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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饵食-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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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着夜风却是楚星先开的口,只有这声音不同于普通少年的青涩明朗,带着不合时宜的沧桑:“穆叔叔如此深夜到访,可是边关有急务?是越还是东临?”即便眉宇间罩着浓浓的担忧大约是顾忌着陆宁在场的缘故,声音还算镇定。
  穆子陵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星儿近年来长进不小啊,一开口都是军国大事,怕是不用几年你穆叔叔便可以告老归田了吧。”
  楚星先是一愣,而后才顺着穆子陵的话应了句:“既然穆叔叔还有心思和侄儿说些闲话,想来也没什么大事吧。”
  “不过是突然想要治治太史令和中书侍郎,想趁着晚上先和星儿商议一番,免得明日早朝上露了破绽。”
  
  楚星此时才完全放松下来,近退之间也自如了许多,隐隐显出几分君王气度来:“既是件不大不小的事,我们还是到偏殿去谈吧,夜里风大,凉在外头总是不好。”
  穆子陵虽未说话,眉宇间已暗暗露出几分赞许来,等着三人都在偏殿坐定,穆子陵才郑重其事的向楚星交待:“这是陆宁,便是星儿念了许久,你穆叔叔找到的有缘人,此次定罪本不过是想给朝官们一个下马威,只是情急之下,只得给他二人扣上个大不敬的罪状,不知星儿可有妙计?”
  “叔叔这个考题可是大失水准,难不倒我了。既然叔叔能扣上个大不敬的帽子那么必然是证据确凿了,即便没有证据,一整个晚上以叔叔的手段难道还制造不出些许的证据来?既然诸事以定又哪里还需要什么妙计,不过是按部就班下旨问罪便是了。”
  “要治钟郭二人的罪自是不难,只是我原就想让随云成为下一任的中书侍郎,也好免了你叔叔的相思之苦,倒真没什么可以服众的良策。”
  
  楚星歪着头想了一会,才颇不情愿的回了穆子陵一句:“叔叔既然非要逼星儿做一次昏君,那么星儿也只有勉为其难自导自演一出好戏了,叔叔只管放心先回去休息吧,保管明日陆先生便是正三品的中书侍郎。”
  穆子陵得了楚星保证,也不多问,很快就利落的起身告辞了。
  

19、金丝囚笼(四) 。。。
  金丝囚笼(四)
  爱恨纠缠,逃不掉,想不通。
  
  陆宁和穆子陵风风火火的一走,园子里满桌的菜肴便无人搭理的冷清下来,风九大大方方的从阴影里走出来,坐在陆宁方才坐过位置上,甚至连筷子亦是用得同样一双。正当风九要去夹桌前的清蒸湖蟹,一缕阴风便扫了过来,饶是风九身手不凡也狼狈的从椅子上滚落下来。风九正要提气跃到房顶看看是什么人这么大胆,一个阴沉的声音便在风九耳边炸了开来:“九儿,不过几个月便要忘本了么?”
  
  风九神色一僵,弯着身子恭恭敬敬的回了句:“大哥。”
  屋角的暗影里一个浑身墨黑的男人鬼魅般滑了出来,姿势分毫未变下一刻却立到了风九身边:“九儿,你可知你错在哪?”
  “大哥可是指方才我没出手救雪雁?”
  “不是,这事你做得对,主子既然对陆公子这般执着,雪雁夹在中间着实碍眼,你错就错在不该乱说话,你可知道影卫最重要的便是要隐,难不成你竟对那陆宁起了恻隐之心?”
  “大哥,小弟不过说了一句实话便是错?”
  “在这世上永远都是多说多错,更何况是感情的事?你这话不轻不重却恰巧激起了陆公子的好胜心,以他的心机和蛊术,主子又这般宠着他,若是哪天真出了什么差错,可是有一百个风九也换不回来的。不管主子是对是错,他自小收留我们,悉心教导武功,若是如今你我还不能护他周全,那主子养我们这么多年,你我又与忘恩负义又有什么区别?”
  
