呢?这种情况下都没心情看风景,一个人漂洋过海那么大老远仅仅只是狼狈地白跑一趟。男人要是变了,不管他用什么借口都不重要,只要知道他变了这个事实就行了。借口可以编很多种,但结果都是同一个,理由还重要吗?我在家关掉手机想了整整两天,觉得回杭州休息一段是最好的选择。所以昨天约了Frank把辞职的事谈好了。”
没有人知道Kelly躲在家里的那两天是什么样子,也没有人知道是怎样的过程。总之当她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时候,又穿上了一层完美的躯壳:一丝不苟地穿衣化妆,就连黑眼圈和细纹也被小心翼翼地掩盖了下去。
面对把一切修饰得很完美的Kelly,我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把注意力转移到吃上:“现在你跟我是一国的了,单身生活也很不错的。吃饭吧,饿了。”
“我也饿了,想想这还是我今天的第一顿呢。赶紧开吃吧!你们俩别淑女啊,今天要是吃不完,就连盘子一起打包回家!”Kelly也回到了吃这个主题上来。
刚才有点伤感的气氛逐渐变淡,Stella赶紧接过话:“别这么小看我们的战斗力,难得我们三个在一起吃饭不用想工作的事,不吃完对得起谁啊?”说着,还意犹未尽地举起装满酸梅汤的杯子,“为了姐妹聚会干杯!不谈工作!消灭食物!让资本家去死!”
“资本家去死!”
“坏男人去死!”
我们的杯子撞到了一起。
吃完饭各自回家已经九点多了。空荡的公交车只有到站才亮灯,其他一大部分时间都陷入黑暗和沉默。为数不多的乘客默默地听着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摇摇晃晃的声响,刷卡机屏幕上红色的数字在黑暗里刺眼又迷离。总有些看不清面目的上车下车的人用手里一块黑色的方块挡住了刷卡机屏幕,随之发出一声尖细的“嘀”,继而整个车厢猛然明亮起来,乘客的身体带着惯性止不住地微微前倾。一分钟后,所有人恢复姿势,再一次陷入周而复始的黑暗。
车厢也跟人一样,喧闹拥挤了一天,开始显露疲态。
早晨和傍晚拥挤的时候你争我抢恨不得都把对方挤成一张饼,好让自己顺顺利利地贴上车去;车门缓慢而坚决地夹住了谁的鞋跟谁的背包谁的衣角,吵嚷声中车不得不再停下来,重新开门关门。所有人像在大海上抱着救生艇一样抱着扶手生怕被挤掉下车。现在呢?现在空荡荡的车厢里,扶手和拉环都在孤单地摇来晃去。
黑暗里我的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音。
是顾昕发来的:“你加班呢?”
“没呢,一同事辞职了,刚跟她吃饭来着。”我回过去。
“跳槽了?”浪费电话费的顾昕同学依然保持良好的习惯,每条短信只说不到十个字。
“谁金融危机的时候跳槽啊,人家打算离开北京回家休息。你一人上网又无聊了?”
“不无聊,我跟于筝正八着你搬家的事呢,她家敖然好像也在旁边。”
“哟,我的未来二房东都亲自向您汇报啦?”
“你丫少废话,浪不浪费电话费啊?赶紧回家爬上线来。”顾昕总算是空前地发了两条长点儿的短信——她还控诉我浪费电话费。
我住的小区离公交车站不远。但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我习惯了提前一站下车,一个人沿着路边整齐的绿化带往前走。总感觉这才是一天中真正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时间,游荡在生活之外的、不需要受任何管束的一种散步。尽管时间已经渐渐走向冬天深处,尽管在这一点点属于自己的时间里总是感觉到毫无杂念的孤独。纯的孤独。
每次当一根烟到了底,我就差不多走到人行天桥下边。我在路边的垃圾桶摁灭了烟,把塞在兜里的手套拿出来戴上左手,右手伸进包里摸索钥匙。这已经成了习惯动作,每次晚归我都在人行天桥上就摸钥匙,一直把这两片小金属片攥在手里进小区、进楼、进电梯、进屋。也许看起来是有点多余,但这个动作总给我安全感:保证我尽快地开门,把漆黑的楼道甩在身后。我还经常幻想忽然从某个暗处冲出来一个面目模糊的猥琐怪叔叔,他冲向我,我用上手的钥匙狠狠地戳向他的眼睛,过程中伴随用高跟鞋踢打的动作。
因为我这种莫名的不安全感,顾昕同学颇为认真地给我挑了个防狼的辣椒喷雾。可是我一直在琢磨:如果真有什么事,能来得及拿出喷雾吗?因此,顾昕彻底放弃了整治我的“晚归被迫害臆想症”,代之以没事儿在MSN催我几声“早点回家”。
