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色怀春-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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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冰造的房间里,冰石棺材旁,几日来,总躲着个小小的身影。
“景春?”淮南帝放软了声音,
人影动了动,似是缩得更小了。
淮南帝看着像小动物般的景春,心又软了一层。
踱步过去,蹲下身来,将小小的人儿裹到自己毛皮的披肩里。人早冻得没了意识,轻而易举就被抱了起来。
回了屋,伊宫打来热水,刚才还安安静静的人却突然动了起来。
“火,有火!”
一见伊宫拿着热手帕朝自己走来,景春就慌张了。吓得赶紧捉住南宫淮,头直钻进南宫淮怀里。
那日后,只要见着有热气的东西,景春一定安静不了。
“景春,听话。”伊宫怒沉着脸,语气不容置疑。她不懂,事情都到了这地步,她也求过南宫淮将她和景春放出宫。但,莫说景春赖在寒蝉宫里不走,就连南宫淮,也跟魔障了般不放人。
“热。。。热水。。。”景春指着屏风另一侧的装了热汤的浴盆,苍白的脸上一片荒凉:“煮。。。煮了。。。”
话,再不能完整地说了。总是一个词儿,一个词往外冒。
南宫淮紧了紧手臂,将人抱住。
伊宫却怒了:“陛下,不管你抱得有多么紧,公子也是感觉不到暖的!”
南宫淮一听,震了震后,松了手。
是的,他周身冰寒,哪是现在景春受的了的。
伊宫算是手脚并用,用腿夹着景春狠狠按到床上,才得以顺利地将热帕子覆到景春身上。景春挣扎到最后,累了脱了力,也不再动。脸上泪痕斑斑,嘴里喃着:“烫。。。烫。。。”
其实哪里烫呢?!
伊宫觉得自己直要哭出声来。
一盏茶的功夫,景春身上总算有点暖了。
伊宫去换水,回来后,无奈地发现,刚暖的身子,又冰凉回去了。
那日后,景春只要身上有了力气,一定要跑到主殿里,待在冰窖般的房间,倚靠着那口空了的棺材。
伊宫不停地去劝,他也不动。后来,冻得没了知觉,昏了过去,伊宫才得以将人抱回了屋。
就连吃饭,景春也喊着“烫烫。。。”不肯将饭吞下去。
南宫淮请太医来诊,太医只说:“公子是魇着了,光是药石不管用。”但要怎么治才能好呢?!连太医也开不出方子。
只是,见天地凉着,有热度的东西都不碰,景春的身体可是吃不消的。
日渐衰弱下去,人也连带着瘦了。
南宫淮有时在景春床边守着,脑子里老浮现着当年抱着景差时,景差一直说:“放不下了,放不下了。”的场景。
执念这个东西,能要了人命。
南宫淮抚着景春的脸,想:自己怕是把这个孩子一生的念想,都毁了。
他其实,只想见见自己的母亲,只想守着自己的母亲。又有什么错呢?
“吃饭!”
南宫淮想忍着不发怒,手拿着汤勺将饭递过去时,仍是怒了。
景春已不像以前那样疯了般反抗了。他没力气,光坐起身子就直喘气。他不反抗,不代表他屈从,他紧抿着唇,光是哭。
哭也没声,只流泪。
南宫淮见不得他的眼泪,一见,就生气。
“陛下要再这么喂下去,奴婢的侄子怕要死得更快了。”伊宫面无表情地抢过饭碗,看样子,是下逐客令了。
南宫淮也没说什么,只坐得离景春远了点,但走,是不可能的。
几日来,他下了朝总是往寒蝉宫走。
伊宫自然不会伺候他,他也不介意,事事都自己做了,连睡觉也靠着椅背将就将就。
清晨,淮南帝还靠在倚背上睡觉,半梦半醒间,觉得有个小东西正望着自己。他泛了个笑容,睁开眼来,揉揉面前人的头发:“怎么又不加衣服的跑出来,快回床上捂着去。”
景春盯着他,眼睛又大又无辜,皱眉道:“烫!”
