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没有摩天轮-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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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出就出全套,干脆再多创作一杯Benjamin Button好了,全面配合奥斯卡嘛。”白彦也凑起热闹来。
整个冬天就这么一成不变地过去。
一直到过完年,春天逐渐到来,白彦和我保持着每周约会两三次的记录。这个频率就好像帮发模——既不是人生的必需品用起来又麻烦,但却能让头发变得柔软,恢复弹性。
除了约会之外,他还会在并不忙的午后给我打话瞎聊几句。我逐渐开始适应一种与单身时不一样的生活状态,那种莫名的不真实感也在逐渐减淡。
不约会的时间里,我依然继续干这份让人不由自主变成工作狂的工作。片从我接了服饰频道之后,Frank又是一副友好的亲善面孔,天天早晨MSN晃我,进行激励和胁迫。他是常说的一句话是:“Kelly走了之后服饰PV没有往下掉,你干得不错!接下来不能仅仅只是不掉,一定要持续上升!只有这些数据才能说明编辑工作的价值,不然一切都是白做。这个月如果突破百万,我给你加薪5%……”每次说来一个字都不变,我都怀疑是不是直接从聊天记录里复制过来的。要知道现在的日均PV一直徘徊在70多万上下,突破百万对于一个月来说简直就像是个梦想,一个类似摩西领着一大票人来到红海边,不知道该往哪走,但就是相信这世界并非只有埃及的梦想一样。
一个月内日均PV破百万的目标在没有市场推广投入的状况之下,简直就可以称为“出埃及记”,希望是有的,道路是艰难的,只是咱这儿估计光靠信仰也不会太顶事。Frank分派给我实现的伟大梦想大多了,这只是其中之一。
自从我进公司以来,Frank每个阶段都不厌其烦地订那些只能叫“奇迹”来形容的高目标——是阶段目标,根本没有给人循序渐进的时间,自然而然,他也从来没有对任何人的效率满意过。
Stella在楼道里对我说了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真理:“你给他创造奇迹,他给你加薪5%?你算算是多少钱?他也好意思说?”
“还不是被他那个量化的编辑价值论搞得很有奋斗欲,都忽略了5%这个数了……”我不由得感叹Frank真是个会鼓舞人心的好资本家,能做到天天激励员工又不让自己浪费薪水。
“照我看啊,你就混日子吧。就算累死累活得到他的肯定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接下来马上就有更不可能完成的目标挑战你的‘价值’”
“说是这么说,可是无论多努力工作都得不到肯定,多没有成就感谢啊!”在这样一个高压的环境下,拼命工作根本不需要报酬的激励,个人创造的价值都得不到肯定,还谈什么报酬?综上所述,资本家最可恶的地方不在于榨取剩余价值,而在于让咱们永远活在被上司“不满意”的阴影下,活在一种完不成工作的状态中,活在一种就连要求加薪都名不正言不顺的困境里。
Stella摇摇头:“在这儿干活,别想有成就感。哎对了,今天上午的邮件看了吗?”
“什么邮件?我好像今天就没开过公司邮箱……”
“亏我提醒你吧,集团总部今年的交流计划出来了,这次是去法国区工作一年,在巴黎。你学法话专业的应该挺合适,赶紧回去看看去吧!”
巴黎?一年?这几个字在漆黑的楼道里掷地有声。那是我跟顾昕都梦想的法国,那是我和林非的巴黎。这个名词早在几年前我第一次离开北京时就像路边的电线杆一样渐渐拉远,只剩下模糊的影子。
我没有想到还会有机会期待巴黎,更没有想到自己还有勇气期待巴黎。
回到座位上,我飞快地打开Outlook。果然有几封未读邮件躺在收件箱里,除了一些品牌的活动邀请函和发稿资料之外,有一卦来自总部的英文邮件,带有PDF附件。
邮件大致表达了这么个意思:集团每年的员工交流计划只为给各国的优秀员工一个提升自己的机会,通过参与国外团队的工作获得宝贵的经验等等。对照下边密密麻麻的表格找到了中国区有一个去巴黎工作一年的名额,除了在本公司工作五年以上外,其他所有条件我都符合。
我抬起头来安静地看着这个一百多平方米没有任何墙壁隔断的开阔楼层,所有人都低头埋在自己的格子里像蚂蚁一样劳动,每个人的背影各不相同,但他们后脑勺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样的:麻烦和疲惫。在那一瞬间,我忽然有种强烈的还,仿佛敲破四周的玻璃,外面就是巴黎。
我已经不再那么想去巴黎。只是想向自己证明巴黎并不需要仰望,我可以接近,也可以放弃。
当我把申请表格和人个简历拿给Frank签字的时候,他透过并不厚的黑框平光镜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用标准的台湾国语提醒我:“你的年限不够哦。”
“谢谢,只要能有面试的机会就够了。”我非常恭顺地笑了笑,伸手把桌上的表格往他面前又推近了一点点。
他笑了笑:“你是我们公司第一个交申请的。”接着,拿起笔迟疑了不到半秒钟,签上了他的大名。
他的意思大概是——反正你也是第一个交申请的,人家老员工乐不乐意申请还不知道呢;就让你面试一下见见世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年限不够没法通过。
我正要离开他办公室时,他又补充了一句:“年轻人有勇气尝试尝试也是好的,你的心态不错,能参加面试就是最在的收获了。”难得的一次,他一句话里半个英文词汇都没有。
“谢谢。”我皮笑肉不笑地又谢了他一次,心里默默地想:不管是巴黎还是别处,我已经不想再对着你这张虚伪的老脸了。
交了申请之后我坐不住了,溜到走廊给白彦打了个电话。
这次电话还没响过四声就接通了。
“我。”我今天的开场白异常简洁。
他这人优点不多,恰好其中最突出的一项就是懂得配合。他用同样简洁明了的句式回答:“说。”
“问你,如果我去巴黎一年,你觉得怎么样?”
