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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半倾斜 by wordlag-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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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Giles似乎有笑,但笑容很浅又很僵硬。

  在那一瞬间沈真谦才明白,Giles在年幼的自己心目中扮演的是一个强大无比的角色,独立、坚强、有主见、有能力,他不是没办法忍受Giles性伴侣泛滥,他无法接受的是童年印象中那道雄伟坚固的大墙,其实只是从自己的角度来看成了高墙而已。

  然后他才知道,不只是自己仰赖对Giles的崇拜,这道昔日的墙也已经倾斜到需要依赖其他人的程度了。

  他才知道原来Giles很需要自己,他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只是很自私的希望别人单方面给予一些帮助,比方说信仰,或是关怀。

  原来自己紧绷着好像很孤独,只是难堪地希望别人主动伸出手而已。

  只是贝斯砸了,弦断了,整个都坏了。

  Giles当下笑得很难看,只点点头,要他回去。

  快开学的时候他收到了一把新的贝斯,是Giles自己买的。

  开学礼物。他是这么说:总不能一直让你用别人送我的东西吧,所以亲自去挑了一把。

  亲自去挑的,Ian,你会喜欢吗?

  要离开的时候,Giles喊住他,笑问:“Ian在学校里面,有遇见喜欢的人吗?”

  沈真谦楞了楞,神色难看:“怎么……怎么可能有?”

  “是吗……”Giles神情很温柔,一如既往。“那么Ian,你要记住,如果有喜欢的人,不应该是这么不快乐的事情啊。”

  他心虚地撇开视线:“……什么……”

  扬扬眉,他神情微妙地点头。“没什么。”又说:“那么,路上请小心。”

  瞄了他一眼,沈真谦低下头,抓着背包背带离开,感觉到后面Giles还站在那看自己,他走没几步就突然回过身,果不其然对上Giles的视线。

  “其实我不叫Ian。”他抿抿唇说。

  Giles楞了楞,忽然笑开:“嗯,好的,我知道了,Ian?”

  “……你……”

  “放心。”他说。“我早就知道了,这种事情你以为骗得过我吗?”伸出手揉揉沈真谦头发,就好像真谦身高还没这么高时,Giles常常做的动作一样。

  所以Ian,你不用愧疚,也不用感到难过。

  沈真谦悲伤地想,自己从头到尾贪恋的,都是这个样子的温柔。

  15

  从于青礼身上其实找不到如同Giles一样的付出。

  于青礼很温柔,但他的温柔有一条界线,限于朋友之内。

  是自己自虐似的喜欢上他,然后自虐似的选择当一个沉默并且付出的角色。

  他以为这样可以让自己成长,以为经过许多年自己已经成长,却没想到当于青礼回到台湾、回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身边时,自己还会痛到不能自己。

  原来自己许多年来根本没有进步,只是闭着眼睛原地踏步,因为没看见,干脆就假装自己前进了,直到被戳了一下张开眼,才发现周遭的风景还是当初的风景。

  自己没有丝毫进步,仍然不坚强到令人厌恶的程度。

  “后,啊就不是这样……啊……对啦对啦你说得都对啦,这样可不可──我口气差?你真的是!我就跟你说我们现在还在制作期间,我不能回去──”

  一手按着耳机听梁嘉禅他们刚刚试录好的歌曲,他时不时往站在门口讲手机讲到火冒三丈的梁嘉禅看去一眼,然后又低头看谱做注解,如此反覆好几次之后就听宋冠真在身后长长叹一口气。

  宋冠真捧着牛奶,轻轻含着杯沿:“嘉禅哥又来了啊……”

  原本想问什么东西又来了,想了想还是没问出口,他低头专心看谱,然后在空白处写下几句潦草的评语。

  沈真谦挑缺点挑得起劲,没注意到梁嘉禅已经收给电话气呼呼地走了进来,经过他身后还特别停下来看他写些什么。

  梁嘉禅皱起眉,一个字一个字念:“吉他部份强度不够……欸,喂喂,你这一整篇根本都是在批评我嘛。”

  沈真谦只往上瞄他一眼,没停下写评语的动作。

  梁嘉禅眯起眼看他的总评:“整体来说吉他不够吸引人……”

  “嗯。”

  梁嘉禅气到跳起来:“嗯什么嗯啊?为什么我非得被你这样批评不可!”