回到家,打开电脑,跟她们聊天。窗外的夜依然像包饺子一样渐渐地捏紧了城市的缝隙,我知道又过去了一天。周而复始。
210° 透明的玻璃窗沾满小尘埃
巴黎?一年?这几个字在漆黑的楼道里掷地有声。
那是我跟顾昕都梦想的法国,那是我和林非的巴黎。
这个名词早在几年前我第一次离开北京时
就像路边的电线杆一样渐渐拉远,只剩下模糊的影子。
我没有想到还会有机会期待巴黎。
更没有想到自己还有勇气期待巴黎。
1。
对于我们这些每个星期数着日子上班的可怜的娃们来说,周三绝对是一个分界线——过了这一天似乎就能遥遥望见周末的影子,仿佛这一天过去就代表一周消耗了大半。
而这个周三,当Kelly乘坐的航班飞过我们头顶上空的时候,我们全都坐在小会议室里接受女魔头的例行折磨。时装周过去了,Frank在的那一次总结会是官方的总结,这会咱自己内部要把各种文档、表格、单据以及素材整理清楚,最后该报的报该存的存。更要命的是今天还要完成服饰频道和奢侈品专区分别的交接工作,Ryan那边国外秀场的翻译也差不多告一段落,到了总结的时候。
宋小姐有一个显着的特征,就是爱把整组的人召集起来,一件一件解决明明可以分工同时进行的活儿。不知道她是不是喜欢在交代不同的人不同的工作的时候旁边有人围观等待,以此来显示自己很忙很大牌。
Stella和我面前分别堆着一叠纸和光盘,以至于我们俩沮丧得都没心情偷发短信了。
女魔头此时没空理咱们俩,正在揪着Ryan核对时装周他负责的每一场活动的新闻稿、图片、费用单据等等。
看了一眼坐在身边表情昏昏欲睡的Stella,我的大脑正由迟钝渐渐陷入空白。
忽听见女魔头转身朝向我——转身过程中她把手上的一张大表格哗啦一声华丽地翻了页,翻得所有目光呆滞正在半睡眠中的同事们不易察觉地轻微一抖。接着,她瞄了瞄我,又瞄了瞄表格,问:“4号晚上八点那场发布会,品牌的礼品是在你这儿还是在Kelly那儿?怎么没有人登记?”
4号?我想起了当天会场门口那个脸像A4纸一样的礼仪小姐,想起了她拒绝我们时的神态,想起了就是那一天遇见林非,想起了林非看见我在散场后偷偷捡人家扔在地上还踩过一脚的资料……
此时此刻,小会议室里好几双眼睛都看着我。显然宋小姐成功地吸引了观众的视线。这一幕真的很像那天在会场门外签到处,周围射来的看热闹的目光。
“那天没有领礼品。因为我们不是受品牌邀请的媒体。”我尽量面无表情地回答。
宋小姐的眼神里闪过一种戏剧性的疑惑,迟缓地开口:“这样子啊……我们不是有邀请函吗?”
听到她故意拖慢语速的台湾国语,加上围观的好几双眼睛,我忍住想把面前一堆资料都扔她头上的强烈冲动,只是站起来,说:“我们的邀请函是组委会发的,不是品牌的。原件应该在Kelly电脑里,有需要的话我去打印出来。”
“哦,不用了。这个还有区别的啊?那你们就不会随机应变一下吗?”她低头像要在表格上写些什么,却又没动笔,抬头继续看着我。
见我不出声,她还说:“你们是在签到领礼品的时候被拒绝的吗?哎呀,你们出去代表的是网站的形象,闹出这么个事多尴尬啊,开始怎么就不弄清楚邀请函的区别呢?我们宁愿不看这个秀也不能丢这个人呀!好了好了,这件事情要怪Kelly哦,人都走了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还在就说说你,下次要注意点形象,以后出去活动的机会还很多哦。”
注意形象?女魔头为了流量不往下掉,让我们白天保持更新晚上去跑发布会;为了不输给人家,让我们当天的稿子必须当天发不能过夜;为了我们组的这些“成绩”和“形象”,我们每天睡4小时、不招人待见还厚着脸皮进场、采访时不要命地往第一线冲、甚至捡人家扔了不要还踩过一脚的资料……我们所受的冷遇、我们条件的匮乏都是网站的“形象”带给我们的。
同样是编辑,怎么不见人家门户网站的编辑有这样的遭遇,怎么不见人家CCTV有这样的遭遇?不能说我们没有注意形象,而是咱们这家仅仅算“有点名气”的女性网站没有能给我们这些小编辑形象。
宋小姐噼里啪啦说了一串,终于到总结陈词了:“这次的事情就当一个教训,以后知道弄清楚了再去。宁默,你写一份说明和邀请函一起打出来给我。不然我没法跟Frank说哦。”
这时所有人看我的目光有了微妙的变化,就好像看见平时任何一个被女魔头当众拎出来批评的小编辑一样,大家都用眼神表达同情。
可是这与我无关。丢脸也好,发了稿却没有登记礼品和资料也好……都不是我们的责任。作为媒体,它的形象甚至在公众场合都无法保护自己的编辑,为什么这件事情需要由我和Kelly来负责?
