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王妃 作者:酒见欢(晋江2012.06.22完结)-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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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来的尖锐一声,令倾落不由呆住,夜合这样浓郁的情绪,只会在她对人或事厌恶至极的时候才会有。
“夜合,我是倾落,是我,不要怕,我在你身边,陪着你,不离开你……”
倾落并未放开夜合的手,反而握得更紧,顾不得左肩的伤,抬了另一只手一下一下地抚着夜合的额头,夜合果然渐渐安静下来,只是不言不语的。
突然有那么一下子,倾落的指尖触到了夜合的眼角,那片湿意如此明显,让倾落的心骤然缩紧,她哭了!就算是她右脸血染的时候她也没有落过泪,她习惯了强自撑着,非人的耐受力,不知道她是如何练出来的,她的隐忍,每每都让他不敢直视。
恍然间记起头一次见她醉酒,她拉着他的手,撕心裂肺地叫喊,“你说过我可以任性的,我可以发脾气,我可以随心所欲……”
还记得他那时候圈她在怀中,哄着她“你可以任性,可以发脾气,可以随心所欲,只是这一切我来给……”
这许多时间里,她何时纵容过自己,又何曾沾染过随心所欲的气息,自遇上她,倾落想,展家,区氏,还有落王府,没有哪一样不是在牵绊着她,她的本性渐渐被时间的沙砾磨去,或者是被掩盖了。
“夜合乖,我在,莫怕……”
倾落将声音放得更柔,一手掩着她双眼,另一只手渐渐用了力将她拖抱进怀里,尽量使她离地上的冰凉远一些。
“宛倾落……”
夜合一句轻唤自嘴边溢出,便再没有开过口,宛倾落让她想起她在承受着切肤之痛时的渺渺期冀,无论是哪一种疼,她在承受着的时候,能不能有个人是在旁边握着她的手的,不消言语,只需相伴,默然祈祷,如此便好,胜却寂寥。
生怕夜合再次失去意识,倾落便一直不停歇地同夜合说着话,但夜合的身子本就说不上强壮,又加上一番折腾,更甚至还有小产在内,就算是此一时侥幸捡回了性命,也是维持不了多久的,这一点,在场的三个人都是十分清楚的,除非能立刻离开这里,可这无疑是异想天开了,圣嘉皇帝盛怒之时,谁敢造次前去求情,即使果真有人胆大,却未必奏效,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才是现实,无可改变。
感觉出夜合愈加的沉静,倾落忽然开口问索宾实,“先生,区若瓷的双腿如何了?”
索宾实一双眼睛也是尖厉的,未必就看不出夜合同若瓷之间的关联,听得倾落的问话,心下忖度几分,方谨慎开口。
“区若瓷的双腿若说起来也是奇怪得紧,寻常的把脉并不能看出什么蛛丝马迹,但好在老夫也算是见识过诸多疑难杂症的……”
索宾实的话曲曲折折,总不会顺风顺水,若是讲到了好的一面,那接下来必定就该说揪人心的话了,他说的极慢,又实在很引人入胜,将一个病人的诊疗说得这么详细,索宾实应该是头一次了。
夜合即使身上没有一处不是难受的,可脑中是清醒的,这最是让人愤恨,若是昏死过去倒还好些,但她始终是清明的。
“宛……倾落,我……我……是可安心,咳咳,死去的吧……”
一句话说出来,虽然是轻飘飘的,但也耗了夜合不少气力,本就是一条腿尚在死亡那边的一个人,又说出这种话,怎么能不让人心酸落泪。
“我不准,你若是果真死了,那我就绝不让你安心,不管是展府也好,区氏也罢,都再得不到安宁,只要是你喜欢的,不管是人还是物,都不能再存活在这世上,我发誓!”
