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王妃 作者:酒见欢(晋江2012.06.22完结)-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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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合收敛心神，从容回话，却仍旧没有改觐见礼仪，但远处的如儿同眷儿是明白的，夜合此刻正紧绷着身子。
话至此，夜合顿下话语，心中一番计较，方才走至大殿中央的些许时间便足以窥透殿中玄机。
殿中高台之上的尊位乃国主之位，太后及后宫主位陪坐两旁，高台之下，两侧供宴饮的桌几整齐对列，左侧以左相为首，多以文官列于其位，右侧首位的长几边坐着的是身穿异服的几位男子，一位与夜合一样蒙面的女子安坐其中，看身形正是白日里与夜合大动干戈的钟暮公主伊人，往下走，是右相一众人，包括展飒等武将一干人。
可以感觉到，殿中的气氛并不如表面营造出的和谐，那异服之人该是钟暮国来使，神色不乏倨傲，与此对应的则是鸾镜国一干人等凝重的脸色。
夜合暗想，那钟暮国不服鸾镜国已久，岂会如此轻易甘心俯首，战场上的事情无可改变，但和谈场上的交锋绝不简单，来往的可都是与一国臣民攸关的利益之争，在这大殿上的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君臣的心思各异，两国又有不同，圣嘉皇帝这时候召她自然不简单，只是莫要出什么难题才好。
圣嘉皇帝手指轻敲在扶手上，并无言语，距离又太远，且夜合还是埋头的模样，也就无从揣测圣意，这大殿上一时间竟滞静下来。
“展家丫头，抬起头来，让哀家看个清楚。”
太后语调未改，气势却沉上几分，在夜合看不到的地方，太后早已将夜合通体打量了个遍，心中心思摇摆。
夜合知道这宫宴上是肯定出了问题，可因方才起身起得急，如儿还未来得及说上一两句，夜合又得卑躬屈膝的，瞧也瞧不清楚，看又看不明朗，就只能见机行事，太后有令，不能不尊，她便只好抬头朝着高台的方向，视线却低低平平，旁人看来她是一副规规矩矩的模样。
“怎么轻纱遮面，莫不是哀家还看不得你一张脸？！”
“臣女不敢。”
太后声调又尖厉几分，夜合心中苦笑，但面上无波，手上动作利落，话落面纱落，于是夜合的一张脸便由着耀眼宫灯映出来，那蜿蜒着疤痕而丑陋的右半边脸便赤/裸/裸地惊了众人。
这殿上见过夜合右脸的只有如儿，眷儿，唐越然，同倾落四人，就连展飒其人也只知道夜合颜容有损，却不知夜合的脸不只是有损，而是已毁！
高台上，太后卓璨璃手上猛握紧了手中锦帕，尽管距离尚远，但她已看清那殿中女子的脸，但太后心中所惊的不止于此，但凡女子，尤其是云英未嫁的，对于脸面都是倾心倾力地护着养着，小小损伤轻则哭哭啼啼，重则寻死觅活，若这展家的丫头这般状况，真是比死还要叫人难受煎熬，但这丫头眼中竟是清明一片，在这样的晚宴上，闺阁中的女子面对宗室男子，莫不是心存巧思期冀，但展家的这丫头却似脱离了这场景，相较起来，那丫头倒更像是方外之人，但正是这样的女人才让太后卓璨璃心惊，有所求才是正常，无所求才可怕，无欲即大欲。
在夜合摘下面纱的那一刹那，大殿就陷入一团死寂中。
若论及容貌，此刻的夜合便是殿上最骇人的了，可她却偏偏又是此刻最引人注目最无谓的人。