  收起耳机,他将乐谱塞到梁嘉禅手中:“是江宁要我写感想的,不高兴你可以跟他说。”挂着耳机听了一个上午的歌,每一首都要反覆听好几次地写评,害他头痛到不行,梁嘉禅这么一吼,让他的心情越来越烦躁。

  宋冠真很识时务地送上一杯咖啡,笑眯眯道:“欸嘿,真谦老师你辛苦了,快中午了,要不要我去买午餐进来?”

  梁嘉禅抿着嘴瞪宋冠真。“我咧?”

  宋冠真连忙说:“当然是一起买嘉禅哥的份啊,嘉禅哥你要吃什么?”

  “我要吃水桶大的布丁。”

  “好好好我会去买回来……”宋冠真诚惶诚恐地拿起钱包:“我一定会不辞万难帮嘉禅哥买到布丁大的水桶……”

  “干,你要是买水桶回来我一定逼你吃下去。”

  宋冠真咧嘴笑:“好啦,那真谦老师咧?你想吃什么?”

  沈真谦微微勾着嘴角笑:“我想看梁嘉禅吃水桶。”

  “好好好我一定会买回来。”

  宋冠真鞠躬着退出录音室,恭敬地买水桶去了。

  梁嘉禅脸色难看地瞪沈真谦:“你这个恩将仇报的家伙……”

  浅浅喝下一口咖啡,即溶式的,其实沈真谦一直不是很喜欢喝这种东西,不过在这边待的这段时间天天看他们在喝,不知不觉也跟着喝了起来。他离开原本座位缩到沙发上去,蛮不在乎地说:“我不是跟你道过谢了吗?那就一笔勾销了吧。”

  “喂喂,一笔勾销是你在决定的啊……”

  打开电视,沈真谦向上撇了他一眼:“不然呢?你还要回馈吗?”

  被他冷冷看那一眼,梁嘉禅突然不晓得该说什么,嘴巴开开阖阖好几次,又想起前几天沈真谦那声又不甘心又紧张的谢谢,顿时又没办法进行一贯的冷嘲热讽回嘴。气闷地在同一座沙发坐下,他长腿跨上满是垃圾的桌子,顺势扫下了一些空袋空罐。

  沈真谦见他坐过来,忍不住皱眉往一旁靠了些。

  梁嘉禅见他闪开,轻哼两声,臭着脸看电视,只是电视上正在演什么却没看进眼睛里面,他不停焦虑地抿抿嘴,或是烦躁地改变坐姿,好一会才烦闷地开口:“欸,你……你觉得我的吉他弹的怎样?”

  “不怎么样。”

  梁嘉禅瞪他:“干!全世界就只有你说我的吉他弹的不怎么样!”

  沈真谦恶笑:“不然呢?你觉得自己弹得很好吗?”

  梁嘉禅一时语塞,吞吞吐吐说:“至、至少,还不错……干,当然是很不错啊!”

  他嗤笑:“喔,是喔。”

  梁嘉禅抓来烟点了要抽,想了想还是捻熄。他起身抓起排在墙边的吉他就往身上背,叫了沈真谦几次没被理会,干脆关掉他的电视。

  沈真谦看他:“干么?”

  梁嘉禅扬扬下巴:“你觉得我哪里不好?”沈真谦不理他,他干脆站到沈真谦面前:“喂,你可以说我人很烂,可是被你说我吉他弹得不好,我超不甘心的。”

  梁嘉禅站离他很近,居高临下汇成一片黑影。

  沈真谦看着他身上的那把吉他,滑出一抹暗红色的光。

  沈真谦敛了敛视线,突然笑了:“好啊,那你弹啊。”长腿跨上梁嘉禅腰际将他推开,他缓缓起身,脸贴得离梁嘉禅很近,墨绿色的眼满是挑衅的笑意:“这么不甘心,就让我看你多有本事啊。”