  “大哥也以为主子错了?”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又又一起习武,同食同寝数十年又岂会听不出他大哥的弦外之音。
  “若陆公子不是这般人物又岂能得主子青眼有加?感情的事从来就是最没有道理可言的,何来对错,你我只需要将陆公子当作第二个主子小心护着便是了,至于其他多余的事,你可千万要言谨言慎行,你是知道“风陵卫”有多少人的,若是真出了什么差错,即便是大哥也护不了你。”
  风九一抬头,正要应答点什么,轻风一过,院子里哪里还有人在。风九只得自嘲的笑了笑,再回到桌前,饭菜却早已经凉透了,他规规矩矩将筷子放回陆宁离开时的模样,就如同它自始至终都没人动过一般,然后沉默的悄无声息的再度隐没在黑暗之中。
  
  永宁十七年夏,太史令钟会,中书侍郎郭舍人因私闯将军别院意图盗取虎符,以谋逆罪下狱,次日大将军穆风上表求情,国主震怒,钟、郭二人斩立决,诛九族、曝尸市集月余,朝野惶恐。为安抚军神,稳定民心,国主楚星同日下诏,赐官将军府清客陆宁太子太傅代中书侍郎职。
  这场来去匆匆又莫名其妙的血雨腥风在朝堂上很快便散了,永宁十七年秋,大司马司空明亲自上书请太子太傅陆随云执笔秋试,短短数月,陆宁便因为一文一武两位重臣的举荐成为南唐朝堂上炙手可热的新贵。
  这一连串的变故的升迁,陆宁还在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便错愕的被推倒南唐朝堂的风口浪尖之上,起初他还小心应对按时上朝点卯,几天之后他便明白了穆子陵的险恶用心。
  
  南唐国主尚且年少,羽翼未丰又何来太子?他这太子太傅自是一等一的虚职,而这中书侍郎也不过是个起草文书掌管印信的闲职,对朝官而言自是可有可无,对穆子陵的意义便大不相同了。
  这中书侍郎领平章衔,枢密院议政司都是来去自如,而太子太傅出入皇帝禁宫更是毫无阻碍。这样一来,不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陆宁便被牢牢栓在穆子陵身边,完全被锁在他的视线之内。
  
  穆子陵处理政事,陆宁便只好在书房中打瞌睡,至于入夜,自然又是云雨颇多身不由己。终于有一天,陆宁实在按捺不住,在书房里愤然开口:“穆子陵,我看这国主虽然年少,却也断不是无能之辈,怎会在这件事上如此糊涂,任由你和我这般纠缠?”
  穆子陵放下案头的奏本,宠溺的笑了笑:“随云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正因为楚星不是无能之辈,才会和大司马联合推动此事,将你牢牢和我绑在一起。现下四国纷争不断,南唐素来崇文抑武,积弱难返自然是不能与我翻脸,毕竟南唐除了我风家军阵便无强兵可用了。可身为国君掣肘于他人自然是心有不甘。留着你这张王牌,我自然就多了一个显而易见的弱点,只要机会成熟便有了出手的余地,只要能擒了你,自然就不怕我不乖乖就范了。”
  
  陆宁听着穆子陵如此这般分析自己与他的关系,难免有些尴尬,却又清楚明白的察觉到穆子陵对自己的回护和深情,这样的矛盾在他们两人诡异的相处的和纠缠中时不时便会跳出来,让陆宁烦恼一番。毕竟,除了床第之间依旧霸道以外,穆子陵待自己可以说是极好的,吃穿用度愈发精细自是不言,琐碎的点滴细节间皆能感觉出穆子陵对自己的重视。
  夜里稍有异动,他强有力的手臂便会圈得更紧。日夜让别院的影卫们守护自己,即便这其中隐隐带着监视的意思,更多的却是直白的宠溺。这样别扭的爱意,即便一开始陆宁还有些不习惯,但随着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越长,他便愈发不能清楚的界定他和穆子陵的爱恨之分。说是恨,那是一定的,国破尚能偷生,家亡岂有归处,隐园之恨没齿难忘,可若说是单纯的恨他本有很多机会可以出手,即便不能杀了穆子陵,至少要伤他亦不是难事,毕竟蛊术千变万化,有心算无心必定是防不胜防的。
  
