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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黑色弥撒 by 壹贰三-第5章

小说: 黑色弥撒 by 壹贰三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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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他只不过在玩一场游戏,而我,则是一个目前对他而言算得上有趣的玩物。 

      「为什么不说话,艾伦?」他用嘴唇摩挲着我的耳朵,「是在怪我这一个月冷落了你吗?对不起……我太忙了,另外,我一直期待着你能像今天这样主动来找我……」 
      咦? 
      霍克尔的口气,彷佛料定我一定会向他寻求帮助——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整个集中营,他是唯一一个有能力、也有可能帮助我的人。 
      「长官,我……」 
      「卡尔。」霍克尔打断我,道:「叫我『卡尔』,艾伦……像过去那样。」 
      听到他这般要求,我不禁涨红了脸,这个男人要求太多了,不过是逢场作戏,如此认真又是何必? 
      「卡……尔。」我从嘴唇里憋出这个名字。 
      他满意地笑出了声音,然后扳过我的身子,道:「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亲爱的艾伦?」 
      我犹豫了一会儿,鼓足勇气把乔安娜的事告诉了霍克尔,听完,他难得皱了皱眉。 
      「我可以问一下,这个犹太姑娘和你有什么亲戚关系吗?」 
      「没有……」 
      「那她是你的挚友还是情人?」 
      「都不是……」 
      「那我拒绝帮助她。」霍克尔沉声道,吓得我心脏漏跳一拍。 
      「为什么?」 
      「艾伦……你太天真了。」霍克尔抚摸着我的脸颊,「我一直很欣赏你的正直与善良……但是这里是集中营,我不可能去帮助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可是……难道你一点都不同情她么?」 
      「很遗憾,艾伦……奥斯维辛几十万人,像她这种遭遇的又何止千计?我不可能向那么多人施舍同情心。」 
      霍克尔这么说,听得我浑身冰凉。 
      他刚才待我那么和颜悦色,让我几乎忘记他的党卫军军官身分——冷酷、无情、坚定,这就是所有纳粹党徒接受的教育,让这种人怀有「同情心」,那简直就是奇迹! 
      可是若连霍克尔都不肯施与援手,乔安娜就必死无疑了! 
      「求你……我求你救救她!」我开始卑微地乞求,就像四年前为了我唯一的妹妹艾莲娜一样。 
      见状,这个黑制服的恶魔终于开始动摇,他紧紧抱住了我,道:「好吧……艾伦,我答应你。不过你要记住,她能活着,不是因为我的怜悯,而是因为这是你的愿望。」 

      *** 
      注五:卡波斯的主要工作就是监工,作为看守的副手。 
      注六:即一九四二年的纳粹德国在万塞会议上,确定将系统性的种族灭绝作为「对犹太问题的最终解决」。 
      注七:第一百七十五条例,是德国一八七一年制定的刑事条例:「发生在同性之间或是人与动物之间的性行为应受到关押、失去公民权力或被征税。」从一九三三年至一九四五年间,德国纳粹共逮捕了超过十万名的同性恋者,关进集中营。 