“你啊!”南宫淮张开手臂,景春自然而然地就偎了进来。他知道,景春喜欢自己抱着他。不是因为他是南宫淮,而是因为,他是景春身边所有人里,唯一一个身上无热度的人。
自己像个死人般冰冷。
而景春,爱极了这样的冰冷。
景春身体冻得发紫,有些地方冻出了疮,冒着血丝。南宫淮将人扣在怀中,拿了桌边的药为他上。景春也不反对,安心窝着,闭着眼。
“淮儿?”
南宫淮刚开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景春又说了句,
“淮儿。”
南宫淮才知道,自己没听错。
“淮儿,早间你去哪儿呢?怎么我一睁眼没见着你。”
淮南帝怔在那,觉得很熟悉。他想了好久,才蓦然记起——景差原来也说过一样的话。
药上完了,景春一激灵爬起来,扯着淮南帝两边脸颊傻笑:“淮儿,淮儿!”
南宫淮拿他没办法,皱着眉头任他扯。
玩闹了一阵,景春累了,南宫淮将人抱起来送到床上。
就在南宫淮替景春盖上棉被的一刻,景春又睁开眼来,瞬也不瞬地望向南宫淮:“淮儿。。。我是景差。。。你不记得我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波虐虐小高潮结束~~望看文的大人们多多留言!多提意见~~喵~~
☆、第十二章 入魇
作者有话要说: 虐后给颗糖吃~~
【1】
淮南帝自大殿上下朝,身后跟着曹参和夏候浅。
造反一事的危机过后,为答谢夏候浅的帮忙,南宫淮封他作了侍卫统领,也就是朱云的老职。夏候浅当时并未表态,事后却悄悄挽拒了。南宫淮没进一步逼他,只邀他在宫里多住几日。
至于曹参,原本造反一事他就是糊里糊涂参与的,事后反应过来,吓得连夜进宫求皇上恕罪。南宫淮心底清楚此人,除了愚钝守旧些外,绝干不出伤天害理,违背纲常的蠢事。微装薄怒骂了顿后,也就罢了。
三人走到御花园,远远听到吵闹声。
“公子,公子,你快些下来?!”传来的是伊宫的声音。
南宫淮心下一急,加速了步伐。
奇形怪异的假石山间,一件白衣忽闪忽现。景春藏在假山里,上蹿下跳自是少不了。但最让人头疼的是,他几天来营养不良,本就虚弱,哪经得起自己这般“折磨”。左跳右跳间,看似就要摔下来般,险象环生。
景春好奇心正胜,看到那么多人围在假山下冲自己喊,他更是越发觉着有趣起来。不料,双脚忽然离了地面,被人抱了起来。
景春正要回头望是谁这么大胆子,头却晕眩得利害。他皱着眉头用手捂着眼睛,以为只要看不到东西,头便不疼了。
显然,南宫淮知道他是老毛病犯了,双手轻轻替他揉着太阳穴,把人给带下了山。
景春窝在淮南帝怀中,“呜呜”了两声当作抗议。
伊宫急忙上前来查看,确定人没大碍后,才敷衍般地看了眼南宫淮。南宫淮嘴角笑笑,并不怒。他心里知道,伊宫怕是再难原谅自己了。
夏候浅跟在南宫淮后头,瞧着景春不对劲儿,便问道:“那小子怎么了?怎么跟个七八岁小孩子一样?”
南宫淮将景春交给伊宫,示意他们到院里的亭子间休息。回头听到夏候浅的话,也没多答复。
夏候浅见南宫淮不理自己,更加纳闷。倒是曹参在一旁帮腔:“夏候大人,好歹是皇上的私事,做臣下的万万问不得。”
夏候浅才意识到,他身在皇宫里,而面前的人,是皇上。
料理完景春的事,南宫淮才把话引回正题上。他对夏候浅道:“夏候大哥,刚才说的事,你便同曹大人回去仔细商议,一个月后拿个方案给我。”
夏候浅领旨,和曹参刚提步要走。
那边,景春又闹了起来。
“火。。。烧。。。”原来,伊宫正给人喂药。费了好大力气把人固定在桌边了,药还没进嘴里,景春又扑腾起来。
不知哪来的力气,景春推开伊宫直往南宫淮的方向跑。一不留神,撞进了夏候浅怀中。
“热!”他倒是先惊了一跳,自己挣了开。
“景春小兄弟?”夏候浅先前和景春见过,免不上想关心两句。
景春却愣愣地瞧着他,过了好一会,才开口:“我叫景差~~”一句话,惊得夏候浅皱了眉毛。见着南宫淮赶忙上前将人拉进怀中,半哄半威胁才让人回去吃药。夏候浅心中疑虑重重。南宫淮自知是瞒不过的,就将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
听完后,夏候浅本想拍桌怒吼!!但他意识到,南宫淮已不是当年的淮弟了。心下整理好说辞,便呈给了皇上:“皇上,在下想收回先前的决定,当这个侍卫统领,可好?”