便在这令人不知所措的死寂里，倾落突然搁置了手中杯，离了座，步履轻盈踱至夜合身侧，他同夜合是一样单膝跪地的姿势，眸中溅出笑意，低头挑起被夜合随手落在旁处的面纱，朝着夜合弯了嘴角，眼睛也曲成流星的轨迹，华服相衬，就连夜合也不得不在心中赞一句，谦谦君子如斯是也。
倾落这样的行径可以说是罔顾规矩了，圣嘉皇帝与太后在上，他却只将夜合一人揽入眸中，手上动作柔软，面对面地凝望。面纱被他重新戴上，夜合收了与倾落对望的视线，明白他的意思便闭口不言，最重要的是她现在还未搞明白这大殿上的气氛到底是怎么回事……
将夜合的面纱又仔细地抚了抚，倾落一记轻吻落在夜合额上的金绿猫眼上，温柔尽显。
“倾落！”
果然是一国之主，一声惊人。
圣嘉皇帝宛驭天威严赫赫，凌厉双眼盯紧了下方的夜合同倾落。
“父皇！”倾落侧转过身子，正对向圣嘉皇帝所在的高台，手上却紧握着夜合的手，“这世上可以陪同儿臣荣享如此盛宴的女子，不计其数，但能陪着儿臣上战场的女子，却只有一个，她不计奔波劳累，她不计容颜尽毁，北疆安定与儿臣周全都有她一分心力。这世上其他的女子纵然再美再好又如何，世事无常，如母妃所说，可能有太多种，她愿与父皇一种种试个遍，儿臣也想与念容将这一生的可能性一种种试个遍！”
这话说得真好，夜合垂了眼睑，眸中竟隐隐湿润起来，这样的情话谁会不心动，一个女子必然是爱上了一个男子才敢说这话的。
“一生”这样的词语对于恋人最是美好，沧海桑田，世事变幻，可我还在你身边，因为一生还未尽，可能还未全然发生，我给你的许诺还没有到尽头，所以我还在，且会一直在，羞怯并勇敢着，可能有太多种，我想与你一种种试个遍，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阅读。
☆、第四十五章 返京都宫宴风波（5）
“宛倾落你也太嚣张了，你以为——唔！”
刺耳的女声响起，夜合虽仍旧低着头，但她对这个声音是相当有印象的，钟暮公主伊人，刁蛮的性子果然还是按捺不住，那尖刻的声调却终于戛然而止。
“请鸾镜国主恕罪，伊人自小便被惯坏了，小王身为兄长，管教不是，真是惭愧！”
眼梢处隐约多了抹阴影，夜合听那男声自远而近，正是白日里所见的伊人的兄长，钟暮的皇子，先前便是他止住了伊人尖厉的叫喊。
“小王爷不必多礼！”
圣嘉皇帝似乎也是刚刚回神，话中失了严谨，夜合抬头去看时他面容已转肃然，没有多余的情绪残留。倒是身边的倾落神情紧绷，隐隐有些负面的东西在蠢蠢欲动。
倾落愈加握紧夜合的一只手，身子立得笔挺，看架势像是与圣嘉皇帝卯上了，“父皇，儿臣此生不求荣华加身，儿臣也自知成不了大事，今日，儿臣只求父皇能成全儿臣一个心愿，也是儿臣已故母妃遗愿，得念容为妻，无憾矣！”
在这场宫宴上，这已不是倾落第一次提及他逝去的母妃管婳儿，就算是再迟钝再健忘的人都该明白他今晚对这展家四小姐是势在必得了，只因为在他与圣嘉皇帝之间，最敏感最禁忌的便是已逝的管常在管婳儿，单看一向隐忍的圣嘉皇帝今晚竟将心绪偶有显于人前就知道，倾落撼动了圣嘉皇帝在过往时间里一直隐着的隐晦心思，只是没人知道圣嘉皇帝到底在想些什么，君主之术在锢着圣嘉皇帝的记忆与行径，不容有失。
圣嘉皇帝此时仍旧沉默着，盯着倾落丝毫不松懈。在这件事上，夜合始终觉得倾落是冒了风险。
照目前的状况来看，伊人作为钟暮公主随钟暮使团来到鸾镜，和亲之路是命定之途，这种女子的心气儿极高，要嫁自然要嫁所谓强者，依方才所说，她是要嫁倾落这个败了钟暮的男人了，可惜，倾落态度强硬，将夜合扯了出来。若说起来，倾落娶一个败在他手里的国家的公主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认真细究，倒还是个可将钟暮的面子再损上一层的法子，可惜在倾落的心中，他母妃一生郁郁不得其志，对伊人那种女人，他是不屑玩弄的，那是最下九流的东西，再说这次他的目的是在夜合，旁人自然不管不顾的好。
