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别传-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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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士瞻对吴有也不了解,皱着眉头问:“这个吴有究竟什么来历?翻手为云
覆手为雨,将整个建康玩弄于股掌之间。”萧衍回答:“我调查过他的来历,没有什么问题。如今看来,此人大不简单。”
徐勉欲言又止,神情迷惑。萧衍见了,说:“徐长史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大家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徐勉面有难色,仍然沉吟不已。萧衍会意,笑说:“你放心,这些都是我的心腹手下。数年来跟着我出生入死,不知经历过多少苦难。我连他们都不相信的话,还相信谁呢。有什么话,尽管说好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绝对相信他们。”
徐勉有些尴尬,抱拳说:“不是我不相信大家,而是事关重大,我自己也不敢相信。纯粹是一些猜测。”萧衍见他脸容严肃,郑重其事,忙问:“究竟发生什么事?”徐勉犹疑了半天才说:“这个吴有恐怕是魔道中人。”一语惊起千层浪,众人皆惊。谢芳菲愕然的看着他。
看着众人全都疑惑的看着自己,徐勉慢慢的解释:“魔道中人行事诡异难测。不过亦有铁铮铮的汉子。我知道有一个叫单雄的人,行为固然乖张,有违常理,却胸怀坦荡,不是宵小之辈。据说他有一阵子被魔道中人追杀,后来不屑于躲藏遮掩,光明正大的站出来。打斗间大声说:‘不要以为躲进皇宫就万事大吉,苍天自然有眼!’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死了。我有个手下正好藏在附近听到了,他也知道一点魔道的事情,觉得事有蹊跷,就和我说了这件事。一开始我也觉得茫然无绪,不知所云。可是看那吴有的行事手段,和魔道中人很有几分相像,诡谲难测,心狠手辣,不留余地。我想起单雄临死前的话,不由自主的就想到吴有身上去了。越想觉得越有可能。”
众人一时无语。萧衍仔细思索了一遍,说:“虽然调查过他的来历,难保不是假的。如果真的是假的话,心机就太厉害了。行事如此小心谨慎,他的来头就越惊人。吴有这个人,一定不能轻视。”
吉士瞻在一旁分析:“听了徐大人的话,我认为这个吴有极有可能是魔道中人。魔道中人近年来活动频繁,野心勃勃。尤其是秋开雨,听说他现在已经统一了四分五裂的魔道。一盘散沙的魔道在他的统领下空前的团结起来,力量惊人。依秋开雨的野心,远不止统一魔道那么简单。他如果想插手天下的事,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在朝廷内外穿插奸细卧底。我甚至怀疑,这个吴有就是秋开雨的人。只要想一想,事实真是这样的话,秋开雨等于间接控制了整个南齐。萧宝卷如此昏庸无能,正好成了听命于他的傀儡。”
萧衍猛然站起来,咬牙切齿的说:“秋开雨,一定是秋开雨,总有一天我会让他碎尸万段,不得好死!我现在才想起来,萧宝卷处决六贵的手段太厉害了,时机拿捏的分毫不差,一个陷阱连着另外一个陷阱,行动迅速,干净利落。短短几个月,将托孤大臣杀的干干净净。还有飞书向大哥求救这件事。萧宝卷对我一向猜忌,放着那么多的手握重兵的刺史皇族,怎么单单向大哥求救呢。原来有人在背后挑拨离间,煽风点火。这样看来,萧宝卷受人唆使,一开始就没安过好心。可叹大哥到死还在为他卖命!”