我忽然很愤怒。
于是我默默地走出小会议室回到自己的办公桌,翻出了那张印着一个清晰的脚印的资料,回到会议室里,走到宋小姐面前,“啪”地把这张纸拍下去,摆在她手上的表格上边。
接着,没等她说任何话,我又走了出去。关上电脑拎着包从前台眼皮底下推开玻璃大门按下了电梯。
我不知道正大光明地翘班会有什么后果,也不知道女魔头将怎么跟Frank汇报我们“有损形象”的事,我只知道自己此时此刻不想待在这里。
从来不敢迟到、不敢在办公室大声说话、不敢对女魔头的批评摇半下头的我今天溜班了,像上大学时逃课一样坦然。
从这个压抑的地方跑出来,哪怕只是一个下午也好。
刚出电梯,就感觉手机在兜里震动——跑出来的时候正开会,忘了调回铃声来——Stella给我发短信,就四个字:“你真牛掰!”
我当时估计还沉浸在溜班的轻松情绪里,没感觉到这是多么牛的一个举动,只回了一条“谢谢”,然后乐颠颠地打算去逛街。
从来没有在工作日的这个时间段里逛街,走在人行道上感觉都特别不一般。逛着逛着忽然想起房子的事,就又摸出手机给于筝打电话,看她有活干还是在家。
“想我啦?”于筝接起来就是这么一句。
“对啊。想你了,所以想上你家看房子去。你在家吗?”
她一听,用平时兴奋状态的语气乱叫:“好好好,来,快来,我吃蛋糕呢!”
“你生日?”
“猜对了!刚说你怎么这么会挑时候,再晚几个小时我就得回家陪爹妈了。快来快来!呃,地址你带了吧?”
“带了,我特意溜班去找你,感动不?”
“感动感动,你倒是别啰唆,快来啊!”
2。
我这个班翘得真巧,刚好撞上于筝生日。于是本来准备直奔她家,又绕进商场。转了一圈不知道该送什么,想起很有可能马上要成她的同居室友,于是买了一束马蹄莲抱着往她家奔去。
一路上想着在她家可能会撞见不少让正常女人自卑得要撞墙的模特美女们,还做了一番心理准备——咱看见美女一定要淡定,一定要淡定,一定不能妒忌,因为咱不靠长相吃饭……敲门的时候还是心里有点发毛。
没想到于筝来开门时屋里安安静静,就她一个人。
桌上是蛋糕和两个盘子,沙发里堆着一个大包装袋。看样子敖然刚刚走。
“就你们俩过生日?不是我来把他吓跑了吧?”我一边四处找地方放花一边问。
“他走了有一会儿了,下午有个活。我忽悠他别去他还不干,说是今天造型师不错,杂志也不错,不拍可惜了;还说抓紧挣钱买房子结婚,哎,随他了。”于筝接过花进了卧室,搁在她化妆台上,“对着镜子看花,心情好。”
刚放好花,她又转身出来把我拎到桌子前边,“吃蛋糕,这边这块猕猴桃多的你干掉。本来我就不习惯生日人多,谁也没叫,每年都是晚上回去跟爸妈一起吃饭。谁知道今天上午敖然他自己拎一蛋糕就来了,来就来了吧,还不帮我吃完,待了会儿就走了。还好你来了。”
敖然还真是挺细心的。之前我对男模都没什么好印象,去了一趟凤凰感觉到他这个人还挺实在不浮躁,对于筝也挺好。今天看来,他们俩还真能算是这个圈里的稀有动物,生活简单舒服,跟工作完全不一样。
我吃着蛋糕含含糊糊地问:“你怎么没想让敖然住这儿啊?”
“嗐,我们俩还有好几十年呢,不急着这一会儿。再说了,要还没领证就住在一起,他妈非杀了他不可。”于筝趴着拿个小叉子在蛋糕上叉水果吃,“我跟你说过吗,敖然和我是怎么在一起的。”
我摇摇头:“有我没听过的八卦赶紧说!”
“我们俩大学时候就认识,一直跟兄弟没区别。他老妈特别喜欢我,没事老叫我上她家里蹭饭、让我陪她逛街,我失恋她还特意拉她儿子陪我去欢乐谷,这老太太可够意思了。敖然以前也交过个小女朋友,没多长时间就分手了,老太太一直都不爱搭理她。也就前几个月,有一天我又在他们家蹭饭,敖然忽然问她,说‘妈,您觉得于筝当咱家媳妇怎么样?’你猜她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