倾落附唇在夜合耳边,明明是那么狠绝的话,却被他那样温柔似水地说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被他含在嘴里暖热了,然后有条不紊地流进夜合耳中。
夜合听了倾落的话本是想要笑的,可终究力不从心,她竟连表情也控制不住了,所幸他是看不见的。
“若我……喜欢……的是……你,可怎……么……办……”
“那我便好好地活着,活地比以前加倍的好,让你看着我的好,让你后悔,让你……”
喉中哽咽一下,倾落苦涩自嘲,怎么办,他竟然连让她难受的话都不忍说出口了,说出的几句,反而教自己难受得紧。
夜合抿抿嘴,没有再说什么,一是她已真的没有气力了,二是有些话是不消说出来的,她探了一只手摸索到倾落揽在她腰间的手,艰难地同他十指相扣,若是就这样死去,算不算死而无憾呢。
“你小时候便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小姑娘,没想到,你长大了,还是这么让人操心,母妃当初怎么会喜欢你,还硬把你要来要给我当王妃。那些跟我同辈分的皇子,谁会娶这样一个爱闹的女人,恐怕是没有的……”
倾落尽挑些能刺激夜合脾气的话来说,但他也知道,她此时是不能够给他什么反驳的,他也只是要她听着而已,若是她不满,大可以攒着,等以后来驳他,就像大婚那一天,她鼓着嘴巴,不满他说她小时候在桂花糖上咬牙印子,便同个孩子一般闹着脾气,“你说的不是我,咬牙印的人不是我!”那样的稚气,哪里像个王妃呢,对呵,她不是来做王妃的,是来做他的小妹妹的,那般模样的夜合,就连虎子也是比她要好上一些的,她是丝毫道理也不讲的人的。
这里的黑夜如此漫长,让人生不出一分生机,只想长长久久地沉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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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落是在这座监牢重新透进光亮的那一刻倒下去的,而夜合就躺在倾落怀里,气息几近散尽。
索宾实是唯一还清醒的人,所以在看清楚来人的时候,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此时已是次日,时辰尚早,早朝还未上,外面的空气还夹杂着昨日的污浊。
来人中为首的是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索宾实在管婳儿在世时也曾见过,那正是同管婳儿生前交好的贤妃,此外她还有另一个身份,四皇子宛倾桐的生母。
同来的还有圣嘉皇帝身边的红人思得姑娘,另有一队禁卫军。
禁卫军负责将倾落三人转移到宫中管婳儿生前的望西阁,贤妃娘娘是自愿前来的,事实上,这一次倾落三人全靠贤妃娘娘将之保下。
贤妃不知从何处知晓了这里发生的事情,自前半夜起便在圣嘉皇帝寝宫前长跪不起,手里握着的是把银光闪闪的利剑。荣初公公不敢替她通报,倒是思得姑娘不惧君威,进了圣嘉皇帝的寝宫,但思得姑娘为此受了圣嘉皇帝一耳光,险些丢了性命。圣嘉皇帝待后半夜时忽然将贤妃宣了进去,两人单独带了许久,到不久前才松动了心思,准了将倾落三人移至望西阁。
“倾落,念容——”
贤妃是不曾见过这般血腥的,一瞧倾落同夜合两人裹在一处,血染衣衫,险些昏倒过去,她本是个内敛人物,此次能出头便已是不易,索宾实将倾落二人的危急简要讲了,有意请求这位贤妃娘娘能再做件好事,寻些药材纱布之类。
“都动作快些,皇上交代的事情岂敢散漫以对!”