“这大殿上岂容你胡闹——”
圣嘉皇帝突然发难，吓得夜合也滞了滞，可惜圣嘉皇帝还未将火气全发，太后便已握上他的手，两人低低耳语，夜合在下方直觉浑身抽紧，实在难受。
倾落似是察觉了夜合的不对劲，转过头来看她，却发现她眸中无神惘然，这时候大殿上只有宫灯投下光影交错，倾落恍然间就急了，他喉中还未发出声来，夜合已经软倒在他怀中不醒人事，她脸色惨白，额头上虚汗淋漓，看起来极为柔弱，面纱在此时又恰恰再次脱落，她白日里右脸上那道被伊人划下的伤口也渗出血珠来。
“念容——”
“容儿——”
……
夜合刚倒下，周遭便起了几声惊呼，展飒，展念绝等展家人，还有破例出席的鸾镜前大将军尚戎，都是起了焦灼。当下倾落便抱了夜合出了大殿，早有机灵的奴才去宣太医院的太医来，奥略殿近旁有座小宫殿，倾落抱着夜合进了小宫殿，如儿眷儿随后，展飒等人慑于圣嘉皇帝威严仍旧留在奥略殿。
太医来的时候，夜合的意识早便没了半分，倾落瞧见一群的太医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恍然间想起在回京都的路上，他曾许诺会找人来为她诊治，看情形，若是不能及时找人来，她很可能就会这样一直衰弱至死……
“王爷在朝堂举足轻重，不如就让奴婢二人在这里照看小姐，若有什么事，奴婢就到奥略殿告知王爷，可好？”
说话的是如儿，倾落不着痕迹地将如儿打量过，夜合身边的人，也只有如儿一人可让人放心，念及奥略殿中未议完的事，倾落对如儿交代一番便急匆匆走了。
而在奥略殿高台上，太后卓璨璃语重心长，“驭天，婳儿生前与人为善，很是难得，如今你便莫要再强求倾落了，这些孙子辈儿中未娶亲的大有人在，那伊人公主倒真是任性刁钻，非要进落王府，你便做些旁的安排，安抚了吧……”
与人为善，这样的词被用来形容宫中的女人，有些怪异，但太后卓璨璃对于那个早已入土的女人，感觉上倒真的是错综复杂，连带着对倾落也有些怜惜之意，再加上儿女之情的事，到她这个年纪，心中总是想着儿孙可圆满的，若倾落执意于那展家的孩子，那何妨成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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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合醒来的时候，头一眼看到的不是倾落，而是尚戎。
“哎呀，我说丫头啊，你终于睁眼了，我老头子都要被你吓死了，照说你不能这么弱……”
尚戎这些日子以来都在京都待得心痒痒，连一个小黄毛丫头都上了战场，他竟然不得不缩在京都，这事儿是绝大的耻辱，好在如今又见夜合，尚戎心中也多了几分快活。
许是听到了尚戎的叫嚷，屏风后又走进几人，正是展飒，倾落，倾轩，还有念绝。展家的女眷本也是要留下的，但展飒一声令下，没人敢违，展念风便随展家女眷先行离开，如今夜合还是在奥略殿近旁的小宫殿，展飒等人也留下了。方才展飒正同倾落等人说起北疆的事，突然听见尚戎的声音便都涌进来了。
“容儿！”
展飒顾不得师徒之谊挤过尚戎，抓了夜合一只手紧紧握着不松开，对展飒来说，这个女儿，是个意外，在最初，他竟然忽略她那么多年，而现在展家的安危，他自己的周全，都曾压在她纤弱的双肩，愧疚不足以言明他的此刻的心绪翻腾。
