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徒子-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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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队的人前脚刚走,年轻的调酒师便微笑着走过来,向陆海洋送了上一杯鸡尾酒,声音又低又软,“Gin Fizz,那位小姐请的。”
陆海洋看过去,不远处坐着一个三十上下的女人,干练的职场女强人模样,正冲他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陆海洋没有碰那杯酒,端起自己的橘子汽水,回敬了一口,歉然一笑,表示自己毫无兴趣。
酒保递上盛着鲜柠檬的小碟子,以配Gin Fizz。
陆海洋咬着吸管,笑道:“我不喝酒。”
酒吧的调酒师大多长得细皮嫩肉,这位也不例外,年轻白净,了然地微笑道:“这么漂亮的女人都不动心……先生,是GAY吧?”
陆海洋见惯了漂亮女人,倒不觉得方才那位姿容有何出色之处。他也不打算回答调酒师的问题,他是不是GAY,不需要向一个陌生人交代——他又不是来钓凯子的。
“先生这样的人在酒吧很受欢迎呢。”
这个倒的确是的,从前在国外就是如此。放在白天他就是一号路人甲,晚上一进了酒吧就总是有女人男人向他献酒放电。按照段沉的说话,陆海洋属于“丑帅”型,在酒吧这种黑灯瞎火的地方最适合他释放魅力,懒洋洋端着杯子,别有一番性感。
调酒师对自己很有自信,全然不知以陆海洋的挑剔眼光,他的相貌实在平平。试探着用手指搭上陆海洋的手背,年轻人暧昧地笑:“有没有兴趣,过了十二点,我们出去聊一聊?”
少年,放尊重点好吗?
“还是不要了。”陆海洋抽开手背,抬眸笑了笑,一本正经说胡话:“我是HIV携带者撒。”
调酒师脸色一白,直着身体往吧台另一边走,颤着手要去洗手,转眼就消失在了陆海洋面前。
调戏少年,陆海洋心情略好,把柠檬汁往橘子汽水里挤,舒坦了喝了一口。这是他觉得有人在看他,于是又转过去梭巡了一圈,收获了不少人的感兴趣的目光,又用汽水给自己压惊。
没过两分钟,山羊毛乐队正式登场了。
灯光齐刷刷全亮了,群魔乱舞一般乱动。主唱大半夜还带着个墨镜,装/逼功力深厚,深沉地说:“这首歌,送给大家。”
贝斯手和吉他手奏起前奏,陈嘉摇头晃脑,加入架子鼓的声音。乐队的魅力在于感染力,虽然主唱那口英文实在没人能听懂,明快的节奏一出,全场的气氛都HIGH了起来。舞池不太大,男男女女在其中释放压力。
时不时又有人来找陆海洋搭讪,陆海洋多少是个名人,这样下去真怕自己被人认出来,又不好拿HIV随便吓人,简直被弄得有些坐立难安。
长得帅真烦恼,真不知道那些帅哥平时是怎么过日子的。
正想着,还真的来了个帅哥。导演因为职业需要,人人都能进相貌协会,陆海洋也不例外。只匆忙看一眼,就觉得小伙子不错,五官端正,浓眉大眼,重点是个头儿高,身材也很好。
青年在陆海洋身边坐下,客气而从容地微笑道:“陆海洋导演?我是前方娱乐报的记者赵潭清,早些年刚进报社的时候,跟过您的专访。”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还竟然是记者……陆海洋吓了一跳,以手遮脸:“你好你好,没带相机吧?我就是来听朋友唱个歌。”
赵潭清忍不住笑道:“我是正经记者,不是狗仔队。”
这话说的,狗仔队怎么就不是正经记者了?陆海洋正在心里吐槽,就听见青年说:“陆导最近都在T市?好久没您的消息了,您的新电影《一盎司月光》暂停了拍摄,这是怎么回事?李轻舟和您一块销声匿迹,他也在T市吗?网上有网友推测你们是去筹备婚礼了……”
“……”陆海洋忍不住打断:“网友脑洞真大。”
赵潭清立刻道:“那就是没有?官方对您和李轻舟的行踪没有任何交代,陆导为什么不辟谣告诉大家你们究竟去做什么了?您是T市人,来这里听朋友唱歌,陆导是有意往音乐圈发展吗?”