思得姑娘的声音从那入口处传进来,听在耳中像是带了颤意,也难怪,思得姑娘虽不是嫔妃娇贵,但跟在圣嘉皇帝身边也是身份不同,这样腌臜的场面,自然是不适应的。
有思得姑娘那一声唤,那队禁卫军手上动作果然利落不少,可有个问题显得棘手,倾落本是一手掩着夜合的双眼,一手揽在夜合腰际,但这二人十指相扣,怎么也分不开,有人将这事儿对思得姑娘说了,那思得姑娘一听,脸上静了静,拨了众人上前,瞧了一眼,正要开口令众人强行将之掰开,贤妃娘娘双眼噙泪,道,“两个孩子情深,就随他们吧,你们动作快着些,本宫的软轿在外面,将落王同落王妃安置妥当……”
贤妃开了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禁卫军训练有素,不多时,众人就到了望西阁。贤妃娘娘仍旧守在一边,亲自吩咐宫婢们办事,太医院的太医也都侯在一边,索宾实此时正查看夜合状况,而倾落也自有人在帮着处理肩头的伤。
本来倾落的伤,就算圣嘉皇帝使了全力也并不会危及性命,但在那个监牢中待了好几个时辰,且他满腔心思都在夜合身上,对自己的身体并不以为意,到这时候他整个人已经烧起来,烧得一塌糊涂。
望西阁完全沉浸在混乱当中,贤妃娘娘怕思得姑娘在这里耽搁久了会误了圣嘉皇帝早朝,便令人送思得姑娘回去了,贤妃远远地看见守在望西阁外的禁卫军,心头再起酸涩。
对贤妃来说,倾落同夜合,两个孩子都是她的挚友留下的,倾落同她的儿子倾桐自小在一处长大,有多少次倾落帮倾桐解去困围,贤妃未尝就不明了,这无非是仗着管婳儿生前留下的点点情分。至于夜合,虽不常见,但也是让人窝心得紧,贤妃记得倾落自北疆回来后到她那里去了一趟,倾落言说是替夜合转交两份东西,一是夜合从宛倾桐战甲上取下的一块铁片,一是一方锦帕包裹着的尘土,倾落替夜合对贤妃说,娘娘,铁片是您守在北疆的儿子身上披着的铠甲,尘土是您的儿子脚下踩着的土地,惟愿稍解娘娘牵挂之苦。
贤妃眼角被泪水冲刷得涩疼,这样贴心的两个孩子,却没有一个是能康健安宁的,上天不公,让他们的命运如此多舛,上天却还算有眼,让他们享得姻缘好相伴,如此,天上的两位挚友也算可瞑目了吧。
骤然记起圣嘉皇帝那盛怒的模样,贤妃身上不由一个寒噤,婳儿真是未卜先知,留下一把剑给她。本来那把剑是管婳儿突有一日想起,找了出来交予贤妃,千叮咛万嘱咐要贤妃用心保管,若有一日倾桐母子触怒龙颜,身陷危机,将那把剑拿出来,可谋个出路也未定,管婳儿或许永远也想不到,终究还是她自己救回了倾落,还有夜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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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临近正午时分,圣嘉皇帝突然驾临望西阁,贤妃忙率了众人去迎,圣嘉皇帝搀了贤妃起身,同她并肩进去,摒退了两侧,当场只余贤妃,索宾实,还有人事不醒的倾落同夜合。
“怎么样了?”
圣嘉皇帝简洁一句,贤妃心领神会,褪去至尊皇帝的身份,他也只是个父亲而已。
“回圣上的话,倾落同念容的状况都是不容人乐观,倾落肩头肿胀起来,今儿一早还有化脓的趋向,现在仍旧高烧不退。念容,更甚,她身子本就弱得很,经此折腾,怕是就此要垮了……”
“太医不是都在么,怎么还是如此糟?!”
圣嘉皇帝本是立在病榻之侧的,听了贤妃近似呜咽的话语,语气里豁然爆发出怒气,让贤妃浑身颤了颤。
“你也没有办法么?!”
角落里的索宾实听见圣嘉皇帝的厉喝,漠然地抬了抬头,“本来若是只落王妃一个,且昨晚甫见面的时候便着手诊治,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话说三分,意思已然透彻。
“索宾实,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同朕如此说话!”
“宛驭天,若不是倾落在此,我此生都是不会再同你多说半句!”
一个威严迫人,一个傲然激进,两个男人就这样对视着,贤妃略略思忖,悄了声退出这处。
“宛驭天,若倾落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便是拼了身家性命,也决不饶你!”