      第四章  
      霍克尔很快安排乔安娜做了堕胎手术。 
      为了防止意外出现,手术是由我亲自施行的——相当顺利。术后,乔安娜还在麻醉中,脸色苍白,还没有苏醒,然而她能逃过此劫,总算让我松了一口气。 
      「你很重视她?」霍克尔问。 
      「是。」我不讳言自己的感受。 
      虽然乔安娜同我非亲非故,说过的话也不过只言词组,可是,她的存在对我而言,就像无尽黑暗中的一根火柴,即便渺小,还是能散发热度、点亮光明。 
      「真让人嫉妒啊。」霍克尔笑道,「哪一天艾伦也能像这样重视我呢?」 
      应该不会有这一天。我在心底暗暗道。 
      移开视线不想再去看霍克尔,他却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和他四目对上。 
      「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艾伦?」 
      他这是在提醒我,要付出约定的「代价」——毕竟,拯救乔安娜并不是无条件的。 
      隔着墨镜,我依然能感受到霍克尔视线的灼热,踌躇良久,我轻轻推开他:「请再给我一点时间,长官……」 
      「是『卡尔』,艾伦。」霍克尔纠正道,「我们俩独处的时候,我喜欢你直呼我的名字。」 
      我不能忤逆这个男人,只能腆着脸,艰涩地唤了一声,话音刚落,霍克尔的脸迅速逼近。下一秒,他的嘴唇贴上了我的……轻轻浅浅的一吻。 
      这是时隔四年,霍克尔第一次真正地吻我,因为震惊与羞耻,我的脸立刻滚烫起来——身体比意识更先动作,我奋力推开他,用力擦拭被他碰过的嘴唇! 
      「你还是那么讨厌我吗?」霍克尔这么说,声音平和,对我过度的反应并不以为意,「不过没关系……艾伦,我们还有很多时间适应彼此,直到你真正接受我。」 
      我没有吱声,只是狠狠瞪着他,见状这黑衣恶魔又恬不知耻地笑了。 
      「什么时候和我一起去别墅吧?我已经很久没回去了,需要有人帮我清理一下庭院的杂草。」 
      我知道很多纳粹军官的别墅就在奥斯维辛附近的镇上,有的甚至可以从集中营缝纫间的窗户就能眺望得到。 
      军官们经常遣一些服役的犯人帮他们除草,不过我很清楚这对霍克尔而言,只是一个方便的借口…… 
      很不甘心就此被那讨厌的男人随意摆布,不过能看到乔安娜一切平安,我还是十分欣慰的。 
      堕胎之后的第二天,我在缝纫间看到了她,隔着老远,我们交换了一个笑容——她的容颜依旧憔悴,笑得很是勉强。 
      虽然还是有点担心她,可是直到傍晚,我们都没有机会说上话。 
      一天匆匆过去,次日一早上工之前,看守告诉我,我已被派去为霍斯的副官——也就是霍克尔修剪草坪。 
      我一点都不意外,这家伙一向都是如此雷厉风行。 
      霍克尔的住所就在比克瑙附近,沿着岗楼步行半个小时,穿过铁丝网,再走十几分钟便能到达。 
      这是一幢建在高地的独立三层小别墅,巴洛克风格,外部装修很讲究可也很陈旧,应该是座征用的房子。它的庭院很大,足可以供两组人打网球,我的工作就是在这里除草——在看守的监视下。 

      为了防止我逃跑,脚踝上事先就加了铁镣,行动起来十分不便。除草的工具是一把钝了的镰刀,割起来十分费劲。 
      我忙碌了一个上午,总算体会到整日在户外作业的囚犯们的辛苦,弯着的腰差点直不起来,而且中间不能休息,更不能走出看守的视野范围…… 
      不过,唯一让我感到欣慰的是,别墅附近的空气很新鲜,没有集中营里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中午的时候,看守准备把我拴在门廊前面的柱子上,然后自己去吃午饭。 
      这个时候,别墅主人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看守朝他恭敬地行了个纳粹军礼,他点了下头,说:「带他去厨房吃饭……不要刮伤地板,把脚镣去掉。」 
      看守应了一声,迅速解除我的钳制,我趁着这个空档偷偷瞄了霍克尔一眼——难得他今天穿着便服,也没有戴那碍眼的「卍」字袖章,甚至连黑色墨镜也摘下了…… 
      怎么说呢,即便右眼眶上的疤痕有些突兀,他仍是个相当好看的男人,只可惜他的纳粹身分,让我无法发自内心地去赞美他。 
      上午的活干得很紧凑,所以吃过午饭,不到两个小时我就完成了作业。 
      原本这就该回集中营了,可是霍克尔却对看守说,希望他能留下来吃过晚饭再走。面对军官的邀请,一个穿着党卫军制服的法尔茨农民自然是受宠若惊,十分高兴……只有我明白,霍克尔真正的目的绝不是向下属示好。 

