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色怀春-第3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1】
夜间稍许的微风抚面,引得堤岸上柳枝飘摇。微风随着柳枝的指引,轻巧地刮入湖面,又惹得湖水涟漪阵阵。湖面上一字排开数艘舟舫,舫内,灯火明明,歌声笑声掺杂其中。一派歌舞升平。
画舫按照规制,分为舫和舟两种。舫为停靠在岸边的仿船建筑,而舟则可以荡游在湖中央,供游人玩乐赏湖。
湖的中央,此刻正停着一艘游船。船身彩漆点缀,间或浮雕美饰,豪华异常,定非寻常人家。果然,游船内部几个官员打扮的人物,正展杯饮酒,恣意开怀。
宴席间,最引人入目的不是那些达官贵人,却是手抱梨形琵琶的一位姑娘家。这位姑娘是扬州城里有名的歌妓:芊芊。
芊芊朱唇一启,手上琴弦弹奏。
左手按弦,吟一曲“长堤柳舞游客兴”。右手弹琴,唱一句“白塔云飞寄君愁”。
然后揉、捻之间,最后收尾于“不知岁月留得住,可见时光逐行舟。”
琵琶声混合着歌声,每一次弹奏,都好似湖中涟漪,却是涤荡在空中。那歌声,更好似“柔”进了骨头,伴着湖上其他游船的喧哗,久久停泊于“湖心”。
名为芊芊的女子,头上盘有双髻,发间插带金须发簪。每次唱到动情处,头轻晃,那金须便随之摇摆,与发间时隐时现。
唱罢,听客们鼓掌吆喝,杯中斟酒相邀,望芊芊姑娘肯屈尊一饮。
芊芊鞠躬谢绝了各位官人好意,敛眸一笑,只道了句:“告退。”
“呼!”
出了船舱,芊芊松了一口气。她紧了紧手中刚拿到的钱币,招了一艘在湖中往来接送客人的小船,上了岸。
今天,她好不容易向楼里的老板娘告了半晚的假,准备到城外的家中送些银两。最近听来船上喝酒的官员们说,淮南国即将陷入战事。这兵荒马乱起来,可是吃的用的都着急。还是早买些粮食储备的好。
家里除了大哥和大嫂,还有年迈的父母亲。一家四口人的,吃喝用度可少不得。
上了岸,再走几步便到了“花柳巷”——扬州城里人气最旺的花街。
芊芊回头看了看刚才她的游船停泊的那片湖,湖水在夜光中波光粼粼。湖上,大小船只熙熙攘攘。船头上,形制各异的花灯,璀璨斑斓。从船舱中飘荡出的歌声更是清丽婉转。而客人们的欢声笑语,为这般热闹的气氛又多增添了一道色彩。
光影间,声色交错。
再回过头,花柳巷里的景致也大同小异。
芊芊不禁疑惑起来。如此这般的快活无忧,果真是战争要来的情形么?
但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当芊芊穿过花柳巷时,战争的前兆才刚刚来临。
扬州城是淮南国内物产最为丰裕的地区之一,也因此,商贾聚集。城中的集市,每到深夜也照常开市,与淮南国其他州府“入夜无人”的状况迥异。
可是,当芊芊走到集市口时,却是空无一人。
芊芊正纳闷,位于集市尽头的城门处便传来了大大小小的叫嚷声。
芊芊凝神细细看到去,不好,守城的将士们正准备放下城门。芊芊一下子着急起来,
“兵爷!”
还好,今日值班的兵士中,有一位芊芊的熟客。芊芊强打着笑颜,“花枝招展”地上前去,道:“兵爷,您看,我正准备出城,这。。。”
这位兵爷一看,这不是芊芊小小姐么!笑容立马猥琐起来:“哟!芊芊啊!怎么不好好呆在楼里做生意,出城是干吗呢?”