徐勉接着说:“不仅如此。尚书右仆射江祏和侍中江祀谋反的时候,建康城里魔道的人特别多。还有左云,也在建康,有人亲眼见过他。军队里偷偷的有谣言,说萧遥光不是自杀死的,是被人一掌打死的。萧遥光老奸巨滑,怎么会不留后路呢。说他自杀,我也不信。”
王茂这个时候忽然说:“萧遥光当年发动整个雍州的兵力擒杀秋开雨。秋开雨怎么咽的下这口气!萧遥光如果真的是被人一掌打死的,杀他的人一定是秋开雨。除了他,别人没有这样的本事。”
萧衍愤怒的说:“这个秋开雨,我绝不会放过他。吴有是魔道中人,八九不离十。萧家人的命不但要萧宝卷来还,还要秋开雨血债血偿。”萧懿的死使得萧衍和萧宝卷公开对立。
谢芳菲冷汗涔涔的回到自己的房间。秋开雨就是吴有这件事,还有左云秘密潜进雍州一事,她始终没有说出来。不管萧衍对别人怎么样,对她一向信任有加,关心备至,犹如兄长。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他收留了自己。谢芳菲愧疚不已,内心受到强烈的谴责,折磨的她日夜不安。
谢芳菲终于受不了自己的谴责,心口里像进了沙,跳一下硌一下,到处不舒服。她懊悔无措之下问容情:“如果一个人良心不安,怎么办才好?”这么没头没脑的问题,容情自然回答不了,问:“良心不安?谁良心不安?怎么了?”谢芳菲开始没有回答。可是她实在受不了,熬不住了。叹气说:“我,是我自己良心不安。”容情见她眉宇间时时流露出难以排解的愁闷,问:“芳菲,你因何事耿耿于怀,放不开呢?”谢芳菲垂首摇头,低声说:“不是耿耿与怀,是我自己看不起我自己。我明知道不该怎么做,可是,可是还是这么做了。为人做事最紧要的东西,我都丢弃了。我大概是疯了。”
容情笑着宽慰她:“芳菲,不用这么自责。你明知道这样不行,还是这样做了,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你受了这么多的煎熬,已经够了。事情哪里有绝对的对与错呢。就算做错了,人生在世,哪能不犯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谢芳菲依旧愁眉不展,说:“容情,我不知道我下次还会不会继续犯这样的错误,我阻止不了自己。我试过了,还是不行。这是最可怕的。我心里似乎欲罢不能。我,我,我大概是疯了。”
容情更加的糊涂,什么事情这样的复杂。不解的问:“芳菲,我还是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事情?”谢芳菲想说又说不清楚,挣扎了半天,无力的说:“你还记得上次左云偷偷和丁老爷密谋一事?我一直瞒着大哥。”容情愣了一下,随即说:“原来就是这个事情啊。没有说就没有说吧,不用这么自责。你不是已经帮大人顺利解决了这件事情。说不说有什么关系。”关系大着呢。萧衍如果知道雍州民变秋开雨也参与其中,左云可能离不开雍州。雍州完全在萧衍的掌握之下。要杀左云绝不是难事。
谢芳菲黯然,摇头:“不止这些,不止这些。我实在不应该。我怎么能这样做!”容情渐渐明白过来,其中牵涉到萧衍和秋开雨的斗争。芳菲夹在中间,左右不安,坐立不是。谢芳菲用手撑住头,喃喃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心里很不安,我已经不是谢芳菲了。”
容情轻抚着她,柔声说:“不用自责内疚,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没有真正做过什么十恶不赦,不可原谅的事情。就当做没有发生过好了。”谢芳菲声音哽咽:“容情,我试过了。可是做不到。”容情拍着她,慢慢说:“我有一个办法。你只要想,这些事是你自己的秘密,不想说出来,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就可以了。没有什么不安的,谁都有不想说出来的事情。”