      果然,不到半个小时,霍克尔便提出要我替他清理阁楼的要求,看守欣然答应,我很快被领到了楼上。 
      可是接下来,我进入的不是什么「阁楼」,而是一间卧室。 
      房间的布置称不上豪华,却也十分别致。室内家具、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床头柜上甚至还搁着几本书:《浮士德》、《查拉斯图拉如是说》以及一本约了书角的《新诗集》…… 

      看到这些,我的鸡皮疙瘩全部都起来了——这里分明就是霍克尔的卧室! 
      陡然听到身后锁门的响动,心尖一怵,我猛得回过头,恶魔般的男人正倚在门边,脸上不再是面无表情的冷酷。此时,他的唇角挂着一抹我再熟悉不过的闲适微笑……让我不寒而栗的微笑! 

      「你……你想干什么!」我惊恐地瞪大眼睛叫道。 
      「别害怕,艾伦……我不会对你做过分的事。」霍克尔走近我,柔声道,「累了吧,忙了那么久?这个房间里没有任何约束,你可以在床上安稳地睡上一觉……」 
      「我不累!」斩钉截铁地打断他,「请让我出去——您不是说要打扫阁楼吗?」 
      「我想把这个借口留到下一次再用,」霍克尔伸出手轻抚我的面颊,「艾伦,我很想你……哪怕只相隔一天,我还是迫不及待地想和你在一起。」 
      「长官!」他肉麻的话,教我几乎听不下去了!我使劲挥开他的手:「既然您没事交代我去做,就让我回牢棚吧!」 
      「呵,好不容易逮到和你独处的机会,怎么可以什么都不做就放你回去?」霍克尔暧昧地说,贴近我的耳朵,「看上去今晚会下雨,你要不要留下来过夜呢?」 
      顺着他的话,我望了望窗外阴惨惨的天色,心脏又是一沉! 
      挑这种天气让我出来,摆明就是不安好心! 
      「你是故意的!」我恨声道,瞪着霍克尔。 
      他只是笑,绕过我坐到了身后的沙发上。 
      听到身后「」的响动,我浑身僵直,害怕地连头都不敢回一下,傻瓜似的拧立在门边,过了一会儿,霍克尔唤我:「艾伦,你还要站在那儿多久?」 
      我的心脏就像被狠狠地揪了一下,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只见男人衣冠端整,跷着腿,好整以暇地望我。 
      「来,坐在这里。」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我们好久都没有下棋了,来一盘吧。」 
      语毕,我才注意到他身前的矮几上摆着棋盘。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虽然心怀惴惴,我还是依言坐到了沙发上,男人很快把棋子摆好,道:「开始吧。」 
      我执白子,理应先行。可是刚拿起棋子,我便不由自主地心慌意乱起来——倒不是担心棋艺太差,会输给霍克尔,而是害怕这种安静的气氛会一直持续下去…… 
      不知不觉中,我总是被牵着鼻子走,而眼前金发碧眼的男人总是主宰着一切。他不慌不忙、从容不迫,似乎所有的事都按照着他的理想执行着。 
      看着黑白相间的棋盘,我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上面被操纵的其中一枚棋子,无论怎样不甘,却还是身不由己。 
      「艾伦,你的骑士已经移动过了,不能『王车易位』。」 
      听到这话,我望着棋盘上的残局,蓦地惊醒——对手高明我许多,早已逼得我没有退路了。 
      「你赢了。」我干脆地认输,瘫进沙发里。 
      「你不专心,」霍克尔说,一边整理棋盘,一边说:「我们重新开始吧……艾伦。」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一语双关。 
      「只要还活着,什么都可以重来……」 
      但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挽回的。 
      这么想着,莫名的,我的眼前忽然浮现霍克尔过去的样子…… 
      四年前的他,一头金灿灿耀眼的头发,眼睛宛如深海般湛蓝,他的微笑彷佛春风般和煦,文质彬彬,温文尔雅……可谁能想象,就是这样俊美的青年,害死了我唯一的亲人? 

