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倾斜 by wordlag-第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少年看过很多次,他美到无法忽视的表演。
也看过好几次男人与Ives在舞台上眼神时而交错的瞬间,隐晦的情感流动,嘴角乐在其中的笑容参杂着因对方而喜悦的成份。
少年看过好几次,却也是在某一次目睹男人与Ives在雨中拥吻,才真正确定了这个其实自己一直清楚,却下意识忽略的事实。
他承认自己对Ives的情感是很复杂的。
他对Giles不是爱,是一股尊敬的崇拜,甚至有时候Giles代替了在男孩记忆中始终空白的父亲角色──或者说兄长的姿态,宠他、疼他,又时而朋友般的玩闹。也许每个男孩都会对执着的人有股莫名其妙的占有欲……他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但他清楚,自己从小就骄傲的性格其实无法接受自己对某个人有如此幼稚不堪的独占欲。
尤其是男人,他不想让他知道,他不想看到他漂亮的笑里头有嘲笑他的成份,更不想听他宠溺又得意地忍笑着说:“Ian果然是小孩子啊。”
所以少年有一段时间喜欢调侃男人与Ives的事,彷佛可以藉此遮掩自己自卑的独占情感。
Ives如此温柔又如此漂亮,少年很清楚男人为什么喜欢他,Ives对人人都好,尤其对少年更是疼爱有加,面对Ives的温柔,少年只能拚命压抑着胸口那鼓叫嚣的恶心跟厌恶,以及随之而来无法压下的自我厌恶。
男人如何爱他,少年很清楚。
十六岁生日的前几个月,Ives退出乐团,致力于学业,考上了北爱尔兰的学校,也跟Giles分手。
十六岁生日那天少年拿到了男人最心爱的蓝色贝斯,那天贝斯的颜色似乎深了点,彷佛深海一般的黑蓝色,在窗外灰雨的推波助澜下,要更深了一些。
男人用一贯的笑,在蛋糕的烛火摇曳背后低低地对他说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Ian,你会喜欢吗……?
或是,喜欢我弹贝斯的样子,喜欢我的演奏,喜欢我手指抚在琴身上的模样。
Ives跟我说过他很喜欢,很喜欢我的演奏,很喜欢我拨弄出来的乐音,也喜欢我弹琴时的姿态。因为很喜欢,所以明明不懂,也硬是听了初期肯定又沉闷又无聊的独自练习,听了Giles刚与人组团时的演奏,然后义无反顾去学了爵士鼓,兴致勃勃地说要当Giles乐团的鼓手。
因为很喜欢,所以忍不住跟他接吻,然后努力存钱,买了一把不便宜的贝斯给他。
“但是他不爱我了,所以我把它送给你。”当时Giles这么说,蓝灰色的眼沉沉的,一瞬间又彷佛麻木着没有任何情绪。
“但是……你还喜欢他吧?”当时少年困难且迟疑地开口,换得男人无奈的笑容。
“是的,我还喜欢他。”
“那……你把贝斯给我,是你不要弹贝斯了的意思吗?”
男人楞了楞,没说话。
少年抱着琴,紧张又犹豫地看着眼前闪烁着火光的蜡烛,然后鼓起勇气望入男人的眼睛:“可是我也喜欢你弹的贝斯,我也喜欢看你表演,我也……我也不讨厌你,他不喜欢可是我喜欢,这样子不可以吗?”
“Ian……”
少年紧张到手指发冷,下意识更用力抱紧贝斯。“这样子不可以吗?”
这样子不可以吗?