谢芳菲柔肠百转,听容情这么一说,稍稍宽解。谁都有秘密。就当成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秘密吧。都过去了,徒然折磨自己。她这样口问心,心问口的一阵调整,果然舒畅了许多。容情什么都不问,半句责备的话都没有,一味的袒护自己。谢芳菲感动起来。抓住他的手说:“容情,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现在没那么难受了。”
容情笑说:“想通了就好了。我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情,钻进去,就出不来。可是转个弯,退一步,海阔天空。”事情仍然没有解决,谢芳菲的内疚暂时算是压制下来了。但是,治标不治本。
萧宝卷得知萧衍的动静,抢先派禁卫军官郑植来雍州,见机行刺萧衍。郑植对萧宝卷多有不满,被迫行事。萧衍为了收服他,亲自领他出城参观自己的兵马。郑植中等身材,眼神锐利,给人精明厉害的感觉。萧衍指着前面正在操练的兵马笑说:“这些儿郎,郑大人以为如何?”数万人马,齐声呐喊,杀声震天,山鸣谷应,风起水涌,闻者令人心胆俱裂。郑植犹有余悸的说:“萧大人这些儿郎,百里挑一,个个身手矫捷,武艺高强。下官今日大开眼界,佩服佩服。”
萧衍带他来到檀溪边,让人搬走遮掩的草木,一艘艘高大的战舰沿河一字排开,船头微微翘起来,上面布满机关弩箭刀枪火药等物。萧衍领着众人登船,介绍说:“这里的战舰只是一部分。我们采用最新的技术,加快船行的速度。外面涂上防火的材料,水火不侵。每艘船上配置三台大型的弩机,可以连续不断的发射弩箭。舱底是粮草物资,足够一年半载之用。”郑植感叹说:“萧大人深谋远虑,准备充足。单是这些战舰,足以傲视天下。”
萧衍笑而不答,又领着他参观自己新造的兵器。全部都是精钢锻造而成,银光闪亮,可以照出人影。萧衍拿来一根头发,放在一柄刀上,不等落下来,已经断成两截。郑植感叹:“好刀,好刀,吹毛可断,切金断玉!用之沙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萧衍笑说:“红粉送佳人,宝剑赠烈士。郑大人如果不介意的话,这柄刀就送给郑大人好了。”郑植见识了萧衍的实力,自然打消了刺杀的念头。为了表示归顺之意,当下双手接过来,伏首说:“在下受宠若惊。却之不恭,只好厚颜收下了。”俩人对视而笑。
郑植在一旁说:“萧大人,萧宝卷表面上派我见机行刺,暗地里另有埋伏。我这次前来不过是一个幌子。萧大人应该多加小心。”萧衍问:“郑大人此话怎讲?”郑植叹气说:“我是从一些蛛丝马迹看出来的,具体情况不甚清楚。萧宝卷派我只身行刺,根本就不指望我能成功。全是他掩人耳目的手段。我猜测,他另外派了人,想对萧大人不利。”
吉士瞻郑重的说:“萧宝卷此人手段狠毒,只派郑大人单枪匹马的来,根本不符合他行事风格,背后必定另有图谋。郑大人知不知道他另外派了些什么人?”郑植摇头说:“这么机密的事情,萧宝卷怎么会让我知道。”
众人商讨了一阵,仍无头绪。萧衍笑说:“大家不用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淹。难道还怕萧宝卷!”又和郑植巡视一番,带着众人回城。
从檀溪到雍州城要经过一处密林,树木参天,野草丛生,侍卫分外小心。前头的兵马刚刚过去,横地里一条人影冲天而下。侍卫们纷纷围拢在萧衍的中心,严阵以待,如临大敌。那条人影,全身漆黑,包裹的严严实实,斜斜的向萧衍这边飞来,不等侍卫手中的箭射出,脚尖在树叶上一点,忽地一个转身,直冲而上,往前面的深林中投去了。这份轻功,令人咋舌。向他飞来的劲箭全部落空,噼里啪啦掉到树林里。众人皆愕然,大为不解,这刺客不往下冲,却往远处去了,不像是行刺的样子。
谢芳菲骇然,低声惊呼:“刘彦奇!”容情点头:“看这个人的武功身形,当是刘彦奇。”话还没有说完,树林里隐隐传来打斗的声音。萧衍挥手,一队侍卫潜了进去。容情一个旋身,从密不透光的树叶中穿了过去。吕僧珍恭身说:“大人,此处地段甚为危险。先出去再说。”萧衍点点头,带着大队人马先出了密林。在一处空旷的官道上停住了。
等了半天,进去的侍卫回来了,毫发无损。萧衍问:“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容情在一边回答:“是刘彦奇和左云。刘彦奇正被秋开雨追杀,不知怎么回事,逃到雍州来了。”谢芳菲问:“左云是来杀刘彦奇的?”容情摇头:“左云还不是刘彦奇的对手。照常理来说,刘彦奇的潜踪匿迹之术天下无人能出其右,左云怎么跟踪的了他。一直以来,只有他跟踪别人的份。”