  16

  梁嘉禅的现场演出一向很有魅力。他技巧纯熟,个人特色也足够,因此在地下乐团时期,就累积了一小批忠实歌迷,更多是受邀做小型演出后累积出来的女高中生后援会。

  因为梁嘉禅弹吉他的时候够帅够潇洒,高超的技巧跟招摇的外表,的确是有本事让人喜欢上他。

  也许梁嘉禅吉他弹的没有自己曾经认识的那些吉他手厉害,称不上大师,但有些人就是天生来让人崇拜的,梁嘉禅在舞台上的确是这样的人。

  会不自觉浅浅勾着的嘴角很漂亮,长长的睫毛盖住半睁的眼,汇成两抹看不清线条的黑,偶尔抬眼看台下时那种性感又不可一世的眼神,时常让台下一阵疯狂。

  就像江宁之前跟他说的,他们的吉他手就算穿着这种破破烂烂的衣服上台去,还是够帅。

  梁嘉禅很帅,吉他也弹得很好,但是很可惜他们是一个乐团,梁嘉禅的吉他时常在一种太过自我中心的氛围当中,显得突兀万分。

  但是沈真谦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个人偏见,他只觉得梁嘉禅时常在音乐当中是格格不入的,即使旁人总不觉得有什么。

  梁嘉禅半睁着的视线像是某种隐晦的暗示,听说之前还曾经让女歌迷误会过,闹出不小的事件。想到江宁曾经跟他说过的这件事,沈真谦忍不住笑了出来。

  因为音乐晃动而掉在眼前的浏海将黑色的眼遮得更黑,梁嘉禅微微眯起眼,不悦地一刷弦结束弹奏,他抿着嘴:“你笑什么?”

  沈真谦轻咳两声,虽然自己也觉得刚刚不太礼貌,不过他并不打算道歉:“没有,突然想到其他事。”

  梁嘉禅更不高兴了:“我在弹给你听你竟然在想其他事?”

  “……只是一下子而已,我有在听啊。”

  “干,我就弹的这么不好?”

  沈真谦也板起脸了:“你干么这么在意?”

  梁嘉禅气得瞪大眼:“我能不在意吗?”

  沈真谦嘴角往下抿了抿,轻哼两声:“你之前还不在意我怎么评语的,现在生气又是怎样?”

  “我没有生气。”

  “喔,是喔。”

  “……啊啊啊,对啦!我气死了!可不可以!”

  “喔,是喔。”

  看他伸长手要拿遥控器,梁嘉禅气得一把将遥控器抢走:“马的,沈真谦你就不能一天给我好脸色看吗?”

  “喔,你先生气我还要给你好脸色看?”

  “因为你没在听啊!”

  沈真谦皱眉,对他的指控很不满:“我有在听。”

  “哦,你刚刚说你在想其他事情,现在又变成你有在听了?”

  “我只是想一下而已!”

  “喔,是喔,那你在想什么?你说啊?”

  不悦到了极点,他突然起身推开一副要打架架式的梁嘉禅,也随手拿起江宁的贝斯,然后一脚将梁嘉禅踹到沙发上去。低身调音响,他咬牙:“不要乱动,坐好,我弹给你看。”

  “……干,你拿的是贝斯耶。”

  他恶质地笑,没理会梁嘉禅的抗议:“你以为自己很厉害,是不是?”

  “……我是很厉害啊。”

  沈真谦俯下身,近到淡金色的发丝能碰触到梁嘉禅脸颊的程度:“我跟你讲,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个性。”

  那种弹起吉他来不可一世的样子,实在是很令人讨厌。

  明明不是真的这么厉害,为什么可以有自信到乱七八糟?

  不过既然这么有自信,又为什么要为了他一两句批评而这么不甘心?