  陆宁凝视着穆子陵面上爽朗的笑意,竟有些移不开视线。时间越长,穆子陵的沉稳,心机,自信和强大便愈发深入人心。正因为陆宁离他最近,感受才更真切。忠心不二的影卫随时在暗处待命,变化万端的军阵,高深莫测的武学。陆宁虽所学颇多亦自认不及其万一,不论是谁,长久不间断的察觉到这样麒麟般的人物执着到偏激的爱意,又如何能不动摇苦恼?陆宁再年少老成,亦不过是稍微聪明些罢了,对于这样的感情纠缠他没有经历过,也无法判断是非曲直,穆子陵对他而言就如同狂涛巨浪,他不过是始终被放在浪尖的小舟,沉浮上下皆没有半分余地,这样的爱和喜欢纵然可怕,但却是单单属于陆宁的独一无二。
  陆宁越想越是心神不宁,烦躁的跌坐到椅子里,在纸上写了半句:“宁,别无他求,苍松翠竹终老一生便足以。”就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甚至忘了把这张纸压在穆子陵厚重的书案下……
  
  
20、各怀心事(一) 。。。
  各怀心事(一)
  太聪明了,到底是福是祸?
  
  俗语有云:“一场秋雨一场寒。”随着初秋细雨,伏夏的酷热渐渐褪去,开阔的别院里已渗透出些微的凉意,穆子陵转头扫了一眼趴在檀木案几上的陆宁,眼角锐利的冷光倏然间便柔和下来,唇角飞扬的笑意愈发映衬出雨后一派清新的绿意来。
  穆子陵一扬手,悬垂在屏风后的外袍无风自动滑入手心,他俯□子,小心的将袍子盖在陆宁身上,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扫到了被陆宁臂膀压得皱巴巴的宣纸,素净的小楷中规中矩的,很显然不过是几十个字,陆宁却写得极为认真,穆子陵无法揣测陆宁写下这些字的心情,嘴角的笑意却很快掩了去——苍松翠竹终老一生,到底还是磨去了身下之人的傲气,只是这结果却不如期待中的美好。
  
  夹杂着愧疚和矛盾的烦躁感让穆子陵觉得有些憋闷,他只好不想这些,一旦做了天一阁的继承人,便注定要为着这武林和天下的安定成为“神”,既然是神又怎会允许有作为人的软弱和不堪?
  穆子陵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发狠的开始酸楚起来,这难以名状的凄楚和不甘如同汹涌的巨浪一般将他整个人淹没殆尽,有那么短短的一瞬,他真的想要放弃这烟雨凄迷的南唐胜景和身边的人一道携手天涯。
  只是下一个瞬间冷硬的声线便残酷的将他拉回现实,虽然风四武功卓绝,但是穆子陵却是第一次没能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五丈之内,只可惜命运纠缠的两人总是在关键的时候一再的错开,懵懂沉睡的陆宁也许永远察觉不到穆子陵内心的纠结,而穆子陵终究不会放陆宁离开,于是信或不信对彼此而言已经无关紧要了。
  
  穆子陵敛了眉眼,面无表情的拆开密函上的封蜡:“清和十六年夏,越国太子云浩继位,改年号永宁,次月会见北齐琅琊王宣伦,密谈北齐借道伐唐之谋。”穆子陵骨节分明的手掌紧了又松开,到底还是软下心来,陆宁身上明黄的锻袍反射出刺眼的亮光——也许,应该给彼此一个机会。
  “风十五既然能得到如此机要的情报,显然是深受重用,既然如此我们只要静观其变就是了。风四,若是北齐心动,那么这别院里的南唐山川图越国自然是志在必得,你先安排风九和陆公子出去避一避,随云蜗居别院日久,权当出去散心好了。”
  
  风四平静无波的眸子里少有的闪过一丝讶异,喉头翻滚了数次,终究话到嘴边还是只吐出了一句遵命,愚钝如风四,也开始明白起来,为什么大哥要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陆宁如此忌讳。只要是陆宁的事,主子的决定总是那么出人意表,纵然是千军万马,这世上又有什么地方会比军神的别院更安全?说到底不过又是一次徒劳的试探罢了,既然早就知道身边清朗俊逸的男人是毒蛇,又有什么理由如此失了理智的迷恋下去呢?
  早在中秋的夜宴,所有的风陵卫都暗自下定决心,若是陆宁某一天真的威胁到主子的安全,那么纵然是以死相拼也要毁掉这个男人,不管是军神也好,还是天一阁天下无双的主子也罢,都容不得有这么个尴尬的弱点存在。
  