      眼眶有些发涩,我用颤抖的手扶住头,强忍着涌泪的冲动。过了一会儿,头顶上一黑,是霍克尔走近了。 
      「你在哭吗,艾伦?」他问,轻轻地用手捋着我长长的头发,「我又让你想起伤心的事了吗?」 
      我没有吱声,他便不依不挠,绕到身前,蹲下来掬起我的双手。 
      「对不起……对不起。」 
      每说一句,他便低下头亲一记我的手背。 
      一个高傲的党卫军军官居然亲吻着一个穿条形服的集中营犯人,表情还那么虔诚——多么滑稽可笑!可当事人的我偏偏笑不出来! 
      从一开始,眼前这个男人就像一个侵略者,不顾我的意愿,擅自闯入我的世界……我每次看到他,胸中却不可抑止地动摇! 
      他到底想干什么?如果只想攻略城池,我早就是他的囚徒,为什么在尽情摧折过一切之后,又那么温柔地待我? 
      为何不肯放过我呢?对你而言……我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失神的间歇里,不知不觉的,亲吻已经从手背蔓延到胳膊上、肩膀上、颈项上……最后停在我的嘴唇上,这回我没有拒绝霍克尔,任他蹂躏我的唇舌……像四年前一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朦胧间耳畔传来悠远的汽笛声。我知道,死亡列车又载着数以万计的可怜人,从欧洲各地来到了奥斯维辛这座人间地狱。 
      睁开眼,我看到悬挂的顶灯,身子正被温暖的被衾包裹着,是久违的舒适……我在谁的床上? 
      心中一凛,急忙跳起来——这里仍旧是霍克尔的卧室,可主人并不在房间里。 
      身体没有不适的地方,看来我睡着的时候,他并没有胡来。 
      暗暗松了一口气,我看了看角落里的挂钟,时针正指着七点的方向,而此刻窗外漆黑,雨点沙沙,果然变天了。 
      旋开门,悄悄下了楼,看守一看到我,便劈头盖脸赏了我一顿棍棒。 
      「你躲到哪里偷懒去了?猪猡!」他骂骂咧咧地替我上了枷锁,抓着我的头发走过大厅。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别墅里来了另外一位客人,还是不久前我才见过面的,霍斯的另一名副官:罗伯特·穆尔卡。 
      「外面下雨了,」看到看守粗暴地待我,霍克尔似乎有点不悦,他蹙了蹙眉,道:「留下来过夜吧,下士……我会给集中营打电话……」 
      「对待下属需要这么客套吗,卡尔?」穆尔卡打断主人的话,冲着看守喝道:「做完分内的事就回去睡觉!别跟我说你不懂集中营的规矩!」 
      「是的,长官!」看守很畏惧这个盛气凌人的青年,他毕恭毕敬行了一礼,便拖着我走出房间。 
      离开之前,我发现穆尔卡一直盯着我,目光犀利,好像能在我脸上看穿一个洞来。 
      就这样,我和看守冒雨沿着来时之路回到了比克瑙。一路上,他把怒气全部发泄在我身上,将我一连踹倒了好几次。 
      我满身泥泞,浑身冰凉进入牢棚,不过其它的狱友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他们在雨中接受了整整两个小时的点名,有的人开始高烧,恐怕活不过今晚了。 
      在卫生、医疗条件极度恶劣的集中营,哪怕一个小小的感冒也是致命的。而且,两个星期一趟的「筛选」迫在眉睫,任何有疾病的犯人都会被无情地夺去生命。 
      此时,我不禁开始自私地庆幸——自己的身体仍是「健康」的。 
      就这样,漫长的一日又过去了,除了几个原本活着的人变成了死的,一切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第二天,缝纫间一如往常地肃静。 
      去到自己的岗位之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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