芊芊在心内鄙夷了一下,“真是倒霉,出个城,还得‘加班’”,可如今的形势。。。
兵爷眼看着面前的美人笑容越发妖艳起来,知道自己是得了甜头。他也正乐得如此。
芊芊笑得整张脸都摹出了一副假象:“兵爷,今日芊芊我恐怕只能。。。”那笑容,从嘴角歪出大大的弧括。
“行行行,能得到芊芊姑娘的招待,怎么都行!”兵爷也自觉,扒开裤头,就等眼前人跪下“服侍”了。
芊芊咬了咬牙关,心想“豁出去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装什么纯情”。
可刚准备跪下,城门内传出了一阵急急的哨声。
“哎呀!糟了!”无福享受“美人恩”的兵士,仿佛看到什么鬼怪一样,提上裤头,脸上惊魂未定:“不好了,燕赵人打进来了!”
芊芊还未听清那位兵爷说的话,便被一把推开,倒在了地上。她眼见那位兵爷要跑,赶忙抓住他的衣摆:“兵爷,我要出城。”
兵爷不耐烦的一掌打开芊芊,嘴里恨道:“还出什么城,人家都打进来了。你若是想去送死,诺。。。”手一指城门边:“那有一个狗洞。”说完,便脸带着惊恐之色地逃走了。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念叨着:“赶快逃命,逃命要紧!”
芊芊望着那位兵爷跑走的方向,脑袋里“嗡嗡”直响。等她冷静下来,眼前,也真真只剩下一个狗洞了。
芊芊再次确认了一下怀中的钱币,下定了决心。
那狗洞刨起来没想到也格外费力,等扒满了一身的灰,芊芊才算从城门的这一头,到了另一头。
正准备松一口气,结果。
一片红光中,芊芊使劲揉了揉眼睛,抑制住了心内翻涌而来的惊慌失措。
远处的西郊,树林间、山野间、草屋茅舍间。遮天蔽日的火光,浓烈呛人的烟尘。一把大火,焚烧掉了芊芊的所有。。。
对了,刚才那位兵爷说了什么?
对了,好象是:赶快逃命,逃命要紧!
【2】
“小公子,小公子!”
福伯跌跌撞撞地跑进景春的屋内,脸上挂着出人意料的惊讶。
景春刚梳洗完毕,见福伯这般慌忙的模样,有些好笑:“福伯,做什么这么害怕。那南宫淮又找你麻烦么?”
福伯哪有闲功夫与景春打哈哈,他一把老骨头的,好不容易顺了气,便急忙道:“小公子,大事不好了!”
“别急,别急。福伯,先尝尝这荔枝。”景春将还一脸惊魂未定的福伯扶到屋内的檀木椅上坐下。又顺手拿了椅子边,小几上,果盘里的荔枝来。然后他细细剥了荔枝的果皮,再将果瓤剔了下来,送到福伯嘴边。
福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左右为难。
“福伯,这可是岭南进贡的新鲜荔枝,说是只有皇帝宠妃才能得到享用呢?”景春又将荔枝递得近了些。福伯都觉得自己大有“不吃必死”的势头。
“好好好,福伯吃!”福伯无奈接过荔枝,放到嘴里。一口咬下去,还真是香甜可口。
“嘿嘿!好吃吗!”景春一脸笑意的将剩下的荔枝都递了上去,福伯顿时感觉到一股“窒息”。
看来,景春公子还真是不喜欢这荔枝呢!
景春当真是对这荔枝充满怨念,昨儿晚上,南宫淮还取笑他来着。说什么“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还说什么“小景儿,你果然是红颜祸水啊!来,让朕好好疼疼!”
后来嘛,自是“少儿不宜”了。
想到这,景春更是气得将手里拿的果盘差点捏碎了!
福伯看着景春的脸,从红到黑,再从黑到红。福伯表示,一头雾水。不知又是谁惹自己家的小公子生气了!
“好了!好了!小公子,你认真听福伯说。”闹也闹够了,福伯正儿八经起来:“早上我到御膳房拿早点时,看到陛下身边的伊宫姑娘在给宫里伺候的奴才们发‘回乡钱’。听宫女们说,因为燕赵国就快要打进京城了,百姓们都逃难去了,陛下也准备遣散了宫里的众人呢!”