谢芳菲对萧衍说:“大哥,我刚刚有种奇怪的感觉。刘彦奇不像来刺杀你的。反像是故意暴露行踪。他到底要干什么?”萧衍没有回答,冷声说:“左云既然在雍州,秋开雨一定也在。秋开雨还敢来雍州!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害的我萧家骨肉分离,我正要找他算帐。僧珍,你派人严守城门,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士瞻,你暗中寻访秋开雨一行的下落。只要他还在城中,我就有办法杀了他。我要瓮中捉鳖,让他有来无回。”
谢芳菲现在明白刘彦奇故意暴露身份的目的。萧衍如今和秋开雨势不两立,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刘彦奇正是看懂了这一点,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也要将秋开雨和左云拖下水。秋开雨被通缉,自然没有余力追杀刘彦奇了。至于他和左云为什么会埋伏在这里,她就想不清楚了。
萧衍顾及谢芳菲的感受,举城搜捕秋开雨一事故意支开她。雍州城门吕僧珍的人在把守,守的如铜墙铁壁,插翅难飞。城内静悄悄的,表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可是大街上官兵侍卫随处可见。晚上的时候随时有人挨家挨户的搜查盘问。气氛蓦地绷的紧紧的。
谢芳菲心中忧郁,回来后受了一些风寒,病倒在床。缠绵数日,外面的消息一概不知。众人受了萧衍的吩咐,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及秋开雨的事情。容情也不想她担忧,更加不提。
郗徽上半年病势,如今丁令光是萧府的女主人,新近又怀了孕,母凭子贵,地位尊崇。嫁进萧府以后,和谢芳菲甚为投缘。见谢芳菲面色惨白,气血虚弱,不由得的说:“芳菲,你这个病到底什么时候好?请大夫看一看吧。”谢芳菲勉强坐起来,叹气说:“不用了,不用了,受了些风寒而已,不是什么大病。再说了,那些大夫开的药方我全都有。请了也是白请。我对这个时候的大夫可没有什么信心。拖一两天自然就好了。”
丁令光摇头说:“你这都躺了多少天了,还不见好。”丫鬟正好端进来一碗墨一样黑的药汁。丁令光有孕在身,闻不得这种气味,干呕起来。谢芳菲见她呕的双眼泛泪,气喘吁吁,刚想安慰几句,自己也受不了,跟着呕吐起来。丫鬟赶紧伸出痰盂,谢芳菲吐又吐不出来,倒出了一些黄水,满嘴苦味,人越发的憔悴了。一个孕妇,一个病人对着吐了半天,才止住了。忙的丫鬟一头的汗。
丁令光身边的丫鬟赶紧端来一小碟子酸酸的梅子,她也不怕酸,一个接一个的吃起来。谢芳菲见她吃的香,笑问:“害喜的人都这么吃梅子?我倒没见过。你也不觉得酸。”丁令光笑说:“你也吃一个?不酸的。”谢芳菲口里没有味道,十分难受,真的拈起一个,吃了,笑说:“果真不酸。我本来就不喜欢吃甜。”接连又吃了几个,说:“吃了几个梅子,苦味总算冲淡一些了。”丁令光抿着嘴笑,指着桌子上黑漆漆的药汁。谢芳菲无力的呻吟一声,歪在床头说:“等它凉了再喝。”丁令光笑:“再凉就成冰了。”
谢芳菲故意不理会,眯着眼睛不说话。丁令光叹气说:“芳菲,你这病,一不找大夫,二不吃药,怎么好的起来。这不是成心糟蹋你自己吗。”谢芳菲被她说中心事,找了个借口说:“令光,你可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去喝一喝那药,喝墨一样。我就不信你喝的下去。”丁令光微笑说:“喝墨一样,说的倒中肯,一点不差。你不知道,我也吃怕了。如今还是一天一碗补药。你还跟我叫苦,我喝的药比你喝的水还多。”谢芳菲笑起来,对丫鬟说:“将药拿出去吧,夫人又该害喜了。”丫鬟没有办法,正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