年幼的崇拜一旦出现裂痕,他发现就很难将之拼回最原始的样子了。
他可以接受男人喜欢Ives,他可以接受他们相爱,却无法接受男人在Ives离开之后,变得又放荡又没节制的行为。
他无法忍受男人身边的对象一个换过一个,无法接自己所崇拜的人出现一抹又一抹的裂痕。
然而那些都是自己的自私,其实少年很明白。
而少年的骄傲,更无法容许自己的心态变得这么恶心。
他在也不想喜欢一个会让自己这么失望的男人。
十六岁那年男人将贝斯给了他,十七岁时他打算将之归还。
将年幼的崇拜与依赖也一并归还,他在也不想要那些会让自己沉重不堪的情感。
男人下半身围着一条浴巾步出浴室,深色的发微微沾湿,发尾贴服在漂亮的颈项边,湿湿亮亮的。
一边擦着短发,他跟着坐入沙发,偏头对紧绷着一张脸的少年扬扬眉:“怎么了?你最近不是不太来找我吗?”
少年瞥他一眼,冷冷道:“我要上大学了。”
男人笑:“喔,亲爱的Ian,这我当然知道喔。”
“……所以,所以我要把贝斯还给你。”
少年不敢看男人会是怎么样的表情,带点微乎其微的畏惧稍稍往另一旁坐去,一紧张就发冷的手指冰到隐隐刺痛的程度。
男人笑容敛了敛,随手拿来烟点上:“为什么?”
“就是还给你。”
“……真奇怪,”他闷笑:“为什么上了大学就要还给我?”
“你不要我就摔坏它而已。”
“……”男人眯起漂亮的蓝色眼珠,随着烟雾吐出,蓝色眼珠混入薄薄的灰色,彷佛隐隐带着怒意。“为什么?”
指甲紧紧掐入手臂,他紧张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沙发却突然一轻,男人来到他面前,眯着眼低头看他。
男人轻道:“Ian,你不可能的。”
“那你试试看吧。”
随手将烟捻息,还带着淡淡烟味的指画上少年脸庞,又柔又淡的手劲,就像一直以来以温柔对待他的男人。
就像当初在伦敦街头少年遇上的男人。当时少年其实很害怕,其实很需要有个人来问他:“小弟弟,你为什么在这里呢?”
现在想想,当初只是想要有个人注意起自己而已。
男人一直是这么温柔,撑着黑伞,温柔又有礼的询问。
他想自己其实又胆小又怯弱,只是越是胆小,就非得表现的越强悍不可。
“Ian,为什么?”
“都说了没有为什么。”
男人笑,蓝色的眼眯成一条线:“……昨天我遇见Ives了,也许他回来伦敦,却没有通知我。他跟一群人在一起喝酒,很快乐的样子,跟一群我不知道的人,Ian,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
少年犹豫地抬起眼看他,刚好捕捉到男人眼中近乎痛苦的神情。
“Ian,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哦。”
“……什……”
“如果连你都想离开我,那你就把贝斯摔了吧。”
7
“呜喔喔喔会冷……”
沈真谦斜眼看那个抱着手臂发抖的男人,近乎鄙夷地嗤笑。
“喔,不是不怕冷吗?”
梁嘉禅搓着手臂,夜里的风混着淡水河的凉意一阵一阵吹来,吹久竟也有点冷了。他瞥一眼穿着薄外套的沈真谦,很疑惑:“你不是英国人吗?”
“你以为伦敦很冷?”
“比台湾冷吧?”
“我怕冷可不可以。”
梁嘉禅搓搓手臂,摇头晃脑地凑在沈真谦身边走:“可以可以可以啊,可以可以可以啊。”
“……”沈真谦横他一眼,忍了忍还没继续数落。
跟梁嘉禅说话,他老是耐心用尽。
梁嘉禅偷看他一眼,笑:“亲爱的,你的脸色好臭。”
沈真谦没理他,梁嘉禅迳自说:“我第一次看到你,你脸色也好臭,我还很奇怪你为什么讨厌我,欸,我到现在也不太清楚耶亲爱的。”
“……清楚什么?”
“你为什么讨厌我啊。”
“看到就讨厌而已。”
“哦,真的吗?”梁嘉禅笑:“我还以为是因为我姓梁咧。”
“……”沈真谦停下脚步,墨绿色的眼微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伸手轻易从沈真谦口袋中抽出手机,不顾沈真谦的抗议,他硬是打开通讯录,按到其中一个人名:“亲爱的,你真的觉得我一点都不会嫉妒吗?”