福伯想到,后来,他还特地截了伊宫的道,询问了实情是否如此:“小公子,伊宫姑娘都这么说了,我们。。。要走吗?”
不顾福伯的着急,景春心里却想着另一件事。
伊宫是自己的姑姑,这件事,福伯并不知情。其实,有很多事,福伯都一无所知。所以。。。
景春将正准备从椅子上起身的福伯又按回到了椅子上,他难得表情严肃,所以福伯也没有反抗:“福伯,伊宫姑娘说的没错,这皇宫,很快就要被攻陷了。但是,福伯,景儿是不会走的。不过,福伯您没必要跟着景儿,福伯,您出宫吧!”
让景春没有想到的是,福伯竟难得的拉住了自己的手,如同多年前自己还是孩子的时候那样亲昵:“公子,福伯知道公子您不出宫是因为宫里还有您舍不下的人。不瞒公子,福伯我,也有舍不下的东西。所以,就让福伯陪着公子您吧!”
福伯在宫里有除自己以外认识的人,这一点景春也是第一次知道。但福伯不愿多说,景春也决定再不多问。
景春也紧握住了福伯的手,心内充满着感激。福伯从小便与自己生活在一起,有时,更好似亲人般:“福伯,谢谢!”
【3】
淮南国的皇宫入口处坐落着一座呈“凹”字形的建筑——奉天门。此建筑坐北朝南,所以又有“南门”一说。整个建筑,都建造在红漆涂抹的巨型台墩上。东西两座的台墩设有马道,方便马匹和轿辇进入。
马道的尽头,是两座单檐攒尖顶的门楼。东边门楼内设有铜钟,而西边门楼内则放有大鼓。除非祭祀时节,否则钟鼓不鸣。而今日,当日升月落之时,钟声不停,鼓声不落。在无休止的“当当当”与“咚咚咚”之间,整个宫墙院落内,却寂静空旷,仿若无人之地。
正午时分,明日当空。京城内的主干道上浩浩荡荡地驶入了一大批人马。京城的老百姓们,能逃走的早就携家带小地离开了。剩下的,此刻都紧闭着门窗,躲入家中,足不出户。
大队人马中,领头的自然是燕赵国的统领——乌力罕。他身穿戎装,驾着马匹,威武神气。
乌力罕的身后,是一驾马车。马车的形制异常豪奢,金黄色的帘帐、暖黄色的缎带妆点,自然是传说中淮南国的新任君主——万俟禾烈。
而这驾马车的两边,还有两人骑着马伴驾。一位是武臣,此人正是几个月前从这座城中作为罪臣逃走的朱云,淮南国原来的侍卫统领。还有一位文臣,却是少有人知的——石忠全。
再后面的,就是这几日威震四方的燕赵国将士们了。当然,其中还些微地混杂着原南宫淮手下的士兵。但也是屈指可数了。
由他们所组成的队伍行进的速度极慢。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镇定异常。
也是,几日来,燕赵国的军队可谓是势如破竹。但凡所到之地,守城的官兵们无不是弃城而逃,城中的百姓们无不望风而散。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燕赵国就全面入侵了淮南国。甚至燕赵国的百姓们,也陆陆续续地搬迁到了淮南国。而原来的淮南国百姓们,就是另外一番的景象了。
士兵们盔甲上的甲胄互相摩蹭,金属的碰撞声整齐划一,而又雄壮威严。
“哐哐”“哐哐”
淮南国迎来了他历史上新的一页。
“停!!!!”
发令官一声令下,队伍停了下来。
他们,正是停在了奉天门前。
乌力罕下了马,回头朝着万俟禾烈的马车说了一句:“皇上,您看,是您亲自上阵,还是属下?”
马车里,万俟禾烈的声音微微传来:“还劳请可汗了!”