索宾实愤愤拂袖,话中透着仇恨的渊源,显出索宾实异于寻常的激动。
“笑话!倾落是朕的儿子,与你何干!”
“虎毒尚且不食子,宛驭天,你看看你对自己的儿子做了什么,你竟还能如此自若地说他是你的儿子!”
“朕是这鸾镜的皇帝,你一个庶民竟敢如此猖狂!”宛驭天长身而立,自有气势散发出来,“干涉皇室内务,索宾实,你当真以为朕不敢将你杀了!”
“我自是相信宛驭天你是敢杀我的,你连自己儿子的母亲,陪你征战沙场的那个女子都是杀如草芥,更何况是我索宾实这条命!”
“我没有杀她!”
似乎宛驭天被索宾实戳到了痛处,宛驭天脸上竟至扭曲,他闭了双眸,双拳紧攥,像是在平衡内里的气息,待他重新睁开双眼,果见他眸中清亮,冰冷沉着。
“你没有杀她?!我和师兄亲自将她火化下葬,那个时候你在哪里?!你这么多年,始终不放过詹龙谷,对詹龙谷明察暗访,你在她死后还想彻底毁了她的心血!宛驭天,这世上再没有比你更卑鄙的人了!”
索宾实像是还嫌气氛冲突不够激烈,他脑海中闪过昔日的碎片,连接着他多年来摆脱不掉的梦魇,令人惊悚,却又欲罢不能。
“索宾实,朕不想再听人提起当年,你若惜命,便莫要再出现在朕面前!”
对于索宾实教导倾落的事,鸾镜之主宛驭天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看破不点破而已,但这并不代表着宛驭天可以接受索宾实的得寸进尺。
“原来,圣嘉皇帝也有害怕的时候,哼!”
宛驭天看一眼仍旧虚弱的倾落,没有理会索宾实的挑衅,自顾出去了。索宾实望着宛驭天的背影,心中的厌恶没有因为时间的漫长而消散,反而愈加浓重,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饮其血!
自圣嘉皇帝走后,太医们都涌了进来,一个个诚惶诚恐的,冷汗湿面。索宾实不经意间自窗棂瞧见贤妃的软轿起行离开了,怕是圣嘉皇帝的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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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落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清晨了。
泛着金色的晨光照进来,在地上铺得满满的,有几块光线尤其灿烂,耀在倾落胸前,让人觉出生机来。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响,倾落眉头紧蹙,身体的不适让他反射性地要抬手抚额,但手上被人紧握的触觉使他慢慢睁开了双眼,头顶熟悉的装饰,这一刻他突然安心,是母妃的望西阁。
紧接着就是夜合的侧脸映入倾落的眼帘,她略显凌乱的发丝,双眼下浓重的阴影,脸颊的苍白,唇瓣因干燥而起的白色死皮,点点滴滴,倾落瞬间回到了现实,而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去探夜合的鼻息。当夜合略显单薄的气息悠悠地喷洒在他的指尖,倾落懂得了,劫后重生这样浓郁得可以夺人性命的字眼,此时也不过淡泊如烟,远不及她轻盈的呼吸来得动人,来得美妙。
倾落缓缓地将两人扣在一起的手牵到眼前,知足地吻过她每一根手指的每一个关节,细腻着此时的时光,他将双眼笑成了两座小桥,把嘴角弯成了一道皓月,而她就是踏桥而过,望着水中月的佳人,如此地光风霁月,如此地令人神往。
“倾落!”
本是坐在不远处打盹儿的索宾实不经意地抬头,竟瞧见了倾落的安宁笑容,不由惊呼出声。
倾落被索宾实一声唤,身子反应性地就要抬起,而他肩上的伤便在此时发作,痛得他只好躺回。
“倾落莫动,你身上的伤不轻,不可任性!”
索宾实一看倾落醒来,便赶