陆海洋翻白眼:“其实你不是正经记者,你是狗仔队吧?”
赵潭清嘿嘿一笑,知道陆海洋不想说,略一思量,索性也不问了,“不管怎么样,碰到是缘分,陆导,我敬你一杯!”
陆海洋端着酒杯很犹豫,“今天这事儿该不会爆出去吧?”
“陆导,现在不少人都猜测你的行踪,这个新闻价值吧……”言下之意,定然是要把陆海洋出没酒吧这事儿给交代了。
陆海洋无奈,但也不好生气,就用橘子汽水跟赵潭清碰了碰,说:“既然是记者,等下帮个小忙,介绍我的朋友给你。”
赵潭清会意,知道是想让报纸介绍一番他的朋友,台上的山羊毛乐队。
没多久,乐队们唱完歌下了台,陆海洋被陈嘉来了一个大大的熊抱,哥们儿兴奋地问:“怎么样怎么样?小爷帅不帅?”
陆海洋:“帅帅帅。”
陆海洋把记者同志介绍给乐队,以目示意赵潭清看着办。其实按照人脉,陆海洋可以给乐队介绍唱片公司和录音室的人,只是以山羊毛现在的歌喉和作品,陆海洋估摸着离唱片还有不少差距。嗯,还是在报纸上做个介绍之类的比较靠谱,吸引点听众,让他们先稳下这份工作。
陆海洋喝完了橘子水,打了个哈欠,想回家睡觉。可就在这时,他又一次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凭着直接猛地回过头去,发现似乎是在远处的一个黑暗角落里,陆海洋眯了眯眼,只辨认出两道人影。
他皱了皱眉,不由往前走了两步。
这时那角落里走出了一个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西装革履,面上没有表情,冲他礼貌地弯腰鞠躬,以表歉意。
陆海洋明白了过来,无所谓地笑了笑。
——是李轻舟父亲的保镖,陆海洋不陌生的。以李父的神通广大,陆海洋在医院被查出癌症,怎么都不可能瞒过去。
好在李轻舟的父母对他其实都不赖。
他出院前,李轻舟的父亲来到他的病房,特地向他道了歉,愿意给他进行任何补偿,甚至承诺:“只要你不想见他,我会尽力让他不出现在你面前。”话不能说死,如果李轻舟死活要见,当父亲还是只能帮着亲儿子。
所以角落里的另一个人,显然就是李轻舟了。只是被保镖拦着,不让他靠近罢了。
陆海洋站在原地,他这边灯火明亮,能感觉到李轻舟那道目光正死死听在他身上,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觉得今夕何夕。
他这边一发愣,忽然就有一道光束不声不响投在了他的身上,让他一下子成了酒吧内众人的焦点。
光线刺眼,陆海洋很不舒服,就听见DJ兴奋的声音响起:“哇哦,今天抽到的这位先生是我们山羊毛乐队的好朋友呢!想来歌喉也不会差!让我们掌声欢迎这位先生为我们献上一首歌!好不好!”
什、么、鬼?
发生了什么……居然真的有掌声起来了!
陆海洋方才还在暗自神伤,这下竟然要上去唱歌,一时间脑袋都当机了,脑中一片空白。
乐队的四个成员趴在吧台上哈哈大笑,其中数主唱笑得最开怀,陆海洋这才意识到一切都是有预谋的——怪不得非要他坐什么黄金听众席!肯定跟酒吧的人沟通好了!
陈嘉大叫:“上呀!你小子小时候唱歌挺好的呀!”
就连赵潭清一个记者都在起哄,打开手机准备录像,“陆导去去去!”
吉他手抓过吉他,推陆海洋上台,兴奋道:“来来来,陆导唱个啥,我来给你伴奏!你就说,没我不会的流行歌!”