这要皇上“亲自上阵”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从乌力罕的笑容里大概能参见分毫。
乌力罕的笑,从他上次离开淮南国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他的笑从骨子里透着阴气,森森凉凉。但当这股笑容浮上脸庞时,却又被他白净俊秀的颜容所遮挡,变得模糊起来。
乌力罕的目光,顺着这座庞大的城楼,一直远眺。。。
奉天门前,匍匐跪着数万名臣子和将侯,他们一身白素衣裳打扮,全没了以往的贵气张扬。
乌力罕的笑容又弯了几个弧度。
当他再顺着那人群所组成的队伍往回看时,他梦里无数次想象的场景终于变成了现实。
由淮南国数万名官员排列起来的队伍之前,那一直跪着的,穿着黑色深衣的人,却正是南宫淮!
南宫淮静静地跪在队伍的前头,双手举抬着一个铜盘。盘子里,装着历代在淮南国这片土地上流传的皇家之物——“传国玉玺”。
乌力罕却没有上前去拿。他走过南宫淮,当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他关心的,从来不是什么皇位,他只是要来找一个人,来弄清楚一个真相。
“抬起头来!”
乌力罕的脚前,跪着一个人。多少年过去了,乌力罕都没能忘掉他的模样。
那人听闻后,果然抬起了头。
在心内描摹了多少次的容貌,七年之后,又再次遇见,却早就物是人非。
“当初你说,若我当了燕赵国的王,便可回来见你。如今我守约前来。。。”乌力罕俯下身子,右手食指一挑,将那人的脸抬了起来:“景差!“
【4】
身下压着的是干枯的草推,身上没有一点东西遮盖取暖。虽然是在帐篷中,虽然身处夏日,芊芊还是被冻醒了过来。
“嘶!”
刚睁开眼睛,便觉头疼欲裂。芊芊用手撑着额头,半坐着身子,让自己缓了缓神。
“呜呜!呜呜!”
周围传来了类似哭泣的声音,芊芊警惕地抬头向四周看去,可帐子里过于漆黑,竟什么也看到不清。
“有人么?”芊芊大着胆子问了一句,迎接她的只是一阵死寂的沉默。
芊芊放弃了询问,挪动了一下身子,找了个似乎是柱子的物体靠了上去。她对于昏迷前的事情只大约有些印象,需要慢慢地回想一会儿。
月影从帐子门帘上的缝隙中穿透到了帐中,白亮的色彩游移在帐内,芊芊借着这束光,得以看清了帐中的景象。
原来,帐中关押着的不只她一人。大约数了数,至少也有三十人以上。并且都是些不及弱冠的女子。那些女子都蜷缩在一起,紧紧依偎着彼此,躲在角落中。
看到这情形,芊芊算是记起了之前的所有:
好象自己从城门的狗洞处爬了出来,正准备往家中的方向走。突然,满天的火光,将她所有的计划都打断了。当时她吓得退软脚虚,根本走不动路。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芊芊一开始以为是有人来救自己了。但很快她就发现了自己的天真。
来人,是一身军装打扮的燕赵人。
芊芊吓得撒腿就跑,但她的脚程怎么可能快得过马儿,没跑几步,便被那个人赶上了。
那人坐在马上,稍一倾斜,伸出一只手就把芊芊整个抓了起来,放到了马背上。过程丝毫不拖泥带水,可就是这样迅速的转变,让本就吓得不清的芊芊彻底昏了过去。
“喂!新来的,你是哪里人?”
在那群蜷缩着的女人中间,一位年纪看上去稍大的女子对着芊芊问道。
芊芊抱着双膝,有些不敢应话。那女人明显看出了芊芊的害怕,主动报了家门:“我们这几个是从燕州被抓来的。那边几个姐妹,是青州的。你呢?”
这下,芊芊放松了警惕,小小声地说了句:“扬州!”
那女人似乎从芊芊的话里想到了什么,思索了一阵,道:“看来,我们现在是在扬州了。”
后来,芊芊才从那些人的口中了解到,她们是被燕赵国的军队所抓。这支军队的领将是燕赵国鼎鼎有名的护国将军——木仁。而木仁之所以要捉住她们,乃是因为燕赵国自古有“抢婚”的传统。男子们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到不同的部落去掠夺女子来与他们缔结婚约。这项古老的习俗,最原始的目的是为了保证各个部落中的血统的多样性。
更可怕的是,听说这个木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