手机清冷的萤幕光映在沈真谦眼底,他缩了缩手指,一把抢过手机,冷淡道:“你有什么好嫉妒的?”
梁嘉禅点点头,长长叹一口气,嘴角的笑弯得很讽刺:“喔,是啊,我的确是没有资格嫉妒,反正是自找的嘛。”
反正是自找的哦。
打从一开始靠近沈真谦,他就明白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因为自己犯贱。
就是因为犯贱,才会刻意去靠近一个明显不对自己抱有好感的人,甚至一天到晚对他嘻皮笑脸。
就是因为犯贱,才会明明就知道对方有个喜欢的人,还自作孽到告诉对方没关系,告诉对方我喜欢你就好了,你只要被我喜欢就好了。
但是他究竟喜欢沈真谦什么地方呢?
喜欢他脸臭?长得漂亮?是外国人?带着怪腔的中文?还是很烂很烂的脾气?
马的,真的是爱丢欸卡惨死。
沈真谦对梁嘉禅的第一印象很差,觉得这人除了长得还不错之外,态度轻浮讲话低俗穿着还没品味,这种人要想出道,不晓得会让多少想加入演艺圈的少男少女们愤愤不平。
又谈起梁嘉禅的吉他,说真的除了舞台魅力很足够之外,沈真谦一点都不觉得他的琴技有江宁说的“会让你惊艳”这么夸张。
对什么惊艳?这家伙邋遢的程度吗?
背起吉他,梁嘉禅眯起眼看练团室透明窗外的那个阿豆仔,招了招一旁大学生模样的鼓手,对沈真谦的方向抬抬下巴:“欸,肖年欸,你看。”
宋冠真放下鼓棒,乖乖挨到梁嘉禅身边往他指的方向看,却除了团长特地从英国找来的指导之外,没再看到其它值得让嘉禅哥特别把他招来的事物。眼镜后圆圆的大眼跟着眯了眯:“怎么了吗?”
“你看那个阿豆仔,有没有看到?”梁嘉禅很没礼貌地伸手指了指沈真谦,也不顾已经跟沈真谦视线对上了,食指还是直直指着对方,一边跟宋冠真说:“你看他,他是不是看我很不爽的样子?”
宋冠真皱起眉,左看看右看看,还抬抬眼镜看:“你说真谦老师吗?不会啊。”
梁嘉禅这回换用很怪异的眼神看宋冠真:“你刚刚叫他什么?”
“嗯?真谦老师啊。”
“老师?”梁嘉禅额角抽了抽,声音激动地上扬:“啊?为什么?那家伙从一个月前过来一直到现在,教了你什么啊?你说啊?他除了每天吃饱饱装臭脸之外,是做了什么事啊?干,他能做你老师,我都能做你老母了啦!”
宋冠真白白的瓜子脸上有些许为难的神色:“阿禅哥,这个有比较难啦……”
梁嘉禅烦躁地挥手:“啊,算了,你回去你回去。”
一会江宁从外头走进来,捞起靠在一旁的贝斯,低身调音箱,一边问:“嘉禅,你刚刚指着真谦干什么?”
梁嘉禅恶笑:“怎样?他跟你告状喔?”
“我只是刚好看到。”试着拨弦,他淡道:“你别惹真谦,他会不高兴。”
“喔,是喔。”
他当然会不高兴啊,而且他不高兴还不高兴到怕全世界都不知道咧。
梁嘉禅越想心中那把火越旺,抬头往玻璃外看,果然看到沈真谦又是那张臭脸,在接触到自己视线时,甚至不屑地别开头。
梁嘉禅索性挑衅地往他的方向瞪,看他躲视线能躲多久。
这几年玩地下乐团,团员来来去去,无论待的时间长短,每个人都很尊重团长江宁,因此当江宁说要从英国请个指导来时,他们大多是没有意见的。虽然梁嘉禅不明白他们是需要被指导什么,不过反正江宁高兴就好,况且公司虽然口口声声说他们是公司09年最大的投资,还不是到现在什么狗屁支援都没有,就只会嚷嚷着:“你们是创作型乐团啊,等正式录音期开始,就会有一连串的安排了,到时候还会替你们请人知名的作曲人……”
啊干,什么知名的作蛆人?不是说他们是创作型乐团?是要什么知名作蛆人?