“去工作还是上学?怎么没听你说过?”
“算工作吧,今天才知道的消息,还很不确定呢。我这不正在询问海归专业人士嘛!”
“别,这种大事还得自己做主。”他知道我问他的意思,却又保持着好像不知道的语气。
既然这样了,暗示明显点吧:“如果我万一真去了,你有什么计划?”
“这的确有点难办。”他似乎是正在思考,语速缓慢下来,“当你在巴黎的被窝里做梦,我在北京三环上堵着;当你去吃午饭,我正穿着睡衣从洗手间出来……咱们时间那么颠倒,哪有空结婚?”
“我怎么不知道咱们要抽空结婚?”
“难道你想始乱终弃?还是想便宜其他女人?”
于是我伪装出迟疑而痛苦的语气:“对不起,照这么说我们还是别结了,赶紧各过各的吧。都怪我不好,我连饭都不会做怎么当家庭主妇……”
“不行,我们已经一起吃过火锅了,怎么能电话里说说就不结了呢?”他异常坚决地反对。
“为什么吃过火锅了就不能电话解决?”
“当然了,这说明我们的感情已经发展到一定程度,双方必须要负相应的责任了。如果仅仅只是喝个咖啡,还是星巴克的那种,想bye…bye根本不需要通知,直接不用联系就行了;如果在气氛比较浪漫的地方吃过晚餐呢,至少互相发个短信;如果看过电影或者愉快地散过步,一定要打个电话才算礼貌;如果都不顾形象地一起吃过火锅了,那就非得当面说不可,一定要向对方表达自己的诚意和歉意。而且,我们不止吃过火锅,还在路上吵过架,见过爸妈……”
“那穿过情侣拖鞋的怎么算?”我说不上来是对此事耿耿于怀还是故意逗他,总之脱口就问出这么一句。
他反问我:“不会比用过情侣手机更严重吧?”
“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正在威胁我?”
“那你到底负不负责任?”
“好吧,只能见面再bye…bye了?”我对着电话做投降状。
“噢,还有,你正在用我送的杯子对吧?”
“是啊,不过你说是避免浪费才给我用,不叫送给我的。”
“虽然是这样,但你已经收了。收下了我的杯子就表示跟着我一辈子,这事你要是反悔就太不厚道了。”
莫非从送杯子的时候开始他就抱有企图了?我忽然脸红起来,感觉自己身体里的心脏跳动声格外清晰,“喂,你挖这么大个陷阱给我跳?”
“你还不是自愿跳进来的!”
“可是我们已经一起吃过火锅了啊,无论是要分手还是要结婚,都不能只是电话说,必须要当面谈才能表示诚意吧?”我把他的理论学过来用,“如果仅仅只是喝个咖啡,还是星巴克那种……”
“好了好了,下班等我来找你。”
仿佛为了证明我们俩的确很熟,他拉我去吃比火锅更没形象的烤翅。
虽然店是别致的小木屋,但满屋的声鼎沸,笼罩着热火朝天的气场。白彦要凑到我耳边说话才能听清楚:“觉得这么怎么样?”
“好吵,在这儿吃过饭之后是不是代表我们俩更熟了?”我也不自学地把头向前伸,仿佛这样能排除周围的杂音。
就这种环境里,他还不忘纠正我:“不是更熟,是更亲密!我们现在就差麻烦烫没一起体验了,怎么样,下次要不要去?”
“没想到你也会来这儿,你看起来很不像坐在这地方吃饭的人!”
“这的确是我第一次,就这么给你了,你要不要负责任?”
“胡说吧你,要是没来过怎么会路那么熟?”
“曾经路过很多次,想进来,就是一直没找到那个可以陪我用手抓着烤翅吃的人。”他作扼腕叹息状。
“你觉得我是?就因为我草根?”
“别叽歪了,快吃吧,一会儿还看电影呢!”他说着真的抓起串烧翅的竹签,举到我嘴边:“赶紧咬!”
吃完饭出来,路过便利店的时候他停下车让我行等等。不到五分钟,他拎了一个小购物袋回来,上车递给我,“今天吃的有点上火,一会儿把这喝了。”
袋子里是两碗一次性密封包装的龟苓膏,还有一包扁平的,看起来像胶布的东西,包装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日文。
白彦啼笑皆非:“这是怕你一热一凉胃疼给你买的温炙贴,可别拿来脱毛!”