陆海洋莫名其妙被推到了唱台上,台子高出了一截,陆海洋莫名其妙被塞了话筒,视线一宽,目光往那个黑暗角落一放,就看到了久违的李轻舟。
李轻舟同样在看着他。
悄无声息,痛苦而隐忍。
其实早有预感会见到,只是真的看见了,陆海洋又一下子忘记了自己的处境。那么黑暗的一隅,应当是刻意没有开灯,他仍是觉得看清了李轻舟的苍白消瘦。
然而他并不觉得心疼。
陆海洋想,真的很累啊,他们这样真的很累。
他别开眼,想坐下,就坐在了唱台的高脚凳上,才发现这个时候他应该唱个歌给大家乐乐。
其实他一度挺会唱歌的,大学那会儿,他人生还没这么多烦恼的时候,唱歌也唱得蛮不错。
“有一天我发现自怜资格都已没有
只剩下不知疲倦的肩膀
担负着简单的满足……”
吉他手傻了眼,他们玩惯了张狂的英式摇滚,没想到陆海洋忽然开口唱歌,居然是这么忧伤的一首歌。好一会儿,才笨手笨脚地拨了几个音跟了上去。
陆海洋唱得很稳,略略垂着那双总是半搭不搭的眼,坐没坐像,透着一股懒散,松松握着话筒。
“我要稳稳的幸福
能抵挡末日的残酷
在不安的深夜
能有个归宿……”
他声音不大,略低,带一些沙哑。整个酒吧都安静了下来,大家听着三十岁的陆海洋,状似漫不经心地唱歌,唱得波澜不惊。
“我要稳稳的幸福
能用双手去碰触
每次伸手入怀中
有你的温度
……
我要稳稳的幸福
能用生命做长度
无论我身在何处
都不会迷途……”
一遍又一遍,要稳稳的幸福。
下台的时候,掌声雷动。台下的山羊毛乐队听得眼眶泛红,他们卖力唱了半小时,全加起来都没陆海洋的掌声来得多!人还是个导演!不是来唱歌的!
陆海洋跟陈嘉道个别,“我先走了,老脸丢尽了。”
陈嘉这才想起来他是名人不能乱出风头,也就不挽留他,就说:“那好,你自己路上小心啊。”
赵潭清想陆海洋也不会让一个记者送,就大大方方说:“陆导再见,路上小心!”还笑着扬扬手机,示意自己收藏了他的表演。
陆海洋一首歌唱出了少有的心酸,点点头,走了几步,忽然回头说:“回T市,是因为我跟李轻舟分手了。”
他一句话扔下大炸弹,把所有人惊呆,自己大步走出了酒吧的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BGM:陈奕迅…《稳稳的幸福》,总计引用112个字,词作者陈奕迅,张一白。如果不可以这样引用,我会修改~~最近每次听这歌都怪心疼陆导的……
文中的山羊毛乐队一些描写,灵感有些来自现实中GALA乐队,嗯。
☆、坦诚
繁星满天,夏风略凉。
陆海洋从酒吧出来,顺着人流,走到了一个红绿灯前。
红灯闪过三十秒,转绿,陆海洋默不作声看了一会儿,又回到路边,招手叫了一辆计程车。
盛夏植被茂盛,小区的灌木和草丛于今早刚被修剪过。空中弥漫着植物的清香,带着泥土的气息。
保镖礼貌地拦住陆海洋时,陆海洋眉毛都没动一下,仿佛早有预料。
“陆先生,少爷想跟你谈一谈,您方便吗?”
我不方便啊,又能怎样。陆海洋只说:“可以。”
小区里有一个小花园,花园里建了个小亭子,摆了一些老年人的活动设施,以及两架木秋千。
陆海洋跟着保镖走,隔了好一段距离,看见李轻舟站在秋千旁,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推着木秋千,观察机械的钟摆运动。
当然,很快李轻舟察觉到陆海洋的到来,便又直直地看向陆海洋。
保镖很识相,隔了莫约三四十米,就停下不动了,对陆海洋说:“有事的话,陆先生可以直接叫我,我就在这里等着。”
陆海洋点点头:“好。”
李轻舟站在原地,注视着陆海洋,等他走过来。他不是不想自己过去,只是他迈不开着步子,见到陆海洋了,心中不知怎么,又生出了一些害怕。
陆海洋走得不慢,来到李轻舟面前,开口就是一句:“最近过得怎么样?”