从江宁创立乐团的时候,梁嘉禅就是他的吉他手了。期间鼓手走过两个,主唱甚至有一段时间徵不到人,这几年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虽然说宋冠真一副乖巧学生的样子,鼓倒是打的有模有样,每天都要打扮才肯见人的主唱夏采在梁嘉禅眼里妖里妖气的,唱歌哼两声竟然也满悦耳,因此乐团这么定下来几年间,在乐团的圈子里倒也是小有名气。
原本以为大概就会这样当一辈子的地下乐团,没想到某天江宁回来顺便带了一个西装打扮的男人,几个人听了一串大概除了江宁听得懂其他人都一头雾水的内容,签了约,说是09年年初就会发片。
发片这两个字对梁嘉禅来说依稀是当初的梦想,后来看来实在有点遥远,本来想一辈子就做自己的音乐,然后写个曲子给别人唱,或是去别人的录音室工作之类的,就是没想到原来自己有朝一日还能触碰到“发片”两个字。
现在看看,不是很真实,却又没有这么了不起。
手指滑上琴弦,刚学吉他的时候总是按到流血受伤,久了长了一层茧,就没什么太大的痛觉了。
记得当初他问过江宁,为什么愿意签约。
他以为江宁不是一个以演艺圈为目标的人,他们现在这样,梁嘉禅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当时江宁笑了笑,这人连拿啤酒的样子,都斯文的跟生意人一样。他说:“嘉禅,你不觉得,既然都来了,就算会失望,也要看看失望是什么样子不是吗?”
梁嘉禅靠在墙边,远远的宋冠真他们已经醉到语无伦次了。“欸,那你觉得我们会失望吗?”
江宁斜眼睨他:“你不是超强的吗?”
对啊,他当然是超强的。
虽然超强,他还是会害怕。
这样子的东西,真的可以被喜欢吗?
欸,你看着弹琴时候的我,心里有什么样的感觉?
玻璃窗外的沈真谦缓缓挪回视线,恰巧对上梁嘉禅,他皱眉,慢慢拿来放在一旁的耳机戴上。
夏采从外面搓着手走进来,明显在厕所又将头发抓了一遍,漂亮的杏眼笑得弯弯的,一边抱歉一边就位。
梁嘉禅也问过江宁,干么特别从英国找来一个什么鬼指导。
当时江宁想了想,回答:“其实一开始我只是开玩笑,也没想过他会答应……可是后来他突然跟我说他要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既然他要来那是最好,你不要小看真谦,他很厉害。”
欸,如果你真的这么厉害,为什么每次看我弹琴都要皱眉?
干,我到底是哪里惹到你了?
8
沈真谦有看过几个之前江宁给他的live录像,记得这个乐团给他的第一个印象,就是主唱的声音很棒,很直接的就是这个感觉。
高音时在结尾挣扎一般的特殊气音,蛊惑人的鼻音,甚至是低音压不太下去而微微沙哑的音调,虽然不专业也没什么特别的技巧,但天生音质上的优势,让他的歌声自然而然地成为足以让人惊叹的焦点。
当时沈真谦除了对主唱嗓音有些诧异之外,第二个注意到的人就是好友江宁。江宁当初也去过英国一两年的时间,他很清楚江宁的贝斯弹得很不错。江宁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身为贝斯手,他简直将贝斯低调的乐音发扬的淋漓尽致,甚至将衬托吉他手视为己任,虽然沈真谦对他这种想法非常不以为然,却不得不说江宁在替自己定位好某个角色之后,的确能替角色发挥其最大的功用与特色。
况且江宁就算刻意让自己低调,还是掩饰不了那种游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