车划了条圆润的弧线弯出停车位拐上马路,我握着手上的温炙贴竟然一时找不到可以说的话。
他见我呆滞起来,问:“受宠若惊啦?年轻人这点承受能力不行啊。日后漫漫人生我真为你担忧……”
“那你多锻炼锻炼我不就行了?”我非常迅猛地再一次脸红了。
他又来那句台词:“没问题!哄女朋友开心……”
一听到开头我就接过话来:“是男人的重要职责之一!”
360°倾斜的天空,我在等谁
我站在早晨澄澈的天空下,忽然感觉天地就像一个巨大的球场,我们拼命跑却一直跑不到自己的位置;属于我们两人的那个球总是在看不见的地方疲惫地跳跃直到死去。依然不能遇见。
大概是因为周五的缘故,到了电影院,一出电梯就见到排队买票的人群。队伍沿着影院大厅绕了好几圈,尾部一直穿过电梯间延伸到后楼梯走廊里。
我失望地捏了捏他的手:“算了吧,看这状况排到咱们都半夜了。”
“不怕,走!说了看电影就一定能看到。”他又拉着我退回电梯里,下楼一路奔回了停车场。
“现在是去哪儿啊?”
白彦开门把我塞上车,自己绕到另一边爬上驾驶位,说话的时候已经发动了车子:“我家。”
“去你家?!”
“不用排除、不用买票、不用挑座位、拉以按暂停键、中途随便上洗手间。这待遇怎么样?”他这次的提议听起来似乎很不错。
于是我想了想,说:“好吧,一会儿见到便利店停个车。”
“买可乐爆米花?没问题!”
不到半小时,我们俩抱着可乐和爆米花到了白彦家。
他的一居室跟我的想象差距不太大,风格挺简洁舒服,室内几乎全是流畅的几何线条,电器无一例外都是金属外壳,轻巧且薄的造型。
这就是典型的钻石五症状,没事儿一定要把生活往奢华里整也就罢了;还反感明目张胆的华丽,硬要整出个低调的奢华才满意。
他书桌上居然还摆了一体积有大小的白水晶地球仪,怎么看怎么像叔叔级人物的书房必备道具。
“我爸送的,他们学校六十周年校庆的纪念品。”他看我盯着地球仪,就简单讲解了来历。
我伸手摸了摸,问:“天然的?”
“想得美。”他的总结陈词简明扼要干脆清晰,弄得我很有几分不好意思;好像总在用批判和怀疑的眼光审视一名大好青年的奢侈程度似的。
白彦见我眼神缥缈,又一次说出了他那句经典的选择疑问句:“看什么呢?想劫财还是动色?”
“别美了你,看清楚现在的形势,你即将退出钻五的舞台,把财和色都双手交给我了,还用得着我劫吗?”
我这么一说,他只好无奈地承认:“行。就让你财色兼收我也不算太亏。”
“我可是亏大了,就收了你一点微不足道的财和色,从此以后得挺身而出帮你挡成片成片的烂桃花——这叫得不偿失!”我一边毫不客气地做出十分可信的假设,一边顺手从音响旁堆着的碟片里抽出一张。
那是一张还没有拆封的电影,封套上写着《Les Chansons d'amour》(巴黎小情歌)。我立刻坦白地表达了我的惊讶:“哇,你也看这么文艺的电影?”
“这不还没拆封吗,买来就是打算等你一起看的。”他笑笑。
于是我们俩排排坐在茶几前瞪着屏幕开始看电影喝可乐吃爆火花。还没过两分钟,白彦忽然按了暂停,起身把房间的大灯关了,留下两盏小壁灯发出柔和的微弱光线,我们这才进入状态。
屏幕上巴黎的街景和情歌一幕幕转换,上演的就像是一场关于爱的进化论——从热恋到陷入瓶颈,从寻找刺激到彻底失去,从悲伤到开始新恋情。爱仿佛一扇旋转门,找到一个入口,等着我们的就必然是一个出口。身边会有一个又一个人不停地经过,无论爱过谁,终究会渐渐走散,最后陪自己到永远的只是某个面目模糊的陌生人。
这就是感情最好的结局,也是最悲哀的结局:某个人已经消失,但他教会你的东西永远抹不去。他已经消失,但他给你的遗憾永远抹不去。他已经消失,但彼此那么多年时间永远抹不去。他已经消失,但他却要顽固地留在你心里,成为记忆的一部分,时时刻刻提醒你,让你在将来的某一刻还会恍然大悟:原来我今天懂得幸福,只是因为曾经失过你。
电影结束了很久,我们都还安静地窝在沙发上谁也不动。
我侧身趴在他左肩上,我的右边脸颊刚好贴着他衬衫的衣领,一抬起眼睛就能看到他的喉结在以不易觉察的弧度微微翕动。
白彦用手缓慢而没有节奏地顺着我的头发轻拍下来,好像在拍一只温顺的小动物。
就这么安静了好一会儿,我才低声说:“其实这部电影我看过。”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他的声音也很轻,仿佛不愿意惊扰此时此刻的空气在安宁迟缓地流动。
“我想跟你一起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