夜合了解展飒这个人，知道他的心思，还有一旁沉默着的念绝，这父子俩是一个性子，她这一次昏倒必定是把他们吓坏了。
“爹，大哥，我没事了，你们不用担心，也不用老是绷着一张脸了。”
本来夜合的话是想缓和气氛，可是提到“脸”，这杵着的几个男人都沉默了，女子以色事人，色衰爱弛，颜容有损于一个女子而言，实在太残酷。
“老爷，小姐该喝药了。”
如儿手上端着托盘，上面搁置着一碗浓黑汤药，另有蜜饯一碟，还有一杯清水和一块锦帕，细心周到，连展飒都不由对如儿对夜合的照顾安心下来。展飒接了如儿拿来的托盘，那神情是要亲自喂夜合吃药了。
夜合便先发制人，一手将药推了推，“太烫，待会儿喝。”
“哪里还烫，分明就是要耍赖！你身体一向不好，不要以为爹不知道，你自小到大，不知道倒了多少药，生病了就死撑着，不看大夫不喝药。爹决定了，以后就看着你，免得你早晚把这条小命给丢了！”
展飒一手端汤药，一手拿蜜饯，把夜合堵了个结实。夜合一脸褶皱苦相，看看展飒，看看汤药，然后便将蜜饯一把夺了过去，“我先吃这个！”
“你！”
先是火起，接着便无可奈何地笑出来，展飒对这个女儿是真真没有办法。
边上的几人也都难得地跟着笑起来，尚戎走过来好说歹说地跟展飒商量着要把夜合接回尚府，展飒自然不愿，一为叨扰恩师不孝，二来，他与女儿也已分离几个月，舍不得的。尚戎对夜合极为喜欢，无奈……
约半个时辰后，尚老将军便随倾轩离开了，这下房中便剩下展飒父子和倾落，如儿眷儿早已退了下去。
夜合知道他们该是有话要说，便耐心等着，宫宴结束，有些事情也跟着尘埃落定了。
“容儿，爹有件事要跟你说……”
“跟我娘有关吧。”
“你怎么知道？你，唉——”
展飒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陈年旧事，不管怎么说，隔了许多时间再翻出来，心头难免漫溢出难言的飘绪，时间会抹掉很多东西，也会让一些东西愈加凸显出来，最揪人心弦的莫过于悔恨和遗憾，若是牵涉到情之一字，便更难说得清楚了。
……
“伊人被许给轩王？”
夜合对这一结果倒是有些些的惊讶，倾落既然决定拒了那伊人公主，就必定会做到底，那鸾镜就只能另择他人与之完婚，资质平平，无所作为的纨绔子弟太多，没想到风姿脱俗的秋水公子竟然会被选中。
“对，钟暮公主嫁与轩王，此外，圣上答应了你跟落王的婚事……”
话至此，展飒回头看了一眼倾落，眼神闪烁意味不明，夜合回握他的一只手，是父亲嫁女的心情吧。展飒知道夜合敏感，便敛尽心思，将话题又岔到别处去了。
聊了没多久，念绝便出声止了展飒又要蜿蜒下去的话，指出夜合已疲累，展家父子两人便到旁处房间休息去了。
“身子感觉如何？”
房中只剩下夜合两人，倾落便挨近了些问道。
“落王爷不必担心，如今婚事已成，希望落王爷还记得我们的约定。”
夜合有时候是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的，每次他看着她的时候，她都觉得有种近乎死亡的绝望压迫感，即使他眸中都是关切，恰如现在，他对她身体的关心，她总是不想要这样的相处，她想岔开话题，可是每每如此，都会显得她是个极为不近人情的人，她本身也是明了的，可是心中一旦有了一个念头，那就是无论如何也拔不掉的，除非将它实现。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阅读。
☆、第四十六章 结连理暗锋交错（1）
倾落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