  终日无所事事,陆宁对时间渐渐模糊不辨,分不清时辰昼夜,也不知是睡了多久,再醒来的时候,周围很安静,甚至听不到鸟叫虫鸣。陆宁昏昏沉沉的站起身来,明黄的外袍顺着案几滑落下来,有那么一瞬,陆宁有些恍惚,他不呆不傻,即便是为人处事之间因为失了自由带上些许倦意,却还不至于分不清好坏。
  穆子陵待他如何,也许除了在□上有些需索无度之外一切都是极好的吧,衣食寝榻愈加精细,言辞神情温柔缱绻,似乎之前无数的喜怒无常,暴虐血腥不过错位的棋子,在两人后续的棋局里完全隐匿了痕迹。
  
  陆宁自小便不是抗拒男风之人,之所以和穆子陵苦痛纠结,横竖不过一点点不甘心而已,或许是不甘心屈居人下曲意承欢,或许是不甘心胸中无数的韬略奇谋无处施展,又或许只是幼稚的属于热血男儿的那一点点磨不去的逞强斗狠,追根究底到底不过是他们相处的无数点滴里都少了四个字——心甘情愿。
  初秋的夜,天朗气清、月明星稀,陆宁走到窗前,透过窗纸能依稀分辨出月亮的轮廓,却没有伸手推开窗户的意愿。对陆宁而言,走不走出房间都毫无意义,也许对南唐国无数的权臣贵戚而言,军神穆子陵的书房是一个充满了无数可能的地方,但对陆宁而言不过此情此景无非是让他一遍遍的回想起某个雷霆雨夜里无休止的屈辱和哀求,还有身上怎么也洗不干净的厚重粘腻感。
  
  夜风扫过门廊,房檐下的长明灯晃荡了一下,房中却依旧容不下一丝阴翳。书桌上浅黄的烛罩里发散的暖光未曾间断,无暇留心灯芯上黑鳞鲛人的油膏有多么珍贵难得,陆宁一眼便发现原本压在雕花的烛台下薄薄的宣纸已经不知所踪,陆宁先是一愣,随即快步行到书桌前胡乱翻找一番,慌乱间陆宁的衣袖扫过木柜,一卷明黄的乌金纸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卷轴摊开,纸上朱笔御批的工笔小字刺得陆宁眼底生疼,不过短短数十个字,便足以让陆宁万劫不复——若皇儿不堪大用,汝尽可取而代之。
  陆宁脑中回旋的千般思量渐渐融进稀薄的夜色里,终究只化作一声可有可无的轻叹,枯坐良久,陆宁才若有所悟的张嘴轻轻叫了一声:“风九……”
  
  夜风虽寒凉,却意外的安静。风九开门时带入的凉意让陆宁没由来的想起隐园里师尊手边那盏永远洁净如新的琉璃风灯,素净的脸微微上扬,银铃的声响突兀的在房中回荡,随着陆宁衣袖流云般的翻滚,惨淡的绿雾在房中弥散开来。
  不过片刻,分辨不出形状的雾气便聚集成两条面目狰狞的毒蛇,朝风九飞了过去。包覆着松香的黄玉手镯干涩的碎裂声被掩盖在呼啸的蛊毒之中,几不可闻。风九何等身手,铃声一响他人就虚影般晃出了门外,沉重的梨花木门开合的声响带着雷霆之力不由分说的将诡异的蛊虫尽数堵在房内,绿雾散开,就连书桌上的烛火也未曾动摇分毫,似乎方才电光火石般的暗算不过是幻觉。
  
  陆宁叹了口气,似乎自从遇到穆子陵,自己叹气的次数比开口说话的时候还要多。原来体内蛊虫的活跃不是幻觉,只是这别院里不论是谁都高深莫测,又岂会因为蛊术的恢复有丝毫不同?陆宁和穆子陵这盘棋既然已经莫名其妙的开始便由不得他中途退出,即便胜负早已见分晓,穆子陵却还想从失败者那里取得更多的战利品。
  想通了这一节,陆宁心底透出一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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