  身上的暗蓝色贝斯色泽跟多年前Giles送他的那一把很像,深沉而魅惑,沈真谦一直记得当初Giles背着这把贝斯站在台上时,昏暗的灯光所反射出来的深蓝光泽,漂亮到让人挪不开视线。

  梁嘉禅的弹奏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很强烈,相反的沈真谦弹贝斯的姿态就像隔着一层雾一样隐晦,藏于暗流之下的低调实则是不容反驳的自傲。梁嘉禅看他,墨绿色的眼眯成一条线,其上撒着一层亮金色彩,淡金的发微微弯着弧度散在颈边,梁嘉禅突然有种莫名的冲动,想看它长至腰际,轻轻柔柔靠在琴弦上的模样。

  指尖在琴弦上的动作漂亮到近乎挑逗,配合着贝斯低沉的乐音优雅且隐隐带着游刃有馀的自如,彷佛沈真谦身旁会自动延伸出一种淡蓝色的氛围一般。白皙的指在琴弦上画动,沾着点点亮光。梁嘉禅抬眼,正好对上沈真谦挑衅的笑。

  深沉的乐音震在耳边,速度不快也没有炫目的技巧,贝斯的Solo梁嘉禅一直觉得没有很好听,但却忍不住盯着他手指滑在琴弦上的模样不放,每一下拨弄都让他觉得异样的激动。

  沈真谦很厉害,技巧纯熟,但最厉害的是他知道要如何诠释一首曲子让他引人着迷。

  但除此之外,梁嘉禅很清楚自己所认定的着迷除了弹奏之外还有衍生出其他说出来大概会被用贝斯砸死的意思。

  干,这人弹琴怎么可以漂亮成这样。

  干,贝斯手弹琴是不是都是这种样子?可是江宁一比之下就逊色太多了。

  沈真谦眯起眼,轻按弦停下弹奏:“你在分心。”

  “我没有。”

  “你敢说没有?”

  “……干,你刚刚还不是分心。”

  沈真谦笑:“可是我不像你,一定是因为你听不懂所以才会分心。我也不奢望你听得懂。”拿下贝斯,他低身靠近梁嘉禅:“你不是弹得不好,你的solo很棒,很有魅力。”

  难得听沈真谦称赞自己,梁嘉禅一瞬间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沈真谦:“可是你是在一个乐团里面,你的弹奏太过自我主义,永远都是别人在配合你,如果不是江宁附和着你,一首歌早就乱七八糟了。”

  梁嘉禅有些心虚:“……我都是照着谱弹的。”

  “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沈真谦靠得太近,近到能够感受到对方气息的程度,让梁嘉禅脑袋有些混乱。

  沈真谦眯眼笑:“你刚刚分心在想什么?”

  “想……干,没什么啦。”他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刚刚是在想一些不能说的事。

  看他一脸不知所措,让沈真谦兴起了一股恶劣的快意。

  他刻意压低声音说:“欸,我刚刚其实是在想你在台上的样子。”

  梁佑乐一愣:“我在台上的……样子?”

  “对啊,你在台上的样子。”他愉快地笑,在心底补上一句:很蠢的样子。

  梁嘉禅想了想:“想……我?”

  沈真谦微微皱眉,稍微感觉不对,却又没觉得这么不对,于是点点头,前发随着动作稍稍点到梁嘉禅脸上:“对啊,想你。”

  两个人靠在一起的时候,因为光线脸变得暗暗的,但是梁嘉禅记得沈真谦这个人全身都是淡的,连嘴唇都是淡淡的粉红色。

  他心里想着一定会被打,但还是顺着感觉伸手按下沈真谦后脑往下压,偏头亲吻。

  完蛋了,一定会被讨厌得彻底。他不断这么想着。

  (17)

  一瞬间梁嘉禅以为自己会被打。

  当沈真谦推开他时,漂亮的墨绿色眼珠里面首先是满满的不解,然后逐渐蔓延上一股显而易见、根本没想要掩藏的愤怒。梁嘉禅知道自己完蛋了,所以他动都不动,就坐在那边等沈真谦挥他一拳。

  他真的以为沈真谦会狠狠揍他一拳,揍到他吐出胃液为止,没想到沈真谦只是愤怒到整张脸泛红,甚至捏紧的拳头爆出青筋,但就是迟迟没打人,甚至连怒骂都没有。

  梁嘉禅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只注意到沈真谦气到快报炸了,然后注意到他淡色的唇上还留有自己刚刚舔过的湿意。

  外头传来宋冠真回来的声音,就像敲碎两人之间的对峙一样,沈真谦抓起外套就往外走去,脸色还是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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