南宫淮神色复杂地盯了夏候浅好一会,才出言应下。
两人自御花园中出来,南宫淮叫住正准备离开的夏候浅:“我早该知道,只要跟差儿有关,你必是要上心的。”
夏候浅只留了个背影,道:“不论你信不信,我对景差的上心,可和朱云不同。”末了,又加了句:“对你上心的时候,也是有的。”
话里,略显得露骨。
南宫淮静静盯着夏候浅走远了,才微微叹气,转身。
【2】
上林苑新贡进了一只赤龟,模样蠢笨不说,龟甲上还隐约显了个“春”字。使者献上此物时说辞是“迎春瑞兆”,可淮南帝一看,脑中就蹦出了景春了样貌。于是,这只赤龟便成了景春的“宠物”。
“狗皇帝!狗皇帝!”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景春得了赤龟后给它取名竟是“狗皇帝”!天威难触,此等大不敬之事怎能容!可不料,淮南帝还顶喜欢这个名字。这不,景春在前面叫着,他还乐呵呵地跟在后面,一副气定神闲,悠然不觉的样子。
景春多日缠绵病榻,走起来步子虚,软绵绵地不稳当。淮南帝派了几个宫娥前前后后地护着,一路沿着石砌的小道走着。
常日里都说“遛狗、遛狗”,今儿可好,景春“遛起”皇帝来了。先不说为什么好好地要将一只赤龟丢在上林苑的青石板上,任它自个儿自由自在地爬着。就论着现在,景春拉着淮南帝的衣袖,跟在那没人情的赤龟后面的模样,瞧起来可劲地有趣。
“狗。。。狗。。。狗皇帝。。。快。。。快!”
景春身子实在是弱,走几步就直喘气。再加着“魇”病未好,说话就更不利索了。整个上林苑里太监宫娥来来去去,耳里尽听到的都是“狗皇帝”?!
伊宫端着洗好的秋桔奉了上来。
淮南帝见了伊宫,便将脚步放缓了些。一回神见景春疑惑着脸转过头瞧他,他只宠溺地笑说:“小景儿,吃点东西吧?!”
另一边,伊宫早派人打点出闲亭落脚,也命了人将赤龟抬入亭中。
景春放手松开了淮南帝的衣袖,两只眼睛水汪汪地盯着赤龟看,像是会有人加害于它般。他面上绷着紧张,亦步亦趋地跟在侍从后面,倒也安静地到了亭中。
两人坐下后,淮南帝极自然地拿过一秋桔剥了起来,汁水“噗”地一声渍出来,吓得景春从坐着的石椅上猛地往后一挪。淮南帝见了,忍不住笑起来:“记得刚进宫时你胆子大得很,什么话也不忌讳地说。如今却生得这般胆小,倒也可爱得紧。”
景春仍只是两眼大大地睁着,身子绷得紧紧的,直差要把脑袋缩进脖子里。
淮南帝见了,面上却柔情一片。伸手轻拍了拍景春的头,另一只手递给他了刚剥好的桔子。景春低头见着桔子,想也没想便开口道:“烫、烫!!”