他的口吻真轻松啊,自在、坦荡。
李轻舟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被一只大手揉捏着,收紧,绞痛,他慢慢地说:“陆海洋,我很不好。”
这句话应该是抱怨的。
陆海洋只是笑了笑,“是么……我也不算好。”
知道陆海洋过得也不好,李轻舟忽然生出一种快意。对,这是他想要的回答。
没有他,陆海洋怎么可以过得好呢?陆海洋应该跟他一样,整日整夜,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糟糕极了才对。
“我很想你……他们不让我看你。”李轻舟希望陆海洋再走近一点,近到伸手就可以拥抱的,他有些急了,“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陆海洋没回答,他照李轻舟希望的那样,走近了一些:“你是不是只有在我面前才这样?”
“……什么?”
“没什么。”陆海洋端正了口吻:“张导在找你,你跟他联系过没有?”
李轻舟轻轻皱了皱眉:“没有。”他哪里还知道什么张导,他连他自己都快要不知道了。
“接下来我不会拍《一盎司月光》了,剧本你很熟悉,我希望你来接手指导这个片子。上次你拍的几个镜头,我看了,挺好的。”
“你,为什么不拍?”
陆海洋明白李轻舟估计不知道自己的病,谁敢告诉他?告诉他就是把他往死路上逼。
而在看完李轻舟的毕业作品之后,陆海洋早已重新找了段沉,大致弄清楚了李轻舟的病情。
“我有点事。”
李轻舟马上问:“出了什么事?”
这个世界上对于陆海洋来说,会有什么比他的电影重要?
“反正你好好拍就是了,这也是我的心血。”陆海洋随口带过,他主导着对话的内容,转而道:“还有,你的病现在是什么情况,医生怎么说?”
李轻舟一怔,随即摇了摇头。
陆海洋说:“告诉我。”
“他们想带我回香港,我不想去……陆海洋,他们为什么现在不知道了?我只想要你,只想要你……除了你,什么都没用的……”
过去李轻舟的治疗方案无非就是每月一次去周森那里报到,而周森只能一次次尝试在心理沟通时催眠李轻舟,以便深度探析病人的心理。
其实若不是没有什么有效的治疗方法,楚新雪和陈芸也不会兵行险招,找到陆海洋。
李轻舟的声音越来越委屈,他已经疯了,这些日子以来他遭遇的一切,几乎要叫他发狂。
陆海洋叹了一口气,忽然把手放到了李轻舟的肩膀上。
李轻舟整个人僵硬住。
陆海洋抿了抿唇,真的瘦了,手掌感受着李轻舟的肩胛,骨头都凹出来了。他这样想着,又直视李轻舟明亮的眼,说:
“可是我不要你了。”
你只想要我。
可是我不要你了。
两个人靠得这么近,陆海洋不允许李轻舟逃避,就把着李轻舟的肩膀,直视着李轻舟的眼睛,清清楚楚地说:“不会跟你回去,因为我们分手了。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李轻舟。”
“我没人爱,但是我也不可怜。”
“你一边真心喜欢着我,一边又期待着我为你痛苦;一边爱我爱得死心塌地,一边又当我是个被你玩弄在鼓掌间的傻瓜……李轻舟,我不想这样。”
“或许错不在你。”
陆海洋松开手,他苦笑了一下,真心实意地说:“归根结底,是我不够爱你。”
真正的爱是什么样的?如果说真爱经得起考验,那么一个人究竟可以为自己的爱人做到什么地步?又要做到什么地步才叫真的爱?
对于爱情来说,精神疾病是障碍吗?
陆海洋凭着一颗理想主义者的心来说,不是。
他如果足够爱眼前这个人,什么都不会是困难。他会怜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