淮南帝的手依旧托着那个桔子,安静地说:“小景儿,快吃下去。不烫,特地命人用冰块镇过了。”
景春很是认真地考虑了淮南帝的话,他一手悄悄地放在肚子上,觉得瘪瘪地似是饿了。又打量了圈淮南帝,像是确定此人是否可靠的样子。耗了约末半晌,才将另一只手伸了出去,拿过了秋桔。
景春的手触到淮南帝掌心的一刹那,淮南帝便笑了。融了凉天里的空气,叫站在边上的伊宫也恍惚地发了呆。
场面顿时柔软地温暖了起来。
【3】
帏帐缠着薄纱被风掀开了一角,室内的炉火未熄,却也仅剩几点火星。被榻隆起处,一个小脑袋正试着探出来,刚冒出一个头顶,便被一只大手罩住了。景春咬牙又试着往外钻了钻,覆在自己头上的手忽地使了力,景春便整个人猛地扑进了南宫淮怀里。
南宫淮仰面躺在榻上,合衣而睡,脸上表情纹丝未动,嘴角却浮了个纵容宠溺的笑:“小景儿,想去哪儿啊?”
景春伏在南宫淮胸前,双眼乌溜溜地转了转,抿嘴咬唇的,就是没说话。
沉默了许久,南宫淮暗叹了口气,翻身下了床。景春见他的动作,整个人仿佛顿时活了起来,乖巧地坐在床上等南宫淮给自己穿衣洗漱,兴奋全写在脸上。
时辰寅时未过,屋外漆黑黑一片。守门的侍卫早被南宫淮打发到了外院,原因也不过是怕那些人惊着了景春。
从床上将人抱了起来,南宫淮深深觉着:小景儿太瘦了。怀里几乎没有重量的人却不满地嘟嘴道:“快。。。快。。。”
南宫淮拿他实在没办法,先拿了条毛毯将怀里人缚紧了,这人可再受不得寒了。出了室门,右拐,没走几步就到了主殿。殿里的棺材早叫人抬走了,只剩个空座留在房子中央。
景春窝在南宫淮怀里,小眼睛一直盯着那空落落的底座看。眼神先是澄澈的,后来,渐渐涣散了开去。南宫淮见了,也没甚反映,找了个椅子坐下,又将怀中人紧了紧。
景春眨吧眨吧眼睛,忽地轻笑一声:“淮儿,怎的不说话?”
南宫淮嘴角含笑,将下巴枕在景春的头顶:“差儿要我说什么?”
“彼时,在关外的别院里,我曾交过你什么?”
关外?别院?南宫淮思量着,都是些只有自己和差儿知道的秘事。景春又是怎么知道的呢?罢了罢了,眼前这人已成了什么样。。。还有什么,是非知道不可的么?就这么宠着养着,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唱歌?!差儿想听我唱歌么?”
关外那些外族,平日生活里除了牧马猎物,实在缺少娱乐。渐渐地,就形成了“歌”的习惯。唱歌,是最纯粹的娱乐。人人都做得,也无需什么别的依托。张口,便有了,还能乐了性子。
“淮儿这倒有一首,但不是关外人作的。唱来给差儿听听?”
怀里人“嗯”了一声。
“绿兮衣兮,绿衣黄裹。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言尤)兮!”
渐渐唱着,景春也乏了。靠在南宫淮胸前,呼息绵绵地睡了过去。南宫淮独自默默地唱着,直到初升的太阳光照进殿中央。
南宫淮理了理衣裳,见怀里人依然睡得沉,抿唇笑了笑。正将站起身,却蓦然听到怀里人惊得一叫:“娘亲,别打!景儿知道,景儿知道的。。。舅舅他,喜欢穿绿衣裳!”
殿里的淮南帝,此刻僵直着全身,站在四周冰寒的寒蝉宫主殿内,竟比周围所有的寒气更加慑人。
约莫一会儿,淮南帝俯身吻了吻景春的头顶。
“小景儿,明日是上元节,咱们去看灯会吧!?”
☆、第十三章 上元节
【1】
华灯初上,街市上早早地挤满了男女老幼。
莹莹的玉壶壁灯被长线拉起吊在屋檐外侧,将街道沿着河道阻隔开来,映出淡淡的光晕。人们游走在这光晕之下,或谈古言今、吟笑风声,或插科打诨、交头接耳。
“咚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